如果图书馆开馆活动没有在正月举行的话, 也不会在二月。
因为,今年春季,闰二月。
也就是说, 二月有两个月。
在这个时代,时人认为,闰月阴阳混乱,需要调整, 是“虚月”,“空月”,“残缺月”。阴阳转换未定,此时举行重大活动会扰动天地秩序,带来不祥。
所以,今年春闱,改在三月。
同样的,大选如果没有在二月结束, 也会改到三月去。
但, 有两个人的指婚,在正月底之前就有了结果。
一个是皇后的侄孙女儿, 乌拉那拉君姝,一个是理政大臣马奇的侄女儿,富察瑛琦。
两人都被指给了定亲王德亨,做格格。
在两人面前,另外三位满洲老姓,家世、品貌不甚出众的小格格, 就不够看了。
但是!
人家依旧是满洲老姓啊, 不是瓜尔佳氏, 就是钮祜禄氏, 其中还有个佟佳氏。
一个自己的妻族,一个好兄弟的妻族,最后一个是亲妹妹的夫族。
你就说,有哪个是好惹的。
嚯,定亲王德亨,简在帝心,恩宠正隆啊。
不说君姝和瑛琦这两位,哪个不能做皇子嫡福晋啊,就说这三个老姓姑娘,指给王爷、贝勒、国公的做侧福晋,或者做继福晋,也不差了。
结果全都去毓庆宫给定亲王做格格去了。
但众人一想到定亲王的权势,和自从出世就无人匹敌的英姿,就又闭嘴了。
人家,该着的!
若我是秀女,我也宁愿去给定王做格格,也不会嫁给哪个恶臭的老男人做什么嫡福晋、侧福晋、继福晋的。
那能比吗?
定亲王,正当年。
只是,独宠许久、他们也以为会一直独宠下去的定王妃,可开怀吗?
这可是原配嫡妻,他们家的格格,不会受磋磨吧?
这是五家的下人和某些人内心里的担忧。
马奇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谁,是谁泄露了消息?!
他看中的明明是小三爷弘旦!
或者,皇上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定王动手了?!
将他马奇的侄女和皇后的孙女同时指给定王,皇上这是安的什么心?
或者,他是在逼定王,宠信除定王妃以外的女人,破了他忠贞的名声。
还有,将弟弟看中的女人指给哥哥
当今啊!!!
阿尔本阿却是在殷勤的为女儿备嫁妆,一指婚,虽然指的是格格,但皇上仍旧宽宏的让女儿出宫回府备嫁,在月底之前一定要入毓庆宫,否则,再有好日子,就要到三月去了。
“妞妞啊,虽然阿玛备给你的嫁妆在定王面前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该有的得有,不能给定王丢了面儿,你入了毓庆宫,要殷勤伺候定王”
钮祜禄馨安犹自不确定中,不住问自家阿玛:“阿玛,是真的吗?指婚圣旨没有错吗?是将我指去定王府吗?”
阿尔本阿开怀笑道:“是毓庆宫,不是定王府。皇上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当面给你指的婚,这还有假?”
什么毓庆宫,最后还不是要回定王府,她们私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那是定王耶,她居然要去给他做格格去了吗?
馨安来到人高的穿衣镜前,见里面出现一个豆芽菜似的小丫头,顿时捂脸“呜呜”哭了起来,泄气道:“阿玛,您别废心思了,女儿品貌丑陋,不堪配定王。”
阿尔本阿:
“你这话说的,要说堪配定王,普天之下,我就没见有哪个男人女人能配他的,熄了灯,大被一盖,都一个样儿,你何必自惭形秽。”
馨安羞恼的大哭起来:“阿玛,你说什么浑话呢,还有,你说的,我一个都不会做的呜呜呜”
像是馨安这三位,还能回家备嫁,瑛琦和君姝两个,则是指婚当天,就一顶粉轿送去了毓庆宫。
德亨在前头走,粉轿在后头跟着,一路带着回了毓庆宫。
锦绣见人回来了,先看德亨面色,小心问道:“你还好吧?”
你没在皇上面前说拒绝的话吧?
咱们之前可是商量好的!
德亨整个人都是木的,点点头,道:“你安排吧。”
锦绣吩咐人将轿子抬去后殿,等会行礼,然后跟着德亨去了寝殿。
德亨兀自出神,喃喃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容不下我了。”
真正为他好,是不会这样指婚的。
锦绣也是发愁。
他们都以为,就算这次毓庆宫一定要进人,大体应是汉军旗貌美秀女,顶多加一个没落的满洲老姓。先帝时候,给皇子、王府指格格,都是这么指的。
雍正帝本身,也是这么过来的。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将太后的侄孙女和马奇的侄女指过来。
这两尊大佛,一下子从皇子嫡福晋热门人选,一朝沦为格格,她们心里能舒坦?
能不窝火?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憋不住自己,就只能向外发散。
锦绣都已经开始预想,以后她跟德亨,过的得是一种什么鸡飞狗跳的日子。
要是两人别起苗头来,她这个王妃,是向着太后的侄孙女,还是马奇的女儿呢?
哦,对了!
瑛琦是弘旦看中的,小两儿女这几日、尤其是在南海子,打的火热,这下好了,媳妇儿成哥哥的小妾了。
锦绣到底更疼爱弘旦一些,担心问道:“弘旦怎么办、他一定知道了,不会躲被窝里哭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德亨无语:“这么大人了,要你亲自去看?派个人去瞧瞧就行了。”
锦绣:“你说的轻巧,这是喜欢的女人,这个坎儿能轻易过去?要是我被皇上指给谁,你怎么办?”
德亨拍桌子瞪眼道:“老子去剁了他,将你抢回来!”
锦绣:“这不就行了。”
德亨拉住她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膝上,双臂环住她的身子,下巴搁她肩头,闷闷道:“不用去看他,他要是能明白事理,会自己来找我,要是不明白,你怎么说怎么做都不管用的。”
锦绣回转身,抱住他的脑袋,在脑门上印上一吻,心疼道:“委屈你了。”
德亨险些落下泪来,真正委屈道:“非要我被吃干抹净,他才高兴吗?我是个男人,怎么样都行,这一批秀女,却是被我害惨了。”
锦绣认真想了想,道:“年纪最大的就是瑛琦,十五岁,其他的,都十三四岁,熬吧,熬上几年,再做安排好了。”
要锦绣自己说,这么多年,皇上但凡对从小养大的孩子喜好真正上一点心,就会发现,德亨喜欢的是桃李之年的女人,不是花骨朵般的小姑娘。
她自己,十五岁大婚,他们夫妻真正行房,是在她十八岁时候。
这批秀女中,很有几个二十上下的,家世、品貌都很不错,完全可以指进毓庆宫,说不定皇上真能达成所愿。
但偏偏,是这样一群小丫头,德亨看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何谈宠幸。
德亨:“也只得如此了,你好好跟她们说,让她们安心待着,想学什么,想玩儿什么,都能满足,就一样”
“就一样,你将她们当女儿养着,是不是?”锦绣没好气道。
德亨将大脑袋埋妻子怀里,哼哼唧唧的应了声“是”。
锦绣好笑同时又甜蜜不已,道:“我来安排,你放心。”
瑛琦和君姝两两相对,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她们怎么,就入了毓庆宫了呢?
尤其是君姝,看着自己身上粉色衣袍,欲哭无泪。
粉色是很好看啦,料子也是顶级的,可是,她想穿大红色。
只有嫡妻才能着红,她以后都不能穿红了。
用皇后赏赐的料子做的嫁衣,也没用了。
没错,皇后提前赐下了只有皇子王孙嫡福晋才能穿用的大红衣料,和做吉服的石青色衣料,就是给她做嫁衣用的,可见,皇后对她的期望,是做嫡福晋。
不拘是谁。
而不是做格格。
瑛琦自是知道她的,两人这大半个月已经成为闺中密友,有些小女儿之间的话,悄悄儿的都分享了,此时就安慰她道:“既来之,则安之,定王会有安排的。”
君姝撇开自己的难过,反过来担心她道:“你跟小三爷可怎么办?以后你是小嫂子,他是小叔子,你们唉你们以后一个屋檐下,唉”
瑛琦:
瑛琦也想哭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呜呜。
弘晖在皇后这里枯坐,整个人气压低的能掀起狂风暴雨。
皇后则是在地上不住踱步,百思不得其解,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都乱套了,皇上是怎么知道弘旦和瑛琦好的?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我跟他们说过,相处要有礼有节,也并没有传出来什么闲话。
不管从何处论,皇上都不该将瑛琦指给德亨,指给你都不该指给德亨,他就不怕马奇心生怨怼吗?”
在皇后看来,雍正帝将瑛琦指给德亨,更像是故意为之。
弘晖手掌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
皇后还在反思:“是我的长春宫出了纰漏?有了奸细?也不无可能,我这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偶然间听到一言半语的也不无可能,或者有那火眼金睛的,一看就看出来他们两个有意。”
“也或者,也或者”
弘晖猛地站起身来,皇后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的手臂,警告道:“你给我安分些,今天你哪里都不许去,就在我这里待着!”
弘晖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尽量语气平静道:“额娘,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咱们之前都预料到了,不是吗?”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局面而已。
皇上,是真的狠心,皇太后和太后拟的名单,他看都没看一下,直接就指了。
指完了,还跟两人说,这些年,大事小情不断,德亨身边只有一个定王妃,委屈他了。先给他指几个,填一下毓庆宫,其他皇子王孙,等看看再说。
这话是当众说的,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后,都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忤逆皇上。
于是,就这样了。
皇后放开他,有些不信道:“真的?你不去找皇上闹?”
弘晖失笑一声,皇后站在他侧后方,所以没看到他脸上的狰狞之色,和如猛兽一般嗜血的眼睛,他轻声道:“您放心,我只回王府,不会去找皇上闹的。”
皇后还是担心,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弘晖:“好。”
瑞王府大门和定王府大门肩并肩,两座王府,共用一堵墙。
虽然定王府的主人一直住在宫中,但定王府并不寥落,相反,经常时候,比一墙之隔的瑞王府还要热闹几分。
路过定王府大门时候,弘晖不由自主的微笑,等过了大门,他面色又阴沉起来。
一路“安安分分”的回了瑞王府,皇后派来的人也没有离开,皇后悄悄吩咐了,他最好能留在瑞王身边几日,谨防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好及时劝谏。
弘晖问王府管家:“王妃呢?”
管家:“王妃在后院。”
弘晖点点头,一路穿廊过桥,来到了采采的后院。
采采听说瑞王来了,一愣,慌神了一瞬,又立即稳定下来,让吩咐去上新茶来。
采采还未吩咐完,弘晖已经大踏步进来了,身后跟着的人跑的气喘吁吁的,可见他一路走的有多快。
弘晖:“不用上茶,本王问句话就走。都下去。”
众人都胆战心惊的噤声,有多快走多快的退下了。
采采不自觉的向后退,唇齿间一瞬间分泌了大量唾液,让她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弘晖看着自己的王妃,不带任何感情的问她:“是不是你说的。”
采采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什么?”
弘晖看着她的眼神冷厉起来:“本王问你,弘旦和瑛琦,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采采:“臣妾不明白,王爷您在、在说什么。”
弘晖退后一步,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忍耐道:“本王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采采再次吞咽一口口水,讷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弘晖眼球迅速充血,戾气上涌,缓缓逼近。
采采却是挺直了脊背,昂起了头颅,不甘示弱的看着他逼近。
弘晖一脚踢翻了她身侧的桌案,警告道:“最好如此,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本王不会放过你和钮祜禄氏。”
采采瞬间崩溃,捶着他的胸膛大哭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弘晖一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从上而下俯视她。
采采有如被恶狼扼住喉咙的山羊,惊惧绝望的看着上方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然而,此时却恨的欲杀她而后快。
她听到这个男人在她耳边说:“本王一直认为,钮祜禄氏,有阿尔松阿这一支就够了,其他的人,都可以滚回老家,或者,下地狱。”
“不要给本王动手的理由,采采,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要,给本王,动手的理由。”
松开手,看着采采疲软瘫在地上,弘晖弹了弹袍袖,像是弹掉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身后传来采采声嘶力竭的大哭声,却是无人敢上前安慰。
弘晖在院子里下令,道:“王妃病了,需要修养,你们谨慎伺候。”
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众仆妇太监奴才们唯唯诺诺应下。
他们王爷,真的太可怕了,对王妃,也太恐怖了。
他根本不像是外间传闻的,温文尔雅,风度怡人。
上书房里,正在上演一场混战。
起因是,弘历讽刺了弘旦一句:“到嘴的鸭子飞你哥的嘴里去了吧?”
弘旦一拳砸在他脸上,两人打了起来,弘暾、弘暟他们去拉偏架,永玥挺身而上,一个打俩。
主子们打起来了,哈哈珠子们也不甘示弱,没的说的,撸起袖子就是上。
弘昼也咋咋呼呼的上前拉架,见这个落入下风,就给占上风的那个一下,见那个被压着打,就拉上面那个一下,架没拉开,倒是越打越混乱了。
永华、永璋兄弟两个见弘昼纯纯裹乱,上去真拉架,最后也被迫卷了进去。
弘昇和永琏年纪小,才七八岁,两人也想去拉架,被小太监和哈哈珠子纷纷拉着躲了开去,不住劝道:“阿哥啊,碰一下不是好玩儿的,您躲开些”
最后,还是雍正帝闻讯赶来,众人才熄火。
看着桌椅倒翻,笔墨乱飞,书本凌乱的上书房,和鼻青脸肿、分不出谁是谁的小子们,雍正帝气笑了。
统统给朕去奉先殿跪着去!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 402 章
在闹明白上书房打架为何之后, 雍正帝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在知道宠爱的小辈因为想媳妇儿就跟小伙伴打架一般,好笑之余,指了梅朵给弘旦做福晋。
行了, 你有媳妇了,回阿哥所等着和媳妇儿大婚吧。
这是将弘旦当猫儿狗儿哄了。
梅朵什么身份?
她也就只剩一个身份了,还是为了安抚、优容西藏特地让她进选的,将她指给弘旦做嫡福晋, 弘旦相当于只得了一个媳妇儿,什么加持都没有。
还是个他不喜欢的媳妇儿。
赐婚后,弘旦顶着一脸青紫一瘸一拐的去给皇后和太后谢恩,皇后心疼的不行,太后更是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直叫,喊医问药的,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
打了一架后,弘旦倒是心平气和下来, 还一边呲牙上药一边安慰太后:
“皇上都是为我好的, 他打小儿就疼我”
听的太后心酸不已。弘晖和德亨不管遭遇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他们在权力场征伐,他们也有那个本事,不管遭受什么,都要自己受着。
弘旦不同,他就是个万事不理、长不大的小孩子,没长几个心眼子, 每天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儿, 然后就是去哪个宫里请安问好, 送送稀罕东西, 尽一尽小辈儿的孝心。
如今接连遭受这一遭,完全是受了德亨的连累。
在太后那里上完药,弘旦跟没事儿人似的回东路,他没有回阿哥所,直接去了毓庆宫。
一见到德亨,弘旦再也忍不住,抱住德亨哭了起来:“哥,哥,哥”
把德亨心疼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了。
这个弟弟,从来都跟个小霸王似的,只有他让别人哭的,什么时候自己哭过?
如今躲在他怀里哭,可见是真的伤到了。
德亨哄道:“我让人带你去见一见瑛琦?”
弘旦哭的伤心欲绝,闻言摇头,哽咽道:“不用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见了。”
他都明白的。
皇帝想要的新政和他哥所施行的新政不一样,皇上恼了,要打压、教训他哥。那是皇帝,谁都听他的,他哥也没法子的。
德亨更加心疼了,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懂事过?
德亨温声道:“不碍的,在毓庆宫,你想做什么都行。”
弘旦还是摇头,抹干净眼泪,问道:“哥,你说,我要不要给梅朵送一送东西,献一献殷勤?我对梅朵越好,就越不会有闲言碎语是不是?”
哥哥抢了弟弟看上的女人,这什么狗屁戏码!
可是坊间百姓,还就最喜欢看、并且勇于杜撰这样的戏码,他不能让哥哥的名声受损至此。
只要他表现的根本就不喜欢瑛琦,那瑛琦就只是寻常指婚,跟他没有关系了。
对瑛琦的名声也好。
德亨不想弟弟竟然开始试着耍心眼子了,不由后悔道:“当初,不该将你送进宫的,我是怎么认为,宫里是安全的,是你的好去处的?”
弘旦摇头,抽噎道:“宫里挺好的,我还挺喜欢上书房的。”
“哥,梅朵是无辜的,他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我怪担心她的,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德亨奇怪:“你不是喜欢瑛琦吗,怎么一句都不问她,反而总是想着梅朵?”
弘旦沉默半晌,还是道:“你会安排好瑛琦的,我怕我怕好心,做坏了事,再害了她。”
德亨长长叹口气,他宁愿去处理棘手的政务,也不想处理这些情情爱爱之事,但又非处理不可,偏他又不能保证什么。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在此之前,他做了千种预料,万种设想,还不是没有预料到今日。
所以,德亨道:“不见就不见吧,反正她就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见,去找你嫂子,让她给你们安排。”
说到锦绣,弘旦问道:“嫂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你闹脾气?这次进了不少人,说不定以后还会进更多人,她以前享受惯了,可能不习惯跟这么多人分享你。”
德亨揉着他的大脑壳,好笑道:“你就别担心你哥和你嫂子了,你自己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我就阿弥陀佛了。你回去好好养伤,等好些了,跟我一起出宫一趟,回家给阿玛额娘报个喜。”
弘旦点头,还是问道:“梅朵那里”
德亨:“哦,梅朵那里啊,按你自己的心意,怎么着都行。”
弘旦不确定道:“真的?会不会给你惹麻烦?你现在麻烦够多了。”
德亨摇头:“你们是御赐婚事,不管怎么着都行,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弘旦明显松了口气,应道:“那好吧,赶明儿我去太后那里看看她。”
梅朵指婚后,会从储秀宫搬去慈宁宫,确定大婚日期后,她会从慈宁宫出嫁。
算是优抚西藏。
德亨送弘旦,临出门,德亨还是问出了心里的话:“弟弟”
弘旦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德亨是在叫他。
平日里,德亨都是叫他的名字,三儿,弘旦,旦旦,只有开玩笑或者拿他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跟人说“我这个弟弟啊”“我家弟弟啊”“小弟”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当做称呼直接唤过他。
弘旦面露茫然不解,应了声:“哥?怎么了?”
德亨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问道:“怪哥哥吗?”
弘旦顿时呲牙嚷嚷道:“你在说什么啊哎哟”他面部表情太丰富,扯动了伤处,疼的“哎哟”直叫唤。
德亨抱了抱他,道:“我知道了。”
弘旦回抱他,认真道:“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我信你。”
德亨:“好。”
目送弘旦背影走远,德亨回转身来,看到了站在廊柱边上的瑛琦,远处的锦绣对他摇摇头,嘱咐宫女一会将瑛琦带回去,自己带人离开了。
瑛琦给德亨见礼。
德亨问道:“怎么没出来跟他说说话?”
瑛琦面色不正常的发白,抖了抖唇,道:“他不想见我,又何必相见。”
见她这样,德亨开始头疼了,语言苍白解释道:“他是为了避嫌,不是不想见你。”
瑛琦脸更白了几分,道:“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我说的跟你心里想的是不是不一样?
德亨安抚道:“你安心在毓庆宫住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不会亏待你的,也不阻碍你和他相见。我听你三哥说,你在学拉丁语?毓庆宫外语藏书很多,你可以随意翻看,过的开心些比什么都强。你年纪还小,除了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你可以消遣的还有很多很多。”
瑛琦看着德亨,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您会宠幸我们吗?”
