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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报应不爽。

    时间匆匆, 转眼间已到十二月,周荷庭醉心工作,公司, 酒店,港城, 三点一线,人事经理轻轻叩门:“周总,这位是新来的助理。”

    周荷庭抬头, 门口俏生生站着一位姑娘,姑娘二十六七岁模样, 拘谨地打了声招呼:“周总好, 我是新来的助理, 陈嘉。”

    程?

    周荷庭皱眉:“你姓程?”

    “不是程, 是陈,耳东陈。”陈嘉不明白周总怎么一听自己的姓就变了脸色。

    周荷庭自嘲一笑, 朝陈嘉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距离分手,不, 他和程泽称不上分手, 距离上次摊牌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周荷庭用工作麻痹内心, 他让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事做, 让自己没有空想起程泽。

    可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陈’就能扰乱他的心神。

    周荷庭拿起手机, 滑入微信,第一个联系人是【小土鳖】,呵,可笑至极。他把程泽放在置顶, 可程泽呢?估计连前三都排不上。

    对话停留在十一月十一号,程泽一如既往的给他发土味情话:【你猜我最爱吃什么水果?】

    他回:【猕猴桃。】

    小土鳖:【不,是你这个开心果~】

    屏幕转暗,周荷庭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

    你就那么贱!

    周荷庭拉下脸来,他怎么能看着对话就没出息的笑呢。

    手指点在鲜红的【删除】上,于公于私,他都该把程泽删了,让程泽彻底离开他的世界。周荷庭盯着【删除】良久,久到那两个鲜红的字逐渐扭曲,它们长出了嘴巴,肆意嘲笑,而后团成一个团,鲜红的团子在空中跳跃,最后跳在他的鼻子上。

    小丑。

    自作多情的小丑。

    周荷庭下定决心,手指轻轻一点,小土鳖消失了。

    对,就该这样,土鳖终究是土鳖,他有自己的归宿——龟缩在暗无天日的水底。

    周荷庭一鼓作气,滑到相册,他不拍照,目前为止,相册里只有一段视频和一张照片。

    都是程泽。

    点开视频,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泄出,周荷庭目不转睛,看的很仔细,他的注意力都在程泽的表情上。

    ——你活也差。

    视频里程泽蹙起的眉,难耐的表情无一不证实他的说法。

    周荷庭目光渐渐呆滞,不由想,也许程泽是因为这个才跟他分手的。

    ——谁会喜欢强上自己人。

    周荷庭猛然惊醒,他和程泽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否删除此视频?】

    周荷庭点了确定。

    【是否删除此照片?】

    周荷庭犹豫,这张照片是趁程泽睡觉时候偷偷拍的,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很乖。

    ——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删除。】

    精气神仿佛被抽空,周荷庭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下企里了”(企里:干净)

    “周总。”陈嘉敲门:“会议要开始了。”

    周荷庭重重按压一下太阳穴:“好。”

    会议持续到晚上八点,自被周在琛重创,公司内部乱成一锅粥,各路人马忍不住现身,刚开始周荷庭放任不管,任由他们现原形,今天在会议上,猝然发难,一举歼灭异心者。

    虽早到了下班时间,但公司上下没有人敢走,毕竟不知道下一个被清的人是谁。

    将近十二点,全部肃清。

    周荷庭长舒一口气,不论是周信达的人还是其他‘兄弟’的人,都没了个干净。

    “周总,那,那我先下班了?”陈嘉心里叫苦不迭,第一天上班就遇上大事件,都十二点了大老板还没有走的意思。

    看到陈嘉周荷庭不免想到程泽,冷淡道:“通知人事,明天给大家放一天假,你下班吧。”

    灯一盏一盏熄灭,偌大的公司很快就剩周荷庭一人。

    周荷庭站在落地窗边俯瞰繁华似梦的H市,H市处处高楼,夜夜笙歌,是了,他周荷庭为什么站在这伤感春秋?他合该醉生梦死去。

    是他不要土鳖!

    拿起外套,周荷庭快步离开公司,他走得很快,想把某些东西甩在身后。

    坐在车上,周荷庭拨通好友电话:“在哪儿玩呢?”

    好友一怔,说了位置,“你来不?”

    其实他就是顺口一问,以往周荷庭不爱来吵闹的地方,没想到这回爽快应了:“马上到。”

    派对异常热闹,全是熟人,周荷庭紧绷的弦微微放松,好友笑着打趣:“听说你现在单身,哥们还没祝贺你摆脱未婚妻呢。”

    周荷庭喝了一口酒,没接话茬。

    好友好奇:“瞧你这衰样,要真舍不得顾岚岚,就去追她丫的。”

    “没有舍不得。”周荷庭道:“我现在开心的不得了,终于没了累赘。”

    “您当我眼瘸呀。”好友举起酒杯跟周荷庭碰杯:“啧,爱情是杯苦酒,一醉解千愁。”

    千愁难解,万愁新增。

    再热闹的宴席终会散场,周荷庭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在H市的落脚地是酒店的总统套,可那里也有程泽的痕迹。

    “走,第三场去不去?”好友一身酒气,建议道:“找个妞美美睡一觉?”

    周荷庭怔愣片刻,摇了摇头:“我回公司。”

    “我去!”好友惊叹:“拼命三郎啊您,但你喝了那么多,能行吗?”

    周荷庭站起来,身形不稳,晃了一晃,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好些了,声音喑哑:“帮我叫个车吧。”

    好友拗不过他,吩咐侍应生叫车,车很快就到,周荷庭打开窗户,夜风灌进车厢吹散酒气,路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声音,周荷庭看着快速倒退的建筑忽然感到悲伤。

    他想程泽。

    很想很想。

    “调头。”周荷庭突然道:“去H大学。”

    司机没有多言,掉头驶向H大。

    这条路他走过,周荷庭静静想,街道拐角有家幼儿园,早上有家长送小朋友,叽叽喳喳,像有一万只鸭子同时叫。

    卷起门帘的早餐店隐隐透光,原来半夜他们就在忙活了。

    周荷庭忽然认同程泽的‘恶言恶语’,他真是一个烂到透顶的人。

    “H大到了。”司机出声提醒。

    周荷庭的脸隐在黑暗中,“走罢,去酒店。”

    再次回到老地方总统套,周荷庭不敢细看,不敢回想,匆匆洗去一身酒气,将自己扔进沙发。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喊他:“周荷庭!”

    周荷庭睁开眼,面前倏然出现一张脸,是程泽,他又惊又喜,一把搂住他,“你回来了。”

    程泽埋怨:“你抱得太紧了,快松开。”

    “不,我不要。”周荷庭死死搂住程泽的腰:“说什么也不放。”

    “程泽,我不该怪你。”周荷庭喃喃道:“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

    “你确实没资格。”程泽声音冷冽:“周荷庭,这些都是你的报应,是你应得的!”

    “我认。”周荷庭低声道:“我做的一切我都认,程泽,我真心向你道歉。”

    “高高在上的周总怎么会有错呢。”程泽将周荷庭推开:“我只是个土鳖,生活在泥里的土鳖,受不起周总的道歉。”

    “不是这样的。”周荷庭伸手去够程泽,可程泽离他好远,怎么也摸不到,他急道:“程泽!程泽!”

    周荷庭眼睫颤抖,猛然坐起身,茫然四看,房间空空荡荡,原来是做梦,他将胳膊搭在脸上,掩住眼睛。

    他知道在自己在自欺欺人,他明明很想程泽,为什么嘴硬?

    为什么不去找程泽将想说的话说给他听?

    莫须有的自尊和骄傲能带来什么?

    周荷庭懊恼,应该在分手后的第一天就去找程泽!他立马从沙发上起来,鞋子都没穿直奔衣帽间。

    衣帽间的衣服很多,程泽的占了半壁江山,周荷庭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翻找,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程泽的旧衣。

    周荷庭死死抓住旧衣,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天还没亮,周荷庭竭力克制住现在就去找程泽的冲动,他展开程泽的T恤,上面还残留他的味道吗?

    脸埋进T恤,重重吸了一口,只有微弱的气息,这股气息激发内心深处的欲,周荷庭忽然觉得饥渴,喉咙发涩,他将鼻子深深埋进去,急切去寻那抹似有似无的香气。

    可不够,远远不够。

    周荷庭赤红着眼,舔了舔唇瓣,将T恤揉进一处充血肿胀地。

    翌日清晨,周荷庭提着洗干净的T恤袋子站在程泽宿舍楼下,眼看过了八点程泽还没下楼,周荷庭耐心等待。

    从八点等到十点依旧不见人影,可除了等别无他法,程泽将他拉黑了。

    眼看到了饭点,周荷庭有些站不住,他靠在树上眼睛还盯着门口,不期然看见一位熟人,他快走上前:“你是程泽的朋友,叫章,章?”

    “章洛生。”

    “对,我见过你。”周荷庭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你能帮我把程泽喊下来吗?”

    章洛生奇怪道:“今天周六,他不在学校。”

    周荷庭连忙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上次就是因为他才跟程泽生气,章洛生单方面与程泽冷战,谁知程泽跟个呆子似的,一点也察觉不到,搞得他不尴不尬,只好放弃与程泽冷战。

    眼前的男人似乎很在意程泽,章洛生不禁起了坏心,想让男人知道在程泽不会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里,于是他说:“程泽应该去找他哥哥了吧,你知道他哥哥吗?叫盛礼。”

    盛师兄。

    周荷庭点点头:“你知道盛礼家在哪吗?”

    章洛生笑眯眯道:“我知道啊,程泽跟他哥哥关系很好,他每周都要回去呢。”

    周荷庭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不由细细打量章洛生。

    章洛生年轻,脸庞稚嫩,可眼中却透着不可捉摸的光。

    第62章 第 62 章 两通电话。

    自从摆脱周荷庭, 程泽天天好心情。

    正值周末,天虽冷了些但阳光明媚,程泽提议出去走走, 盛礼没有拒绝。

    “盛哥,我想去寺庙。”

    盛礼有些奇怪, 问:“你不是不信神佛吗?”

    “嘿嘿,我改变观念了。”

    程泽认为周荷庭能从他的世界消失简直是各路神仙保佑,所以他得去拜拜。

    栖玄寺是H市有名的千年梵刹, 建在山中,风景秀美, 但天气寒冷万物凋零, 倒显得有些萧瑟。程泽和盛礼慢慢悠悠穿过朱红回廊, 不远处青烟袅袅, 缕缕檀香萦绕鼻尖,盛礼问道:“阿泽, 你想求什么?”

    程泽俏皮道:“自然是财啦,我要当大老板, 挣好多钱好多钱, 买别墅, 开豪车!”

    “志向不改。”盛礼失笑:“高中时你就立下这宏愿了。”

    “嗯, 我妈说我聪明, 以后一定是大老板。”程泽笃定道。

    盛礼立刻想起爽利质朴的淑芳阿姨,敛去笑容, 正色道:“一定会实现的。”

    “盛哥你呢?你想求什么?”

    盛礼的视线落在程泽身上,笑道:“我所求的,就在身边。”

    “身边?”程泽四处看了看,没东西啊, “盛哥你在说什么禅机?”

    盛礼淡笑不语。

    程泽想了想,恍然大悟:“盛哥你想说的是把握当下,对不对?”

    “对。”盛礼揉了揉程泽的脑袋:“阿泽真聪明。”

    两人并肩而行,转过长廊,廊道内有壁画,程泽细细端详,没看出个所以然,问盛礼:“上面画的是什么?”

    盛礼解释:“这是佛众赴会图,上面部分是四菩萨、五方佛、六观音及飞天等32个人物,瞧,最左边的是……”

    一连串的名字听的程泽脑仁疼,他忙走了几步,指着一幅画道:“这个我知道,画的是十八层地狱。”

    盛礼顺着程泽的手指看去,低声呢喃:“不知道我死后会不会入地狱。”

    他的情太过肮脏。

    青面獠牙的小鬼,刀山火海,冒着泡的油锅,看久了背后隐隐发冷,程泽搓了搓手臂:“盛哥,我们快走吧,进大殿烧香拜佛去。”

    两人走出廊道,拾阶而上。

    周荷庭从拐角处现身,他一路跟着程泽,从盛家跟到栖玄寺,他故意落在两人后面,章洛生的话一直萦绕心头,加上之前察觉到的细枝末节,他认为盛师兄和程泽之间有什么不可对外人道的秘辛。

    在外面踌躇片刻,周荷庭到底不敢进去,身高模样太过惹眼,程泽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只能不远不近跟着。

    只见盛礼低头与程泽说了什么,程泽乖乖点头,而后两人各拿三炷香用烛火点燃,将香举至眉间。

    灰白烟气盘旋上升,周荷庭看不清两人表情,但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令他火大,为什么盛礼和土鳖能那么整齐举起香?为什么他们连插香的动作都一致?

    周荷庭不由想到程泽是被盛礼养大的。

    多可怕,朝夕相处数千个日日夜夜。

    周荷庭死死盯着盛礼,忽然憎恨起他高尚的品格。

    小时候,他们一帮小屁孩都很崇拜盛师兄,盛师兄性格好,对待他们并不居高临下,而是以礼相待,将他们当成大人,每当他和时蕴玉吵架斗殴,总爱找盛师兄当裁判,因为他知道,盛师兄不会被时蕴玉乖顺的外表迷惑。

    那时,盛师兄是他唯一不讨厌的人。

    现在,盛师兄是他最讨厌的人,超过时蕴玉。

    周荷庭躲在门外,看着程泽和盛礼一起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异常刺目。

    让人联想到古代成亲的拜天地。

    周荷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程泽从蒲团上拉起来。

    盛礼有什么资格和程泽拜天地?

    他凭什么?难道就凭他几年的养育之恩吗?

    呵呵,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拉一把孤苦无依的小土鳖,盛礼做为长辈,应该自觉和小辈保持距离,怎么能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还一起磕头?!

    盛礼挟恩图报,绝对是他逼迫程泽!

    周荷庭牙都咬得泛酸,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前拉程泽却见盛礼微微侧头。

    “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周荷庭缩了缩身子,好在盛礼没有回头,只是看向程泽。

    盛礼用视线描摹程泽的面容,一笔一划皆隽永。

    半晌后,他抬头望着庄严的佛像,在心里许下愿望:佛,我只要他,只愿他平安快乐,常伴身侧。

    “嗯?”

    离得远,没有看清盛礼的表情,可周荷庭却感到怪异,拜到一半,盛礼睁眼看程泽做什么,程泽又不是神佛。

    周荷庭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程泽道:“盛哥,我许完啦。”

    程泽睁开眼从蒲团上起来,见盛礼仍跪着,奇道:“盛哥,你是不是起不来了?”