德亨黑脸,没好气道:“当然不会。”
瑛琦认认真真叹了口气,真心劝道:“殿下,以后‘不会’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就算您不宠幸我们,对外,也要表现出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哪个更和您心意的意思来,不然,这毓庆宫,永无宁日。”
德亨:
说完这话,瑛琦转身要跟着宫女回后殿,走了两步,又回转身来,对德亨嫣然一笑,道:“殿下,您跟二伯说的一样,果真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就走了。
她在前头抬头挺胸娉娉婷婷的走,宫女嬷嬷在后头有序跟着,就像女主人穿梭在自家庭院中,与这宫廷百般的相配。
十分的有大妇风范。
德亨再次感慨雍正帝造孽,将这样聪慧的姑娘给他做小妾,真是大材小用。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格局,这样的风度,合该出去广阔的世界,做一番事业出来才是。
怎么就来给他做小妾了呢?
唉。
指完婚,雍正帝又去了圆明园,养心殿继续修缮,德亨也照常上班办公,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实实在在的,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指婚后,德亨最大的感觉就是,他要走的道路变的拥挤了,总是时不五十的就会在路上遇见一个钮祜禄氏的、佟佳氏的,或者富察家的、乌拉那拉家的谁谁谁,见到后,先行礼问安,然后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说自家姑娘。
不说多好,只说多差强人意,然后请定王和定王妃多包涵。
一定要让路过的人知道,他们家有姑娘,要去给定王做格格了,他们以后,就是姻亲关系了。
就算德亨甩袖走了,指婚的圣旨已经送到各家府上了,德亨冷脸也无用。
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德亨是做不出来无故冷脸、甩袖离开这样不礼貌的事情。
君子欺之以方。
雍正帝,是知道怎么对付德亨的。
你们不是都说定王不结党、不营私,洁身自好吗?
朕就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看他对这些根深蒂固与国同长的满洲老姓,是不是也“洁身自好”。
你们若翁婿舅姑相好,那就是勾连了大半个勋贵和朝堂,你结党作乱,蝇营狗苟,朕更要治你了。
若是不好,哼,这些勋贵,哪个是好相与的,后宫勾连朝堂,相互斗起来,更是定王的罪过。
所以,若指婚是一门艺术,雍正帝绝对是修炼到了宗师级别了。
这就是让德亨和弘晖等束手束脚的原因。
一边倒的压制算什么,朕就是要你十面埋伏,左右突围,不管走哪一条道路,都是绝路。
两个二月,无事发生。
一进入三月,就要办三件大事。
第一件,给众位皇子王孙赐婚,除了嫡福晋,还指一个或者两个不等的格格,按老例,格格直接入府,嫡福晋回娘家,等待钦天监算了吉时吉日,再行大婚之礼。
除了给正当龄的小辈赐婚,还要给各大王府赏赐格格,比如咸安宫允礽那里,比如郑各庄理亲王弘皙那里,比如瑞王府,比如显王府,已经有心无力的简王府,雍正帝都给指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十五岁小格格,去伺候简亲王雅尔江阿。
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当然,这次也没落下定王府。
雍正帝又给德亨指了两个小格格,都是汉军旗,而且,都是德亨的手下之女。
也给弘旦指了一个小格格,同样是德亨手下之女。
第二件事,就是举行殿试。
第三件事,殿试之后,举行开馆大典。
但除了第一件,后两件都跟德亨没关系了。
因为,雍正帝下令,让德亨替他去北巡,会见蒙古王公。
自从登基以来,雍正帝拢共就去了一次木兰围场。
雍正元年,要将大行皇帝梓宫入陵寝,不好远行,这一年蒙古王公自己来京奔丧,算是会盟了。
雍正二年,雍正帝亲自走了一趟,去了一次木兰围场,然后在避暑山庄住了四个月,回京。
雍正三年,钦定怡亲王允祥代为北巡。
雍正四年,钦定简亲王雅尔江阿代为北巡。
雍正五年,钦定定亲王德亨代为北巡。
在图书馆开馆之际,指定德亨代御驾北巡,所谓何,众人心知肚明。
朝堂顿时暗流涌动起来。
德亨请旨带妻儿同去承德,雍正帝没有同意,但允许他带格格去。
将毓庆宫的格格全部带去都行,带妻儿不可。
临行前,纳喇氏病重,报去宫里,德亨要丁忧侍疾,雍正帝将折子打回,不同意。
还下令,让德亨即刻出行。
最后,还是太后和皇后一同去和雍正帝说情,双方各退了一步,让锦绣带着两个儿子回国公府侍疾,德亨带着毓庆宫的格格们去北巡,才作罢。
纳喇氏已经头发花白了,德亨不止一次要给她染发,她都不同意,非说这样看着慈祥,人见了亲善,她要做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德亨只能随她。
纳喇氏病重只是个由头,她知道儿子北巡放心不下妻儿,就托病,让锦绣和两个小孙孙回国公府陪她,算是回家。
这样德亨在外,就不会担心了。
德亨跪在她膝下,纳喇氏抚摸着他的脑门,劝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额娘知道你打小儿就是不服输的性子,你是被先帝宠坏了,当今不同,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
“在咱们自己府上,锦绣和孩子你放心,额娘都给你照看着”
“额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纳喇氏笑呵呵道:“可别这么说,这普世间,没有比你再孝顺的孩子了。”
“去吧。”
“好好为皇上当差。”
德亨给纳喇氏磕头,应声道:“是,儿子记住了。”
“额娘,儿子这就去了,等九月份回来,儿子给您带北疆最好的皮毛,给您做衣裳穿。”
纳喇氏笑的眉眼都舒展了,果然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她道:“好。”
此后很多年,德亨每每想起这一年,这一天,都在反问自己,如果他没有去北巡,他留在了京中,是不是之后的所有一切都会不同。
但每一次,他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没有什么不同。
他跟雍正帝,水火不容,不是他灭了他,就是他反了他。
在德亨北巡的日子里,先是母亲纳喇氏病逝,雍正帝通过各种途径截留报给德亨的信件和人马。
再是太后崩逝。
然后是午门哗变,允禵逼宫。
最后是查嗣庭案有了结果,谕示天下:
此后停止,浙江全省乡、会两试。
雍正帝截留给德亨报信的信息和人马,并不成功。
因为德亨和京中联络密切,会有不同的人通过不同的渠道向他传递不同层次的信息。
倒不是他疑心有多重,信息网络搞的有多发达,就是为了密切监视京中一切。
而是他是个内心波澜壮阔、丰富多彩的人,他享受奢靡的宫廷生活,也热爱市井小民粗茶淡饭,他的眼睛看的到挑粪的粪工,也看的到鼻孔朝天的王爷。
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友善,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会伸出援助之手。
每一个人都有善有恶,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有优点,有缺点。
而他,总是选择看到别人的优点,包容他人的缺点。
在他眼中,无一人不有可取之处。
与定王相处,如沐春风。
所以,在他母亲病逝之后,从上到下,从底层小民到皇室贵胄,都给他写了信,寄以哀思。
所以,给德亨的信件一直在路上,雍正帝或许会阻断弘晖等人的信件,但他阻止不了所有人。
德亨之所以没有及时赶回来,是因为,他是真的在北巡,巡视漠南蒙古,巡视漠北蒙古。
他每一天,都在大草原上奔波,会见各部族王公。
所以,给他送信的人,没有及时找到他,以至于等他回京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德亨跪在纳喇氏灵前,质问自己:
我这三十年,在忙活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说一说雍正帝,或者说,咱们说一说胤禛。
我得说,就跟林如海一样,在大家心中,胤禛这个人,作为清穿言情小说的男主最热门的角色,大家对他的滤镜,不是一般的深且厚。
他给人最艰深的印象,就是夺嫡的胜出者。然后在此基础上,创作他的后宫生存状态,和女主谈恋爱。至于他是怎么夺嫡的,夺嫡之后他是怎么执政的,全都模糊化掉了,他只要会和女主谈恋爱就行了。
但在本文,作者依照史书展开剧情,塑造人物,越了解,就越发现,胤禛本人,从各方面,都只是个能力一般的普通人。
他最大的优点,也是决定他夺嫡胜出的一点,就是多疑、谨慎,若无万全把握,绝对不妄动。
所以在他之前,那么多兄弟都圈禁了,只有他,几乎毫发无损。
不做,就不会出错嘛。
在本文,作者着重塑造他多疑、猜忌这一点,不是在贬低他,更不是在给他降智,相反,这是他的高光点。弘晖说了,德亨跟胤禛根本不在一个水位线上,他俩要斗起来,德亨一定会是输得那一个。胤禛在用他手中的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德亨,德亨却是做不到这些,所以,他和胤禛斗,一定会输。
至于为什么要打压德亨,咱们作为上帝视角,知道德亨不会谋反,胤禛自己不知道啊,德亨的存在,让他如芒在背,康熙帝都不能等闲视之,何况胤禛,我以为这一点已经很清晰了。我之前也写过,和德亨做朋友,那真是百事百顺,和德亨做敌人,那真的有如仰望大山,有泰山压顶之势,让人先从心理上屈服了。这应该是皇帝的权柄,德亨得到了,你说雍正帝为什么一定要搞他,不搞他,雍正帝就不是个智商在线的正常皇帝。
但是,胤禛有一个避无可避的缺点,就是他挑战了人性的底线,正是这一点,让德亨突破了道德上的桎梏点,让他可以拿起剑来,屠龙斩邪。
自从胤禛做了皇帝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对臣子低声下气,发誓赌咒,在当今的我们看来,似乎成了他本人的优点和笑点,觉着这个皇帝真有趣儿啊。
可是,咱们自己代入皇帝这个职业,思考一下,得是什么情况下,一个皇帝,一个封建、奴隶主皇帝,会对一个臣子说出“朕生平居心行事唯一诚实二字,凡谕卿之旨,少有心口相异处,天必殛之。朕之诚实卿必尽知,而卿之忠赤朕实洞晓。朕惟朝夕焚香对天祖叩头,祝愿祈我良佐多福多寿多男子耳”这样又是赌咒发誓,又是烧香祈愿臣子多福多寿多男子(儿子)呢?
这是雍正五年给岳钟琪的回折。
这是他的真性情吗?
非也。
这是地方上反清复明思想盛行,在黑夜里伸手,不知全貌情况下,雍正帝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害怕了。
诸如类似的其他史实,不知凡几,胤禛算是留下密折、奏折最多的皇帝,真心希望,想要真正了解雍正帝本人的人,去了解一些史实,而不是通过言情小说去臆想、升华这个人物。
他最有名的两个政绩,摊丁入亩稀巴烂,自欺欺人,火耗归公就是个笑话,大家去百度搜一搜就都知道了,此处不再多言。
本文对胤禛这个人物的塑造,确实缺少了火候,因为他的人物塑造是在德亨出京那五年,征服南海开始的。我当时说,海外篇是非常重要的剧情,看似是在写外,实则写朝堂,我当时列了好多个剧情,包括赵拙言去广东给德亨报信。
但大家都不喜欢看,都在问什么时候回京,于是,我就将这部分给砍了。
我当时说,之所以去给德亨传旨的人是赵拙言,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赵拙言是赵昌的干儿子,和德亨算是师兄弟,自请来给德亨传旨,实则是报信,通京中信息。
但隐藏的线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投靠了胤禛,他回京后,会和胤禛汇报德亨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说,他其实是来替胤禛“看”德亨的,因为胤禛已经开始夺嫡了,他要评估德亨。
如果这一个剧情没有砍掉了,相信胤禛在本文的角色会更丰满许多。他此时的所作所为,也就不会让大家觉着奇怪了,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我也在作话提醒过,在南海时候,大家不要着眼于康熙末年的夺嫡之争,该放眼新朝了,就是在说胤禛。
但是,南海剧情我大肆砍伐了,大家就这么看吧。
以及,本文确实在赶剧情。康熙朝时候,因为要铺设当时的蒙古、西北、北京八旗、民人、西方这样的大环境,所以细写,时间线就拉的很长,这也跟康熙朝很长有关,我写的很爽,大家也看的很乐呵。
但现在,该铺设的都铺设完了,在这个已经形成的环境中只写主干故事,就会简单、快速很多(有小伙伴说是在看大纲,嘻嘻)。
所以,是真的,我在赶剧情,预计本月本文就能完结。
年长者都在老去,死亡是必然现象,除了像是康熙帝这样避无可避的,我一直在避免写死亡,死亡都是遗憾,总是不愉快的。
但从本章开始,德亨身边亲近之人,逝去的人会越来越多,我在写德亨悲伤的时候,眼泪哗啦啦的流,宝宝纸用了一包又一包,大家也要接受啊
说一下雍正帝猝死这个剧情,我原本的计划是细写查嗣庭案,和图书馆开馆所带来的影响,以及体现一点弘晖朝的“华夷之争”这个大剧情,这是一个复杂且非常难写的剧情,会耗费作者非常大的心血,需要丰沛的精力去创作,但现在,作者很累,心血提不起来,就一笔带过了。
下一章,开始雍正帝死亡倒计时。
第 403 章
在德亨回来之前, 国公府不敢出殡,所以,纳喇氏棺椁, 一直停在正堂。
正堂布置的如冰窖一般,棺材底座和四周墙壁,都堆放了不化的冰鉴、铜鼎和丧器,棺材里撒放了药材, 一切措施都是在保尸身不腐。
棺材板还没有钉上,纳喇氏神色祥和,栩栩如生。
她面容上画了精致的妆容,头上戴着九珠凤冠,身上穿着绣有龙纹的吉服袍,朝珠、璎珞、佛器等俱全。
她是太妃,死后上了尊号,雍正帝下旨, 将丧葬等级提到了贵太妃级别, 一应仪礼规格都是太后、皇后之下最高。
除了棺材内的,棺材外还有太后生前赏赐, 皇后赏赐,和雍正帝特地赏赐,这些都将随她陪葬。
皇后多次亲来祭奠,雍正帝也多次派内大臣来祭奠,弘晖、衍潢、德隆等宗室亲王、贝勒等,都以子侍母来祭奠, 操持内外。
纳喇太妃, 死后极尽哀荣。
多少人羡慕不已, 这位太妃, 这辈子真是活够本儿了。
但这话,没有一个人敢在德亨面前说。
德亨俯在棺材上方,再一次盯着母亲的容颜仔细看,她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好像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带着笑意唤一声:“我儿,你回来了?”
德亨说道:“额娘,我回来了。”
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他。
“额娘,您该起来,然后捧着我的脸说:让为娘看看,我儿是不是更加英俊了?”
七月夏夜如蒸笼,一迈进灵堂,萨日格激灵灵的打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冰的。
昏黄的烛火映照下,一个男人趴在棺材上,俯视着棺材里的人,喃喃自语着什么,为这安静的灵堂硬生生增添了几分鬼魅和阴森。
萨日格迈步上前,德亨听到脚步声,掀了掀眼皮子,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萨日格站在灵位前,看着他在明明灭灭灯火下幽深的眼睛,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德亨将视线重新定格在母亲面容上,随口道:“有什么好看的。”
萨日格:“额娘死了,她不会再醒来了,你再看有什么用。”
德亨声音平静又缥缈:“别胡说,还没出殡呢,说不定她就在这里看着我们呢?”
萨日格:
萨日格咽了咽口水,眼带期待的盯着香火和灯烛火苗,想看看有什么变化。
比如香烟飘成某种形状,比如灯火摇晃一下,或者干脆灭了,来回应一下德亨的这句话?
然而,什么都没有。
额娘没有给一点回应。
萨日格失望道:“额娘走了,哥,你死心吧。”
是说给德亨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德亨犹自发散思维道:“没几天就是中元节了,鬼门大开,你说咱们设坛招魂,额娘能不能活过来?你看她跟活着一点变化都没有,脸还是软的,只要回魂,皮肤也会变热”
萨日格:!!!
萨日格还未平息的鸡皮疙瘩上再叠一层鸡皮疙瘩,脸都麻的。
她哥真的是疯魔了。
萨日格语气都不自觉的压低了,问道:“有用吗?你是从哪里看来的法子?有没有成功过的实例?”
要是额娘真能活过来,是他们赚了。
德亨直起腰身,迈步走下台基,给了妹妹一个脑瓜崩,回道:“志怪小说上看的,需要神仙倾注大法力,或者要以命换命,或者还有什么代价,谁知道呢?”
萨日格“哎哟”一声,捂着脑门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烧纸,嘟囔道:“要真有用,以命换命也行啊,将我的命换给她。”
德亨将她揽在怀里,下巴一下一下蹭着她的头顶,看着写了一长串字的排位呢喃道:“瞎说什么呢?哥哥怎么舍得。”
萨日格倚靠在他的怀里,将脑袋枕他肩膀上,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睁着时候不觉,等一闭上,两个眼眶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她用力挤了挤,极力的酸涩之后,就是热热的肿胀,还挺舒服的。
德亨伸手给她按摩眼周和太阳穴,问道:“多长时间没睡了?”
萨日格语声里带着浓浓的倦怠:“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额娘死前唤你唤不到的的模样。”
德亨:
“是我不孝。”
萨日格:“这不怪你。”
德亨喃喃,问自己,也是问所有人:
“不怪我,又能怪谁呢?”
萨日格睁眼看他一眼,道:“怪我。”
纳喇氏是被诊断中风、阳闭、痰瘀阻络,也就是脑溢血、脑梗塞这样的疾病。
属于突发症。
纳喇氏为了将锦绣和永琏、永璜三个接出宫,谎称自己病重,需要儿媳和孙子侍疾。
雍正帝对这种把戏一看即知,本不予理会,还是皇太后和皇后一起去圆明园说情,雍正帝才准了。
然后,一封诏书送去天津,让萨日格回京侍疾。
给儿子解了围,又将女儿拖进来,于是,一个月后端午,她去圆明园谢恩,表示自己好了。
她生病的这一个月,太后、皇后、皇帝多有赏赐医药,她“病愈”了,自然要去谢恩的。
北京天气越来越热,雍正帝不能自己去圆明园住的舒坦,将老娘和老婆放宫里不闻不问,所以,太后和皇后去圆明园为德亨请旨之后,就被雍正帝留在了圆明园。
紫禁城三尊大佛都在圆明园,纳喇氏就在端午这天,乘坐了马车,去圆明园给太后、皇后请节礼安,顺便谢恩。
她在九州清晏殿外跪了一个多小时,雍正帝没见她,但赏赐了一碗端阳水。
端阳水,也叫端午水。
端午节这一天,正午是一年中阳气最盛时候,民间有“饮用午时水,活到九十九”的说法。
所以,在端阳这一天,讲究的人家会在正午晒端阳水,然后饮下,有祛除邪气,缓解暑热,预防痱子和疔疮的效用。
雍正帝这样注重养生的人,自然也在端午这天,命人晒了端阳水,赏赐给内外重臣,以表君臣之亲。
纳喇氏饮了端阳水,然后叩头谢恩,见天色还早,就往内城赶。
她觉着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圆明园不好叫太医,去小园闹的兵荒马乱的,未必有直接回府诊治快。
国公府里有养的医生,医术并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所以,她选择回京。
回京是对的。
脑梗塞、脑溢血这种病,就是三百年后,也多有死在救护车上的。
她至少死在了自己的豪华大床上,死前,儿女子孙俱在,除了她最宝贝的大儿子。
无从验证那碗端阳水有什么不对,赵香艾甚至请来了仵作,验证纳喇氏到底有没有中毒。
不管怎么验,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赵香艾只能说,对冲了。
如果纳喇氏没有跪那么长时间,导致身体经脉阻塞,血流不畅,饮用那碗阳气过重的端阳水没有问题。
如果她跪完就走了,没有饮用那碗端阳水,也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她年老,体弱,在烈日下跪了那么长时间,血脉不畅,饮了端阳水,阳气没有冲散开血气,反而在脑部郁结,导致了阳闭。
如果阻塞的不是脑部,而是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她会中风,人活着,以后慢慢养着也能养回来。
偏偏是脑部。
人就这么没了。
怪谁呢?
萨日格说,怪自己。
如果不是让为了自己回天津,纳喇氏不会去圆明园谢恩,也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
但如果不是她为了接出锦绣和孙儿,她也不用装病,更不用去谢恩了。
德亨将妹妹抱的更紧了些,沉声道:“不怪你,额娘不会怪你,谁都不会怪你。”
萨日格紧紧盯着德亨,问道:“哥,你不恨吗?”
德亨闭上了眼睛。
萨日格:“我恨,我恨的夜里睡不着觉,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德亨:“别说了。”
萨日格:“哥,你知道太后是怎么死的吗?都不跟你说,都怕你做出什么捅破天的事情来,我来跟你,她是被皇上逼死的。”
德亨睁开眼睛,冷声道:“我知道。”
萨日格:“你知道个屁,他们都瞒着你,不跟你说。”
德亨眼睛下垂,移到妹妹脸上。
萨日格坐正了身体,正色道:“我猜,弘晖哥哥一定是跟你说,太后是发现了皇上食用丹药,劝谏不成,要去跪皇陵,然后被皇上幽禁而死。”
德亨:
难道不是吗?
这属于宫闱丑闻了,所有知情人,包括弘晖和衍潢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萨日格冷笑道:“吃几颗丹药算什么,太后不至于将自己搭进去。是太后撞见他修炼密宗灌顶大、法,认为有伤天和,多次劝谏无用,只好用去跪皇陵威胁皇上,才被皇上给逼死的。”
德亨:“密宗灌顶大、法是什么?”
萨日格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你不是跟喀尔喀活佛交好吗?你还有六世□□的经书收藏,你不知道什么是密宗灌顶??”
德亨:
萨日格:“那你知道欢喜佛吗?”
德亨顿了下,迟疑点头。
他当然知道欢喜佛,但和那什么灌顶,有关联吗?
萨日格:“明妃呢?”
德亨迟疑的时间更长,最后摇头。
他不知道。
萨日格从头说起:
“去年中秋,西藏章嘉活佛若必多吉受召入京,给皇上讲习佛法,皇上按照他所说,建佛堂,布置仪轨,终于在今年四月里,佛堂建成,仪轨齐全,然后,若必多吉给他施行了‘胜乐金刚’灌顶密法。”
“此乃无上瑜伽密,修行需要仪轨辅佐,净化修行者身、语、意。净化‘身业’的法门称之为瓶灌,就是在佛堂里布置宝瓶、冠冕;净化‘语业’的法门称之为密灌,饮用甘露,唱念密咒即可;净化‘意业’的法门,称之为智慧灌顶,通过观想双运,得智慧液。
前两个都能轻易得到,第三项,需要胜乐明妃辅助,通过与胜乐明妃双修,唤醒内在智慧”
德亨听的云里雾里,似是听明白了,又没有听明白。
德亨疑问道:“这个胜乐明妃是指”
萨日格:“哦,这个胜乐明妃啊,就是指十三四岁,尚未经世,身心俱洁净的少女啊。”
这句话萨日格是故意用恶劣的语气说出来的,她 誻膤團對獨鎵看着还在茫然的哥哥,掐着他的胳膊,愤恨道:“所有人都在瞒着你,都知道你不能接受!太后也不接受,她羞愤自责到要去跪皇陵,所以她死了,被她的皇帝儿子活生生逼死了!”
“所以你知道十四爷为什么会发疯到逼宫了吧?他是在替天伐正,在为母报仇!”
德亨:!!!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密宗修炼法门我是在DeepSeek上搜索的,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不过,都说的很文明,很高大上的样子。那个什么“意业”,其实就是在双修时,明妃和修行者在交合情况下,通过各种复杂的“瑜伽”式引诱修行者,修行者“不为所动”,这样说的话,大家就能明白那个“智慧液”是个什么东东了吧。另外,郑重声名,这是小说,所有理解皆为作者一家之言,不涉及任何宗教哦
PS:像是西藏的明妃,她们从小被教导着修习瑜伽,所以,双修没问题,一生中,多有生下好几个孩子的,但本土女孩子,没有任何瑜伽基础,完全不能承受整个双修过程,所以,就跟之前有个小伙伴说的,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最后,有记载,太后确实是被雍正帝逼死的,为此,他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来自证。
第 404 章
萨日格所说, 对德亨而言,三观重塑也就这样了。
德亨简直无所适从,他说不上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胃里翻滚着,想要呕吐,张张嘴大脑却告诉他“不,你不想吐”, 他感觉牙根发痒,用舌头舔了一下,又觉着嘴里发苦。
他动了动手指,他想他应该做些什么,手里得有个东西,他在身上摸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 要是能有根烟就好了。
可是, 他没有烟瘾,两辈子都没有, 这辈子,也没打算吸烟,所以,他身上没烟。
德亨手指头动了半天,几乎是语无伦次的问萨日格:“你是说,所有人都知道?都不告诉我?就我不知道?我TM我艹他大爷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不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弘晖跟你说的?谁跟你说的?他跟你说都不跟我说, 我就这么靠不住吗”
萨日格给他个白眼, 转身面向母亲的灵位, 跪坐在蒲团上烧纸,道:“都不跟你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怕你闹的不可开交,所有人都没有退路呗。”
德亨: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是梅朵告诉我的。”
德亨了然:“梅朵?也是,她是从西藏来的。”
萨日格摇头,道:“不只是这个原因,是她的生母,就是明妃,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和其他明妃学习那个什么瑜伽密。”
德亨震惊:“她不是拉藏汗的女儿吗?算是贵女,怎么那群活佛喇嘛居然是用贵女修炼的吗?还有,她是作为秀女来京的,她”
德亨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萨日格道:“她自己说的,她母亲告诉她,她其实不是拉藏汗的亲生女儿,只是因为她的母亲被送给了拉藏汗,拉藏汗也宠信了她的母亲,后来怀孕生子,生下的孩子,就是梅朵。但其实,在她母亲之前,拉藏汗已经超过十年没有孩子出生了,但拉藏汗亲口承认了这个女儿,给与了她公主的身份。
我猜,梅朵的生父,大概是哪个喇嘛和尚吧,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细问。
拉藏汗生前很宠爱梅朵,她也确实是布达拉宫名副其实的公主。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拉藏汗被策妄阿拉布坦杀了,她就被藏在了布达拉宫。
西藏平定后,她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快要长成了。没了拉藏汗的庇护,她的母亲为了保全她,带她走出了布达拉宫,在月兰姐姐和驻藏大臣那里露了脸,说要送她入京选秀。
月兰姐姐认为这是一个拉进清、藏之间关系的好机会,就同意了。
驻藏大臣报了理藩院,理藩院回复可,她就又回了布达拉宫待嫁。
可是”
德亨接口道:“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七年,才等来再一次大选。”
萨日格叹息:“是。若必多吉听说过梅朵,但没见过她,且西藏也确实需要这桩联姻,就只吩咐让人好生供着她,并没有其他打算。”
德亨:“那现在,若必多吉又有了新的打算了?”
萨日格:“太后崩逝,葬仪之后,停灵景山寿皇殿。梅朵一直在慈宁宫待嫁,太后生前也很宠爱她,如今太后去了,她理应时时去寿皇殿祭拜,然后就被为太后做法事超度的若必多吉看到了”
萨日格深吸一口气,看着德亨的眼睛,道:“梅朵告诉我,她直觉,若必多吉盯上她了,而她不想做明妃,她要嫁给弘旦,求我救救她,我答应了。她说若必多吉盯上她了,,我有个猜测”
德亨:“是诺比多吉欲将梅朵献给皇上。”
萨日格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胜乐明妃不是谁都能胜任的,梅朵就是个现成的。”
“梅朵说,她从小修习密宗瑜伽秘法,我仔细观察了她的身段和走路姿势,确实跟寻常少女不一样,想必诺比多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皇上初初修习秘法,应是不顺,梅朵固然年纪稍大,但她是纯净的,从未被沾染过,若有她辅佐,想必皇上修炼会一日千里吧。”
屁个一日千里!
德亨恶心的只想呕吐。
萨日格看着德亨,道:“哥,梅朵是弘旦的未婚妻。他是我亲手养大的弟弟!他先是被夺了心爱的女子,现在又要被夺未婚妻,你能忍,我不能忍。”
德亨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你要做什么?”
萨日格看着母亲的灵位,坚定立誓道:“我要杀了胤禛!就算是你阻止,我也要杀了他。他是行走在人间的魔鬼,只会夺走我心爱的宝贝。”
德亨闭了闭眼睛,起身向外走。
萨日格拉住他,戒备问道:“你要做什么去?你要去告密吗?”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德亨笑了起来。
他失笑,好笑,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弯腰半跪在地上,抚摸着妹妹仇恨的脸庞,问道:“你是这么想你哥的吗?”
萨日格慌乱道:“我我不是,我没有,哥,我”
“哥,我知道,你虽然桀骜,虽然良善,可能会看不惯,但并不会真的拿皇上怎么样。弘晖哥哥他们都将你想错了,你是真的大公无私,你会考虑大局、稳定朝堂,只要皇上放弃,你就会原谅他。”
“但我不一样,哥,我不一样,我的心很小,只能装的下我在乎的人。”
“额娘死了,她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哥,我过不去这个坎儿,我要他付出代价!”
萨日格哭的声嘶力竭。
德亨对她道:“你要是还信我,你就老实在这里给额娘守灵,哪里也不要去。”
萨日格质问道:“你要阻止我报仇?!”
德亨:“报仇没有那么简单,我要去确定一些事情。萨萨,你的哥哥不是圣父,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萨萨,你是公主,你以后还会是长公主,你会有风光无限的未来,哥哥不希望你为了谁将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萨日格楞住了:“哥,你你你会为母亲报仇,将梅朵给弘旦抢回来的,对吧?”
德亨在她倦怠的眉间落下一吻,许诺道:“哥哥答应你,会为母亲报仇,会将梅朵抢回来。你信哥哥,就在这里陪母亲,好不好?”
良久,萨日格回道:“好,我信你,哥哥。”
德亨离开了灵堂,消失在夜色中。
萨日格呆愣愣的看着母亲的灵位,仔细盘算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一窗之隔,有一个人一直在无声的听他们说话。
德亨连夜去了宗人府,允禵被临时圈禁在这里。
宗人府有一个专门的院落,在里面特地建了一个一个小房间,窗户并不比一个拳头大多少,阴暗潮湿,耗子乱窜。专门关押犯错的宗室和八旗勋贵子弟。
跟他当年宵禁夜奔被托合齐围追堵截不一样了,他今晚骑马纵行在街道上,就算没有出示令牌和通行条子,他只露了脸,巡街的步兵也没有阻拦,让他一路畅通至宗人府。
宗人府里有禁卫看守的,就是允禵所在,很好找。
禁军看到德亨,只犹豫了一下,就放他去见允禵了。
允禵肩膀上带着沉重的枷锁,垂下的手腕粗的铁链,加重了枷锁的重量,让他只能佝偻着腰背,靠着墙根坐着。
小房间里又热又闷,德亨擎着烛火走了这几步路,后背就被汗水湿透了。
见到了烛火,手臂长的硕鼠簌簌逃窜,惊醒了允禵。
允禵半眯着眼睛,寻着光亮看过去,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暗黑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
“来者,何人。”允禵声音嘶哑问道。
德亨打开了房门,提着水壶走了进去,将蜡烛放在了方桌上,倒了一碗水,端过去,蹲下来,送到他的嘴边。
这下允禵看清楚了,笑呵呵道:“哟,是小德亨啊。”
德亨将碗朝他嘴边送了送,道:“快喝,喝完我有话要问。”
“呵,呵呵,呵呵呵咳咳”
允禵想拿一拿乔,结果被德亨趁机将碗边怼去了嘴里,瓷器磕着牙将水给他倒了进去。
允禵忙不迭的将这难得的清水吞咽进腹中,还不舍的舔了舔嘴唇,道:“再来一碗。”
德亨起身,坐在了桌旁的条凳上,碗顺手放在了桌案上。
允禵:“你不给我喝水,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德亨:“我回京,还没有一次去圆明园见过皇上。”
允禵眼睛瞬间瞪大,然后乐不可支笑了起来,恨声骂道:“该!天杀的老四!!”
德亨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逼宫?”
允禵:“因为我要杀了他!”
德亨:“因为他逼死了太后?”
允禵:“他畜生不如。”
德亨:“具体说一说,看怎么个畜生不如法。”
允禵:
德亨:“逼宫乃是死罪,你不说,史书上记载,你就是乱臣贼子,死了也是遗臭万年,谁在乎呢?”
允禵:“老子也不在乎那什么狗屁史书。”
德亨:“你的妻儿也不在乎了吗?皇上一定会将他们废为庶人,发配宁古塔,人尽可欺。可能走在路上就没了,反倒好一些?”
允禵如被困猛兽一般嘶吼起来,他挣扎不已,可惜,他饿的浑身没有力气,肩膀上的枷锁又太重,将他牢牢压在地上,他只能徒劳挣扎。
“杀了我,杀了我!”
德亨看着他挣扎,等他没力气了,再道:“也许,我是最后一个能听你说话的人,把握好机会,将前后都告诉我。”
“我会证实,你所说真假。”
【作者有话说】
我在作者助手里面找到了被删掉的评论,给大家粘贴如下:
赵:
非常希望大家了解一下密宗明妃,b站有很多相关视频,这真的是很残忍恶心罪恶的事,明妃是指15岁以下的纯洁女孩,在活佛的指引下被一堆弟子lunj,通常这些女孩会死去,是一次性产物,专门用来突破所谓修炼的瓶颈
而雍正是有明确在史书上得意洋洋记载他是突破到第八层的圆什么期我忘了,史书也的确同时记载他睡了一堆幼女不给位份赏赐20多人塞一个小厢房住我不喜欢清朝但是我接受夸乾隆比雍正好,几乎是任何方面,就比如这方面乾隆好歹喜欢的是□□入宫的有20-30的
100章前看到雍正带着俩
孩子礼佛那时候我想起这个史料就非常非常不舒服但是非常感谢作者没有把这点粉饰,没有把他真的写成后世人认为的佛门清净的修炼心境,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我无法接受他这个“爱好”被洗白
去了解一下藏教,密宗明妃里的明妃到底是什么就可以了,b站就有,专门找15岁以下的纯洁女孩,一堆活佛的弟子(通常人数超过10人)在活佛的指导下lunj,通常这些女孩会死掉,是一次性用品,专门用来突破修炼密宗第xx层瓶颈,成为明妃
雍正不至于和一堆和尚一起,那些女孩有很多活下来,但是没有位份,20多人挤一个小厢房继续做奴才
寻暖 2楼4天前
藏传佛教密宗供奉的是欢喜佛。就和道教说起房中术一样。好好的宗教,搭上这种东西,感觉都不正经
赵:
是的,我不想雍正的原因是他就喜欢这个年纪的女孩,可以14岁以下,可以说是与幼女发生关系了,然后他也不给位份奖励一堆人住一个厢房,感谢这点不洗白,以及所谓的密宗明妃,里面的明妃就是这样的女孩,然后被一群和尚当工具lun
11删除 加精 6
赵 1楼4天前
打错字,是我尤其讨厌雍正的原因
赵 2楼4天前
以前看到写佛子明妃相关的文我不知道背景,还以为是圣子破戒这样的设定看的很开心,直到我了解她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浅浅说一下,明妃是
一次性的,他们“使用”完达成修行后会放任她冰冷的死去,希望大家可以去了解这个听上去美好的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 405 章
允禵凶厉阴狠的瞪着德亨, 神经质的嘶哑道:“都是从皇额娘给你求情开始的,德亨,你是罪魁祸首, 如果史书要口诛笔伐,应该从你开始,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德亨老神在在:“哦?”
允禵:“你们都道是,纳喇太妃是被罚跪后、突发恶疾而死, 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要人死的,是皇额娘!不是纳喇太妃。哈哈,纳喇太妃是替皇额娘受过,老四故意晾着她,让她在太阳底下跪着等他的赏赐。哈哈,他想要皇额娘去死,去给他下跪, 去跟他求饶, 就因为皇额娘没有事先请示他,自己跑去圆明园找他给你求情, 还干涉他求仙问道”
“德亨,她们两个都是因你而死的,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就是个祸害,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都宠着你,都替你说话。你就是个害人精, 你害死了自己的额娘, 又害死了我的额娘, 德亨, 你赔我额娘”
允禵说着说着,崩溃嘶吼大哭起来,他语无伦次的咒骂着德亨,将德亨推做了始作俑者。
德亨却是听的茫然无色,失神的看着幽暗闷热的牢笼,无从回答他什么。
允禵发泄一通,情绪平静了一些,又开始诉说道:
“额娘和皇后一起去了圆明园,就再没消息,我按例,去圆明园看她,一连请了好几天旨,都见不到她老人家。我正心生疑窦时候,纳喇太妃突然薨逝,我想着,额娘和皇后一定会有赏赐,就守在你的国公府,果然让我等到了。
去赐奠仪的太监跟我说,额娘腿摔断了,如今正在养伤。
我去闯圆明园,才得以见到她老人家。
她老人家躺在床上,形容消瘦,我才知道,纳喇太妃死的第二天,她就在圆明园摔断了腿,就是大腿骨断了,听说,骨头茬子都穿过皮肉露出来了”
德亨色变,倏地站起:“你说什么?!”
允禵惨然扯了扯因为暴瘦耷拉下来的脸皮,讽刺道:“很奇怪是不是?她是一国太后,动辄多少人伺候着,怎么会平地摔断了腿?她摔倒的时候,伺候的奴婢们呢?他们都在哪里?”
德亨却是确定般问道:“是在我额娘死后第二天?你没有听错、记错?”
允禵没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我仔细审问了伺候的老嬷嬷,老嬷嬷说,她摔倒的时候,是在和老四密谈,身边奴才都遣出去了。他们发生了争吵,声音很大,很激烈,激烈到远处的奴才都听到了,可能还扭打了?她的腿是被老四摔断的,一定是这样的。”
德亨:“他们是因为什么争吵?都说了什么话?”
允禵:“谁知道呢?大抵就是老四不爱听的那些吧。”
德亨:
“被皇上摔断腿这话,也是那个老嬷嬷跟你说的?”
允禵看着他,冷笑道:“还能有第二个可能吗?他就是个畜生,他不听母命,用女孩子修炼那什么邪法,自己不中用,就养道士吃丹药求极乐,他还用纳喇太妃来羞辱她的生母。那是生养他的额娘,他居然跟她大声争吵,还弄断了她的腿。”
“他该死,他该死!!”
德亨喃喃道:“所以,你们都知道密宗明妃,就我不知道?”
“呵”允禵嘲讽道:“我是不明白皇后和弘晖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瞒着你,只是用几个女孩子修炼而已,这也不算个什么事儿?怕是老四被那个什么章嘉活佛骗了,要是修炼真有用,他用得着吃丹药吗?哈,那哪里是什么丹药,怕不是春药吧,老四不行了,只能借助丹药助兴了”
“额娘也是担心他丹药吃多了,身体受损,才去劝了两句,他不仅不识好歹,还幽禁了额娘,不让我去看望她哦,对了,我还听说,皇后还挨了一巴掌?”
德亨猛然站起来,震惊之余不自主的上前一步,逼问道:“你说什么?!掌掴皇后?”
允禵倒是意外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无所谓道:“额娘的腿都能断,皇后挨他一巴掌又算什么?”
“我也是奇怪了,皇后怎么就那么疼你,弘晖才是她的亲儿子,她比疼弘晖还疼你。你要带着妻儿出宫,她就要顺了你的意。她知道她在老四那里说不动话,就鼓动额娘和她一起去圆明园给你求情,结果呢,被骂‘妄议朝政’。
皇额娘撞见他淫、弄女孩子,皇后跟着说了几句‘保重龙体’的话,就被说‘不安分,挑弄事端’,再挨一巴掌,又有什么奇怪的。”
“呵,羞辱生母,殴打发妻,你说,他是不是畜生不如,他还是人子、人夫吗?”