    不会吧,按理说盛哥还没到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的年纪啊。

    “我扶你。”程泽说。

    盛礼低垂着头,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暗潮涌动,不动声色卸了力道,双膝重重陷进蒲团里,“嗯,麻烦阿泽了。”

    他的头仍微微低垂,他在忏悔:在佛面前,使了肮脏的小伎俩。

    周荷庭再也忍不下去,跑到侧殿,躲在角落确保无人注意后拨通盛礼的电话。

    他疯了。

    周荷庭清晰知道自己疯了。

    他不能接受程泽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哪怕那个人是盛师兄,是养大程泽的盛师兄。

    嗡嗡嗡。

    急促的铃声响起。

    盛礼浑身一颤,抬头望向高座上的佛祖,是警示吗?

    “阿泽,我好些了,我自己起来。”

    程泽哦了一声,心想盛哥真是好面子,在他面前还逞强,不过他人美心善,就让让盛哥吧。

    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是周荷庭,盛礼拧起长眉,跟程泽说了一声便走远几步接起电话:“喂,荷庭?”

    周荷庭盯着在殿内四处闲逛的程泽,说道:“盛师兄,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周荷庭却说:“师兄你在哪儿?好吵啊,我听不清。”

    盛礼无奈,只好又往幽静处走了走:“能听清吗?荷庭?荷庭?”

    “好点了。”周荷庭一边敷衍一边进入大殿,程泽就在他前面。

    程泽正百无聊赖盯着供奉的烛火看,忽感背后一凉,正要回头看手机叮铃铃响起,程泽拿出手机,奇怪,是座机号码?

    盯着这串陌生数字良久,还是决定接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零星几个人,透过木窗还能看见远处的盛礼,程泽稍稍心安,“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不怎么安静,偶尔传来电流的滋滋声。

    程泽有些不耐烦:“谁啊?不说话我挂了。”

    “是我。”

    是我。

    简简单单两个字,声音通过电流有些扭曲,可程泽还是听出来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语调不可控制拔高:“时蕴玉!”

    时蕴玉目光落在村里唯一一台泛黄的座机上,“程泽,是我。”

    程泽再三确定电话那头的人是否是真的时蕴玉,时蕴玉再三重复真的是他,程泽冷笑:“哟,时大主席怎么想起我了?当初走的不是很潇洒吗?”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是不是终于想起来告别了?呵呵呵,真难为你还记得。”

    时蕴玉说不出来话,静静听着程泽的指责。

    程泽憋了一肚子的火,“你应该贯彻始终,怎么今天有时间给我这个陌生人打电话?”

    “对不起。”

    时蕴玉握住电话线:“程泽,我也不想不辞而别,只是,只是我没有办法。”

    “呵呵。”程泽压根不信,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有多难?

    “你有想我吗?”时蕴玉垂下眼眸,紧张而期待的等程泽回答。

    程泽冷声道:“没有。”

    “谁会想一个陌生人。”

    时蕴玉低笑:“我会,我天天想着一个陌生人。”

    “我离这个陌生人好远好远,天南地北,每天清晨我站在山顶,望着一片又一片绵延不绝的山,等着朝阳初升,我就开始想一个陌生人。”

    “程泽,你知道吗,这里好落后,简直不想二十一世纪,村子里都是老人和小孩,去最近的镇子都要爬两个山头,这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陌生人,如果他要是来这儿会怎么样呢?以他的脾气可以在这儿撑一天吗?”

    程泽听不下去了,他蹲在地上:“我要挂电话了。”

    “不能可怜一下陌生人吗?”时蕴玉声音带着笑意:“陌生人要打一通电话可不容易。”

    大殿的地砖是黑色的,程泽摸了摸,好凉,他望着地砖想,自己在拜佛,也许可以大发善心听陌生人说一会儿话。

    于是他大发慈悲地说:“好吧,但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要快点说。”

    “嗯。”时蕴玉道:“谢谢你,你这样好的人过得好吗?”

    程泽眼睫毛不断眨着,手指在地上画圈圈:“当然很好啊,盛哥回来了,我还拿了奖学金。”

    “好厉害。”时蕴玉称赞道:“有认识新朋友吗?”

    “有啊。”程泽猛然反应过来:“时蕴玉,你是我爹啊,问这问那的!”

    时蕴玉想了下,问:“你想让我当你爹吗?”

    “滚!”程泽怒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时蕴玉感叹道:“你的脾气不太好,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你这样开不起玩笑以后谁还跟你玩?”

    “时蕴玉,你故意的是不是!”

    该死的时蕴玉,故意用他以前的话噎他!

    “程泽,你变聪明了。”时蕴玉笑道:“假以时日能追上爱因斯坦。”

    程泽得意:“还用你说。”

    时蕴玉突然道:“周荷庭有没有找你麻烦?”

    “哼,他是个大混蛋。”程泽脱口而出。

    “可以跟我说说吗?”时蕴玉声音沉下来。

    程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说出来了?要是让时蕴玉知道……那他的脸真是丢尽了。

    “没什么事。”程泽支支吾吾道:“已经解决了,周荷庭早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再也不会烦我。”

    “是吗。”

    时蕴玉一听就知道程泽肯定瞒了他一些事,而且是大事。

    程泽不敢再说,时蕴玉的恐怖他是见识过的,连忙岔开话题:“你现在在哪啊?”

    “F县,有听说过吗?”

    “没有。”程泽闷闷道:“一听就好远。”

    时蕴玉调侃:“远才能跟你当陌生人啊。”

    程泽恼怒:“好,我跟你这个陌生人说了太多话,早该挂断了!”

    时蕴玉的声音变得飘渺:“我得挂电话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给你。”

    程泽静静听着。

    “我不奢求你等我,这太自私了。”时蕴玉柔声道:“所以,程泽,想着我,每天都要想着我,能做到吗?”

    “我的事情很多,不可能天天想着你。”程泽硬邦邦说道:“这个要求也很自私。”

    “好吧。”时蕴玉无奈道:“那换我天天想你好了。”

    程泽冷着脸道:“脑子长在你身上,随便你。”

    时蕴玉笑:“我会尽快回来的。”

    “噢。”程泽眼珠子转了转,手指在地上飞快画圈圈:“腿长在你身上,随便你。”

    “不要给别人煲汤。”时蕴玉正色道:“程泽,能做到吗?”

    “我又不是保姆。”程泽撇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时蕴玉放缓呼吸:“我挂了。”

    程泽轻轻道:“嗯。”

    挂了电话后程泽蹲在地上良久不动,周荷庭忍无可忍一把拽起程泽:“还在想着他?”

    “你!”程泽吓得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儿!”

    “我问你。”周荷庭额角青筋暴起,眼眸喷火:“你和时蕴玉断没断?”

    他听见了,听出了程泽的言不由衷,听出了程泽的落寞孤寂。

    周荷庭快要发疯,嫉妒的发疯。

    他没忘记自己是从时蕴玉手上抢来的程泽,他从来没想过也没敢深想,程泽会和时蕴玉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是上床。

    他害怕想。

    可一通电话让他的恐惧无处遁形。

    程泽和时蕴玉是两情相悦的吗?

    不,他不允许。

    周荷庭脸色阴沉,时蕴玉那个贱人,一定是他靠着人畜无害的外表欺骗了程泽!

    程泽单纯,一定是时蕴玉勾引的他!

    周荷庭道:“时蕴玉不是好人,不许你跟他来往!”

    程泽又惊又惧,不断推搡周荷庭,“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周荷庭怒极反笑:“你是我的人,你说关我什么事?”

    “什么你的人。”程泽也生气了:“周荷庭你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道德?什么你的人他的人,我就是我,不是谁谁的所有物!”

    两人的争吵引来周围游客侧目,周荷庭强压下满肚的愤怒和嫉妒,“我们到外面说。”

    “不去。”程泽扯出胳膊:“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

    周荷庭的心裂了一道大口子,痛得他声音喑哑:“不是的,我们还有羁绊的。”

    “呵。”程泽转身就走,懒得跟神经病说话。

    “程泽。”周荷庭喊住他:“我们谈谈好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程泽出了大殿,四处搜寻盛礼的身影,他不知道周荷庭是从哪冒出来的,但他知道,一旦沾上周荷庭绝对没有好事。

    周荷庭立在门内,高大佛像投下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在黑暗中,隔着一道门,程泽倚在栏杆上冲盛礼招手:“盛哥!”

    慈眉善目的佛,悲悯众生的佛,救苦救难的佛。

    周荷庭立在佛前,盯着程泽,想,也许是神明指引,要他忏悔。

    “程泽。”周荷庭低声叹息。

    “程泽,对不起。”

    “盛哥,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程泽十分敬老。

    噔噔蹬下楼梯,刚刚站稳,手腕一紧,眼前一花,周荷庭将他拉到墙角。

    “有完没完?”程泽背靠青砖,有淡淡的潮气,不是很好闻。

    周荷庭按住程泽的肩膀,“只有这样你才会听我说话。”

    程泽噎住,半晌后道:“你松开,我听你说。”

    大爷的,今天他是客服吗,一个两个都要跟他说话。

    周荷庭摇头:“你总是骗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程泽瞪他:“周荷庭,你很有问题!”

    “这段时间我都在想你,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程泽怔愣。

    周荷庭继续道:“我们的开始不光彩,过程也不美好。”

    “我总是在伤害你。”

    程泽点头:“没错。”

    周荷庭歉疚道:“程泽,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多么内疚,多么后悔,你报复我吧,将我施在你身上的手段尽数还给我,我绝对受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周荷庭哽咽道:“我求你原谅我。”

    程泽漠然道:“说完了?”

    “你不要这样。”周荷庭的手指颤抖:“程泽,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不要这样,不要用冷漠的眼神看我。”

    “程泽,你打我吧。”周荷庭拉过程泽的手往自己身上捶打:“你打我好不好?不然你也强上我一回?拍视频威胁我,好不好?”

    “周荷庭。”程泽皱眉将手抽回来:“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覆水难收吗?”

    “意思是倒在地上的水无法再收回,已成事实的事难以挽回。”程泽冷声道:“你是如何伤害的我,如何威胁的我,这些我不会忘也不能忘。”

    “但是,我并不打算与你纠缠不清,如果真的想要我原谅你。”

    程泽睥睨着他:“那就从我的世界消失。”

    周荷庭踉跄着后退几步,程泽的言语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劈开他幻想的纱幕,露出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你对我只有恨吗?”

    “不止恨。”程泽绕过周荷庭,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3章 第 63 章 圣诞快乐。

    房间里的空气冷冰冰的。

    周荷庭四肢张开躺在地板上, 寒意似冷水将他浸泡。水晶灯璀璨似星,投下的光影斑驳,他漫无边际想着与程泽的点点滴滴。

    过去片段如走马灯在脑中转了一遍又一遍, 程泽的笑,程泽的眼泪, 程泽倔强的眼神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不能没有程泽。

    周荷庭冷静下来,心中已有了主意,他从地上起来, 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将所有的消极伤痛冲刷而净。

    从一开始, 他就在与程泽争输赢。

    第一回合, 周荷庭胜。

    第二回合, 程泽胜。

    一败一胜, 算平局。

    周荷庭露出笑容,第三局还没定胜负, 不是吗?

    “你猜猜。”

    程泽问章洛生:“你猜圣诞节会下雪吗?”

    章洛生不假思索道:“不会。”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程泽在床上翻滚:“可怜可怜我这个南方孩子吧,我想看雪。”

    章洛生无情打破程泽的幻想:“去年没下雪, 今年大概也不会下。”

    “啧。”程泽可惜道:“圣诞节和喜欢的女孩一起出去看雪, 多浪漫啊。”

    “顾岚岚交新男朋友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泽猛然从床上坐起:“死嘴, 快闭上!”

    顾岚岚交男朋友第一时间告知程泽, 还想约程泽出来认识一下,悲痛不已失恋·程泽果断拒绝。

    为此, 章洛生笑了他好几天。

    章洛生冷哼一声:“老老实实在寝室看书吧。”

    “真没意思。”程泽哀嚎:“要不是盛哥出差了,我就找他玩去。”

    章洛生眸光闪烁:“你哥他有交过女朋友吗?”

    “嘶,这还真把我问住了。”程泽回想:“印象里好像没有。”

    “盛教授条件那么好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难道说他有隐疾?”

    “不可能!”程泽立马反驳:“我哥好着呢。”

    章洛生眯眼:“你怎么知道?”

    程泽羞赧, 支支吾吾道:“我就是知道!”

    其实高中的时候他早起上厕所看见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章洛生目露精光:“盛教授是同性恋。”

    “哈哈。”程泽捂着肚子笑:“我是同性恋我哥都不可能是同性恋。”

    章洛生不说话了,自从上次聚餐他隐隐察觉不对,可说不上来哪不对,只能将内心的想法暂时搁置。

    后来他一直留心观察,从盛教授的为人处事上可以看出来是个正派的人,章洛生一直怀疑自己多心,也许盛教授是把程泽当成儿子看待,自然亲近些。

    “算了。”章洛生摇头,他上心程泽的事干什么。

    到了圣诞节那天,果然没下雪。

    程泽失望透顶,待在寝室门都懒得出,章洛生喊他吃饭也不去。

    “真不去?”章洛生使出杀手锏:“我请客。”

    程泽翻个身,背对章洛生:“不去。”

    章洛生哄骗他:“程泽,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二十三窜一窜,你不吃饭怎么长到一米八?”

    程泽颓废道:“我还没有二十三,等我到二十三再吃吧。”

    章洛生气得脑仁疼,转身就走。到了食堂又忍不住拿起手机,想问问程泽要不要带饭。

    大爷的,你是真贱啊!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

    “爱吃不吃,饿死最好。”章洛生打了四个菜,吃得撑撑的。

    吃完没着急走,想了想再次把红色软件下回来。

    标题:圣诞节适合和兄弟去的地方。

    正文内容:我跟他又好了,不对,我们压根就没吵架,他这个人心大,一点也没发觉自己的问题,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我要求多也没用,说话回来,兄弟间不就是这样吗。

    额,扯远了,我上来是想问问圣诞节去哪里比较好?我在H市。

    想着回帖应该要一段时间,章洛生打算散散步,沿着食堂往前走,不知不觉出了校门,空气中飘着香甜的味道,章洛生循着味道,发现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橱窗里的甜点各个精致漂亮,章洛生一眼就相中了位于C位的栗子蛋糕,最上面缀了一颗鲜红樱桃。

    全款拿下。

    当章洛生提着蛋糕站在宿舍楼下时,猛然反应过来,他刚吃过饭,买蛋糕干什么?

    一定是冲动消费。

    章洛生宽慰自己,没事,宿舍有老大他们还怕会剩吗,而且程泽也没吃饭……

    对,不是特意买给程泽,是买给大家吃的。

    “章鱼哥,你回来了?”程泽从床上探头看他。

    章洛生淡淡应了一声,将蛋糕放在桌子上。

    “你买的什么?”