德亨太阳穴上的青筋狰狞鼓动,眼前一阵阵发晕,告诉自己,这都是允禵的一面之词,可能就是为了激怒他故意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不一定是真的!
但也有可能是所有人都在有意隐藏,毕竟,皇帝掌掴皇后,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扶着桌子慢慢坐回去,干涩道:“我听说,是太后劝谏,皇上不听,要去跪皇陵,才被皇上逼死的?”
允禵怒道:“她是请旨回宫修养,老四不让,身上生了热疮,生生疼死的。”
德亨不信道:“那也是他的额娘,皇上不至于如此授把柄给人吧?他失心疯了才这么做。太后身边多少心腹伺候,怎么会让她活活疼死。还有皇后,定会日日在她身边侍疾,也不会坐看事情发生?”
允禵幽幽道:“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逼宫?”
德亨站起来,道:“这才是你胡说八道的原因吧,你是在故意激怒我。还有,你逼宫,不过是打着太后之死的名义,去夺取皇位,不要给自己的野心找借口,大方承认也没什么。”
太后虽然死在圆明园,但治丧,还是要在紫禁城慈宁宫,允禵逼宫时候,太后停灵慈宁宫,雍正帝和皇后也都在宫内,他才会带着八旗王公和官员去午门敲鼓逼宫,而不是带人马去圆明园谋反。
允禵冷声道:“爱信不信,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滚吧。”
德亨点头,转身离开。
“德亨,你真的就这么让你额娘死了?那她老人家可真可怜,白生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德亨听了这话,脚步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宗人府,芳冰小心觑看着德亨,问道:“爷,咱们现在回府吗?”
德亨问他道:“他说的话,你信吗?”
芳冰:“摔断太后的腿,还不给医治,任由身上生了热疮,应该是假的。圆明园里奴仆众多,还有随之议政的大臣,人多眼杂情况下,皇上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的,他往日里孝敬太后也是真的。”
德亨:“那么,额娘是在替太后承受她替我求情的后果,是真的了?”
芳冰:
“因为被太后撞破丑事,恼羞成怒,掌掴皇后也是真的了?”
芳冰:
“太后到底跟皇上争吵什么,激烈到太后的腿断了,也不得而知。”
芳冰:
已经是后半夜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五更,宵禁结束了。
德亨走在空荡的街道上,看了眼远处矗立的图书馆,道:“去显王府吧。”
芳冰没说什么,紧紧跟上去。
德亨并没有去显王府敲门,而是过了东御河桥,站在了一堵小门前。
芳冰是德亨入雍王府、那时候还是贝勒府读书后,还是四福晋的皇后指给他的,所以,他不知道这道门的来历。
德亨看着这道生了铁锈的门锁,和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的单扇小门良久,弯腰捡了一个碎瓦片,在右手墙根下挖了一会子,挖出一个油纸包来。
油纸包直接接触泥土,在地下埋了二十几年,泥咬雨浸,已经变的脆弱不堪,一捏就软踏踏的裂了开来,露出里面一把铜钥匙。
铜钥匙用油处理过,又包在油纸包里,没有生锈,还是油亮的模样。
德亨将钥匙插在钥匙孔里,一拧,“咔哒”一声,生锈的门锁打开了。
德亨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道小小的院落,安安静静的。
平整的黄土地面,并无杂草,相反,干净整洁,应是有人来定期打扫,但却了无生气,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芳冰奇怪问道:“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德亨:“显王府偏院还住在老宅时候,我来显王府,都是走这道门。”
这间院落,是衍潢特地给他开辟的,他们最开始洗羊毛,就是在这个小院子里(第60章)。
芳冰哑然,不敢多说一个字。
那生锈的门锁,那糜烂的油纸包,和眼前看到的院落模样儿
这么多年过去,显王当真有心了。
德亨在窗台缝隙里摸索出了另外一把钥匙,打开房舍的屋门,对芳冰道:“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芳冰道:“爷,既然来了,要不要我去找人通报一声?没有水,您怎么洗漱”
话未说完,德亨从屋里拿出一个水桶和木盆,去到对面一个小棚子里,解开水轱辘,开始打水。
这里有一口水井。
这样偏的院落,居然有一口水井。
德亨道:“随便洗洗去睡觉,你不累吗?”
芳冰:
屋子里不仅被褥俱全,围床的居然不是帐子,而是夏天用的蚊帐,蚊帐半新不旧,也无积压的灰尘,应是今夏才换的。
德亨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陈旧的纱帐,让芳冰去院子里找了三根竹竿回来,用麻绳绑了,在拼搭起来的塌和椅子上,临时撑起一个帐子,对芳冰道:“你先将就睡吧。”
芳冰:“能挡蚊虫就行,爷,您快上床,还能再睡一个时辰呢。”
德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养神,想着等见到了衍潢,要怎么跟他说。
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衍潢就匆匆而来,见到德亨,犹自不能相信,道:“我府上倒夜香的向上禀报说这道门开了,我还以为是遭贼了呢。”
芳冰人还恍惚着,他刚才是真的睡着了。他此时眼神是迷离的,全凭着本能收拾被褥蚊帐,给两人腾说话的地方。
衍潢顺手帮了他一把,然后让他自便。
德亨曲腿坐在床上,揉着胀痛的眉心,道:“没想到,你还留着这道门呢。”
衍潢高兴道:“当然得留着。我也没想到,你还会记得这里,我还以为,这道门,再也不会开启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这道小门吗,过了一年,这道门终于用上了,不容易啊!
第 406 章
对衍潢所说, 和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德亨放下心来,至少不用说服了。
只是, 还是要深入确定一下。
连续熬夜的后果就是脑部神经突突的疼,为防止扰乱思考,德亨问道:“有咖啡吗?提提神儿。”
衍潢道:“有,不过得现煮。我有烟, 要吸吗?”
德亨叹息:“好东西,拿来吧。”
衍潢随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盒子,打开,两面盒盖上,是一根根卷好的烟卷,用一个个的曲形小别针别着。
整整齐齐的码着,非常治愈强迫症。
德亨一直对吸烟没兴趣,但烟草在这片土地上古来有之, 所以, 只要不犯禁,就任由其自由发展。
这不, 金烟盒子都出来了。
德亨就着衍潢的手,中指随意波动别针,抽回同时和食指、拇指一起,拈起一根烟,送入嘴中,见衍潢看着他, 含糊问道:“火柴呢?”
衍潢忙合上盖子, 拿出火柴给他点燃。
德亨狠狠吸了一口, 浓烈的烟气在两个腮帮子和喉咙之间过了一回, 随着气息缓缓吐出来。
“呼”
衍潢坐在他侧面,清晰的看到他整个取烟、吸烟的全过程,惊奇道:“你不是从不沾这个的吗?私下吸过?”
熟练的有些不像话了。
德亨将唇齿间的烟气吐尽,烟草轻微的麻痹作用缓解了他胀痛的神经,让他说出的话带着微醺的慵懒:
“这东西不是上手就会吗。”
衍潢自己也点了一根抽,道:“好吧,我忘了,什么东西在你这里一上手,就是巅峰。”
两人静静吸了一根烟,德亨问道:“我不在京的这些日子,你都知道多少。”
衍潢知道他在问什么,道:“你要是问夫人的话,我得说一句,皇上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后果,他没想要夫人的命。”
要不然也不会让人在大太阳地下跪着,让那么多人看到了。雍正帝要是真想要纳喇氏的命,方法多的是,比如,赐药。
你不是生病吗?
我让太医亲自给你煎药,喂你吃药,赐丸药,你不吃也得吃。
慢慢就死了。
要是阴暗些,让人在她寻常用的补药中添加一些别的,或者制造一点子意外。
一个老太太,发生意外死亡太简单了,谁都不会怀疑。
不像是现在,几乎是纳喇夫人一死,太后激动的去找皇上质问,间接导致了太后的死亡。
雍正帝自己陷入了巨大的被动中。
德亨呼撸一把脸,新点一根烟,再抽一口,点头,道:“我知道。我想知道,我额娘死的第二日,太后去找皇上,他们都说了什么,还有,太后的腿到底是怎么断的。”
衍潢道:“这个,现在估计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据说,太后一找到皇上,就屏退了左右,说了什么,腿到底是怎么断的,只有他们母子自己知道。或者,太后身边心腹老嬷嬷知道一些?不过,太后一死,皇上就处死了太后两个心腹嬷嬷和一个贴身太监,其他留下来的,问也不中用。我只能确定,太后在皇上那里腿就断了,她是被抬回去的,流了很多血。”
“但要说是皇上有意将太后腿弄断的,我也不信。我猜,应该是两人之间有了拉扯,或者推搡,太后没站稳,自己摔断的。”
毕竟,皇上那里的家具可都是实木的,要是摔巧了,将大腿折断也不是不可能?
德亨:
“太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衍潢:“自绝。”
德亨瞳孔地震。
衍潢使劲儿抽一口烟,道:“大腿骨折断,疼痛可想而知。皇上召集了西洋传教士、喇嘛、道士、太医,甚至还寻了军中专治跌打损伤的军医,都束手无策,还是太医院开了罂、粟膏子止痛,太后才能清醒的安静下来。”
“天儿热,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衍潢说不下去了,太后那种伤势,只能躺床上等死。
太后心知肚明,所以,她拒绝再喝药、再进食,每天就靠太医开的罂粟膏子镇痛。
德亨捏着烟的手指在颤抖,衍潢快速道:“太后生前,再没有看过皇上一眼,她令嬷嬷和太监堵在门口,不让皇上进她的屋子,皇上硬进去了,她就闭上眼睛,不看他,任由皇上跪她塌前赎罪,也始终不发一语。她也拒绝见除了皇后之外的任何人,她只剩一个念想,就是想再见一见十四爷。但皇上命人拦着十四爷,不让他进园子。母子两个,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德亨:
衍潢:“十四爷逼宫实属正常,要我我也去逼宫。只是,他手下的人,尤其是八旗兵丁,这么多年,被你削的削、剥的剥,能用的没几个了,他只能选择带着一些还向着他的宗室王公和大臣去午门击鼓,例数皇上罪责,说他大不孝、大不敬,要个说法”
“最后也是草草收场。”
“就像个笑话。”
德亨:
沉默良久,德亨换下一个问题:“他真的掌掴发妻吗?”
衍潢叹气:“这个,无从确认,事关皇后脸面,不能真的去问她,”又问德亨道,“你是从何处知道的?事后,不管是皇上、太后还是皇后自己,都下令封口,皇上还处理了一批人,皇后禁足。弘晖都瞒的死死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衍潢能听到一丝半星的,是因为他十几年禁军大统领不是白混的,圆明园最开始还是他布防的呢。
就算雍正帝这几年自己亲自换防很多次,那又怎么样,换汤不换药,人还是他的人。
他现在还是内大臣,宫中那些事儿,他什么不知道。
德亨:“我是从宗人府来的你这里。”
衍潢了然:“你去见过十四爷了。”
德亨沉默点头。
衍潢:“他应该是知道的最多的,他见过太后,还曾审问过伺候太后的心腹嬷嬷。那么,掌掴皇后这件事,应该是十成十的了。”
德亨再吸一口,闷声问道:“弘晖知道吗?”
衍潢:“我原本确定,他是不知道的,看到你,我又不确定了。”
“若是真的,动手最开始,面部是显露不了痕迹的。之后皇后禁足,可能只有一个宫女或者太监贴身伺候,其他人都在门外。皇后应该不会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所以,就算弘晖去了圆明园探望,两人也是见不到的,弘晖也就无从知道。”
“但你能从十四爷那里知道,那他十有八九,也能。”
德亨:“但我看他,十分平静,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他回京,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弘晖,并没有发现什么母亲受辱的异样情绪来。
衍潢笑了一声,德亨瞥了他一眼。
衍潢笑道:“你是不是还将弘晖当做七八岁的小孩子呢?你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你们初相识的时候?”
德亨:
衍潢:“就算现在皇上立了太子,最后登基的也一定会是他,这一点你承认吧?”
德亨点头。
衍潢:“那么,会是你送他登基吗?”
德亨:
衍潢:“你我都会的,下一个皇帝只能是他。但你我也都知道,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傀儡皇帝。所以,兄弟,你小瞧你发小儿了。”
德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弘晖反应这么平静,他在做什么?
衍潢见他如此,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过了一会子,衍潢又问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德亨:“对皇上修炼密藏佛法,你怎么看?”
衍潢忖度着,德亨道:“你直说,说你真正的看法。”
衍潢心道,那我肯定不能说真话。
在衍潢看来,雍正帝修炼佛法根本不算什么,人家是在活佛的指导下修炼,又没有胡乱修炼,活佛能修炼,皇帝怎么就不能修炼了?
瞧瞧西藏、蒙古那四位活佛,哪个不是活到七老八十九十的?
雍正帝也想活这么大岁数,纯属人之常情。
但他要是真这么说,德亨一定会跟他纠结那个明妃什么的,据他所知,皇上使用明妃,耗损有些大,事关人命,德亨不会等闲视之。
就连太后和皇后,也只是担心皇上吃丹药损坏身体,去劝谏,而不是拿明妃说事儿。
而德亨不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德亨在意的点在哪里,都有志一同的不告诉他。
德亨这个人,就这个样儿,衍潢认识他这么多年,脾气、心性还跟小时候一样,总认为人命关天,是大事,从来就没有变过。
衍潢道:“人活佛之所以是活佛,是全身心的侍佛,才有现在的道行。皇帝不行,每天要处理那么多政务,经历那么多人事儿,身心就没有个干净、安静时候,修佛不适合皇帝。”
德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透过烟雾直勾勾的看向他。
衍潢举手投降:“好,好,我实话实说,皇帝修那个什么佛,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我反对。”
德亨‘哼’了一声,道:“活佛收拢信众,也要勾心斗角使阴谋诡计,做不到身心静如一。什么活佛,就是一帮淫、僧。”
衍潢叹气:“你说的对。”
“你知道的挺多。”
“嗐,我宫里、圆明园都有人”
顺嘴秃噜完,衍潢察觉不对劲儿,呲牙看着德亨。
德亨叼着烟笑了笑,道:“有人啊,养那么多人干什么。”
衍潢推他一把,没好气瓮声道:“你说我养那么多人干嘛?”
“我父王死后,受人鱼肉的日子我还记忆犹新,一天也不想过。你看我现在,儿子都娶福晋了,眼看就要有孙子,我会将王府性命交由别人手上?”
自是要全方位的掌握主动权,这还是德亨教他的呢。
他不仅宫里有人,江湖上人更多。
现在又返回来问他养那么多人干嘛。
“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来找我,就说这些?”
德亨:“我在怀疑,我们还有必要辅佐这个皇帝吗。”
衍潢呼吸都停顿了一下,道:“好。”
德亨:
衍潢见他无语表情,嘻嘻笑道:“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说好。哥哥就跟你干。”
德亨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他之所以来这个小院,就是想和衍潢忆苦思甜一番,看衍潢是个什么态度。
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毕竟,他都快要抱孙子了。
结果,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心下升起一丢丢的愧疚,又迅速抛开。
这种事,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衍潢问他:“你有计划了吗?”
德亨道:“我有两个计划。第一个,召集朝臣,光明正大的宣布皇上辱母、殴妻、修炼邪法”
“停停停,你这个方法不行。他是皇帝,你不能用寻常的道德去约束他,而且,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还是不要让朝臣知道了,更不能让天下人去议论,有失皇威。”衍潢连忙打住他,道:“你直接说第二个吧。”
德亨没好气白他一眼,干脆道:“圈禁,扶弘晖登基。”
衍潢:“就第二个了。这个好办,你说句话,我今儿就能给你办了,明天弘晖就能登基。”
德亨:
衍潢:“我说真的,哥们儿,你一声令下,群臣响应,没有人会阻拦你。”
德亨:
衍潢觑着他的神情,问道:“你不拉弘晖一起吗?”
德亨牙根发痒,他取一只新烟,用已经烧到头的旧烟头对头的点燃,猛吸一口,含糊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呵”
德亨:“你笑什么?”
衍潢想了想,道:“没什么,这么着挺好,就咱们哥儿两个也能将事情办成”
正说着,衍潢的贴身内侍张全儿匆匆来报:“王爷,国公府公主派人来传信儿,说府上三爷只身去圆明园了,她先带人过去寻人,请王爷相助一二。”
德亨猛然起身,面色阴沉的渗人。
弘旦这个时候去圆明园做什么去?!
张全儿对德亨着急道:“府上应是没找到王爷,公主才来请我们王爷援手的。”
衍潢按住德亨的肩膀,道:“先别急,怎么回事,弘旦为什么要去圆明园?皇上现在就在圆明园,他去找皇上?”
德亨:“是为了梅朵”
简单将梅朵的事情说了一下,问张全儿道:“来报信的人呢?”
张全儿:“还在门房”
话未说完,德亨喝道:“带路。”
张全儿都没来得及看衍潢这个主子眼色行事,连忙在前带路。
定王的气势太吓人了,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人就没了
第 407 章
弘旦并没有想要独身去圆明园, 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去了,不是找死吗?
但他又不能事事都找哥哥姐姐, 他已经及冠,还是男人,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
比如, 确定一下梅朵还在不在宫中。
自从德亨回京,所有人都在担心他发疯做些什么,只有弘旦知道,他哥只会自责,不会发疯,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开导开导哥哥,额娘的死是意外, 并不是哥哥的错。
然后, 他就在窗外听到了兄姐的谈话。
他也不是故意听的,只是, 跟自己相比,姐姐似乎才能为哥哥分忧,所以,他是想等姐姐走了,他再进去和哥哥谈心。
谁知道,疯的不是他哥, 是他的公主姐姐。
他姐要杀皇帝。
老天爷啊, 这是不是弑君?!
他的公主姐姐是真敢想啊!
还有梅朵。
梅朵是他的未婚妻, 就算不是, 既然知道了,他也得先确定她的安危。
现在还是太后丧期,算是国丧,皇上应该不会急不可耐吧?
但也保不准。
在她姐姐口中,这位皇帝,可是什么污糟事儿都能干的出来的。
只是,弘旦也实在不能相信,那个宠爱他的皇帝,真的是这样的人。
额娘的死,真的跟他有关吗?
弘旦确定梅朵安危的方法很简单,进宫找她。
看能不能将她带出皇宫,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那个什么活佛和皇帝,就找不到她了,她就不用被抢去做什么明妃了。
他本就是在宫中读书的阿哥,享皇子例,他拿着腰牌,可以随时回南三所。
只要能进宫,去慈宁宫给太后烧一柱清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给太后烧上香后,弘旦去找梅朵。
找遍整个慈宁宫,都没找到。
他寻找伺候梅朵的宫女,宫女也不见了。
梅朵不在慈宁宫,她能去哪里呢?
弘旦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圆明园。
此时的弘旦,除了圆明园已经想不到其他地方了,也压根想不到,如果梅朵没去圆明园,他找去圆明园会怎么样。
万一梅朵去了景山寿皇殿呢?
弘旦想不到这么多,也没有去惊动皇后,皇后多次被皇上禁足,已经够难了。
他出了西华门,就吩咐一直跟着他的陶顺儿回府找他大哥求援,他先一步去圆明园找梅朵,陶顺儿回府报信后,再去找他会和。
没事儿最好,若是真有事儿,他早去一步,梅朵就会安全一分。
陶顺儿自然不同意,他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弘旦。
但弘旦说的也对,让其他人去报信他们两个都不放心,万一报信儿的人不上心,耽搁了时间,他们主仆两个都会有危险。
如果弘旦和陶顺儿知道此时德亨就在东边不远的显王府,他们一定会先去找德亨。
但两人并不知道。
最后,还是陶顺儿先快马回府找德亨,结果德亨根本就不在府上,陶顺儿顾不得其他,只能将前后跟萨日格说清楚,然后就要去追弘旦。
萨日格比他还要着急,直奔马厩,一路走一路吩咐,一方人马秘密去寻德亨,一方人马去显王府找衍潢支援,然后,点了五十亲兵,直奔圆明园而去。
这就是德亨得到的始末了。
姐弟两个都不托大,也不莽撞,知道找最信任也最能托底的人衍潢去支援他们。
没什么好说的,先去找人要紧。
两人一个从德胜门出城,点了正黄旗兵丁去圆明园,一个走朝阳门,点了镶白旗兵丁去圆明园。
这就是德亨要在八门外建卫星城的最大便捷之处,如果两人在城内点兵,一定会惊动内城兵马司,但若是在城外,呵呵。
城外八旗演武是正常现象,几年过去,内外城的旗民早就见怪不怪了。
圆明园巡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密,以往,弘旦进出圆明园跟进出自己家似的,现在,他一出现在巡防范围之内,就被带去了雍正帝面前。
雍正帝看着弘旦,面无表情问道:“你不在国公府给你额娘治丧,来圆明园做什么。”
弘旦心里怕的要死,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他结结巴巴问道:“梅梅朵呢?”
雍正帝:
弘旦看着面无表情的雍正帝,眼睛里都是惊恐害怕之色,但还是色厉内荏喊道:“你把梅朵怎么样了,你把她还给我!”
雍正帝站起身,弘旦吓的后退,左脚绊住右脚,差点摔倒在地。
雍正帝不屑又厌恶的看着眼前的小子,轻蔑道:“你跟你的兄姐还真不一样,他们都是狼子野心,你倒像个无害的小羊?”
弘旦脸涨的通红,叫喊着给自己壮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问你梅朵在哪里!”
雍正帝眯起眼睛,视线刮扫着弘旦殷红的脸颊,雪白的皮肤,晶莹剔透的汗珠,以及在紧张害怕下湿润润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他想到了德亨。
弘旦和德亨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同的是,弘旦眼睛里都是怯懦和无助。
而德亨,他的眼睛里,有灵气,有狡黠,有坚定,有刚毅,有友爱,有敬慕,有宠溺
德亨的眼睛,从来跟“弱”字不沾边。
恶劣的念头不住在心中翻涌,他道:“好啊,朕如你所愿,让人带你去见她。”
雍正帝答应了,弘旦反倒不信了:“真的?”
雍正帝:“朕一言九鼎。来人,带他去见胜乐明妃。”
弘旦将信将疑的跟着这个太监走,走的地方也并不偏僻,但他心里就是越走越害怕,越走越忐忑,越走越不确定。
他停住脚,心下后悔了,他应该先回府找他哥,让他哥带他来找梅朵的。
“三爷?”
前头带路的小太监回头唤了一声。
弘旦撂下一句:“我不去了,这就走了。”说完,转身就跑。
小太监见状去追,被迎头一个石嗑啦砸脑门上,软倒在地,晕厥过去了。
弘旦也被人捂着嘴拖拽进花树后,消失在园林道路上。
弘旦整个人都吓的要闭气了,等看到是谁,差点蹦起来给他一拳。
赵拙言更加捂紧了他的嘴,在他耳边道:“你若还想活着见你哥,你就老实些。”
弘旦双目喷火,怒气冲冲的瞪着赵拙言。
赵拙言看着这双愤怒的眸子,跟雍正帝同频了,想起了德亨。
他吞咽了下口水,转动眼珠避开这双眼睛。
小三爷生气没事儿,顶多让他捶两下撒气,要是定王顶着这双喷火的眸子看着他,他恐怕真的只有一个死字了。
瑞王不会让他活命的。
赵拙言跟弘旦道:“我不能离开太久,我现在就送你出园子。你出去了赶快跑,听到没有?”
弘旦顿了一下,点头。
赵拙言再道:“我松手,你若是叫喊,我会死,你会被抓回去,用来要挟你哥,你能明白吧?”
弘旦这回点头痛快很多,眼神也肃穆冷静了。
赵拙言缓缓放开他,见他果然没有叫喊,松了口气,道:“跟我来。”
弘旦拉住他,压的声音比他还要小,用气音问道:“你知道梅朵在哪里吗?”
赵拙言:
弘旦大喜:“你知道!快带我去见她。”
赵拙言一口拒绝:“不行。”
弘旦自认很听话的道:“你听我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她不能出事,我们一起将她带出园子,出了园子我们赶快跑,谨防被抓回去。”
赵拙言气笑了:“带你出去我就是冒着生死危险了,还要带胜乐明妃?你当我是你哥,神通广大呢?”
弘旦冷酷道:“你不带我去找她,我就不走,等见了我哥,你去跟他解释吧。”
赵拙言甩开他的手,怒道:“你爱走不走,老子不管你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弘旦拉扯着他,威胁道:“你还要去皇上跟前当差吧?你说你长时间不回去,皇上找不到你,你怎么交代?不如我跟你一起去见皇上?”
“你!”
弘旦努力说服他:“反正你都帮我了,就再帮我一次嘛,好哥哥,好师兄,好不好,好不好”
听到“师兄”两个字,赵拙言愣了一下,随后浓重的悲哀漫上心头,让他鼻端发酸,心道,我这辈子活的有够窝囊的,狠的不够彻底,又跟良善搭不上边儿,只能自个儿折磨自个儿了。
赵拙言:“罢了,我带你去找她,希望你哥能来的够快。你跟你哥报信了吧?”
弘旦雀跃道:“报了,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找来了。”
赵拙言:“但愿如此”
其实梅朵所在挺好找的,她就在圆明园新建的佛寺里,章嘉活佛若必多吉正在给她做洗脑工作。
梅朵油盐不进。
她被换上了白色绣缎缀象牙璎珞法衣,头戴五色宝冠,赤足,足腕和手腕上金镯环绕,至善坐莲花蒲团,双手掐智慧手印,闭眼入定。
不管若必多吉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如果若必多吉还想将她完完本本的献给雍正帝,就不会动她分毫,碰触一下都不敢。
若必多吉是活佛,眼界高超,见过不知道多少智慧明妃,但都不如眼前这个纯净柔媚。
她已经修炼有成,得圆满之相。
将她献给大清皇帝,他将会是西域的王。
名花堪折,明妃自己不愿,如何辅佐修行。
若必多吉势必要让梅朵自己心甘情愿去辅佐大清皇帝修行。
佛寺静谧安然,佛铃叮咚,佛香袅袅,在这喧闹奢华的皇家园林里,是一处无人打扰的圣地。
弘旦紧张问道:“就是这里吗?”
赵拙言淡定道:“我带你光明正大的进去,你不要那么紧张,容易露馅。”
他是雍正帝身边的大太监,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弘旦来找梅朵,难的是怎么将人从活佛眼皮子底下带出来。
弘旦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放心吧,我一点都不紧张,呼呼”
赵拙言无语,我看你紧张的都要尿裤子了。
赵拙言深吸一口气,神色自然的带着弘旦出现在了佛寺门口。
看门的喇嘛果然轻松将人放了进去。
弘旦一出现在佛堂门口,梅朵就睁开了眼睛。
无悲无喜的天女,瞬间降临到凡尘俗世,展开明媚的笑容,欢喜无限唤道:“弘旦,你来了,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弘旦一把推开挡道儿的活佛,将她从蒲团上拉起来,上下打量她,担心问道:“你没事吧,我去慈宁宫找你,你不在,我就猜你被带来了圆明园。你怎么穿成这样,还怪好看的?你鞋子呢,快,穿上鞋子我们走”
冷不防被莽撞小子推了个趔趄的活佛:你礼貌呢?
梅朵如一条无骨蛇一般攀援上弘旦的脊背,双腿自然盘在他的腰间,在他耳边轻笑道:“我不穿鞋子,你背我走。”
弘旦那只被她气息拂过的耳朵瞬间红的滴血,他的心如被羽毛拂过,麻酥酥的,道:“那好吧,咱们赶快走为上。”
活佛已经唤来喇嘛,堵住了门口。
赵拙言看着“旁若无人”的小儿女,不住扶额叹息。
他就不该听弘旦的,带他来找梅朵。
大概,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了吧。
活佛问赵拙言:“这是怎么回事,这位施主,要带胜乐明妃去哪里?是皇上的旨意吗?”
活佛问的是赵拙言,眼睛却是紧紧盯在弘旦身上,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的打量他。
弘旦皱眉,叱骂道:“你这秃驴,好生讨厌,让开,小爷要走了。”
赵拙言忙道:“是皇上遣我带他来见明妃的,活佛莫要得罪这位,还是快快放他们离开吧。”
活佛巍然不动:“当真是皇上的旨意?”
赵拙言笑的老神在在,道:“当然,您若不信,不如亲自去问皇上?”
活佛笑道:“皇上让你带他来应是真,让他带胜乐明妃离开是假吧?”
赵拙言冷声道:“活佛何意?你要抗旨不成?”
活佛眼睛始终未曾从弘旦身上离开,道:“让我猜猜,这位资质非凡的施主,应该就是那位顶顶有名的小三爷吧?”
弘旦怒道:“知道你还不快让开!”
弘旦背着梅朵去冲拦门的喇嘛,结果,这些喇嘛就跟练了铜筋铁骨一般,他撞上去,疼的居然是他自己。
活佛看着弘旦笑道:“你别发脾气了,皇上将你送来给我,就是让胜乐明妃屈服的。”
赵拙言神色大变,挡在弘旦面前,质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活佛好笑道:“你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吗?你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赵拙言是远远看到弘旦紧张兮兮的被一个小太监从雍正帝那里带出来,预料到他此时出现在圆明园,不会有好果子吃,就尾随上去,想将他带出园子。
他并不知道弘旦和雍正帝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小太监要带他去哪里。
如果,那个小太监,就是带弘旦来佛寺,名为找梅朵,实则是送到活佛手上为质的呢?
糟糕,他带着弘旦,自投罗网了。
是他仗着自己是雍正帝的心腹大太监,这圆明园处处去得,大意了。
梅朵从弘旦身上下来,她一直在静静听着,努力理解着每一句话的意思,她准确接收到一个信号:活佛要留下弘旦。
她紧紧挽住弘旦的手臂,对活佛道:“你不能动他。”
活佛:“那要看你的意思了,胜乐明妃。”
梅朵摇头,道:“我不会让你动他的。”
弘旦小声问梅朵:“你跟这秃驴说什么呢?”
梅朵说话还是那么直接:“他要将你变作明妃,我不同意。”
弘旦眨了眨眼睛,没听明白道:“我是男的?那什么明妃,不是女的吗?”
活佛笑道:“明妃无色无性,非男非女,乃是智慧外显之相。亦有男性佛陀观想自身为女性本尊,亦有女性菩萨观想自身为男性显相”
弘旦紧绷着小脸,喝道:“说人话!”
显摆你会读书是不是?
梅朵:“他的意思是,男人也可以做明妃。他刚才说你资质非凡,就是说你有修习瑜伽密的根骨。”
弘旦大怒,抬手就是一拳:“我艹你个姥姥的,小爷现在就噶了你个死秃驴!!”
弘旦最见不得男人用带色的眼睛看他,更别说用言语羞辱了。
活佛抬手抵挡,梅朵趁机在他腋下出拳一击。
弘旦那一拳纯纯花架子,活佛根本没放在眼里,然而梅朵那柔弱的一拳,却是将他击的后退几步,面露痛苦的萎颓在地,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簌簌滴落在金砖上,砸的四溅。
众喇嘛神色大变,蜂拥上前去护卫他。
气急的弘旦还要去补拳,赵拙言一把拉住他,道:“小祖宗,快走吧。”
梅朵也道:“机不可失。”和赵拙言一左一右拉着他向外走。
活佛下令道:“去将人抓回来!”
全寺的喇嘛都出动了,弘旦三人逃无可逃。
活佛若必多吉一面吩咐将人带去修行佛堂,一面派人去禀告雍正帝。
他怕万一赵拙言说的是真的,雍正帝放弃胜乐明妃了呢?
雍正帝收到若必多吉的信后,面色阴沉的可怕,赵拙言竟敢背叛他!
果然,凡是跟德亨沾边的人,都不可信、不可用。
雍正帝才要下令,就收到侍卫来报:“定亲王和显亲王请求觐见。”
雍正帝:“不见。”
侍卫去回话。
雍正帝不放心佛寺那边,收拾己身,打算去看一看。
结果,才刚走出九州清晏,就有侍卫匆忙来报:“皇上,定王和显王打进来了。”
雍正帝一时间没听明白“打进来”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看到自己节节败退的侍卫们了。
而逼退他们的,就是德亨和衍潢。
他们竟然无声无息的就闯进了圆明园,他的居所,他的防卫呢?保护御驾的禁军呢?
保护他的侍卫们呢?!
雍正帝大怒:“衍潢,你要造反吗?”
衍潢掏了掏耳朵,扭头看天,当没听到。
德亨问道:“皇上,弘旦呢?”
雍正帝怒问道:“德亨,你真的要造反吗?!”
德亨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皇上,弘旦呢?我知道他来了这里。”
雍正帝:“你就是这么跟君父说话的?你是在质问朕!来人,来人,将这个逆贼给朕拿下!!”
“汗阿玛要拿下谁?”
是弘晖来了。
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是全副武装的八旗火枪兵。
一来就将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枪口对准了雍正帝和他的侍卫们。
侍卫们开始瑟瑟发抖。
任谁被这种黑洞洞的枪口瞄准,都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雍正帝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努力瞪着眼睛看着弘晖,和他身后的火枪兵,恍然大悟,指着弘晖道:“是你!是你要弑君杀父,欲取朕而代之。”
“你才是那个乱臣贼子,朕早该想到的!”
德亨也惊讶的去看弘晖,弘晖怎么来了?
而且,他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弘晖对他一笑,道:“我从畅春园来的,没耽误事儿吧?”
德亨:
弘晖闹了个没趣,只得转回头来,下令道:“去将九州清晏的奴才都绑了来。”
苏小柳亲自带人去搜罗抓捕九州清晏的奴才,还吆喝着:“先找苏培盛,他一定知道小三爷在哪里。”
执刀护卫雍正帝的侍卫们更加风声鹤唳,惊恐的看着弘晖带来的大兵们将九州清晏搜的鸡飞狗跳,四处抓人。
雍正帝犹自强加镇定,气的浑身斗如筛糠,怒吼道:“弘晖,你真的要造反吗!”
衍潢问弘晖道:“你来的时候见到萨萨了吗?”
弘晖:“见到了,我让她按计划在外头等接应,就不要进来了。”
衍潢:“哦。”
衍潢和德亨赶到的时候,萨日格正躲在圆明园外,和亲卫们商议怎么进园子。
强攻是不行的,她只带了五十人来,就算每人一支火枪也不行。
圆明园八旗护军们同样也装备了火枪。
衍潢来了就不一样了。
他一来,圆明园八旗护军有三分之二倒戈了。
很简单,领头的什么统领、将军、校尉的,都是衍潢带出来的兵。
德亨跟衍潢说过:“爱兵如子,自有回馈。”
眼下,就是回馈了。
所以两人才能没有闹出多大动静的,差不多是雍正帝才得到消息他们就已经到了九州清晏之外了。
两人带来的人马虽是精锐,但只是先锋军,数量上并不多,后续人马还会在圆明园外聚集更多,所以,德亨让萨日格在外等着接应。
她虽然手下也有亲卫,但毕竟不是专业带兵打仗的,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萨日格乖乖听话,应允下来。
呵呵,看她哥拉的这阵仗,不反也得反了,雍正帝完了哈哈哈哈!!
德亨原本没想这么快的,他才刚定了目标,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弘晖参与进来,更别说具体调兵遣将的精细计划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真就跟衍潢说的,干脆今天攻下圆明园,明天弘晖就可以登基了。
只是,看弘晖这个样子,真不像是临时反应,没有准备的。
弘晖说自己从畅春园来,莫不是畅春园已经成了弘晖的陈兵军营了?
德亨用眼角余光瞥着弘晖,弘晖回看他,他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弘晖:
小伙伴怎么了?怎么不理他?
雍正帝被无视了。
他不再自取其辱,被侍卫护在中间,站在地上,竟然感到了荒诞。
他就这么,败了?
还没有开始,他就败了?
他是皇帝,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败了呢。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下一章他就真没了
第 408 章
圆明园周边有八旗驻军营, 巡防守卫皇帝安危,衍潢重新换防,重新控制了圆明园。
虽然没有从九州清晏问出来弘旦所在, 但德亨对活佛、喇嘛深恶痛绝,所以,一进入圆明园,他就派雅各布去拿人, 然后,巧合的将弘旦、梅朵、赵拙言给救了出来。
不过,弘旦有些不好。
赵拙言说,活佛给弘旦喂了一颗药丸,目的是要胜乐明妃、也就是梅朵屈服。
德亨等都以为是毒药,不过,等见到被梅朵架着的弘旦,看他满脸潮红, 浑身无力, 不住难耐呻/吟的样子,又不像是中毒。
哪有中毒是这样的?
德亨要将他从梅朵身上接过来, 被梅朵躲了一下,还用戒备护食的眼神看着德亨。
德亨:
我是他亲哥,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我。
梅朵说,她会解药性,需要一间安静的屋子。
德亨都不让碰,更别说弘晖和衍潢了, 梅朵将弘旦护的紧, 谁都不让近身。
而且, 这姑娘真是有把子力气, 抱弘旦,就跟抱一捆柴禾似的,轻轻松松的一手托背,一手揽屁股,将之抱进了找好的屋子,放在了床上。
三人跟了进去,看着在床上不住翻滚磨蹭哼哼唧唧的弘旦,德亨着急问道:“他吃了什么?没有解药吗?”
不会是给喂了春药吧?
梅朵:“明妃可解,不需要解药。”
艹,还真是春药!
不过,要梅朵屈服,给弘旦吃□□做什么?
梅朵心疼的看着弘旦,对德亨、弘晖和衍潢三人道:“我这就要给他解毒了。”
弘晖更是心疼不已,道:“快些吧。”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梅朵,让她快些动手解毒。
德亨:
衍潢心下了然,开口道:“要不叫个宫女来?”
不用你亲自上吧?
梅朵摇头:“不行,他失了力气。若必多吉的药没那么好解,我来助他。”
弘晖看不得弘旦那“痛苦”的样子,想过去安抚,被梅朵给护住了,弘晖没好气催促道:“你倒是快些,还在磨蹭什么呢?不要宫女伺候,要太监,还是侍卫?你说!”
德亨&衍潢:
俩人都跟看个憨子似的眼神看着弘晖,但弘晖此时心都在弘旦身上,根本没瞧见他俩什么眼神。
德亨刚想说我们先出去吧,就听梅朵道:“不用其他人,你们可以留下观修,他得出去。”
梅朵手指指向了衍潢。
梅朵知道德亨和弘晖一个亲哥一个跟亲哥一样亲的哥哥,都很宠爱弘旦,想来是不放心将弘旦交给她的,且他们身份不同,两个亲王,弘晖还很可能会是将来的大清皇帝。
在梅朵这里,弘晖和德亨能够主宰她、和他们所有人,她是属于他们的,她如果不愿,她可以沉默拒绝,甚至选择死亡,就像是对若必多吉和雍正帝,但不会反抗。
没有人教过她反抗,所以她没有反抗的念头。
所以,弘晖和德亨可以留下来观摩她和弘旦双修。
但她不知道,她三番五次护着弘旦不被任何人触碰所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本身就是一种付诸于实际行动的反抗。
梅朵允许弘晖和德亨留下来,但唯独衍潢,是真的不行。
谁都行,衍潢绝对不行。
衍潢诧异:“怎么他们行,我就不行?”
梅朵那双黑中透蓝的瞳孔全然变成了幽深海水的颜色,看着衍潢的眼神坚定又诡异,道:“就你不行,你快出去。”
德亨&弘晖:
衍潢无语,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所以,他道:“好,我出去,你们两个好好看着他们,搭把手。”
还能留人,看来不是春药,应该是西藏的某种秘药,吃了看着跟中了春药一般,这还真得梅朵来解。
衍潢痛快出去了。
德亨看了眼衍潢出去的背影,又不解了,难道是他想错了?