    “栗子蛋糕。”章洛生拆开外包装:“老大和老三呢?”

    程泽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章洛生:“你傻了,老大一早就去陪女朋友了,老三从昨晚就没回来。”

    “……咳咳。”章洛生还真忘了,“哦,对。”

    “这蛋糕很多人买,我排队买的,对了,你不许吃。”

    程泽本来没想吃,但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什么意思,吃独食啊你。”他从床上下来趴到桌子边盯着栗子蛋糕看:“看着挺好吃的嘛。”

    “那当然。”章洛生挡住程泽:“你不是不吃饭吗,这个也别吃。”

    “我非吃不可!”程泽叉腰喊道。

    章洛生暗笑,用胳膊护着蛋糕:“就不许你吃。”

    “我偏偏要吃。”程泽成功从章洛生手里抢过蛋糕,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得意道:“啦啦啦,吃到了。”

    “真是强盗。”章洛生笑道。

    章洛生看程泽吃得香甜,不禁弯了弯眉眼:“把它都吃了,不许剩。”

    “哦。”

    程泽不明白,明明是章洛生买的蛋糕,他怎么一口都不吃。

    等程泽把蛋糕吃干净,章洛生才想起自己发的贴子。

    第一条高赞评论竟然是一张图。

    一个狗后面飘着五颜六色的旗。

    什么意思?这狗真够丑的。

    接着往下翻,一位momo问:为什么要跟他过圣诞啊?

    章洛生回:他想看雪,但H市没下雪,他心情比较低落,所以想带他出去玩。

    momo很快回复:你人真好,你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吗?

    章洛生想了想,回:不是。

    问半天也没有推荐地方,章洛生不打算回复她了,接着往下翻评论区。

    小林快跑:我知道,我知道,今晚国贸有活动,很热闹的!推荐!

    章洛生忙问:什么活动?

    小林快跑:应该是放烟花,倒计时,还有圣诞老人和麋鹿,反正挺好玩的。

    章洛生:谢谢。

    小林快跑:不客气,祝你和男朋友共度美好夜晚!?????

    男朋友???

    谁???

    章洛生:…我和我朋友去,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是gay。

    小林快跑:啊?那你的文字挺爱他。

    什么爱不爱的,恶心!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老是把纯洁的兄弟情想歪。

    就决定是你了——国贸!

    章洛生查了查活动时间和地点,对程泽说:“晚上我们出去吧?”

    “出去?”程泽幽幽看着章洛生:“出去吃狗粮?今晚肯定满大街的情侣。”

    “怂包。”章洛生嘲讽道。

    程泽不服气:“谁怂?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让那些男人看看什么才叫优质男,让美女们知道知道外面好男人多的是!”

    “呵呵。”章洛生无情戳破程泽的幻想:“把你脑袋上的呆毛捋顺再说吧。”

    “啊!”程泽下意识护着脑袋,踱着螃蟹步去卫生间打理头发。

    两人抵达国贸时天已经黑了,路上随处可见圣诞元素,五颜六色的彩灯汇成绚烂彩带,欢快的圣诞歌曲钻进耳朵里,身旁是带着圣诞帽的男男女女。

    程泽感慨:“好多人啊。”

    章洛生:“乡下人收收味。”

    程泽瞪他:“你收收贱人味。”

    对呛完,两人诡异陷入沉默。

    章洛生不自在移开视线,看见前面有卖圣诞帽的小摊,主动打破僵局:“我们去买一顶帽子戴。”

    “行。”程泽爽快应道。

    圣诞帽都大差不差,只是在细节上略有不同,章洛生很快选好一顶,程泽则在一堆帽子里纠结。

    “就这个吧。”章洛生递给程泽一顶和他一模一样的帽子,“挺帅的。”

    程泽左看右看,勉强道:“也行。”

    “你真笨。”章洛生指了指程泽头顶:“戴歪了。”

    “啊?”程泽抬头看章洛生的帽子:“我觉得没有啊,我照你戴的。”

    “我又不是镜子!”章洛生上前两步,“把手放下来,现在弄得更歪了。”

    程泽哼了一声:“我的眼睛不长在头顶,戴歪了也很正常。”

    “别动。”章洛生抬头轻轻摆正程泽的帽子,他垂下眼,看见程泽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珠子也不老实,灵活地左顾右盼,他不由凝神细看,原来程泽的睫毛长翘,密密的似小扇。

    程泽戳了戳章洛生的胸肌:“好了没有。”

    “嗯。”章洛生留恋地捏一下程泽帽子尾端的毛茸茸小球,“好了。”

    “刚才我就发现了,好多人往前跑。”程泽踮起脚看:“你快看看哪里有什么。”

    章洛生的目光从程泽身上移开,转而往前看,“是圣诞老人,麋鹿拉着圣诞老人在发礼物。”

    其实程泽没过过圣诞节,上学时班级里的同学流行送平安果,他一个也没收到。住在盛哥家后,盛哥工作忙顾不上过节,更被说这种洋节了,他也不敢乱提要求。

    因此程泽心里是很雀跃的,但又不好意思让章洛生察觉到这份雀跃,只能拐弯抹角道:“章洛生,是真的麋鹿吗?”

    章洛生语气温柔:“我们过去看看。”

    好耶。

    “好吧。”程泽别扭道:“就去看看吧。”

    可是人太多了,鞋挨着鞋,一点多余的缝隙都没有,程泽根本挤不进去,章洛生本来和程泽紧紧靠着,可没一会儿就挤散了。

    一定要见圣诞老人!

    程泽咬着牙往前挤,忽感头上一凉,伸手一摸,帽子不见了!

    “谁拿了我的圣诞帽?”程泽想回头看,可太挤,只能侧过脸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程泽气道:“那个王八蛋拿了我的圣诞帽?!”

    好多人,好多声音,程泽只觉自己在一口大缸里,耳朵嗡嗡响。

    真是个大坏蛋!

    程泽咬住嘴唇,圣诞老人没看见,圣诞帽也被人抢走了!

    “狗屁的圣诞节,我一辈子都不要过圣诞节了!”

    程泽低下头,背后忽然一热,有人贴上来。

    头顶被人揉了一把。

    程泽伸手摸了摸,惊喜发现自己的圣诞帽回来了!

    可是谁给他戴的?

    程泽还没来得及看,背后一阵大力传来,‘人’在推着他往前挤!

    ‘人’很有技巧,鱼一样灵活,没两下就推着程泽到了最前面。

    程泽奇道:“是章洛生吗?你在我后面?”

    ‘人’拍了一下程泽的脑袋瓜,没有回答。

    已经到了前排,程泽可以肆无忌惮回头,可后面全是陌生面孔,竟然不是章洛生,那是谁?

    叮铃铃,叮铃铃。

    麋鹿拉着圣诞老人到了近前,程泽立刻被吸引,发出赞叹,和童话书里的一模一样!

    程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圣诞老人的白胡子看,心想,他溜进烟囱一定会把白胡子弄脏。

    左看右看,发现身边人手上都有袜子,明显是做了功课来的,程泽不由气馁,没有袜子,圣诞老人还会给他礼物吗?

    程泽用一种近乎‘冒犯’的眼神死盯圣诞老人,好像在说:“快过来啊,过来啊。”

    圣诞老人过来了!

    程泽狂喜,露出一口大白牙,傻傻对他笑,圣诞老人对程泽眨眨眼:“Merry Christmas!”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程泽。

    “谢谢!Merry Christmas!”程泽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他有礼物,圣诞老人亲手送给他的礼物,哼,比那些平安果好一千倍,一万倍!

    圣诞老人冲程泽神秘一笑,继续往前走。

    礼盒轻飘飘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程泽迫不及待拆开蝴蝶结。

    盒子里躺着一张支票。

    价值五百万的支票。

    程泽望着支票出神,是谁送的一目了然。

    周荷庭,他也在!

    程泽变了脸色,朝圣诞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圣诞老人是周荷庭?还是推他的人是周荷庭?

    “程泽!程泽!”章洛生隔着几米远冲他招手,“我在这儿!”

    “…算了。”

    程泽转了方向,朝章洛生走去。

    “还好没丢。”章洛生拉住程泽的胳膊:“待会紧紧抓着我的衣服,知道吗?”

    程泽勉强笑了笑:“好。”

    “咦。”章洛生打量程泽的圣诞帽:“你换了一个帽子?”

    程泽扯下帽子一看,果然不是原先那顶,离得近,隐隐嗅到一股薄荷味。

    该死的周荷庭!

    阴魂不散的周荷庭!

    “有人偷偷换我的帽子。”程泽恶狠狠道:“把它扔了!说不定有传染病!”

    章洛生见程泽动怒,心中惊诧,顺着道:“我帮你扔。”

    可就算扔了帽子,仍有淡淡的薄荷香残留,拨一拨头发,香气涌动。

    程泽气不打一处来:“我要回学校。”

    “烟花秀马上开始了,你不看?”

    程泽:“……”

    没必要为周荷庭毁掉一个美好的节日。

    “那看完再回去。”程泽火速道。

    烟花观赏区有些远,为了防止走丢,章洛生买了两个气球,蓝色的绑在程泽右手腕,红色的绑在自己左手腕。

    程泽摇摇腕子,气球随之摇摆,瞧着好笑:“跟小朋友一样。”

    “没错,你的智商匹配幼稚园小孩。”章洛生拉程泽的手腕:“跟紧点。”

    红色气球和蓝色气球紧紧靠在一起。

    章洛生喉结无声滚了滚,“程泽,这次别丢了。”

    神知道刚才他有多慌张。

    刚刚站定,天边炸起银色火花。

    “开始了。”程泽仰起脑袋:“快看烟花!”

    银色烟花像一个引子,随后五颜六色的一簇簇烟花在湛蓝天幕绽放,似流星,似花瓣,流光溢彩,徐徐坠落。

    程泽惊叹不已,目不转睛望着烟花,章洛生侧头看程泽,他的脸笼在着忽明忽灭的光线里,柔和五官染上旖旎的颜色,就连眼睛,都是那么光彩夺目。

    章洛生轻轻唤道:“程泽。”

    “嗯?”程泽没有转头,依旧盯着烟花。

    “圣诞快乐。”

    程泽笑道:“圣诞快乐。”

    一刹那,烟花在章洛生的心中绽放,火花四溢,炸得他的心微微酥麻。握住程泽手腕的手紧了紧,章洛生也抬起头和程泽共赏烟花。

    “圣诞快乐。”

    程泽纳闷,不是都说了怎么还说?

    “别回头。”

    程泽:“!”

    薄荷香气从后面侵染,微凉的手指钩住程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圣诞快乐。”

    程泽身体僵硬,周荷庭就在他身后!他好大的胆子!

    “我有听话。”

    程泽翻了个白眼,这叫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滚。”程泽低声斥道。

    手指轻轻在掌心挠了挠,似乎在求饶?

    程泽不吃这一套,使劲掐了一把,“快滚!”

    “你说什么?”章洛生疑惑问。

    “啊,我说这烟花真好看。”程泽冷汗都要冒出来。

    章洛生侧头看他:“要不要拍照留念?”

    手指左右摇了摇,似乎在说不可以?

    程泽咬牙,将手用力抽回,冲章洛生展颜一笑:“好呀,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往后走走。”

    章洛生回头看了看,指了一处地方:“那里不错。”

    程泽深呼吸一口,也转过头,心中一喜,周荷庭已然不见踪影。

    圣诞过后,程泽发现周荷庭似有似无围绕在身侧。

    比如说‘不知名’的快递,贵重的礼物,甚至高级餐厅给他打电话提醒预约时间快到了,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周荷庭不愧是狡猾的商人,‘人’确实从程泽的世界消失了。

    但又以某种形态包围程泽的世界。

    第64章 第 64 章 用一辈子偿还。

    “周总, 银行又来催款了。”秘书焦急道:“法院的传票也来了。”

    周在琛陷在椅子里抽烟:“搁那吧。”

    秘书神色黯淡:“周总,您再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周在琛忽然暴怒,伸手将桌上的烟火缸朝墙上砸:“他妈的, 资金链都断了,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你让我想什么办法?!还他妈的有什么办法?!钱都砸在那块地皮上了,你告诉我怎么办?”

    秘书缩着脖子,吓得唇瓣失色, 谁会想到当初中标的地皮是废地啊。

    “行了。”周在琛按灭烟头:“把苏白给我叫来。”

    没一会儿,苏白敲门, 恭敬道:“周总, 您找我?”

    办公室拉着窗帘, 也没开灯, 周在琛隐在黑暗中打量苏白,蓦然, 他沉沉开口:“你们早知道那块地有问题。”

    苏白神色未变:“政策一会一变,谁也无法预判。”

    “用不着耍花腔。”周在琛咧嘴笑:“你们主仆二人把我玩的好惨呐。”

    苏白静立, 周在琛从椅子里起来, 走到苏白面前, 拍了拍他的脸:“走, 跟我一起去见我那同父异母的好哥哥。”

    “小周总, 您不能进去。”陈嘉为难:“周总正在开会,您……”

    周在琛一把推开陈嘉:“少废话, 弟弟想哥哥,还不能见了?”

    陈嘉拦在门口:“小周总,真的不能进,要不您坐一会儿, 我进去跟周总说一声?”

    “哈哈。”周在琛转头对苏白道:“瞧瞧,你看我哥的命真好,你走了也不要紧,这不,又来一个。”

    “啧。”周在琛抱臂,轻佻对陈嘉道:“你愿不愿意跳槽到我这呢?我这专收留内奸,叛徒,我的公司可不错呢,天天上演谍中谍。”

    一门之隔,该听的不该听的其实都听的差不多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除了周荷庭,其余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周荷庭眉梢轻扬:“既然弟弟想见我,那今天先到这,散会。”

    众人如释重负,收拾东西离开案发地,八卦虽好,但工作更重要啊!

    “呦,我的好哥哥出来见我了。”周在琛笑道。

    周荷庭不与他虚与委蛇,“去办公室谈。”

    “失败者没资格提要求。”周在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劳你带路。”

    闻言,周荷庭不由多看一眼周在琛,他是疯了吗?

    到了办公室,周在琛率先开口:“苏白我给你带回来了。”

    “哈,如今想来,苏白也真是忍辱负重,为了不让我多心,竟敢孤身一人闯敌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荷庭淡淡道:“苏白不是你耗费心机挖过去的吗?”

    “哈哈哈哈。”周在琛眼泪快要笑出来:“是啊,我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哈哈哈!”

    “商场如战场。”周荷庭觉得周在琛的精神状态不对,“你回港城吧,H市别来掺和。”

    “我还有什么脸回去!”周在琛揪住周荷庭的衣领,双眼赤红:“我真是恨死你了!”

    “我不懂。”周荷庭垂眸,他们虽说是兄弟,可长相没有一处相似,走在大街上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你恨我什么?合该是我恨你才对。”

    周在琛咬牙:“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我想是小三的儿子?你以为我愿意当小三的儿子?”