还能留人“搭把手”,弘旦中的不是春药?
然后,衍潢刚在门外站了没两分钟,德亨和弘晖争先恐后的出来了。
弘晖脸上乍红乍白,眼睛喷火,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
衍潢惊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弘晖怎么了?”
德亨神情也有些恍惚,回道:“羞的。”
衍潢:!!!
“不是,里面什么情况?至于把你们.咳羞成这个样子吗?”
德亨:“就你想的那样。”
衍潢:“我想什么了”
说完,也反应过来了,爆了一句粗口。
弘晖脸红的跟煮熟的虾米似的,都要滴血了,看着两人咬牙道:“所以,你们都知道弘旦是怎么回事?”
衍潢脱口:“是个男人都看的出来吧?”
弘晖:!!!
弘晖的惊讶不是假的,他是真的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在他这里,关于类似于春药这等助兴的药,也只存在于医书上,现实中他从来没见过,更加没有主动去找寻过、碰触过。
他怎么知道人中了春药是那个样子的?
他像是要用春药行事的人吗?!
德亨公允道:“你当弘晖是你呢,打小儿就混迹勾栏戏园子,见多识广的不过,这姑娘是真豪放啊,这等子事儿都不介意人看的?”
房里面声音越来越大,三人老脸一红,都离的远了些。
弘晖没好气的回德亨道:“人家说的是观修,是上师教导弟子观摩修炼的意思,不是观看。”
德亨牙疼:“又是密宗修行密法。”
不过德亨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梅朵说他和弘晖可以留下的时候,他没有从梅朵身上感觉到任何淫、邪、暧昧的气息,也就是说,她只是单纯的在说话,就跟吃饭喝水日常修炼一样自然寻常。
但是,为什么衍潢会不同?
现在仔细回想咂摸,刚才在屋子里,梅朵看向衍潢时候,应是在衍潢身上是倾注了感情的。
而且,那什么不能让衍潢看。
他和弘晖都可以看、观修,为什么衍潢不能?
德亨看着衍潢若有所思。
衍潢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德亨表现的比他还要奇怪:“梅朵为什么要将你赶出来?还强调说‘就你不行’。”
德亨一说,弘晖也觉着奇怪了,问道:“难道你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符合她观修的条件?”
不符合条件!
德亨眼睛倏然瞪的老圆,一个狗血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上辈子看的狗血电影电视剧短视频跟走马观花似的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是吧!!
弘晖见他这样,不由问道:“你这是想到了什么?”
德亨抹了一把脸,将衍潢又拉的远了些,等彻底听不到屋子里动静了,德亨认真问衍潢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西藏,是哪一年吗?”
衍潢莫名其妙:“记得啊,康熙四十七年。”
德亨:“离开呢?是几月份离开西藏的?”
衍潢:“七月上旬?怎么了?”
德亨:“我记得,你跟我们说过,你在西藏被拉藏汗捉住,是一位西藏姑娘救了你,你们”
德亨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衍潢还是没有明白德亨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陈年旧事,只是点头,明确说了出来:“是。我落难,被困布达拉宫,她每天给我送干净的食水,我与她欢好。她助我逃脱时候,我还想带她回京,我让她跟我一起走,她拒绝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德亨痛心疾首,道:“我也说不好,不如,咱们去查查梅朵的生辰八字吧。对了,我记得救你那位姑娘,也叫梅朵吧?”
弘晖听到“生辰八字”四个字,震惊的看向衍潢。
衍潢也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你你你你你是说咳咳咳”
他说的太急,被自己口水给呛咳了个半死。
咳完,仍旧不掩震惊失色道:“不会吧,不应该吧,不是吧!梅朵那个名字是假的,我让月兰帮我去布达拉宫找过她,结果月兰给我回信,说宫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梅朵’的姑娘。后来我又亲自去了一趟西藏,还不死心的将布达拉宫里所有女人都叫来看了一遍,她并不在其中。我还在拉萨张贴了画像,重金悬赏,最后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我以为她离开了布达拉宫,或者”
死了。
弘晖小心道:“可是,据梅朵自己所说,她一直和她的母亲生活在布达拉宫,有限的几次出宫都是去驻藏衙署?”
所以
德亨:“或许是我猜错了,嗐,可能是我小说看多了,瞎想的,呵呵。”
德亨不说还可,德亨这么一说,衍潢心里不得劲儿了,那个心痒难耐。
而且,他越想,越觉着梅朵看他的眼神不对。
还有那事儿,凭什么德亨和弘晖看得,就他看不得。
如果梅朵是他的女儿,他是做父亲的,当然不能看!
艹!!
衍潢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道:“不行,我得查证一番,对了,秀女名册九州清晏,九州清晏里一定会有秀女名册,我这就去找。”
三人就跟老房子着火一般争先恐后的朝九州清晏跑,看的守园子侍卫们奇奇怪怪的,还是弘晖稳重,吩咐领头侍卫道:“一定看好了这里,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
弘旦和梅朵还在办事儿呢!
天王老子神佛菩萨,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雍正帝就被软禁在九州清晏,他可以在屋内自由走动,但一步都不能出屋子。
三人跟土匪似的闯进雍正帝起居处,打家劫舍一般翻阅所有带字的册子,看的雍正帝青筋直跳,怒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人理他。
还是弘晖辅政惯了,知道雍正帝存放奏折的习惯,将内务府拟的那本秀女花名册给翻了出来。
弘晖:“找到了!”
德亨和衍潢两个跟哈士奇冲刺一般飞向弘晖,三颗大脑袋凑在一本册子上,眼冒金光看着什么。
雍正帝:
“梅朵,博尔济吉特氏康熙四十八三月十六日生人”
一般小选,只会在秀女花名册上记载某某,出自哪一旗哪一个佐领,多少岁等。
大选秀女,不只会记载三代家世,还会清楚的记录秀女生辰八字,指婚后,会送去钦天监,与被指婚人一起,核算八字是否相克,然后算出吉时吉日,才能大婚。
所以,梅朵的身世和生辰全都记得清楚。
博尔济吉特氏,正是黄金家族姓氏,前拉藏汗是成吉思汗某一支的后代。
衍潢喃喃:“康熙四十八三月十六日”
弘晖问他道:“能对的上吧?”
衍潢点头,道:“对得上。深宫寂寞,我只要她来,我们就会来上几回合,她身段儿软的跟蛇一样唉。”
德亨都替他臊的慌,还几回合,你种马呢?
还有,你刚是不是在回味呢?
这都二十年过去了,亏你还能回味的起来。
不过想想当时衍潢的年纪,他被困囹圄,闲来无事
还有拉藏汗,你是死的吗?自己的妃子每天做什么你没数的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衍潢将记载梅朵的那页纸撕下来,三人一起离开了九州清晏。
雍正帝:
当朕是死的是吧!
三人坐在九州清晏前台阶上,都有些沉默。
弘晖迟疑道:“看梅朵对那事儿的态度,也许,西藏的姑娘对此并无礼教束缚,她生母还是明妃,还是拉藏汗的妃子,也许,人家姑娘不止你一个?”
梅朵也不一定是你的女儿吧?
衍潢看弘晖,跟看没开荤的小子似的,无奈道:“我是瞎的还是傻的,她跟我欢好的那段时日,有没有过其他男人,我自己不会判断吗?”
德亨扶额,道:“弘晖自小就是乖宝宝,你别拿他跟你比。”
弘晖不满:“说的好像你不是乖宝宝一样,我一院子女人都塞不下,你就弟妹一个。”
到底谁是乖宝宝!
衍潢不耐道:“行了行了,你们大哥别说二哥。你们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德亨:“什么怎么办,等她完事儿,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我见那姑娘对你心知肚明的样子。”
这下换弘晖和衍潢看德亨了。
德亨眼神疲惫又萧索:“你们看弘旦那个样子,只能是她把咱们的弟弟给办了。”
弘晖&衍潢:
“兄弟,想开些吧。”
三兄弟正各自不知什么滋味儿的排排坐在台阶上看天上乌鸦“嘎嘎”飞过,雅各布来报:
“王爷,公主命奴才来报,德隆贝勒爷带着十三爷在园子外,请求觐见。”
这个“觐见”,肯定不是觐见雍正帝。
看吧,有弘晖在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注意使用敬称了。
雍正帝在圆明园,允祥在紫禁城主持国政,兄弟两个可以互通有无。
事态紧急,德亨和衍潢赶着来圆明园救人,紫禁城那边没有来得及行动,但现在在宫内治丧的是允祹,守卫宫防的是允礼,防守九门的是弘昇。
弘昇是自己人,只要守住了九门,就万事都在掌握中。
两人都去看弘晖。
弘晖道:“应是八叔让德隆送十三叔来的。”对雅各布道:“将人带来吧。”
雅各布眼睛扫过德亨,德亨点头,雅各布立即低头垂眸道:“臣,领命。”
下去带人去了。
衍潢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弘晖的神色,雅各布刚才应的些许慢了,还偷看了德亨的眼色,可是有些不敬。
弘晖根本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在意,他如常跟两人解释道:“我一直命人监控着这边,听到萨萨、你和衍潢相继带着兵马赶到,我就觉着要坏事,一面去点了兵马来支援,一面派人去给八叔和弘昇报信儿,让八叔拿下紫禁城,弘昇关闭九门。”
就跟德亨有小园,德隆有岚园一样,弘晖在畅春园和圆明园附近,自然有自己的园子。
他这些日子,说是在自己的园子里,不如说他一直在畅春园。
所以他才能这么快赶到。
德亨:“你关闭了九门?大白天的,不怕引起骚乱吗?还有,你”
你这是铁了心的要武力夺位了啊。
弘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他掌掴额娘,害死了纳喇夫人,推搡太后,致使太后痛苦而死我一刻都忍不下去了。就算你们今天不动手,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等太后入陵后,我自己就会动手。”
衍潢跟德亨挑挑眉,道:“我就说吧?”你还当弘晖是乖宝宝呢?
德亨看他一眼,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弘晖扯动了一下脸皮,道:“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他非说要看你的意思。我想你可能不会同意,就没敢跟你说。”
德亨郁闷:“怪不得他那么笃定的跟我说,今天拿下圆明园,明天就扶你登基。原是都计划好了。”
又瞒着我,得亏我还暗搓搓的密谋给你篡位呢。
弘晖也郁闷道:“我跟你说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可拿不住你,未免你给我捣乱,只能瞒着你了。”
德亨:“哼!”
弘晖哥俩儿好的揽住他的肩膀,求饶道:“回头我给你道歉好了,你想要什么赔礼?别不高兴了。”
德亨:“哼哼。”
弘晖给了衍潢一个搞定的眼神,衍潢无聊望天。
他就是个多余的。
唉,凭空多出个女儿来,他也不算多余了吧?
几人都没有顾虑弘旦和梅朵的辈分问题。
有什么好考虑的,在爱新觉罗家,姑侄孙同侍一夫、外甥女嫁给舅父的岁月尚未太远,而且,人梅朵是博尔济吉特氏,两人都不同姓,没有问题。
德隆带着允祥来到九州清晏前,允祥是被五花大绑的。
圆明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押着前来,戒严的肯定不是皇上的人了。
允祥眼神复杂的看着台阶上排排坐的三兄弟,问道:“皇上呢?”
德隆嚷嚷道:“十三叔号令非凡,未免他在紫禁城捣乱,八叔让我押他来你们这里,看怎么处置吧。”
允祥:
我问话呢?
德亨问德隆道:“宫里没事儿吧?”
德隆跟他们坐一起,伸直了腿,腿部肌肉和筋骨一阵放松后的酸麻感传来,让他舒爽呼气道:
“没事儿,十二叔带着内务府和宗人府,该治丧治丧,该祭祀祭祀。九门关闭,百姓归家,紧闭门户,弘昇亲自带步兵衙门的人在街上巡逻,各大王公府邸也都安安静静的,没谁出来找事儿。我走的阜成门,郊外正红旗和厢红旗大营紧锣密鼓的换防,该拿下的拿下,该软禁的软禁,都没出意外纰漏。”
德亨又瞥了弘晖一眼,说德隆道:“你还有心去看这些个呢?”
德隆:“可不?我一直盯着呢,心里有数儿”
弘晖轻咳一声,打断问道:“朝臣那边呢?”
德隆:“内阁有马奇和徐元正镇着,都该干嘛干嘛,安静的很,八叔也说有他看着,朝堂不会出什么问题。”
弘晖:“皇额娘那里”
德隆:“后宫禁严,严禁宫女太监私自走动,皇后亲带内务府护军、侍卫巡视各宫,我来之前去请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皇后说让你放心。”
弘晖神色放松下来,眉梢也带上了笑的模样,点头道:“那就好。”
他心情很好,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中,所以,他起身,来到允祥身边,抽出匕首将绑他的绳索给割断,道:“十三叔别怪意,咱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允祥动了动手指头,艰难道:“你还是将我绑起来吧。”
松了绑,好像我跟你们是一伙的一般。
弘晖:
允祥:“看到你们这些小辈,我害怕。”
衍潢真诚笑道:“十三叔,您说笑了。”
德亨道:“算了,还是绑上吧。”
德隆嘿嘿笑着起身,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绳索,又重新将允祥绑了起来。
允祥:
弘晖跟允祥道:“皇上就在屋里,您要去看看他吗?”
允祥:“好。”
打开门,将允祥塞进去,门又关上。
四人对视一眼,都将耳朵凑上了门缝,听里面人在说些什么。
来回话的赵拙言:
你们当自己小孩子呢!还偷听大人说话。
赵拙言站在台阶下看着他们,德亨和弘晖都有些讪讪。
赵拙言此时过来,定是有话要回,他就离开门缝迈下台阶,弘晖跟着下来。
衍潢和德隆两个听里面说话声音似乎朝西边屋子而去,两人就猫着腰换去西边窗下细听。
德亨问道:“怎么了?”
赵拙言:“我觉着佛寺那边不对,带着侍卫去搜查,果然搜出来另外一个修炼佛堂,里面养了一些女孩子。”
德亨脸陡然阴沉下来,突然问道:
“你之前说,若必多吉给弘旦喂药,是为了让梅朵屈服,什么意思?”
赵拙言道:“梅朵秀女心系小三爷,不肯屈服于皇上,皇上就让若必多吉说服她,她始终不松口”
弘旦去到佛寺的始末赵拙言已经大体说过来,这也是德亨还放他自由行动的最大原因。
“若必多吉一眼就瞧出皇上将小三爷送来的意思,捉住咱们三个后,若必多吉让喇嘛按住咱们三个,给小三爷喂了药丸儿,说:若是梅朵秀女顺从了,他就给小三爷找个女人解药性,要是不顺从,他就自己给小三爷解”
赵拙言瞥了眼德亨青筋鼓动钵儿大的的拳头,咽了咽口水,赶忙道:“梅朵秀女才答应了,雅各布都统就带人到了,将咱们给救了出来。”
德亨声音森寒问道:“那个秃驴呢?”
赵拙言总算知道弘旦口口声声的“死秃驴”从哪里来的了,源头找到了。
赵拙言回道:“还在佛寺呢。”
德亨:“我去会会他。”
弘晖:“我跟你一起去。”
德亨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都这个点儿了,你是不是该用膳了?”
弘晖:
他看出来了,德亨这是不想让他去,就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德亨的确是快去快回,他骑马去,骑马回,所不同的是,他去的时候空手,回来的时候,手上掐着一个人。
德亨几乎是跟拎大鹅一般,掐着若必多吉的脖子,拎着他骑马回来的。
若必多吉的脚后跟一路拖在地上,鞋子没有了,脚后跟和土地快速摩擦,鲜血淋漓。
弘晖和衍潢、德隆都惊异的看着德亨,德亨就这么掐着若必多吉的脖子飞身下马,将他拖着上了台阶,飞起一脚踹飞了九州清晏的木门。
三人:!!!
弘晖问气喘吁吁鞋子都跑飞了一只的赵拙言:“这是怎么回事?”
赵拙言嗓子风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然后向身后指。
他身后远处,由太监或抬或搀扶着走来十来个披头散发的单薄少女,再后面,还有几个兵丁抬着担架小跑走来,也不知道抬的是什么。
前面的那些女孩子,就算披了窗帘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外袍,也能看的出来她们身上的污浊。
以及,她们裹身的布料之下,是赤裸的。
弘晖瞳孔收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该死,他在赵拙言说出在佛寺搜查出女孩儿时候就应该阻止德亨去佛寺的,事情办的太顺,他居然将这茬儿给忘了,大意了。
九州清晏内,雍正帝正在和允祥争吵时候,冷不防耳边“砰”的一声大力巨响,将两人给吓的一哆嗦,反射性转头去看,就见一扇木门飞了起来,狠狠砸在御座万里江山屏风上,然后四分五裂砸在下方龙椅上。
两人惊骇向门口望去,就见原本是双开大门的位置,少了一扇门,另外一扇半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一个修长的影子缓缓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然后一个高大的男人,瞪着一双被极度的怒意晕染的眼睛,如天神刑罚一般踱步出现。
“哒、哒、哒”
明明他走路没有声音,他们却觉着他踩踏金砖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向他们走来的一步一步,都是踩在他们的心房上。
允祥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上掐着一个人,这是
章嘉活佛若必多吉。
允祥猛然转头去看雍正帝,雍正帝似乎已经吓傻了,他木愣愣的看着来人,都忘了喘息。
允祥咽了咽口水,站在两人中间,紧张道:“德亨,德亨,你冷静点,冷静点”
德亨步步向前逼近,面容怒到面无表情,咬着牙齿道:“我很冷静,没有比现在再冷静了。”
他走到了允祥面前,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允祥拨到了一边,露出他身后的雍正帝。
德亨看着雍正帝,冷声道:“我只是来向皇上确认一件事情。带上来。”
赵拙言差不多是连拉带拽的将那十来个女孩子弄进来,这些女孩子一进来就哆哆嗦嗦的蹲下去,挤挤挨挨的抱在了一起,害怕的不敢看人,更是连一声儿都不敢出。
兵丁们将担架抬进来,放下,又出去,赵拙言将担架上盖着的白布掀开,露出下面好几具女尸来。
因为担架不够,所以,基本上一台担架上,就有两三具女尸,总共七八具。
女尸并未腐烂,应是新近才死的。
允祥惊惧不已,颤声问道:“这是”
德亨:“十三叔不知道?您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是皇上最信任的理政王大臣,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允祥看着那些凄惨的女尸和女孩子,身子摇晃了几下,瘫软在地,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做惯了权贵,也看惯了人命如草芥之事,也不能理所当然的去直视,更辩驳不出一句话来。
只要他还是个有人性的人。
德亨盯着雍正帝的眼睛,将被掐的脸堂发紫,只剩一口气的若必多吉提到雍正帝面前,雍正帝被骇的连连后退,退到了墙根处,再退无可退。
德亨掐着若必多吉步步上前,道:“皇上,那些女孩子都是宫女,是您送给若必多吉的吗?”
雍正帝瞳孔收缩再收缩,脸颊上的肌肉跟失去控制一样不住跳动,豆大的汗珠如雨幕一般急速流淌,喉结滚动,“嗬”“嗬”的说不出话来。
弘晖、衍潢、德隆站在不远处看着,弘晖欲上前,被衍潢拉住,对他摇头,要他不要过去。
弘晖担心的看着德亨,想让他发泄,又怕他伤到自己。
德亨再问:“您看到那些女孩子了吗?那些女孩子在若必多吉那里遭遇了什么,您知情吗?”
雍正帝:
德亨:“您随若必多吉修密宗佛法,那些女孩子遭遇的,是不是也有您一份?”
雍正帝:
德亨:“皇上,您还有没有伦理,还知不知道廉耻。”
他将若必多吉的脑袋怼雍正帝脸上,大吼道:“你不觉着脏吗!!”
若必多吉枯瘦的手指如鸡爪子一般,徒劳的巴着德亨如铁钳一般掐住他脖子的手掌,嘴巴大张着,“嗬”“啊”“嗬”“啊”的大力喘息着。
德亨将他朝雍正帝脸上凑,他爆突的两只眼珠子就朝雍正帝的方向转动,死死瞪向他,向他求救。
雍正帝眼珠子反射性的向他转动,只看了一眼,顿时崩溃发狂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雍正帝再也忍受不了,两只手臂胡乱挥舞着,癫狂的将怼在脸上的若必多吉扒拉开,大喊大叫着朝着德亨撞过去。
德亨另外一只手如抓鸡一般,准确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掼在墙上,雍正帝只短暂的爆发了一下,就哑火的被固定在了墙上。
“德亨,不可!”允祥见状,欲上前阻拦,被德隆和衍潢一个捂嘴一个拉人的给弄到一边上去。
允祥目眦欲裂,可是,谁也看不到他。
雍正帝和德亨另一只手的若必多吉一样,双手徒劳的去巴德亨掐着他脖子的手掌,嘴巴张开着,努力吸气,眼珠子暴突瞪着德亨。
德亨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听说,你跟若必多吉修佛,是为了长生?你看,若必多吉这个样子,像是长命百岁的样子吗?”
德亨又将另外一只手的若必多吉朝雍正帝的脸上怼。
虽然刚才被德亨的高压逼着,短暂崩溃了一下,但雍正帝此时被掐着脖子,却是已经从那种灭顶之压下缓了过来。
此时他恨毒了德亨,两只暴突的眼珠子更是恨的滴血,他从被掐着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德亨,你有罪。”
德亨:“有罪的是你和若必多吉。”
雍正帝:“朕是皇帝,朕拥有天下。”
德亨:“你却没有拥有人性。她们是你的子民,你可以命令她们去死,却不能如畜生一般糟践她们。你是在糟践你自己的人性。”
“一个将自己和畜生比肩的人,是不配做人皇的。”
雍正帝:“朕是!皇帝,能辅佐朕荣登极乐,长命百岁,是她们的福气。”
德亨:“死不悔改。”将视线移到若必多吉脸上,鄙夷道:“让这么个玩意儿玷污你,我都替你恶心。我现在就送你们荣登极乐。”
说着,猛地将若必多吉的脑袋朝他耳边的墙壁上磕去,如磕熟透了的西瓜、如磕新鲜鸡蛋一般,雍正帝只听耳边“咔嚓”一声,若必多吉的脑袋就被磕碎了。
红的、白的血浆迸出,溅了雍正帝一脸。
“呕”
德隆受不了这场面,捂着嘴跑了出去。
衍潢也移开了视线,心里感到不适,不去看那边。
弘晖面色发白,双拳握紧,浑身紧绷,蓄势待发的看着德亨。
他悄悄上前两步,随时准备上前抢人。
允祥:
允祥连滚带爬的过去抱住了德亨的腰,满脸恐惧道:“德亨,你不能杀他,听十三叔一句话,你真不能杀他,十三叔求你了”
雍正帝眼前的世界全部变成了红色,空气变成了红色,家具变成了红色,他的御书房全部都变成了红色。
德亨更是变成了红色的恶鬼,正瞪着眼睛张牙舞爪的要吃了他。
雍正帝白眼、不,是红眼一番,终于晕厥了过去。
若必多吉的血,溅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两个眼珠子彻底变成了红色。
德亨松开了手,一个爆头、一个晕厥的两人顺着墙壁软软瘫在了地上。
允祥大喜,急切的将雍正帝往自己身后扒拉,防着德亨再过来。
弘晖也无声松了口气。
德亨没有杀皇帝。
德亨后退两步,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将手帕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现在冷静的很。
全过程都很冷静。
他也根本就没有想杀雍正帝。
他很理智,弑君的罪名他还不想背负。
德亨重新坐回了台阶上,衍潢坐在了他身边。
德亨:“有烟吗。”
衍潢抖着手,从自己身上摸出烟盒,打开,里面已经重新码好了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新添的。
德亨手指仍旧灵活的不像话,取了一只烟叼在嘴里,衍潢给他划火柴,划了两下都划偏了。
德亨接过火柴,自己划出火苗,点了烟。
衍潢:
弘晖坐在德亨另一侧,探手将德亨含在双唇间、刚抽了一口的烟拽出来,送入自己口中,狠狠吸了一口,呛的咳嗽起来。
德亨:
德亨重新再点一支,结果,这一支又被衍潢抢走了。
德亨:
德亨再给自己点一支,这回被吐完回来的德隆抢走了。
德亨:
德亨只得任命再点一支,这回他将烟咬的紧紧的,谨防谁再给他抢走。
四人沉默着抽完一根烟,弘晖问道:“都过去了吧。”
德亨:“嗯。”
衍潢:“太好了。”
德隆:“是啊,咱们都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怕你发疯,将皇上给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暴力”硬生生将人的脑袋给磕碎了,“好在死的是秃驴,他也该死。”
衍潢点头,认同德隆说的话。
他们所有人怕的点在于,德亨会亲手杀了雍正帝。
雍正帝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德亨的手上,这叫弑君杀父,是罪不可恕的极刑之罪。
德亨不能背负上这样的罪名。
所有人都在隐瞒他。
因为德亨自身武力高强,他一旦发起疯来,没有人能治住他,更何谈阻止。
就连弘晖,都说怕德亨在不同意情况下,自己拿不住他,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在谋划推翻雍正帝的事情。
虽然他有把握德亨在知道这些事情后,会选择和他站在一起,但万一呢?
德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规则,条条框框,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也许,他会有比自己更好的办法?
然而弘晖只想取而代之。
唯有这一点,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
他就是怕德亨会有那个万一,所以不敢告诉他自己正在做的。
现在好了,只是死了一个若必多吉而已,皇帝没有死,德亨的怒气也发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真是
太好了!
德亨再点一根烟慢慢抽着,道:“我只是听说修那个邪法需要明妃辅助,没有想到,是这么个辅助法。这是拿人命去填,他们该下地狱。”
弘晖又将德亨嘴里的烟拿走自己吸:“嗯。”
德亨:
衍潢看的好笑,这会子他已经缓过来了,亲手给德亨再点一支。
德隆:“也给我来一支,以前我怎么没觉着你这烟抽着这么带劲儿。”
德亨吸了一口,道:“藏传密宗不该存在,我打算灭了这佛宗。”
弘晖:
衍潢道:“这恐怕不大容易。”
弘晖:“妖僧惑上,理应当诛。”
德亨点头,道:“先从驱逐开始吧,中国境内不允许再有修炼密宗的喇嘛,私藏、私修者,杀无赦。”
德隆:“蒙古那边呢?蒙古境内到处都是这些喇嘛佛寺,还有青海”
德亨:“慢慢来吧。只要我活着,就与密宗势不两立。”
弘晖:“无妨,正好再来一次平定西北”
今天过的轰轰烈烈,感觉比一辈子还要长,德亨不记得自己多长时间没合过眼了,他的眼睛酸涩,身体疲惫,脑子嗡嗡胀痛,但精神却是亢奋的不行。
赵拙言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他不动手,怕犯忌讳,毕竟,他是雍正帝的大太监,但在圆明园行事,又离不开他。
这园子里里外外,哪里是做什么的,哪里有什么东西,他这个大太监最清楚。
所以,他只动嘴皮子就行了。
只这样,也将他累的够呛。
他带着小太监就在九州清晏外阴凉处摆了张桌子,上菜上饭,道:“几位爷,好歹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圆明园是避暑的园林,草木扶苏,已经是下晌了,吹过来的夏风也没那么热,在外面阴凉处用膳比在屋子里用更敞亮舒心。
闻着饭菜味儿,德亨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他却一点想吃的意思都没有。
衍潢也差些意思,德隆根本就吃不下,只有弘晖,接过赵拙言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手和脸,然后一手筷子一手碗大口吃起来。
德亨&衍潢&德隆:
德亨问道:“弘旦那里还没完事儿呢?”
德隆嘿嘿奸笑两声。
赵拙言:“早完事儿了,奴才已经送了干净的水和衣裳,三爷睡下了,梅咳咳,三福晋在陪着。”
德隆顿时奸笑变大笑了。
德亨:
衍潢轻咳一声,看了德亨和弘晖两眼,征求意见道:“要不要将人叫来问一问?咱们去是不是不大好?”
那啥,人两口子刚睡完,他们主动去找人,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啧!
德隆不知道梅朵和衍潢可能有的关系,此时就问道:“问什么?不是都清楚了吗?”
弘旦的遭遇,德隆已经知道了。
弘晖:“等我吃完再说,我说,你们真不吃点儿?”
德亨扔下烟头,踩着捻了捻,在弘晖一侧坐下,道:“来碗粥吧。”
赵拙言忙上前伺候。
衍潢也道:“我也来一碗。”
德隆揉了揉胃部,呲牙道:“我就不用了。”
他来之前,在宫里已经用过了,这会子一点子水都不想喝。
阶下阴凉地儿几人大快朵颐,身后侍卫、太监们进进出出收拾九州清晏屋内残局。
尸体一具一具有序抬出来,提着水桶的大力太监、拿着毛巾的宫女去擦洗,清清静静的进去,一身血污满脸恍惚的出来。
来往紫禁城和圆明园的人一拨一拨的过来请示弘晖,弘晖面不改色,一面慢吞吞细嚼慢咽的用膳,一面有条不紊的下指示,间接的,还放下碗筷,批一个两个奏折和票拟,再写几个条子。
赵拙言是在御前伺候惯了的,传话、送奏折、递朱笔、接条子,弘晖一个眼色他就知道什么意思,还将候着的小太监们支使的团团转,一会去那个房间取纱绢,一会去那个抽屉里取折本,一会再去哪个书格子上找什么什么东西
反正都是弘晖当下需要的。
贴身太监苏小柳竟成了个摆设了。
在这九州清晏处理政务,他确实不如赵拙言熟悉。
允祥站在窗前看着外头弘晖熟练自如的现场处理政务,再看看一边床上还在晕厥着的四哥,深深叹息:
真是造孽!
弘晖连一个太医就没给叫,还是他将人拖上床的。
当初太后躺在床上拒绝用医用药,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四哥了。
屋子地板和墙壁已经擦洗干净了,但仍旧有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怎么都挥散不去。
允祥在床头格子里翻出线香来点燃,好歹祛除一些。
允祥坐在凳子上沉思,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进了屋子之后,四哥给他松了绑,然后他详细说了外面的情况,问四哥还有没有后手。
四哥沉默。
那就是没有了。
然后,他就劝四哥好好跟弘晖谈一谈,看能不能谈出个结果出来。
如果能立太子、然后让太子监国就解决眼下颓势最好,如果不能,就退位让贤,以身体抱恙为由,退位做太上皇。
结果,四哥死活不同意,还说他是弘晖他们派来的说客
正在掰扯时候,德亨就进来了。
允祥再次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外头,弘晖已经用完膳,漱了口,起身伸一个懒腰,看着日头已经西斜了,吩咐赵拙言道:“将三福晋叫去勤政亲贤殿,叫个人去将公主唤来,”对德亨他们道:“咱们也去,天儿快黑了,这里蚊子都上来了。”
几人无话,都跟在弘晖身后,去勤政亲贤殿。
经过近四年扩建,圆明园政务宫殿基本上建设齐全了,有相当于太和殿的正大光明殿,有相当于养心殿的勤政亲贤殿,九州清晏是雍正帝的寝宫,睡觉、读书的地方,也接见一些亲密的臣子,加班处理政务。
萨日格来到勤政亲贤殿时候,梅朵已经到了,正在弘晖等问题下答话。
梅朵:“阿妈啦跟我说,我一定要来北京看看你,但我要是不想,也不用相认。”
在这之前,梅朵已经承认了,衍潢就是她的生父。
衍潢恍惚不解道:“你刚才说,你母亲知道我是去找她的,还面对面的跟我说了话?”最后一句轻的几乎要消失在他的唇齿间。
梅朵语气自然没有波动道:“是啊,你们当面说话,都没有将她认出来,到处贴的画像也画的根本不像她。她跟我说,她的情郎已经不记得她了,没有必要再相认。”
弘晖、德亨还有德隆,都震惊的看着衍潢。
衍潢欲哭无泪,痛苦呻/吟一声,吸气道:“我从未在太阳底下见过她,布达拉宫太昏暗了,白日里都要点灯。自从进去了那里,整整三个月,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太阳光,她送我走的时候,也是偷偷在夜里走的暗道,那是我第一次在月光下看她我是凭记忆画的画像,她的名字也是假的”
衍潢捂着脸痛苦哽咽道:“她不出来认我,我根本无从找寻她。”
众人:
萨日格也听明白了,瞪着震惊的大眼睛在梅朵和衍潢之间流连扫视。
天老爷啊,她听到了什么?
梅朵竟然是衍潢的女儿!
“你母亲她恨我吗?”
梅朵笑眯眯:“不恨啊,她很喜欢你,给我取名字叫‘梅朵’,还为你写了诗歌,唱给我们听。她到死都在念着你,叮嘱我一定要来北京替她看看你呢。”
衍潢又是一声呜咽,扯过德亨的手捂在脸上呜呜哭了起来。
德亨脸皮抽动了一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
衍潢哭道:“是我辜负了她”
众人:
弘晖“咳咳”两声,问梅朵道:“你刚才说,你不想和显王相认?”
梅朵点头:“是啊。我听驻藏大臣说过,你们大清的宗室女是要嫁去草原上的,我不想去,我想嫁在京里。驻藏大臣跟我说,我只要到了北京,大清的皇帝就会给我指一个北京的儿郎做丈夫,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北京了。”
“我喜欢北京,不想去草原。”
众人:
好聪慧的姑娘。
梅朵得意抬起了下巴,殷红了脸蛋,忍着羞涩道:“你们大清的皇帝很好,给我指了弘旦做丈夫,我很喜欢。他要是不想让我做胜乐明妃,就更好了。”
德亨呜咽一声,这回痛苦的是他了。
弘旦,他的弟弟,果然被吃干抹净了,好消息是,这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看弘旦这么在意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梅朵无情。
自己跟弘晖被吓出去之前,弘旦神志也是清醒的,他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找宫女替代。
他和梅朵算是水到渠成吧。
百日热孝成亲也没问题。
挺好。
弘晖黑脸,道:“他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做明妃了,你好好做弘旦的妻子就行了。”
梅朵不明所以,眨了眨更加神秘迷人的眼睛,认真应道:“我会的。”
正说着呢,赵拙言派人来报,说是九州清晏那边出事儿了。
众人面色大变,都向九州清晏赶。
他们赶到的时候,雍正帝正在允祥的禁锢下神志不清的发疯,允祥在大喊大叫:“御医,快叫御医来,御医”
然而,没人理他,甚至是守卫九州清晏的侍卫们都被赵拙言赶的远远儿的。
没有弘晖下令,谁都不敢去给雍正帝传御医来,如果愿意,赵拙言倒是可以给他去叫御医,但是,凭什么呢?
光凭他今日做的这些事,雍正帝清醒过来,第一个要他死的就是这位不得人心的皇帝。
所以,赵拙言只是赶走侍卫,不让侍卫们看到雍正帝不堪的一面,给弘晖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留些体面,然后派人赶快去通报。
雍正帝此时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模样儿了,他双眼暴突,眉毛一个高一个低,唇齿歪斜成一个骇人的角度,“啊啊”嘶吼怪叫着撕咬抓挠允祥。
允祥始终牢牢的抱住他的腰身,将他固定在身前,不让他乱跑。
衍潢上前帮忙治住他,用绫罗将他绑在了床上。
弘晖惊问道:“怎么回事!”
允祥嘶哑道:“吃了丹药就这样了。他醒来后非常激动,怎么都镇定不下来,就吃了丹药。”
弘晖问道:“吃了几颗?”
允祥:“两颗,平时吃两颗也无碍的。”
德亨视线嘲讽的看着允祥,允祥难堪的转过头去。
对雍正帝所作所为,其实允祥一直都知道。
赵拙言抽了抽鼻子,来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线香。
“您是不是燃了这种香?”
允祥:“是,为了祛除血腥味,这香不能点吗?”
赵拙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床上还在不住挣扎的雍正帝,道:“这种香,有助兴燃情之效,丹药也有振奋精神、疏通经络、通血化瘀之效,以这屋子香的浓度,您一定不只燃了一根香,也给吃了不只一颗丹药”
众人:!!!
御医已经急匆匆赶到了,一番望闻问切,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然而,已经晚了。
雍正五年七月十二日子时三刻,雍正帝在圆明园九州清晏,暴毙身亡。
【作者有话说】
一天赶了三天的量,终于将这个大剧情写完了,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了,啦啦啦撒花
第 409 章
雍正帝的死亡出乎所有人意料。
参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死今天一整个白天发生的事情, 调兵遣将、关闭城门,满城的人都看到了。
但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 这么突然。
竟然当天就死了。
被杀了?
谁杀的!
为了能确定弘晖的合法性和即位的毫无争议性,道德至高性,德亨将御医、喇嘛、道士、贴身内监、近身宫女等全部控制住,并派遣侍卫连夜去紫禁城报信, 撞钟、击鼓,召集王公文武大臣去圆明园。
如果有照相机、有报纸,天不亮,带着照片的报纸就会送上各家餐桌,如果有媒体,德亨一定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开一场记者招待会:
向全世界人民宣布,他们大清国的皇帝,是受了妖僧、妖道蛊惑, 烧毒香、吃丹药暴毙的。
有宫女本人、宫女尸体、毒香、丹药、修炼暗室为证。
而他们这些做小辈的, 无能为力,只能这样了。
唉!
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实, 看到死亡的真相。十三爷,您是先帝的兄弟,也是最信任的理政王大臣,您来说两句吧。
允祥:
我TM能说什么!!
为了替父报仇,弘晖在正在装裹的御塌前,愤然以新君的名义下了第一道圣旨:
抓捕北京内外所有西域喇嘛, 修习密宗佛法的, 抓捕到格杀勿论, 非修密宗佛法的, 驱逐出境。
下诏问罪西藏各大佛寺,要么改修,要么现在就离开所有清军驻扎的土地,否则,一经发现,将全力追捕诛杀。
其实,行动不行动的另说,下诏书,只是摆明了新帝的执政态度。
诏书发行整个西域后,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新帝不过问则罢,一旦过问,那滞留的密宗喇嘛、和尚,就是待宰的羔羊。
你可以反抗啊,召集信众,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信仰。
这下,更加师出有名了,驻藏清军,就可以拿起大刀,举起火枪,平定叛乱。
所以,诏书的作用,在这里。
天还蒙蒙亮,九州清晏前场地,站满了文武官员,少有的,不分满汉,几乎是所有能来的汉臣,都来了,见证这必将载入史书的关键一刻。
满人大老粗字都识不了几个,他们看过就算了,而这些汉家读书人,可是有写随笔、写见闻的习惯的,可以想见,此刻之后,将会诞生多少名家大作和辅佐正史的民间资料。
先帝如何任你们评说,新帝灵前即位,毫无争议。
至于什么调兵、什么关闭九门,呵呵,不要太介意嘛,您看,先帝自己死的,一点人为的痕迹都没有哦,十三爷作证。
允祥:
允禩、允禄、雅尔江阿等看着雍正帝的死状,都是滋味儿莫名。
允禄是禁军大统领,所有宫防都归他管,雅尔江阿是宗室代表,爱新觉罗宗室以他为尊,然而,这两人最近几日却是被各种琐事绊住脚,无暇当差。
九门一关,他们直接被困自家王府,出门脚下就会挨一箭,他们就知道,完了。
至于其他不管事的闲散王公,大夏天的,不是在自家王府消暑,就是在城外园子避暑,要不是宫里专门派人去传他们,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说,宫里的人居然能准确的找到他们身在哪里
嘶,恐怖如斯!