    “你从一出生就名正言顺拥有一切,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从小到大,我妈总让我变着法儿的讨爸欢心,这样才能从他手上流出一点钱和爱。”

    “周荷庭,你高高在上,你清白无辜,你何曾想过我们的处境!呵呵,你妈把爸弄残废了,是我妈在精心伺候,可是爸想的还是你!想着把公司继承给你!凭什么?就凭你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周荷庭皱眉,“你有病吧。”

    “周在琛,造成这一切的是我吗?”

    周荷庭掰开周在琛的手,“你不去恨周信达那个人渣反倒恨起我来了,呵,也是够好笑的。”

    “你想当他的乖儿子,想要他廉价的父爱那就去要,我不拦着你。”

    周荷庭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事没空跟你探讨什么父子话题,另外,你公司破产正好可以跑去你爸那哭丧,让他多爱爱你。”

    说完,扬长而去。

    周在琛怔怔望着周荷庭的背影,眼里的怨怼浓得可以化成实质。

    周荷庭坐在车上,副驾驶位置有一个牛皮袋,周荷庭拆开查看,厚厚一沓全是程泽照片。

    照片上有时间,最早的在一小时前。

    周荷庭顺着时间一张张翻看,原来学生会有活动,在下关区的体育馆举行,程泽帮忙打杂。

    “土鳖没拿伞吗。”周荷庭细细看照片,照片高清,将包里的物品照得清清楚楚。

    “天气预报说有雨,还不小呢。”

    下关区偏僻,离学校较远,也不好打车,周荷庭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去体育馆。

    体育馆人声鼎沸。

    今天十大高校篮球赛决赛,作为主办方的H大,承包一切相关事宜,身为学生会干事的程泽自然也忙个不停。

    “擦地!”

    “来了。”程泽拉着大拖把,擦干地上运动员滴落的汗水。

    “真烦人。”程泽一边拖一边碎碎念:“老子早晚要退会,简直拿我当驴使。”

    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十分看不惯程泽,心高气傲不说还从不拿正眼看人,整天仰着脑袋跟大公鸡似的,简直比他这个主席还拽。

    见程泽动作慢,立马催促道:“程泽,快点!磨磨蹭蹭的,蜗牛都比你快!”

    “他爹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程泽在心里暗骂,但今天场面太大,等回校看他怎么骂他。

    “拖完了就下场,别挡着球员。”主席又喊道。

    程泽拉着一张脸下场,路过主席时,用拖把狠狠扫了一下主席的腿。

    主席疼得跳脚,一边嘶嘶惨叫,一边怒骂:“没长眼?那么大活人看不见?”

    程泽惊讶:“主席你怎么不避着点,我这拖把那么大,转弯很不灵活的。”

    主席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下次小心点。”

    “哦。”程泽乖巧建议:“主席下次也小心点,不要挡道。”

    “去,去送水去。”主席再也不想看见程泽。

    程泽拖把一扔,敬个礼:“好的,主席!”

    主席气得胸口痛,心想一定要治治程泽,让他少猖狂。

    赛事如火如荼,程泽对篮球不感兴趣,心想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刷题呢,最起码学到知识了,篮球有什么好打的,打来打去打来一身臭汗。

    最后H大斩获亚军,大家都很高兴,这是近五年来取得最好的成绩,主席扬言要去饭店庆祝。

    程泽无可无不可,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

    结束善后工作,一行人刚走出场馆,就见天色阴沉,天边乌云厚厚一团。

    “好冷啊。”有一女生裹紧围巾:“好像要下雨。”

    “大家快上大巴车。”主席喊道。

    话音刚落,轰隆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快上车!”主席招呼众人,“快点。”

    程泽将包挡在头顶,撒腿往大巴车上跑,主席站在门口拦住他:“不好意思程泽,车上位置满了。”

    虽然跑得快,但雨又大又急,还是淋了雨,很冷,程泽没心思跟他扯皮,冷冷道:“让开。”

    主席笑道:“真没位置了,这大巴车限坐34人,已经满了。”

    “狗屁。”程泽怒道:“我早上来就是坐的这辆车!”

    主席道:“哎呀,现在不是有别的院的美女要跟我们一起去庆祝吗,自然就少位置了,程泽,你自己打车去呗。”

    程泽气得浑身发抖。

    主席笑盈盈看着程泽:“好了,你快下去吧,我们要出发了,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程泽拳头紧握,思考先给他眼睛还是先给他鼻子来一拳。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程少。”

    程泽惊诧,这是在叫谁?

    “程少,周总派我接您回家。”

    程泽怔愣,“啊?”

    主席也目瞪口呆,程泽是个富家公子?

    “您请。”穿着考究的司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恭敬举到程泽头顶:“周总在等您。”

    程泽和主席一起看过去,只见一辆劳斯莱斯泛着冷泽,静静在雨中伫立。

    主席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好半天憋不住一句话,看向程泽欲言又止。

    程泽内心十分纠结,他不想再与周荷庭有瓜葛,但眼下是狠狠打脸贱人的高光时刻。

    仅仅思考两秒钟,程泽做出决定。

    “主席,真不好意思。”程泽笑道:“唉,没办法,本来我劳斯莱斯都坐腻了,想坐坐大巴车换换口味,没想到我这个人天生坐不了大巴车,你说烦人不烦人?哈哈哈,主席,那我就先走了,唉,那星空顶看的我眼晕极了。”

    程泽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上了劳斯莱斯。

    一进去,周荷庭含笑看他,程泽冷着脸:“让让。”

    周荷庭依言往里坐了坐。

    “擦一擦。”周荷庭递给程泽一块毛巾。

    程泽没接,只对司机道:“送我到地铁站就行。”

    司机为难,周荷庭开口:“听他的。”

    程泽心头涌起怪异感,周荷庭转性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唯有雨滴嗒嗒声,刚在外面不显,进入温暖轿厢后程泽便觉冷,身上的衣服湿了小半,黏在身上,寒气侵骨。

    程泽打了个哆嗦。

    “干净衣服。”周荷庭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袋子:“你换上。”

    “我不要你的东西。”

    再三被拒绝,周荷庭面上仍挂着笑,“这是你的衣服。”

    程泽看他一眼,顺势看向衣服,这些衣服他记得,是老地方里的衣服,周荷庭解释:“当初是给你买的,自然就是你的衣服,只是你没带走它们,现在算物归原主。”

    程泽觉得有理,而且他牙齿开始打颤,遂接过袋子,周荷庭很有礼貌:“我转过去。”

    这还是周荷庭吗。程泽腹诽,他莫不是鬼上身吧。

    飞快换好干净衣物,程泽小声道:“好了,你转过来吧。”

    周荷庭依言转过来。

    程泽正色道:“周荷庭,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请你不要这样,既然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麻烦你消失的干干净净。”

    周荷庭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装?”程泽气道:“你再给我装试试呢?”

    “除了你谁会闲着没事老在我身边转?一会送这个,一会送那个,很烦。”

    “程泽,你大概不了解我。”周荷庭手指轻敲膝盖:“我不仅要开会,见客户,应酬还要出差,参加各种交流研讨会。”

    “所以。”周荷庭看向程泽:“我没有时间。”

    程泽气笑了:“圣诞节那晚不是你?”

    “是我。”周荷庭大大方方道:“但也不要污蔑我。”

    程泽说不出话,确实,他没有证据证明‘人’是周荷庭,“呵,那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碰巧。”周荷庭悠悠道:“来这谈项目。”

    周荷庭笑:“H市拢共就那么大,我们巧遇再正常不过,而且我不知道你的行程,既然你介意的话,不然我们互发每日行程,要去哪里,要跟谁见面,这样大家躲着点就不会遇见了。”

    这怎么行!

    程泽想也没想:“算了。”

    周荷庭惋惜道:“这个办法很好呢,难道你不怕我们继续巧遇?”

    程泽恶狠狠道:“巧遇又如何。你假装没看见我,我假装没看见你,我们当个陌生人不就好了!”

    周荷庭不气恼,而是掏出手机:“请你付一下车费。”

    “?”程泽瞪大眼睛。

    “微信可以吗?”周荷庭往前伸了伸手机。

    “可以。”程泽掏出手机,“多少钱。”

    “这可是豪车,收你五十块钱不过分吧?”周荷庭笑眯眯道:“支持转账。”

    五十块,大出血!

    周荷庭是个大奸商!

    程泽想转账,但尴尬发现自己把周荷庭删了,周荷庭探过头,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们重新加好友。”

    程泽不想加,正左右为难呢,周荷庭嘲讽道:“你想赖账?呵呵,我理解,毕竟五十块可以买五根烤肠,够你吃到撑了。”

    嘿,侮辱谁呢。

    吃到撑最起码得十根!

    程泽二话不说重加好友,转了五十块钱过去,骄矜扬了扬手机:“小人之心。”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君子之腹。”

    周荷庭笑:“程泽,你还……”

    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急刹,程泽和周荷庭身形晃动,眼看就要撞到椅背,混乱中,周荷庭扶住程泽,冷声问司机:“怎么回事?”

    大冬天,司机额上竟然冒了冷汗,眼中惊恐不加掩饰:“周总,旁边的车好怪,好像要撞我们。”

    程泽大惊失色,不顾风雨开了车窗,果然看见一辆红色超跑左右移动试图撞击!

    周荷庭也看见了,冷静道:“不要慌,尽量甩开他。”

    说着周荷庭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司机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冷静,脚踩油门左躲又闪,程泽看得心惊,小脸吓得煞白煞白,手紧紧握着安全带。

    周荷庭面色冷峻,风雨吹进车厢,打得二人发丝狂舞,周荷庭盯着红色超跑,红色超跑轰隆隆逼近,两辆车紧紧贴着,忽然,红色超跑降下车窗。

    周在琛神情癫狂,大吼道:“去死吧!你们全都给我下地狱!”

    周在琛的开法简直不要命,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让,周在琛笑着将油门踩到底,司机频频看后视镜,声音发颤:“周,周总。”

    周荷庭关上车窗,“小王,我信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红色超跑砰砰砰撞击莱斯莱斯。

    程泽身子在颠簸中左右摇摆。

    小王咬紧牙关,寻找出路。

    雨还在下,天已经黑了,前方的路看不见一点光。雨刷刷走雨水,可下一秒,雨水再次倾盆而下。

    车灯射出长柱形的光束,可只能照亮方寸之地,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可程泽却觉得周在琛凄厉的喊叫一直在耳边回荡。

    “甩开了?”小王盯着后视镜,没有红色超跑的身影。

    周荷庭紧紧握住程泽的手,程泽没有推开,此时他也需要力量。

    降下车窗,周荷庭瞳孔猛然收缩,他扑向程泽将他护在身下:“小心!”

    咚——

    嗤——

    滋——

    程泽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意识也如这夜一般,沉沉陷入昏暗。

    再次醒来时,程泽发现自己在医院。

    “阿泽,你终于醒了。”盛礼关切上前:“有没有哪里难受?”

    一向稳重的盛礼此时竟有些慌乱:“渴不渴?对了,我先叫医生过来,阿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程泽转转眼珠,想说话但觉喉咙刺痛:“水,水。”

    声音干哑艰涩。

    盛礼贴在程泽嘴边才听见他说的什么,忙喂他水喝,喝了水好些了,他朝盛礼笑笑:“盛哥,我没事。”

    盛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去喊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程泽‘嗯’了一声,疲惫闭上眼,红色超跑撞来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恐惧后知后觉袭上后背,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窒息感令程泽后怕不已。

    周在琛真的疯了。

    他就不该上周荷庭的车。

    周荷庭,周荷庭……

    程泽还记得车子撞来的刹那,周荷庭将他护在身下,他抱的好紧,一手还护着自己的脑袋,他,他怎么样?

    医生很快过来,给程泽做了检查,道:“身上没什么大碍,但撞到脑袋了,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盛礼舒了一口气,送走医生后,坐在床边握住程泽的手:“真是吓死我了。”

    程泽安慰道:“我真的没事,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的。”

    “少贫嘴。”盛礼横他一眼。

    “盛哥,周荷庭,他?”

    盛礼犹豫片刻,半晌才道:“他比较严重,现在还在手术室没出来。”

    程泽发呆,周荷庭不会死吧。

    他虽然厌恶憎恨他,也曾偷偷祈祷让周荷庭去死,但不该是这个死法。

    “我去看看。”程泽挣扎着要起来,盛礼按住他:“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你去了也没用,只能在手术室外干等,你的伤还没好利索,等你身体好了,天天去我都不拦你。”

    一起来程泽眼前发黑,只好躺回床上,“司机呢,他有没有事?”

    “周在琛瞄准了只往后面撞,司机还好,腿骨折了,养上一段时间应该没事。”

    程泽有一箩筐的话想问,但盛礼及时制止:“你休息罢,现在不要耗心神,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程泽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程泽一直住在医院,期间章洛生他们赶来看他,各个都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章洛生。

    程泽一开始还安慰他,可章洛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期期艾艾跟个小媳妇似的,课也不去上整天往医院跑。

    盛礼婉言劝了几次,章洛生听不懂人话,依然围在病床前,最后还是程泽看不下去了,“怎么,你尽孝呢?”

    章洛生瞪他:“找打是不是?”

    程泽说:“我落了好多天的课。”

    “没事,回头借人笔记看。”

    程泽道:“我不放心别人的。”

    章洛生没话说了,“我回去上课。”

    等到程泽出院,才见周荷庭。

    周荷庭在VVVIP病房,外面站着好多人好多人,程泽看见一位气势卓然但坐着轮椅的老人,还看见许多靓丽美女,程泽猜,那一定是他的小妈们。

    程泽没能进去,只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周荷庭仍在昏迷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图书馆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准备考试。

    程泽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深冬了,路两边的梧桐光秃秃的,路灯洒下的光是清冷的白色,程泽踩着沥青路上的白线走,一直走到校门口。

    手机叮铃铃响起。

    程泽接起电话。

    “程泽,你好没良心。”

    “快来医院看我。”

    程泽握着手机,“你醒了。”

    “嗯,不是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那么坏当然死不了。”

    路过水果店,程泽左挑右选,选了一个价值高达三十根烤肠的果篮。

    轻车熟路抵达医院,病房前的人撤走大半,程泽站在门外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进去又该说什么。

    门却自己开了。

    周荷庭捂着肚子:“来了干吗不进去,非让我请你?”

    程泽抿着唇没说话,沉默将果篮放在桌子上。

    周荷庭看了看果篮,稀奇道:“抠门程泽竟然为我花钱了?”

    毕竟程泽连一百二十块都不舍得花。

    程泽垂下眼,尽量不去看周荷庭瘦削苍白的面庞:“你,你好了吗?”

    周荷庭笑:“一点皮外伤。”

    程泽退了两步:“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周荷庭站不住,跌坐在床上,“程泽,我喊你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程泽逃也似地:“我还要复习,等考试结束你再跟我说。”

    周荷庭拉住程泽的手腕:“你猜到我要说的话了,对不对?”

    “我知道你偷偷来看过我好多次。”周荷庭温柔道:“当死亡来临时,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我好像从没跟程泽表明过心迹。”

    “我们之间好怪,先上床,后亲吻,再拥抱,所有亲密事都做过,却没有最开始的表白。”

    “程泽,我没有逼迫你答应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明白了,以后不一定有以后,把握当下最重要,我想告诉你,我中意你。”

    周荷庭拉程泽坐下,捏了捏程泽的嘴巴:“听起来好扯,但事实就是如此,程泽,我喜欢上你了。”

    “过去的债我想用一辈子偿还,程泽,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第65章 收藏破三千加更! 初雪。

    “你撞坏脑子了。”程泽站起来:“赶紧休息吧。”

    “撞坏的是肋骨, 不是脑子。”周荷庭虚虚握住程泽的手,“你坐下。”

    力气不大,程泽却挣不开, 周荷庭的手太冰了。

    周荷庭眉头紧锁,额上沁出冷汗, 但他仍抓着程泽的手不放开,甚至还在开玩笑:“是不是高兴傻了?”

    程泽顺势坐下,叹了一口气, 道:“周荷庭,我真的没精力陪你玩游戏。”

    “怎么会是游戏?”周荷庭不解:“我是认真的。”

    程泽脸色也变得严肃:“用不着骗我, 你的狗技俩已经被我看穿。”

    周荷庭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真情实感剖白内心, 却被程泽认为做戏?

    程泽:“你这人真奇怪, 一开始看不起我,到头来竟然说喜欢我, 谁会相信?”

    “简直跟儿戏一样。”

    过去说的话现在化为巴掌,狠狠扇在周荷庭的脸上。

    周荷庭狼狈不堪, “我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情骗你, 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泽冷笑:“因为你要报复我。”

    “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关系?报复来报复去?你受伤了心里不痛快, 想要我也不痛快, 对不对?但你身体虚, 动不了武,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呵呵,没门!而且你要讲讲道理,是周在琛发疯撞你,我也算是受害者, 你不能把这一切推到我头上。”

    周荷庭气笑:“如果我要报复你,当时在车上为什么要保护你?你受伤岂不是更好?”

    其实发生车祸,他内疚极了,如果不是他招惹周在琛,程泽也不会受到无妄之灾。

    程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你真的这么想,周荷庭,我跟你打交道真的很累,精疲力竭了,你不用假惺惺给我告白,我不会再上当。”

    “不管怎么说,你保护我是事实,虽然不知道你保护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是个好人,有良心,我真心感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承担你一半的医药费还有护工费,这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周在琛想撞的是你。”

    周荷庭愣住了,简直不可置信,他想了百种结局,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这种让人心死,心悸的回复。

    “程泽!”周荷庭急切辩驳:“不是这样,你不要这样想,我承认以前对你的态度是戏谑的,是为了跟时蕴玉作对,但,但现在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你很好。”

    说得太急,周荷庭咳嗽两声,脸白如纸:“我是真心的,你信我一回罢。”

    程泽盯着白色床单:“你这种豪门贵公子的真心有多值钱?”

    “说实在的,我讨厌你们有钱人,尤其是你这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有钱人,你的真心掺着假意,我太笨,太蠢,太土,分不清,索性也不要你的真心。”

    周荷庭哀哀地看着程泽:“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快乐欢愉难道是假的吗?程泽,我的真心你是不愿意看,还是不屑看,还是说你懒得看?”

    “你说我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我将一切剖白,而你呢?肆意践踏,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谁?”

    程泽也有些恼火,说了那么多,周荷庭还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快乐?欢愉?周荷庭,在这段时间里快乐的是谁?恐怕只有你是快乐的吧?”

    “你捏住我的把柄,威胁我,恐吓我,就这样我还能快乐?”

    “没错,我们上了很多次床,我承认有爽到的地方,但那又如何,你爽的比我多多了,周荷庭,你有钱长得也帅,大家都众星捧月般捧你,你所说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等时间久了,喜欢也就没了,不信你冷静几个月再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荷庭已无力辩驳。所有的解释变得苍白和无力,周荷庭稳稳心神:“程泽,我会让你相信我的真心。”

    “既然你认为我是图一时新鲜,那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程泽冷酷道:“大可不必。”

    周荷庭:“二十一天可以初步形成习惯,九十天会形成稳定的习惯,难以改变,我想跟你约定,九十天后,看我对你是否还有感觉。”

    “如果九十天后,激情消散,那就如你所愿,我们断的干干净净。”

    “如果我对你的爱依然存在,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程泽望着周荷庭:“你还真是不死心。”

    “是的。”周荷庭微笑:“我对你有到黄河的决心。”

    这话听着有点怪,程泽没计较,随口道:“行啊,反正你一定会输。”

    他不可能跟同性恋在一起。

    周荷庭身子前倾,伸手抱住程泽,程泽一惊,下意识推开,周荷庭痛呼一声:“你压到我伤口了。”

    程泽悻悻收回手,干巴巴道:“谁让你抱我的。”

    周荷庭将脑袋埋在程泽的颈窝,吸了一口:“我在汲取能量。”

    程泽窘,但也不敢动,只能僵硬道:“我又不是加油站。”

    周荷庭忽然偏头,微凉的嘴唇碰到程泽的嘴唇,恋恋地吻着他。

    这下程泽忍不了了,腾一下站起来:“你,你简直得寸进尺,是个流氓!生病了还想着这种事!”

    周荷庭倒在床上,“程泽,帮,帮我,叫医生。”

    程泽吓了一跳,“你认真的?”

    周荷庭已经说不出话了,蜷缩着身子,双眼紧闭,程泽连忙按铃。

    病房顿时乱成一锅粥,医生护士将周荷庭围的水泄不通,程泽不打算喝粥,默默离开。

    天一黑,下雪了,雪不大,盐粒子似的。

    程泽嘟囔一声:“好没意思。”

    裹紧衣服,拦了辆出租车,“师傅,H大。”

    电台很应景的放了《初雪》,程泽将头抵在窗户上,真好,今天算得上好日子。

    司机似乎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程泽有些烦,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窝在座位里。

    “帅哥,到了。”

    程泽扫码,下车,盐粒子落在脸上,冰冰凉,程泽陡然反应过来,没问司机要发票!

    “算了。”

    走走停停,路上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中国人对‘初’字有着别样的情感,初和雪,美上加美的词,听闻初雪是告白的最佳时机,很大概率成功。

    程泽撇撇嘴,简直是无稽之谈。

    “阿泽。”

    程泽回头,盛礼逆着光走来:“我打算去宿舍找你,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了。”

    “嘻嘻。”程泽笑:“这就是我们兄弟间的缘分啊。”

    盛礼掸去程泽肩上的雪,顺势摸了摸脸颊:“冰凉的,怎么没戴围巾。”

    “太着急,忘了。”

    盛礼将自己的灰色羊绒围巾给程泽围上,“陪盛哥走走?”

    程泽知道盛礼应该是有事,遂点头:“好啊。”

    两人在雪夜漫步,盛礼温声道:“放假想去哪?要不要跟盛哥回家?”

    程泽小脸皱起:“我还没想好。”

    前两年盛哥不在国内,他都是找个地方打寒假工,过年也不回去。

    “我爸妈很想你。”盛礼笑道:“前几天还跟我念叨你呢。”

    程泽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他麻烦盛家太多太多,盛哥又是刚回国,他们一家团聚自己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我再想想。”

    “好。”盛礼并不勉强,转而问道:“今夜很浪漫,阿泽怎么不去陪女朋友?”

    女朋友?

    程泽想起当初是因为他夜不归宿,盛哥误会自己有女朋友,“我们应该算结束了。”

    “结束了?”盛礼诧异:“是分手了吗?”

    “额。”程泽挠挠鼻子:“也算是吧。”

    盛礼想笑,可这不是笑的最佳场合,即使忍耐着,声音还是透出端倪,轻快,尾音上扬:“为什么会分手呢?”

    “不合适呗。”程泽瞎扯:“他太烦人了。”

    盛礼颇有兴致,问:“阿泽不喜欢粘人的吗?”

    程泽沉思道:“也不是不喜欢,怎么说呢,分人吧。”

    盛礼悄悄靠近,“那阿泽喜欢什么样的?”

    “嗯,首先,就是要好看,要美!”程泽认真道:“毕竟丑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想每天一睁眼旁边躺着的是个丑八怪。”

    盛礼暗自审视自己,他应该长得不丑,吧?

    程泽继续道:“性格嘛,温柔的,泼辣的,知性的都行,我很包容哒!毕竟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盛礼:“还有吗?”

    程泽滔滔不绝,把自己理想中的伴侣详细描述一遍:“最重要的是懂我,能读懂我的喜怒哀乐,能懂我的言不由衷,能一个眼神就能心灵相通!”

    “我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貌美如花,我们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最好再生一个大胖小子!盛哥,想想都美滋滋哇。”

    盛礼一开始还在笑,听着听着笑容便消失了。

    程泽兀自沉浸在美好幻想中,半晌听不见盛礼说话,“盛哥?盛哥?”

    盛礼压下心中酸涩:“阿泽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断情绝爱了!爱情不是什么好玩意!”程泽握紧拳头:“我现在的目标是期末考!要说喜欢,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学习!学女神,你听见了?你是我唯一的白月光!”

    一番话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程泽冲天大声喊道:“谈恋爱的都给我挂科!!!”

    盛礼:“……”

    这孩子表面淡定,实则早就疯了,也对,正常人失恋肯定要难过的。

    “阿泽。”盛礼拉住他的围巾不让他再说,歉意对周围的人道:“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我没喝酒。”程泽用手扒拉围巾,把嘴巴露出来:“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没喝醉!”

    盛礼头痛:“好,我知道了。”

    程泽气恼,盛哥这样子分明是不信,他气鼓鼓将嘴巴凑到盛礼面前:“不信你闻。”

    第66章 第 66 章 八目相对。

    近, 好近,粉润的嘴巴似乎低头就能……

    程泽:“我很清醒,盛哥。”

    程泽微微张着嘴巴, 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小截舌尖,他的动作轻柔如雪花, 丝丝缕缕地飘进盛礼的心里。

    盛礼喉结滚动,他多想吻下去,多想将程泽拥进怀里。

    可是不行。

    程泽是他的弟弟, 他是他敬爱的哥哥。

    盛礼错开眼神,磕磕巴巴道:“我, 我闻见了。”

    “是吧, 我没喝酒。”程泽得意道。

    盛礼喉结滚动:“嗯。”

    “太晚了, 我送你回去。”

    程泽欣喜地点点头:“盛哥真好!”

    考试前一天, 程泽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程富强打来的, 第一句话就是:“睿睿想你了,过年你回来。”

    程泽冷笑:“我不回去。”

    “嘿,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上了大学你就飘了?觉得自己牛逼了?不把亲爸爸放在眼里了?程泽, 我告诉你, 必须回来!你自己算算, 你都几年没回来了?”

    程泽问:“几年?你记得我几年没回来?”

    程富强噎了一下, 嗓门陡然放大:“奶奶的,你小子敢考我, 少废话,快点买票。”

    “我不回去。”程泽呛道:“我本来就不想回去,你这一说,我更不想回去。”

    “你弟弟, 你亲弟弟你不管了是吧?睿睿想你,天天跟我找哥哥,程泽,你是冷血动物?一家人你就那么冷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没错,读到你肚子里去了!”程泽啪一下挂断电话。

    缓了片刻,还是气得肝疼。

    程富强简直是绝命大毒药,谁沾惹谁折寿!

    章洛生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程泽翻个白眼:“死不了。”

    “呸呸呸,不吉利,快拍桌子。”

    程泽也有些后悔,依言叩了叩桌子,章洛生随意道:“要不,过年你来我家吧。”

    “啊,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爸妈人很好,再说我家就在H市,多方便。”

    程泽犹豫:“你让我想想。”

    他害怕住‘别人家’,哪怕他跟那个人关系亲密,但心里总是抵触,他跟盛哥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去盛家老宅很少很少。

    程泽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加快进程,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呢?周荷庭给的五百万,再加上顾岚岚给的二十万,还有他省下来的钱,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应该够了。

    但程泽心有宏愿,不甘把所有的钱砸进房子里,他想创业。

    “想什么呢。”章洛生揽住他的肩膀:“图书馆去不去?”

    程泽回神,现在才大三,不着急,“走。”

    第一场考试结束,程富强再一次打来微信电话,程泽直接挂断。

    程富强发来语音:【哥哥,过年你不回来吗?】

    程泽心头一颤,睿睿声音奶奶的,带着失望,因为睿睿认字不多,程泽也发去语音:【哥哥很忙。】

    睿睿:【可是我都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哥哥了,哥哥是不是忘记睿睿了?】

    程泽:【没有忘记睿睿,哥哥在挣钱,到时候给你买玩具。】

    睿睿:【我不要玩具,我是大孩子了,我想要哥哥回家。】

    程泽只觉屏幕上的字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他吸了吸鼻子:【等明年吧,明年我回去看你。】

    睿睿:【哥哥骗人,我再也不理哥哥了!】

    程泽不知道怎么办,睿睿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他要把对长辈的仇恨强加在睿睿身上吗?

    睿睿:【哥哥我原谅你了。】

    睿睿:【我让妈妈给哥哥做红烧排骨,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程泽眼圈泛红,不知道如何回复。

    程富强:【程泽,你非得让老子去H市请你?】

    程泽盯着这行字出神。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周荷庭对他说的话:“你太软弱。”

    没错,他只会逃避,他不敢回家,不敢去医院,不敢面对睿睿,不敢面对一切麻烦事。

    可总要面对。

    就像周荷庭一样,勇于面对过去,才能肆意甚至得意过当下。

    程泽捏紧拳头,回复程富强:【我会回去。】

    以前他害怕程富强,程富强出去赌钱,赌输了就喝酒,喝醉了进家看哪哪都不顺眼,经常打人。

    那时程泽还小,程富强高大暴戾的形象便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像一座巍峨的山,怎么翻也翻不过去。

    现在小小的程泽长大了,有足够的勇气去攀登高山,撼动高山,成为高山。

    当盛礼得知程泽要回家,面上的诧异遮盖不住,“阿泽,你想好了?”

    “嗯。”程泽眼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盛礼笑道:“如果有事就来找我,盛哥一直在。”

    程泽立马变了态度,谄媚道:“我现在就有事找盛哥。”

    “什么事?透题可不行。”

    “我是那种人吗!”程泽不满:“盛哥你怎么回去?开车还是坐车?”