允禩摇头晃脑满脸悲戚不住感叹道:“真是难以置信。御医,真的没有问题吗?是不是有谁捅了他一刀?正中心脏、必死无疑的那种?或者咽喉中了一箭?或者浑身发紫,吃了毒药?不是暴毙,而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御医满脸悲肃,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的回答:“皇上的确是暴毙而亡,身上无任何伤口,无任何”
这本也是事实,所以,他说的很坦然无愧。
众人:
您巴不得呢是吧?
允禩还招呼所有兄弟过来都再看一看,道:“你们也再来确定一下啊,别过了这个点儿又在外头胡说八道的,质疑先帝之死啊?”
众人:
你够了啊,得寸进尺是不是?
宗室王公们对躺着的这位先帝真没什么好感,他上位后,杀了多少宗室啊,谁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噶你的皇帝。
皇后抹泪,不得不提醒道:“八叔,新帝如何,还要您做主呢。”
您就别奚落了行吗,干正经事儿吧。
允祺也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问徐元正和张廷玉道:“新帝即位诏书拟好了吗?”
徐元正:“清、汉两文诏书已经拟好,正在交由诸王、内阁大臣查验,若无意外”
允禩截口道:“没有意外。十三弟,是你宣读,还是由哥哥我来?”
允祥疲惫起身,道:“还是由我来吧。”
允禩撇撇嘴,道:“罢了,哥哥就不跟你争了。”
由允祥宣读诏书,更加顺理成章,也就是说,更加正统。
毕竟,他可是先帝的好弟弟啊,呵。
九州清晏内外,身后是大行皇帝尸、呃遗体,身侧是皇后端坐,身前是继嗣子弘晖,他身后是先帝的兄弟们和宗室老臣雅尔江阿,再之后,是先帝诸子、女,再之后,是铁帽子王公大臣,再之后,是内外藩蒙古诸藩国使臣和文武百官
没错,在没有立储的情况下,弘晖越过了挑选继任之君的环节,直接站到了最前面。
单独一个。
弘晖回头看了眼,见德亨被允禩拉着和诸位王叔站在第一排,就站在他身侧后方,对他微微点头,等着允祥宣读即位诏书。
让德亨站去第二排皇子列,这不笑话吗。
他将是他的首位辅政王大臣。
允祥见所有人都站好了,展开以雍正帝口吻新鲜出炉的《雍正遗诏》,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书:
(众人皆跪听)
瑞亲王皇嫡长子弘晖,人品贵重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诏书用满文念了一遍,徐元正代表内阁,又用汉文念了一遍。
然后弘晖接旨。
(没有三辞戏码)
弘晖双手托圣旨齐额,转向皇后请示。
皇后双眼含泪,诵了礼部给她拟的表文,亲手将儿子扶起来,道:“皇帝,接受百官朝拜吧。”
允祥让出中间位置,弘晖站过去,背北朝南,迎着朝阳的光辉,面对众人,手托即位诏书,接受诸王、文武百官所有人三跪九叩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心所向。
新帝,新朝,诞生了
确定弘晖新帝身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大行皇帝治丧。
比照康熙帝大丧之礼,命正在遵化给太皇太后修陵的果郡王允礼,顺道将大行皇帝皇陵一起修了。
啥,大行皇帝陵寝开工没两年,还缺进度?
没关系,可以先将大行皇帝梓宫和太皇太后一起,存放寿皇殿。
没事儿,皇叔你慢慢修,务必将帝陵修的富丽堂皇的,朕可是大孝子,不会亏待了先帝。
十二皇叔允祹可是治丧的行家,先后送走了康熙帝、佟佳皇贵太妃,太皇太后丧仪也是他在办理,现在,先帝的丧仪,您顺道也办了吧。
内务府、礼部、钦天监将全力配合您,您悠着些,别累坏了自己。
什么?
大行皇帝梓宫还没选好?
是金丝楠木木料不够了吗?
还在海上飘着?
那
将皇祖父给二伯允礽预备的万年吉木挪用了吧,反正他以后也用不到了。
总不能让大行皇帝遗体“裸”着吧,圣祖给废太子预备的万年吉木可是皇帝规格,挪用过来,正正好。
然后就是挑选明年改元的年号。
弘晖忙着亲自抄写册封皇太后的金文,让辅政王大臣德亨、衍潢、允禩、允祥先挑选着,等他写完再看。
跟太皇太后一样,给先帝治丧,要回紫禁城。
大行皇帝梓宫停灵养心殿,弘晖就重新启用乾清宫,左右弘德殿和昭仁殿已经进入重新修缮中,他在乾清宫正殿处理政务,晚上回毓庆宫休息。
就跟先帝刚登基那会子一样,不是新帝一登基,新帝的老婆孩子就一窝蜂的入住皇宫的,需要慢慢的、一件一件的处理。
皇后仍旧住瑞王府,永华、永璋两个仍旧住南三所,其他儿子女儿也仍旧住王府,一切尚未有变动。
按说德亨是要回国公府为母亲治丧,然后守孝三年的。
但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得了他,跟先帝刚登基那会子晾着他不同,新帝简直一刻钟都离不了他,所以,很多时候,他与新帝一起,夜宿毓庆宫。
但他三不五时的还是要抽出时间来,回国公府一趟,择吉日为母亲出殡,入土为安。
新帝为纳喇太妃亲写祭文,以半子的身份写了挽联,每天都命人去府上代为祭奠茶酒,极尽哀思。
让旁人挑不出错处来。
只道新帝仁义厚爱,是个尊老爱弟有孝悌之心的人。
嗯,挺好。
弘德殿,冲撞了新帝的名讳,应该避讳改名,还有,新帝的兄弟们,弘字辈儿的,都要改名。
您给挑一个吉字吧,咱们好修改玉牒。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弘晖对此十分不以为意,道:
“‘弘’乃是常用之字,乍然改之,实为不便。且朕与兄弟们和睦友爱,‘弘’字更是皇祖父为我等幼辈精心挑选之吉字,万没有因朕之故,就夺了皇祖父爱孙之心意。着:无需改动,诸皇、宗室兄弟,仍用‘弘’字为名。”
弘德殿还叫弘德殿,也不用改。
众人:
别人不说,弘昇、弘历等这次谢恩真真是真心实意,任谁,都不愿意一朝将用了小半辈子的名字给改了。
弘字多好啊,这可是圣祖精心为他们挑选的,他们还要圣祖保佑他们王爵永存呢,嘻嘻。
允禩等皇叔们却是脸色奇臭无比,看着小辈们不说嫉妒吧,反正就是不顺眼。
凭什么我们改了,你们不改?
弘晖试探提道:“要不,朕下一道诏书,恢复诸位王叔旧字?”
旧字,胤。
允禩惊喜:“可以吗?”
允祥斩钉截铁道:“不行。”
允禩瞪他。
允祥道:“现在不是时候,皇上刚登基,二十七天大孝尚未过,您就改弦易辙,实在不妥。”
那好吧,弘晖可是要做大孝子的,确实不好一登基就将先帝改避讳的命令给推翻了。
弘晖折中道:“等大孝过了,若遇盛事,或者王叔们立了大功,再寻机改过来也不迟。”
于是,允禩的心气儿也顺了。
真心觉着,新朝新气象,就是好。
改不改的,他要的是这份尊荣。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我选的新年号是“天盛”这两个字,《周易》天行健+《礼记》盛世。天乃天道,至高主宰,非常适合皇帝“奉天承运”的命格,盛表繁荣富强,为弘晖朝的鸿景,我觉着很不错,你们呢?
第 410 章
礼部、钦天监合力拟的可做年号吉字有天、乾、元、皇、昊、宸、隆、盛、泰、兴、和、宁、永、长、景、文、宁、德等, 德亨的眼睛扫过乾、隆两字,道:
“我觉着都好,可以任选两个字组合, 你们觉着呢?”
德隆摇头了,叹道:“兄弟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起名上面, 太过马虎草率了。你看看你给永琏、永璜的起的名儿,一个大宝,一个二宝,虽说弘旦一开始的名字不是你取的,但想也知道你取不出什么寓意好的名儿。”
德亨不赞同道:“贱名儿好养活,我都没起狗蛋儿这样的呢,他们就知足吧。”
德隆心有余悸:“那算来大宝二宝算是好的了?”
允禩、允祥听兄弟俩谈话听的直摇头,拿起笔来圈了几个字, 送去弘晖案头。
衍潢和德亨坐的近, 德亨看到他圈了天、乾、隆、盛四个字,德隆看到了, 也拿笔圈了乾、元、隆、和四个字。
德亨瞳孔微微收缩,随意道:“你们重了两个字。”
衍潢:“乾乃周易第一卦”
德隆接口:“象征君主、天、阳、刚健。”
德亨:“那你们怎么不直接选‘天’字?”
德隆嘿嘿:“这不乾字看着就不一般吗?”
他们不管是学满字还是学汉字都是从“天”开始学起,总觉着这个天字用烂了,不如乾字听着高大上。
德亨:“那这个‘隆’字”
衍潢:“兴盛、昌和、繁荣。两字组合在一起,意为‘天道昌隆’,君主成天受命, 开创繁荣盛世。”
德隆念道:“乾隆, 乾隆, 听着就很洪亮顺口是不是?”
允禩听到他们的这些话, 也笑道:“乾隆这个年号当真是好,开阔浩大,浩浩汤汤,不过,隆字还有极盛之意。”
允祥笑道:“其他字也很不错,德亨,你嘱意哪几个?”
德亨:“还是让皇上选吧,我觉着都好,挑花眼了。”
弘晖放下笔,拿起几人选的字,刚才几人对话他也都听到了,道:“乾隆两字固然好,不过,朕念着,像是在念别人的年号。”
允禩忙道:“这是上天示警,与君主不合,那万万不能用这两个字了。”
嗯,其实,说迷信,允禩比雍正帝不遑多让,似乎康熙帝的儿子们都挺迷信的,或多或少的都曾在府上养过喇嘛、道士什么的,像是老大、老三、老八三个,都因术士获罪。
允禩是很信冥冥中的感应的,既然弘晖这个皇帝自己说感觉不对,那就绝对不能用这个年号。
弘晖笑道:“不过,这两个字所寓示确实很不错,”他在“天”字上划了一个红圈,道:“大俗即大雅,大道至简,天比乾字更煌煌大势,”又在“盛”字上画上红圈,对允禩笑道:“方才八叔说隆字还有极盛之意,您话未尽,所谓盛极必衰,太过了。”
弘晖自己可以说“盛极必衰”这个词,允禩不能,这刚新朝呢,你就说寓意极强的话,这不给自己给旁人找不痛快吗,所以,他刚才属于未尽之语。
允禩笑道:“皇上博学多才,气度恢弘,我等不及。”拍了一记马屁。
嘿,咱叔侄心有灵犀啊。
衍潢和德隆也连声道,是我们没想到这一层了,果然不适合用那两个字。
弘晖:“不过,你们挑的寓意是极好的,是朕心中所期望的。”
又问德亨道:“天盛二字如何?”
他刚才看出来了,德亨或许真的挑花眼了,不知道挑选哪两个吉字,但不喜欢“乾隆”这个年号是肯定的。他要是赞同衍潢和德隆,会直接说出来,而不是避重就轻。
他也不喜欢。
他刚才说的是真实感觉,并不是托词,他对“乾隆”这两个字像是隔了一层膜,属于选谁都不会选这两个字的存在。
不得不说,他跟德亨心有灵犀了。
果然,德亨眼中异彩连连,真心赞叹道:“比‘乾隆’二字更好。”
果然有天命之说,这不,换一个皇帝当,人皇帝自己都觉着,“乾隆”年号听着像是在说别人,不是在说自己。
弘晖笑了起来,道:“那就用‘天盛’二字做新朝年号。”
允祥捋须笑说“天盛”两字的好处,道:“盛字更合皇上生辰。”
弘晖是三月二十六的生日,盛字下方的“皿”字,有“四”之形,成于四月,可不就是“盛”字吗,三四月又是草木生发逐渐鼎盛之时,弘晖的“晖”字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盛”字,从各方面来说,都与新帝相合。
德亨是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但只要弘晖不选乾隆这两个字,他就都同意。
天盛和乾隆意义同源,都是“顺天繁盛”之意,但天盛听着就更加温润祥和,确实和弘晖本人所表现出来的特质相符合。
衍潢和德隆出声念了两回,都道:“果然不错。”
新年号,就用“天盛”二字了。
将画了红圈的奏折传出去内阁,谕示:待明年改元,就启用天盛为新年号。
选完年号,弘晖又令人将亲手抄写好的册封皇太后圣旨送去礼部,待得册封之日,这份册封圣旨会交给太后,然后送入慈宁宫正殿供奉。
打开允禄的折子,弘晖开始批示。
国事重要,家事同样重要,新帝的老婆孩子怎么安置,内务府总管大臣允禄自有折本要上。
允禄原本是雍正帝的禁军大统领,现在新帝登基,自然得换了,换成了弘晖的心腹色布耄。
跟雍正帝不同,弘晖有自己的心腹亲军,都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虽然雍正朝时候,雍正帝下令限制各王府侍卫、亲军等数量,但后来德亨不是在城门外建了八城吗。
一城就是一旗,养自己亲军的法子有的是,就看你自己会不会养、养的能不能让人挑出错处了。
弘晖的亲军不止两千,他挑了两千出来充当御前护军。
这两千护军,跟衍潢、德亨都无关,只忠于弘晖一人,由他自己亲自率领。
除了护军,还有乾清宫侍卫。
新朝乾清宫侍卫也大换血了,由从龙之臣、或者从有“从龙之功”的大臣当中挑选子弟担任。
虽然乾清宫侍卫被弘晖当做奖赏性的美差,赏给有功之臣,但文、武素质上是一定要过关的。所以,这一批乾清宫侍卫只有十几个,不多,但精良。
文武兼备,那精气神儿,一看就精悍非常,十分的不好惹。
有这两项打底,再加上衍潢、德亨分领八旗左右两翼在外围布防,中间圈层的禁军就好安排多了,可以从弘晖潜龙时候的门下心腹中挑选,轮流担任。
色布耄是忠于弘晖的宗室,小伙子不仅忠心,还十分的能干,在弘晖手下当差勤勤谨谨,没犯过错处,是弘晖看好的议政大臣之一。
经过雍正朝的打压,弘晖现在有意优容宗室,选他做禁军统领,各方都满意。
弘晖对众位王叔们都是热情启用状态,没见先帝的好弟弟十三爷都和新帝的好王叔八爷平起平坐、不分伯仲吗对允禄,这位过继王叔,他自然也是与八叔、十三叔一视同仁啦。
您在康熙朝时候,内务府总管大臣就做的很不错,深受皇祖父夸奖,新朝初始,万象更新,到处都乱哄哄的,朕的后宫和内务府,就交给十六叔了。
说实话,允禄接到这个任命,是松了一口气的。
内务府总管大臣,非皇帝宠信之王公大臣不能担任,弘晖让他做内务府总管大臣,是安抚,也是信任。
他在新朝,妥了。
允禄还以为弘晖会将小十八从承德召回呢,看来新帝对小十八是另有打算。
允禄拟的后宫折本第一项,就是册封。
册封太后为皇太后,因为皇太后乌拉那拉氏既是母后皇太后,又是圣母皇太后,所以,尊称她为皇太后,徽号是昭和,册封大礼之后,官方明文就会用昭和皇太后称呼太后了。
册封原配嫡妻钮祜禄氏为皇后,徽号敬顺。
册封侧妃栋鄂氏为贵妃,美号庆。
册封庶妃纳喇氏为淑妃,美号敏。
册封庶妃李佳氏为静妃,美号容
都是之前弘晖定好的,凡是有所生育的,至少是个嫔,也都赐了美号,没有生育的,贵人、常在不等。
将册封皇后之父阿尔松本为一等承恩公这一条划掉,其他不做改动,准。
第二项,是迁宫。
首要就是给皇太后迁宫。
慈宁宫向来是太皇太后、太后颐养天年之所,但昭圣皇太后(孝庄文皇后)生前更喜欢慈宁宫东路的花园殿宇,所以日常起居,都在东路。
自她之后,逐渐慈宁宫大殿,就变成了举行庆典活动和朝拜接待命妇之所。
文皇后崩逝后,章皇后随文皇后之习,亦是居住东路花园,到了仁皇后,亦无改变。
仁皇后时候,她带着康熙帝无生养太妃嫔在此生活,这也无妨,但到了新朝,总不能让新太后和小婆婆们住在一起吧?
再者,人家老太妃住的好好的,你新太后一来就让她们搬家,不好吧?紫禁城就这么大,她们这些老太妃,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所以,允禄的意思是,将慈宁宫西路、供皇女所居四所、五所拆了,改建皇太后居所。
之前废太子允礽的女儿、雍正帝收养的兄弟的女儿、包括后来选秀从慈宁宫出嫁的云朵,都安置在这里。
雍正帝不管是自己生的还是收养的公主都已经出嫁,新帝的五个公主也自有安排,这样算的话,这慈宁宫西路,就算是空置了。
而且,新帝近些年都未再有弄璋弄瓦之喜,这慈宁宫西路养育公主之所,说不好还会不会再启用。
正好改建了给新太后居住。
对弘晖而言,他自然是希望母亲住新屋子,而不是住修修补补的旧屋子的。
而且,这些年京中房屋建筑在舒适性和便捷性上多有改进,新屋子住着自是要更舒坦,
所以,准。
那么,在新宫殿修建完成之前,太后不宜移宫,仍旧住长春宫。
因为新帝妃嫔众多,所以先帝遗孀们,诸如齐太妃,晋升皇贵太妃,移居长春宫之后的咸福宫;年贵太妃,熹太妃位分不变,移居启祥宫,启祥宫前后有两个主殿,两人正好一人一个。
其他未曾生育妃嫔,随这两宫居住。
这样,长春宫这一路三座宫殿,就临时成了先帝遗孀们的居所。
皇太后和太妃们的居所确定好了,再定新皇后居所。
坤宁宫早就成了祭祀场所,不在当选之列。
东西六宫之中心位置,靠乾清宫最近的两处宫殿,一个是翊坤宫,一个是承乾宫。
这两个宫殿都好,看新皇后选哪个了。
弘晖想都没想,将给新皇后的居所点了翊坤宫,和太后的长春宫比邻。
承乾宫,就给贵妃栋鄂氏居住。
新帝后宫两尊大佛定好了,剩下的孕育子女的妃嫔就好定了,再就是没有生育的贵人、答应等,安置在西三宫和东六宫,绰绰有余。
最后,就是圣祖老太妃们了。
雍正朝出初始,先帝定下让有王爵兄弟们奉养生母的仁政,这些年,陆陆续续搬走了很多。
最后留在紫禁城的老太妃们有三位,一个是生育皇长子允禔的惠太妃,一个是生育皇十七子允礼的勤太妃陈氏,最后一个,生育皇三子允址的荣太妃,在允址圈禁不久后,就已经薨逝。
还有一个主儿,是废太子妃石氏以及废太子的其他妃嫔们。
其他兄弟生母都已经接去王府颐养天年了,勤太妃陈氏是因为允礼还是郡王爵,不符合先帝定的奉养太妃条件,废太子妃石氏是没办法,允禩两不沾,雍正帝就扣着惠太妃不放,明显就是为难他。
到了弘晖这里,就很简单了。
惠太妃晋升皇贵太妃,着廉亲王奉养天年。
废太子妃石氏,享亲王太妃之尊,其他废太子妃嫔全都晋升一级,允理亲王弘皙接去郑各庄奉养天年。
弘晖批一个“准”字,然后抽出一张新纸给远在遵化苦哈哈修皇陵的果郡王允礼写信:
待大行皇帝梓宫入陵,朕将论功行赏,晋升十七王叔为亲王爵,届时,朕将躬送老勤太妃移居亲王府
您现在不要着急,好好给朕干活儿,以后有的是尊荣等着您呢。
勤太妃在宫里一切都好,朕会着重照顾的。
合上折子,打开另外一份给兄弟们封爵的折子
【作者有话说】
本章算是弘晖后宫状态了,细写,是因为他的后宫,将会在以后影响朝堂变局,只能说这么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