    “噢,原来你想搭顺风车。”盛礼一语道破程泽的小心思。

    程泽扭捏:“没办法,谁让我在攒钱呢。”

    盛礼爽快应下:“我开车,我们一起回去。”

    考试一结束,两人便驱车赶往W市,H市离W市不远,开车只需四个小时,刚进入W市地界,程泽心情沉重起来,这里,他很久没回来了。

    盛礼:“要不要先回新月华府?”

    新月华府是学区房,当年盛礼为了程泽上学方便特意购买的,他们住了四年。

    程泽摇头:“直接去程富强家吧。”

    “阿泽,我对你刮目相看。”盛礼嘴角翘起:“你真的成熟不少。”

    “那当然。”程泽抬了抬下巴:“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赶上你这个熟男!”

    盛礼失笑:“熟男?”

    “对啊。”程泽摸摸下巴:“如果把人比喻成一棵树,盛哥你就是挂满果子的树,果实红彤彤的,一看就甜美多汁,熟透了!”

    盛礼饶有兴致问:“那你呢?”

    程泽嘿嘿一笑:“我正值美好年华,在开花呢。”

    “开花的程泽。”盛礼踩刹车:“我们到了。”

    程泽立刻没了笑容,盛礼温柔而坚定道:“我陪你进去。”

    “我自己能行。”程泽小声嘟囔。

    盛礼开始解安全带,“我登门拜访程伯父,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切。”程泽知道盛礼的用意,心里的不安消散大半。

    程家在小巷里,车子开不进去,两人走了五六百米,名为‘富强生活超市’红底黄字的招牌映入眼帘。

    招牌右前方,正是上下两层的富强生活超市,下午一两点,没什么人,程泽望了望,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在收银机后面。

    正踌躇见,只听见一连串噔噔蹬之声,紧接着,程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超市飞出来,小小人影后面跟着一个女人,嘴里念着:“慢点跑!”

    睿睿跑得飞快,像个小炮弹撞在程泽的腿上,“哥哥哥哥哥哥!”程泽没受住力,身子往后倒,盛礼及时搂住才没摔。

    睿睿叽叽喳喳:“我在楼上看见哥哥了!爸爸好没用!”

    李洁这时才赶到,手一捞将睿睿扯回来,“这孩子太闹腾了,程泽你别见怪。”

    睿睿伸着手:“我不是怪兽。”

    面前的女人是他的后妈,程泽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能干干道:“没事,没事。”

    李洁按住躁动的睿睿,打量程泽身旁的盛礼,“这位是?”

    多一张嘴吃饭就够烦的,可别再来一个。

    “是盛家公子呀!”程富强姗姗来迟,目光从盛礼的鞋扫到盛礼的表,见没一个认识的大牌子不由殷勤道:“多年不见盛公子还是那么气度不凡,瞧瞧这派头!欸,对了,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啊?”

    “孩他妈。”程富强对李洁道:“快去准备饭菜,拣好的上!”

    李洁应了一声,强拽着不情愿的睿睿走了。

    盛礼微微笑:“不用麻烦,我是特意送阿泽回来的。”

    程富强这才看向程泽,“程泽,你也真是的,天冷,怎么能让盛公子干站在门口,快请进家里喝一杯热茶。”

    程泽木着一张脸:“你家太脏。”

    “兔崽子,瞎说什么!”程富强瞪他,但碍于盛礼在旁没有发作。

    程泽一口气上不来也咽不下,对盛礼说:“盛哥,我送你出去。”

    他不愿意让盛哥看他们丑恶的嘴脸。

    盛礼冲程富强颔首:“伯父,我先走了。”

    程富强眯眼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心想,富家公子跟他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富到流油不说,善心也多到泛滥,他得趁机多捞点,睿睿上大学也要钱呐。

    程家所在的地方多巷道,弯弯绕绕,稍不注意就走岔了路,程泽气得脑袋冒烟,盛礼耐心宽慰,两人都没注意,一不小心拐到别处去了,待听见不寻常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可已晚了。

    断断续续的媚叫,闷哼,水声从昏暗巷子里飘出来。

    程泽一愣,随后郁闷,他怎么尽遇上路人甲的戏份呢。

    “阿泽,我们快走。”盛礼耳根已经红了,他根本想不到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下做人类繁衍之事。

    程泽难得见盛礼害羞,有意挑逗他,故意问:“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盛礼见程泽脚下生根,当下顾不了许多,拉起程泽的手:“快走。”

    程泽赖着不走:“盛哥,你听见了吗,巷子里好像有声音,是不是有人在打架,我们快报警吧?”

    “不是打架。”盛礼支支吾吾:“哎呀,我们别管了。”

    程泽忍住笑,“盛哥你怎么能这样,遇到不平应该拔刀相助,万一打出人命呢。”

    他也没说错,确实是数万万的人命。

    盛礼不知道该怎么跟‘纯洁’的程泽说,停顿的几秒时间,一道略显尖亢的声音刺来,盛礼一惊,程泽忙道:“看样子战况激烈,我们快报警。”

    “来不及了。”盛礼缓缓道。

    八目相对。

    程泽诧异,原来是两个男人。

    心满意足的宋小树看见巷口有两个人,吓得头发都竖起来,旁边的男人更是慌张,竟然丢下宋小树,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见状,宋小树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玩意儿!不是你提出来的吗!呸!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盛礼皱眉,拉着程泽往外走。

    宋小树愣了一下,忽然道:“程大头?”

    程泽窘,反拉着盛礼快步离开。

    程大头是他小时候的绰号,因为没钱吃饭,特别瘦,显得头大。

    宋小树追上来,“真的是你啊,我是小树,你还记得吗?”

    程泽抬眼看去,少年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化着妆,戴着闪亮的耳钉,程泽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记得。”

    宋小树围着程泽和盛礼转圈,一边转一边啧啧道:“变化还真大。”

    “你也是。”程泽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很黑,跟煤炭似的。”

    “哎呀,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宋小树摆摆手,眼睛发光盯着盛礼:“这位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盛礼咳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他哥哥。”

    “哦。”宋小树灿烂一笑:“那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盛礼:“!”

    程泽:“!”

    宋小树声情并茂朗诵:“帅哥,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此生挚爱,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所有肌肉大猛1,心甘情愿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程泽倒吸一口凉气。

    盛礼目光呆滞。

    宋小树继续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也可以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真的!”

    再说下去就是虐待老人了。

    程泽道:“小树,我哥他不是同性恋。”

    “怎么可能,我的基达没坏过。”宋小树叉腰:“程大头,你骗我。”

    “真没骗你。”程泽道:“我还有事,一会再找你玩哈。”

    程泽拉着三观受到猛烈冲击的呆滞盛礼离开事发地。

    “盛哥,你还好吧?”

    盛礼喝了一口水:“嗯。”

    “我知道你很厌恶同性恋,”程泽劝道:“但是小树他……”

    盛礼奇怪道:“我对同性恋群体没有异样看法。”

    “啊?”程泽惊讶:“我以为盛哥你跟大部分人一样很讨厌呢。”

    盛礼笑:“怎么会,我尊重所有性向。”

    视频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一直悬在程泽头顶。

    听到盛礼说不讨厌同性恋,程泽紧绷的神经松懈些许,如果有一天,这颗炸弹爆了,至少他还有盛哥,盛哥不会讨厌远离他。

    “倒是你。”盛礼捏紧矿泉水瓶身:“你不是很讨厌吗?宋小树是你昔日好友,没关系吗?”

    程泽想了想:“我以前的确很讨厌,男人和女人是天生一对,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是不对,但是现在,我不厌恶,别人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跟我没关系。”

    “所以小树对我来说就是小树,是我的幼时玩伴,我不会因为别的另眼看他。”

    心中稳固的城池堡垒裂开一道细缝。

    金丝眼镜下的眼眸迸射亮光,盛礼强力按压下激动,倔强如阿泽竟然有改变想法的一天。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但足以令盛礼感到喜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道路里走了许久,终于得见黎明曙光。

    曙光微弱,盛礼近乎感激涕零。

    路是一点一点走出来的,过犹不及,盛礼深知其中道理,揉揉程泽的脑袋:“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程泽笑:“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宋小树特意等着程泽,见程泽回来,连忙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你回来干嘛。”

    程泽:“回来过年啊。”

    “切,你都考到H市了,要我说就不该回来。”宋小树撇撇嘴:“你家没一个好东西。”

    程泽笑:“我记得你不是去京市学,学?”

    宋小树接道:“学化妆。”

    程泽:“对,学化妆,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我奶奶,人老了就病了呗。”宋小树哎呀一声:“不说这些,等你安顿好了我请你吃饭哦。”

    程泽答应了,宋小树笑眯眯的,接着花蝴蝶一样飞到超市门口,对着坐摇摇车的睿睿道:“胖小子,你又胖了。”

    睿睿嘴巴大张,“坏树!”

    宋小树吐出舌头,做鬼脸:“奥特曼是假的!这世界上没有光!”

    睿睿哇一声哭出来:“才不是,才不是!”

    哭声震天响,把正在摆货的程富强吸引出来,宋小树转头朝程泽笑,飞快跑了,程富强追出来朝宋小树扔鞋子:“小兔崽子,又是你,以后你别想在我们家买东西!”

    宋小树头也不回:“我呸,缺斤短两的,谁在你家买!”

    程泽眨眨眼,苍天,真不敢想以后的日子有多精彩。

    第67章 第 67 章 小0应该端庄秀气。

    “睿睿, 来吃草莓。”李洁拿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塞进睿睿嘴里。

    “妈妈,草莓好甜。”睿睿幸福得眼睛眯起来。

    李洁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将最好的一股脑塞给睿睿:“快吃。”

    睿睿小小的手拿不下, “老师说要分享,我把草莓分享给哥哥!”

    李洁拉下脸, 瞟一眼外面客厅的程泽,小声道:“不用给他,吃你的。”

    “快吃呀!”

    睿睿叫道:“小气妈妈!”说着就往客厅跑:“哥哥哥哥, 吃草莓。”

    李洁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倒霉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当然是像我了。”程富强笑道:“睿睿那么聪明,当然是随我们老程家的根。”

    李洁白他一眼, “有钱人走了, 我买的菜怎么办?你知道虾子多贵吗, 将近四十一斤!四十块啊!”

    程富强道:“烧, 都烧了。”

    “给那个谁吃?我可舍不得。”李洁看看水池里活蹦乱跳的虾:“我把它冻起来,到时候给睿睿包馄饨。”

    “要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程富强指指程泽:“有钱人走了, 但钱引子没走,把钱引子照顾到位, 那钱不就乖乖来了?”

    李洁怀疑:“能行?我看他不会听你的。”

    “嘿, 他是我亲儿子, 不听老子的听谁的, 行了, 跟你说不通,做你的饭吧。”

    李洁愤愤不平:“嫁给你真是倒了血霉, 钱钱没花到,便宜儿子还多一个,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伺候你们一家讨债鬼。”

    “有完没完!”程富强瞪眼:“我告诉你, 老子娶你那是你修来的福分,一会儿在饭桌上对程泽态度好点,知道吗!”

    李洁瞧他发狂的样子心里发怵,讷讷点头:“知道了。”

    “哥哥,你知道迪迦吗?”

    程泽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赛罗吗?”

    “知道。”

    睿睿高兴道:“哥哥你相信光吗?”

    程泽:“……”

    为了维护小朋友的童心,程泽点头:“哥哥相信。”

    “哈哈哈,哥哥是大笨蛋,坏树说世界上没有光。”

    程泽:“……”

    睿睿:“哥哥,吃草莓。”

    程泽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吃了一颗草莓,现在的小孩子真逆天。

    睿睿又递给程泽一颗草莓:“哥哥,再吃一个。”

    程泽没接:“你吃。”

    “哥哥难过,没有光。”睿睿把草莓塞进程泽嘴里:“甜的,不难过。”

    程泽:“……”

    这下他真的有点难过了,竟然被一个小孩安慰,说出去有够丢人的……

    “程泽啊。”程富强在程泽身旁坐下,程泽皱眉,不动声色离远了些,程富强没注意,自顾自说话:“你跟盛家的公子关系还好着呢?”

    大概是初三吧,程泽就跟盛礼走了,他巴不得呢,二话不说同意了,当时以为盛家只是好心,让程泽去城里上学,没想到七八年过去,盛礼还管着他。

    程泽敷衍唔了一声。

    程富强转着眼睛:“盛家还真是有善心,程泽,做人呐,得知恩图报,要不你改天请盛礼来家一趟,我们好好谢谢人家。”

    “他没时间。”

    “你这孩子,还没问就知道他没时间啊。”程富强强硬道:“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程泽脸色阴沉:“说没时间就是没时间,你少打扰他。”

    程富强静静看了程泽一会儿,程泽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他对视。

    “好好好。”程富强率先开口:“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睿睿啊。”程富强抱起睿睿:“跟爸爸出去走走,爸爸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奇趣蛋。”

    程富强一走,程泽刻意挺直到僵硬的腰板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他也没那么可怕。”

    “老程——”

    李洁从厨房探头:“端菜,吃饭!”

    程泽有些尴尬,站起来,局促道:“他跟睿睿出去玩了。”

    李洁没想到家里只剩下拖油瓶,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哦。”

    于是一人在客厅坐立难安,一人在厨房心似油煎,李洁一想到自己做的菜最先到拖油瓶肚子里就来气,也顾不上许多,连忙给程富强发信息:赶紧回来,不然菜都让程泽吃完了!

    程泽坐着也尴尬,站着也尴尬,好在没一会儿程富强带着睿睿回来了。

    程富强招呼程泽落座,睿睿拉住程泽的手:“哥哥坐在睿睿旁边。”

    程泽没有推脱。

    席间,夹着大虾的筷子,夹着鸡腿的筷子,夹着排骨的筷子一次次越过程泽着陆到睿睿的小碗里。

    程泽埋头吃饭,当作没看见。

    “哥哥。”睿睿从椅子上站起来,费力给程泽夹红烧排骨:“哥哥吃。”

    李洁心疼道:“他那么大的人了,会自己夹菜,睿睿你多吃点。”

    程泽在心里冷笑,用筷子狠狠戳在排骨上,送进自己嘴巴里:“谢谢睿睿,多给哥哥夹几块。”

    “好的哥哥。”睿睿很高兴,又给程泽夹排骨,直把碗堆得满满的,程泽奖励似的摸摸睿睿的头:“睿睿真乖。”

    “睿睿最乖了!”睿睿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还想吃什么?”

    程泽心安理得地发号施令:“去,再给我夹个西兰花。”

    “好的哥哥!”睿睿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李洁看得火大,纳闷自己儿子怎么就那么粘拖油瓶?!她踹一脚程富强,使了一个眼色。程富强笑呵呵倒酒,道:“好,好啊,兄弟和睦,好啊。”

    强压下怒气吃完饭,李洁把程富强拉到卧室,门一关,霹雳啪啦质问:“他什么意思?把睿睿当狗使唤呢?睿睿那么小,他好意思吗?程富强,刚刚我踢你你当作没看见是吧?你倒是美了,有两个儿子,人生赢家了,转头就想把我踢出去了是吧?”

    程富强见李洁眼眶有泪,连忙解释道:“你是我孩子妈,怎么可能把你踢出程家。”

    “唉,你真是笨,脑子一点不转弯。”

    李洁又火了:“程富强!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

    程富强陪笑,拉着李洁到坐在床上:“你听我说啊,睿睿跟程泽关系好反而是一件好事,咱们家虽然有个小超市,但生意越来越差,睿睿还小,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他跟程泽关系好,以后伸手要钱不是方便?”

    李洁一听有理,拍着大腿道:“对对对,你说得对!”

    “但是,”李洁疑惑:“我看他不像有钱的主。”

    程富强浑浊的眼球闪烁精芒:“他没钱,盛家可有钱。”

    当初盛家可是二话不说给了好大一笔钱!

    这笔钱让他还清债务,让他开起超市,让他娶了一个老婆。

    这笔钱来的太轻松,轻松到像是天下掉馅饼,馅饼的滋味太美妙,令程富强久久不能忘怀。

    李洁瘪瘪嘴:“可我心疼睿睿,我瞧不得程泽使唤睿睿。”

    “谁不是!”程富强附和道:“睿睿是我的心肝,但为了钱,我们忍一忍。”

    李洁想了想:“要多久?”

    程富强沉思:“我尽快想办法,争取在程泽开学前。”

    一个月。

    李洁咬住下唇:“行!”

    程泽敏锐察觉李洁对他的态度变了,具体表现在:准备的房间不错,甚至很大方给了他一小碟苹果。

    说实话,程泽几乎不回‘家’,这个房间对他来说很陌生,站了片刻,才在椅子上坐下。

    终于安静了。

    程泽静静思考,都回来了,怎么说也得去拜访盛伯父盛伯母,程泽给盛礼发微信,说了自己的想法。

    盛礼直接打电话过来,“阿泽,他们比较忙,这两天没空,我确定好时间再通知你吧?”

    “好哇。”程泽道:“不过一定要提前说,我好买礼物。”

    “你能来他们就很高兴。”盛礼柔声道:“怎么样,他们有为难你吗?”

    程泽觉得椅子硌屁股,扑到床上:“嘿嘿,我可是混世大魔王,他们不敢为难我。”

    “阿泽,你搬来跟我住,我实在不放心你。”盛礼补充道:“我们去新月住。”

    程泽想了想,“再过几天吧,盛哥。”

    “好。”

    盛礼知道程泽有心结,他很骄傲阿泽能鼓起勇气面对。虽然阿泽不说,但他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他想让阿泽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有靠山,有退路。

    盛礼看了看表,“阿泽,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虽然开车的是盛礼,但坐在车上也不是多舒服,程泽应道:“嗯,盛哥晚安。”

    “晚安。”盛礼没挂电话。

    程泽见盛礼没挂也没挂,静静等了一会儿,小声问:“盛哥,你睡着了吗?”

    盛礼听着,没有回答。

    程泽感概了一声:“上了年纪睡觉就是快啊。”

    盛礼:“……”

    程泽小小声对着话筒道:“盛哥,晚安,做个好梦。”

    叮,电话挂了。

    盛礼笑道:“阿泽,晚安,好梦。”

    一大清早,程泽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声响。

    咚——

    咚——

    咚——

    程泽半睁着眼,睃巡一圈,发现是窗户那传来的动静,推开窗一看,宋小树站在楼下,手里拿着石头,作投击状,见程泽来了,一把扔掉石头,挥舞着双臂:“程大头,快下来。”

    “干吗?”程泽没好气道:“我还没睡好呢。”

    宋小树喊道:“请你吃饭!”

    程泽惊讶:“这时候请我吃饭?”

    他又不是小鸟,早起吃虫子吗!

    宋小树神秘兮兮:“快点,可豪华了!快下来!”

    程泽也想见见豪华的‘早餐’,头脑昏沉地穿衣洗漱,下了楼。

    宋小树带着程泽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在菜市场门口停下。

    程泽一脑门黑线:“这就是你说的豪华?”

    “豪华早餐店。”宋小树笑眯眯指着一个招牌:“这还不豪华?”

    程泽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嗳,别走啊,来都来了。”宋小树拽着程泽的棉袄:“这家肉包子一绝,真的。”

    一大早走了二十分钟,程泽也饿了,实在没精力跟他耗,“我的衣服很贵,别给我拽坏了。”

    宋小树嘻嘻笑,转而挽着程泽手臂:“走,吃包子去。”

    程泽两口一个肉包子,把宋小树看得眼皮直跳,冷不丁道:“小0应该端庄秀气点。”

    “咳咳咳。”程泽脸都红了,包子卡在嗓子眼里下不去,宋小树连忙递给程泽豆浆,程泽喝了大半碗才顺气。

    “你说什么?”

    宋小树又说一遍,末了加一句:“其实昨天那帅哥不是你哥哥吧,是你的情哥哥。”说完朝程泽眨眨眼,露出一个‘我懂得’表情。

    “死远点。”程泽白他一眼:“不要用龌龊的思想亵渎我和盛哥纯洁的感情!”

    “不是,我们谁跟谁啊,你还不放心我?”宋小树拍拍胸脯:“我的嘴巴严实着呢。”

    程泽放下包子,认真道:“他真的是我哥哥。”

    “呵。”宋小树仍然不相信,“你就嘴硬吧。”

    程泽真想把豆浆泼他脑子里,好好洗一洗他污秽的大脑,“首先,我和盛哥都是正常人,我们的性取向都是女,我们都不是gay,懂?”

    “第二,盛哥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胜似亲兄弟,所以请你尊重他,懂?”

    宋小树看程泽煞有其事,立即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

    心中却暗想,他非得揪出‘证据’来证明他的基达,可不能砸了业内口碑!

    程泽眼珠一转,冷不丁问宋小树:“你奶奶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宋小树一口豆浆喷出来,程泽早有防备,躲到桌子下面,一滴未沾。

    “我靠,程泽,你故意的吧!”

    程泽露出白牙,得意道:“是啊。”

    宋小树瞪他一眼:“我奶心脏不好,人又封建,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哦。”程泽又问:“昨天我听你叫的很,很激动,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下面的,怎么了?”

    程泽认真问:“你不会觉得很丢脸,很难堪吗?”

    “有什么难堪的。”宋小树风骚一笑:“很爽的好不好。”

    程泽不禁想到自己,被迫和周荷庭上过几次床,前几次的体验很糟糕,但后面几次……

    宋小树继续道:“我看你跟我奶一样,老封建,人应该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想叫就叫,想干就干,想骚就骚,我们穷人的乐趣能有什么,如果在这方面还放不开,岂不是白活了。”

    程泽沉浸在回忆里。

    “大头,你发春啦?”宋小树敲敲桌子:“瞧你一脸荡漾。”

    程泽回神,恼羞成怒,拿起包子塞进宋小树嘴巴里:“吃你的吧。”

    和宋小树分别后,程泽散步回程家,头脑渐渐清明。

    为什么宋小树认为他是gay?难道他身上已经具备gay的气质?程泽不由细细回想,想来想去,认为一定跟周荷庭有关。

    第一,他和周荷庭上了很多次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有一点不能否认,他逐渐习惯男人的进攻。

    第二,周荷庭逼迫他说:“周荷庭是程泽的男人”,日积月累下,让他从心理接受自己有男人。

    程泽吓出一身冷汗,还好及时和周荷庭断了关系,不然他就要变成gay了!!!

    还好还好。

    程泽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现在来得及,能改正。

    回到程家,盛富强和李洁正在开店,李洁看见程泽明显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怎么不多睡会?”

    程泽心里乱糟糟的,随口敷衍几句就上了楼。

    “后妈也是妈!”李洁气道:“你瞧瞧他什么态度!”

    一大早就听抱怨,程富强也心烦:“行了,别啰嗦了,做饭去。”

    李洁狠狠瞪一眼程泽远去的背影,腹诽:小兔崽子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程泽在来之前就做好战斗准备,谁知一连过了三天,风平浪静,日子实在乏味,程泽的作息也规律起来。

    睡觉,吃饭,看书,玩手机,逗睿睿。

    循环往复。

    突然有一天清晨,程泽发现自己梦遗了。

    他并不重欲,可这次情欲却来势汹汹,他躲在被子里安抚自己的小宝贝,倒是疏解出来了,可骨子里终泛着痒。

    这抹痒搔不到,去不掉,每到深夜便会降临。

    第68章 第 68 章 阿泽,阿泽

    这天, 程泽午睡起来,宝贝也硬挺着,不免洋洋得意, 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是男人中的男人, 瞧他的精神头,多足啊。

    可满足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程泽仰面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办?

    难不成找个人泻火?

    不行, 不能放任欲望,要不然他成什么了, 堂堂诸葛·程泽难道连生理需求都忍不住吗?

    程泽吐出一口浊气, 拍拍脸颊, 打算去河边转一圈。

    天冷, 河边鲜有人至,程泽没戴帽子也没戴围巾, 任由寒风吹拂,试图降降身体里的火气。

    走着走着忽听一阵吵闹, 是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的, 程泽抬眼望去, 嘿, 熟人。

    宋小树情绪激昂, 指着一个男人的鼻子骂,词汇颇为丰富, 囊括上下祖宗十八代,外加身体器官。

    程泽听得津津有味,感叹宋小树的情感生活真是丰富多彩,没两天男朋友又换了一个。

    “不行你就滚!”宋小树叫喊道:“大爷的, 三分钟都坚持不了,你他爹的还好意思叫1?”

    男人羞愧难当:“我,我只是工作太累了,状态不好。”

    “真的,不信今晚我们再试一次。”

    宋小树冷哼一声:“跟你,开钟点房都浪费!”

    “我们结束了。”

    宋小树说完扭着腰走了,程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妈呀!”宋小树一个激灵,看清是程泽后翻个白眼:“你是鬼啊。”

    程泽朝仍在亭中伤怀的男人努努嘴:“瞧你把人损的,头都抬不起来。”

    宋小树不以为然:“活该,就这种人还敢出来,在家对着片撸两把得了。”

    程泽:“……”

    这话也太糙了。

    宋小树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撞枪口上了,最近欲求不满,火气有点大。”

    程泽一愣,不动神色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宋小树奇怪:“你问这个干吗,你又不是gay。”

    程泽傻笑:“好奇,好奇不行吗?”

    “我可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宋小树双手插兜:“我得赶紧回去,翘班出来的。”

    程泽拉着宋小树的衣袖,急道:“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宋小树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泽。

    “其实我有一个朋友。”程泽咽了下口水:“就是我舍友,他,他跟你一样也是同性恋,这两天老跟我抱怨,说,说……”

    宋小树笑道:“说什么?”

    程泽心一横:“说,说欲求不满,小树,你经验丰富,我该怎么帮帮他?”

    “简单。”宋小树露出暧昧的笑容:“找个男人。”说着比了个贯穿的手势。

    程泽眼皮发热,“我,我舍友不想找男人呢?”

    宋小树嗤笑一声:“那就买个玩具。”

    程泽怔愣,“玩具?”

    宋小树提醒:“不过玩具治标不治本,最好找个男人。”

    程泽:“那,那要是既不找男人,也不玩玩具呢?”

    “额。”宋小树竖起大拇指:“那我就佩服他,是个爷们。”

    “你的意思是很难咯?”

    宋小树点点头:“非常难。”

    “好了,我真得走了。”宋小树面露着急之色,匆匆离去。

    程泽在河边转了一圈又一圈。

    晚上,程泽给宋小树发微信。

    程泽:【我朋友想问让我问你,那个,玩具?】

    小树:【大头,以前也没发现你那么热心肠啊。】

    程泽:【那是我舍友,不一样。】

    小树:【明白,我明白~】

    程泽摸摸鼻子,总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

    小树:【链接。】

    小树:【链接。】

    小树:【链接。】

    小树:【链接。】

    小树:【链接。】

    小树:【告诉你‘朋友’,不会用来问我,千万别客气。】

    点开链接程泽差点把手机砸地上,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程泽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算了,自己绝不能屈服。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坚决把苗头扼杀!

    程泽很有骨气,为了解决身体内的燥热,天天早起跑步,就这样忍了快一个星期,盛礼告诉他,盛伯父盛伯母回来了。

    “一晃眼这孩子都那么大了。”盛父笑道:“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口傻站着。”

    “嗳。”程泽也笑道:“伯父还是那么帅气儒雅。”

    程泽换了鞋,问盛礼:“伯母呢?”

    盛礼将程泽带来的礼物拎进门,道:“知道你要来,亲自下厨欢迎你呢。”

    盛父悄声道:“小泽一会儿可要多多美言,她轻易不做饭的。”

    程泽笑道:“那我今天可太有口福了,不用尝就知道这菜绝对美味。”

    “妈,阿泽来了。”盛礼带程泽去厨房。

    “哎呦,欢迎欢迎。”陶嫚年轻时是电影明星,自从嫁给盛父后便息影享受生活,如今将近六十岁仍光彩夺目。

    “伯母,您简直是逆生长,越长越年轻哇。”程泽称赞。

    陶嫚笑呵呵的:“数你嘴甜,行了,你跟盛礼快去外面坐,这油烟大。”

    盛礼应了一声,带程泽往后花园去。

    “盛哥,你家还有花房呢。”程泽发出土包子的惊叹,原以为冬天万物凋零,没想到有钱人家有温室,花儿依旧开得妖艳。

    盛礼柔声道:“进去看看?”

    “当然要进去了,不光要去,我还要拍照呢。”程泽呲牙道。

    装逼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朋友圈,某红薯,某大眼都要发一遍!

    一进花房,异香扑鼻。

    程泽像只快乐的蜜蜂,一会儿扑到这朵花上,一会儿扑到那朵花上,想嗅每朵花的芳香。

    “盛哥,这叫什么名字?”

    盛礼:“蝴蝶兰。”

    “盛哥,盛哥,这是什么花?”

    盛礼:“水仙。”

    程泽撇嘴:“咦,大蒜一样,我还以为蒜苔呢。”

    盛礼笑:“往前走,里面是偏大型的花卉。”

    程泽兴致勃勃往前走,忽然豁然开朗,有一大片空地,呈圆形,正中间摆着画架,很奇异的,这里没有花,只有一些绿色的藤曼顺着架子攀爬。

    “伯父把画室搬到这儿来了?”程泽知道盛伯父是有名的画家。

    盛礼点头:“最近他想画花。”

    程泽奇怪:“可这儿没有花。”

    “也许花在他心里。”盛礼拉过程泽的手腕:“我们往前走,里面有梅花。”

    说是往前走,实则过了一道门,算不上花房里面了,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红的粉的甚至绿色的梅花林。

    梅林不大,甚在精巧。

    程泽惊愕,有钱人的快乐他还真想象不到。

    看着看着入了神,脚下一滑,程泽身体不受控制前倾,眼前就要跟大地来个贴面礼,盛礼在后面及时捞起程泽的腰:“小心。”

    程泽脸朝下,微微垂眼就能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因为去花房,比较热,程泽把羽绒服脱了,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

    在黑色毛衣的衬托下,那手生生让程泽看出几分色气。

    手背线条优美流畅,青色筋络附着其上,宛如奔流不息的江河,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玉一样干净剔透。

    如果把这双手放在别的东西上……

    程泽面皮渐渐发烫。

    “阿泽,你没事吧?”

    一声阿泽如十盆冷水兜头泼下。

    程泽啊程泽,你真是色胆包天,也不看看盛哥是谁,你怎么敢想的!快住脑!真是羞死人了!

    “没事,没事。”程泽飞快往前走几步,完全不敢回头看盛礼,“哈哈,盛哥你快看,这花还是双胞胎呢,哈哈,一开开俩。”

    程泽围着梅树转圈,“啊,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盛礼:“……”

    “啊,不对,这不是咏梅的。”程泽一拍脑门,“有了,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还是不对,这是赞牡丹的。”

    程泽急道:“啊,这首一定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啊,不对不对,这是荷花。”

    程泽心急慌慌,嘴也急慌慌,一连背了好几首诗,可就是没有咏梅。

    盛礼微不可察叹息一声,上前将程泽揽进怀里,试图平息他的慌张。

    程泽嗅到独属于盛哥温暖的干净气息,心中更慌,于是像个跳上岸的鱼不停翻腾。

    “阿泽,别动。”

    程泽便一动不动。

    盛礼将手贴在程泽的额上,“没发烧。”说着又把手挪到程泽的脑袋上,一寸寸细细摸了摸:“也没有包。”

    手指触碰头皮,酥酥麻麻。

    程泽身子不由软了,双臂环住盛礼的腰。

    盛礼没有注意程泽的小小动作,仍在认真而专注检查。

    程泽的脸与盛礼的胸膛紧贴,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其肌肉绵软且富有弹性,程泽不禁闭上眼,将脸深陷其中,盛哥的怀抱十分有安全感,让他沉沦也安心。

    盛礼见程泽闭目,活泼性子竟然沉静下来,不免惊慌:“是不是车祸后遗症?阿泽,你头疼不疼?我们赶快去医院。”

    程泽不想离开怀抱,手臂在盛礼的腰上收紧,说谎道:“盛哥,有一点点一点点的晕,我缓一会就好了。”

    距离上次肌肤相亲是数月前。

    不抱还好,一抱强压在心底的‘欲’便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程泽不满足简单的拥抱,调动所有的智慧和大胆为‘色心’保驾护航。

    “盛哥,我能把手伸进去暖暖吗?”他软着声音道。

    盛礼以为阿泽受凉,要把手伸进他的衣兜里,便大方道:“可以。”

    下一秒,瞳孔猛然收缩。

    阿泽的手在他腰腹!

    盛礼浑身僵硬,感官全部集中在小/腹。

    阿泽的手冰凉,他怯生生用手指摩挲腹部肌肤,一点一点,温文尔雅。

    阿泽的手温暖,他将整个手掌都贴在腹部,描摹腹肌形状,渐入佳境。

    阿泽的手炽热,他将两只手都伸进来,掐住劲腰肆意把玩,高歌猛进。

    盛礼呼吸变得急促,微抬下颌,喉结不停滑动,衣领下的锁骨隐隐泛红,他的手缓缓下移,按住程泽的脊背,用力压在怀里。

    “阿泽,阿泽。”他朦朦轻唤心上人的名字。

    第69章 第 69 章 盛哥可是他亲哥哥!

    程泽猝然回神, 苍天,他都干了什么!他竟然吃盛哥的豆腐!盛哥可是他亲哥哥,他怎么能如此龌龊!

    “我, 我暖好了。”程泽连忙将手收回来,拢在袖中, 指尖尚存余温,程泽轻轻捻了捻,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做了变态动作, 如遭五雷轰顶。

    苍天,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老天爷, 别再捉弄他了, 快把搭错的筋搭回来!

    盛礼轻而缓地眨眨眼, 平复心情, 佯装不在意道:“快回去罢,饭估计好了。”

    “好哇好哇, 我都迫不及待了。”为了展示迫不及待的心情,程泽健步如飞, 几乎是在竞走。

    盛礼笑着摇摇头, 阿泽跟个小孩似的。

    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呢, 比这更私密的事他们都做过。

    那时程泽刚满十八岁。

    高三比较辛苦, 早上六点就要起床, 为了让程泽多睡一会儿,盛礼会先做好早饭然后再喊他起床。

    天蒙蒙亮, 盛礼按掉闹钟,半眯着眼去卫生间。

    一开灯吓了一跳,程泽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见动静, 身子抖了抖,站起来欲盖弥彰地遮住身后的东西。

    “盛哥,你醒了?”

    盛礼已经清醒,“你摸黑干什么呢?”

    鉴于程泽有偷玩游戏的前科,盛礼语气很严肃,程泽瑟缩一下,“没,没干什么啊。”

    见此情形,盛礼心中疑窦丛生,径直拨开程泽身子往里看去。

    竟是床单和内裤。

    盛礼又气又笑:“洗衣机洗就好,不要浪费睡觉时间。”

    程泽脸皮涨红,“不,不用了,我自己洗。”

    盛礼拧眉,有些气程泽的不知轻重缓急。

    程泽干笑:“我很快的。”

    盛礼上下打量局促难为情的程泽,恍然大悟:“你梦遗了。”

    程泽臊得要死,低着头不说话。

    盛礼揽过程泽的肩膀,笑道:“阿泽,这很正常,梦遗多发生在青春期至中青年阶段的男性群体中,属于生长发育过程中常见的生理反应,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程泽并不觉得,他只觉得好丢脸,竟然被盛哥知道了。

    盛礼见程泽实在羞赧,跳过话题,但到了晚上,他去了程泽的房间。

    程泽正在写试卷,盛礼也不打扰,静静看他写完一套数学试卷才徐徐开口:“阿泽,你长大了,我教你一些生理知识。”

    “!”

    程泽没想到盛哥如此生猛,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用。”

    盛礼根本不给程泽反应时间,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图,上面是很详细的小宝贝。

    “阿泽,你让让。”

    盛礼将课本和试卷推到一旁,将图放在学习用的书桌上。

    “你瞧,这叫XX。”盛礼用手指指着一处地方,介绍其功能。

    程泽坐立难安,忍不住偷偷瞟盛礼,盛礼面色温和,声音轻缓,好似在上课,毫无羞臊之情。

    “阿泽,这里很关键。”盛礼的手指点在其上:“你要记住……”

    程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进去。

    盛礼讲解的很仔细,未了问程泽:“有不懂的地方吗?”

    程泽哪里敢说,囫囵点点头:“我懂了,盛哥。”

    “好。”盛礼忽然嘱咐:“你还小,这种事不要多做,不然会长不高的。”

    程泽其他的没记住,反倒将‘长不高’牢牢记在心里。

    “盛哥!盛哥!快来救救我!”

    盛礼急忙跑去察看,却见前面烟雨蒙蒙,细细密密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程泽身影。

    程泽见盛礼赶来,尴尬道:“不知道踩到哪了,忽然冒出水来,我没找到开关。”

    盛礼对花房杂物也不清楚,只能道:“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好。”盛礼一说,程泽宛如找到主心骨,耐着性子弯腰查找。

    盛礼戴着眼镜,水一淋,便花了,只好摘下,这样一来视野受阻,远处便看不清了。

    水再细密也会浇透衣服,程泽身上的黑色毛衣紧贴在身上,他扯了扯,无济于事,“盛哥,我这儿没有。”

    “往前推进一米。”盛礼安排道。

    程泽:“好的。”

    阳光照进玻璃房,水汽上出现一道彩虹。

    程泽觉得好看,掏出手机照了一张照片,盛礼离程泽不远,“阿泽,我这也没有,大概就在我们中间。”

    闻言程泽往盛礼方向移动,盛礼往程泽方向移动。

    “找到了!”盛礼道。

    程泽心中一喜,连忙奔去,可他忘了地上湿滑,身体一歪,摔倒在地。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软绵绵的。

    程泽睁开眼,自己竟然扑倒了盛哥!

    他压在盛哥身上。

    水停了,程泽看清了,“盛哥,你没戴眼镜。”

    盛礼迟缓地转了转眼珠,“嗯。”

    程泽贴近仔细看了看,惊奇道:“盛哥,原来你的眼珠是棕色的。”

    “盛哥,原来你的眼睫毛很翘。”

    “盛哥,原来你的眼睛那么漂亮!”

    “盛哥,现在大家都带隐形眼镜,要不你也戴吧。”

    面前是放大的阿泽,离的如此近,不用外物也能看清,盛礼捧住程泽脸颊,笑道:“原来阿泽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原来阿泽的眉下痣那么鲜红。”

    “原来阿泽的……”

    程泽越听脸越热,连带小腹都隐隐发烫,他一骨碌站起来:“我尿急,先走了。”

    盛礼也站起来,笑着摇摇头,不期然看见程泽的手机掉在地上。

    “冒失鬼。”

    盛礼捡起手机,发现界面停在照相,正想返回倏然有一条微信消息,盛礼还没回神已经到了微信界面。

    宋小树:【大头,玩具玩的怎么样了?】

    程泽和宋小树的对话还停留在‘玩具’上,盛礼一眼就看见宋小树发来的数条链接。

    链接不是由字母和数字组成,而是简单直观的图片。

    盛礼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不敢相信。

    此时也顾不上隐私,盛礼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翻着聊天记录,发现阿泽是替‘舍友’问的,阿泽的舍友他知道,其中确实有同性恋。

    盛礼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查找联系人【章洛生】,聊天记录中并没有相关内容。

    再查找联系人【老三】,聊天记录中也没有相关内容。

    最后查找联系人【老大】,聊天记录中没有相关内容。

    轰隆隆——

    盛礼只觉心中稳固的城堡轰然坍塌。

    阳光照射大地。

    盛礼快要站不住,他扶着旁边的桌子,指尖泛白。

    阿泽,是不是也喜欢男人呢?

    “不知道啊。”程泽冲盛父摇头:“按理说盛哥早该回来了,要不我出去找找?”

    陶嫚摆摆手:“小泽别管他,我们先吃。”

    “妈,您可真疼我。”盛礼款步走来,程泽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盛哥很少穿V领衣服,程泽不由多看了两眼。

    盛礼瞧得分明,暗自抿嘴笑。

    “盛哥快来,坐这!”程泽冲盛礼招手。

    “好了,都到齐了,开饭吧。”盛父豪迈道。

    陶嫚夹一筷子鱼给程泽:“小泽,尝尝,这鱼可是你伯父亲自钓的。”

    程泽莞尔一笑:“那它算得上死得其所。”

    一句话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餐桌下,盛礼轻轻用腿碰程泽的腿,小声道:“阿泽的嘴上功夫真是了得。”

    程泽得意,“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嘴上功夫你没见呢。”

    说完他就后悔了,明明不是黄黄的意思,怎么说出来黄黄的。

    “哦?”盛礼语气婉转:“那,改日让我见见世面吧?”

    程泽:“……”

    还有补救机会!

    程泽笑道:“这有何难,盛哥,改明儿咱俩去听相声,听一场下来,嘴上功夫保管到家!”

    “先别管相声。”盛父催促:“这菜再不吃可就凉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陶嫚热情邀请程泽住几天再走,程泽再三推脱,最后还是盛礼一锤定音,于是,程泽留在了盛家。

    天色已晚,但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盛礼问道:“看电影吗?”

    “电影?”程泽掏出手机:“我看看有什么新片上映。”

    “我们在家看。”

    程泽对盛家的豪已经免疫了,内心毫无波澜:“哦哦,那走吧。”

    盛礼带程泽去影院,影院昏暗,程泽舒服窝进椅子里,懒洋洋道:“盛哥,我们看什么电影?”

    “看名字应该是文艺片。”

    片头一响,两人便不说话了,盛礼有一下没一下投喂程泽爆米花,程泽眼睛盯着屏幕,吃的并不勤快。

    盛礼却在投喂中找到乐趣,乐此不疲将爆米花递到程泽嘴边。

    程泽推开,盛礼再递,程泽再推,盛礼再递,程泽只好吃了,盛礼便笑。

    看着看着程泽觉得不对劲:“盛哥,这,这是什么片子?怎么是两男的?还睡了?”

    下一秒,程泽瞪大了眼睛:“盛哥,他,他露鸟!”

    盛礼忍俊不禁:“我保证,这是正经电影。”

    程泽坐不住了:“我,我不看了。”

    说话间电影还在放。

    一人说:“你哪来那么多,喷得我浑身都是。”

    “你也擦擦。”

    “!”程泽捂住眼睛,但忍不住透过指缝看。

    ——接过吻吗?

    ——要不要我教你?

    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破烂电影!

    程泽饶是再笨也看明白了,这是一部双男主电影,也就是同性恋片!

    画面一转,场景切换。

    可实实在在的暧昧情/色却一直在程泽脑中回放。

    程泽只觉喉咙干渴,某一处异常炙热。

    盛哥可就坐在旁边呢,还好昏暗,盛哥看不见,不然真是百口莫辩。

    程泽佝偻着腰,飞快道:“盛哥,我,我突然犯困了,先回去了。”

    回到房间,程泽直奔浴室,他要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水顺着脸颊蜿蜒流下,程泽轻喘着释放。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程泽咬住唇,眼神空洞。

    洗完澡出来,程泽擦着头发,门外传来盛礼的声音:“阿泽,你睡了吗?”

    程泽开门,“还没呢,盛哥找我有事?”

    盛礼语出惊人:“阿泽,今晚要不要跟我睡?”

    “!”程泽险些没拿住毛巾。

    见状盛礼笑道:“害怕就来找我。”说完竟转身走了。

    程泽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盛哥什么意思?害怕?他会害怕什么?

    很快程泽便知道盛礼的意思。

    夜风吹号,透过窗户发出的声音似厉鬼吼叫,隔着窗帘,摇曳的树影宛如厉鬼枯爪。

    程泽缩在被子里,久久不能入睡。

    大爷的,有钱人也受这鬼罪,他们的嘴可真严实。

    要不要去找盛哥?

    可如今的身体情况……

    程泽扯过被子盖住脸,眼睛死死闭上,睡觉!

    呜呜呜——

    不怕,我不怕,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沐浴在党的光辉下,牛鬼蛇神退退退。

    富强民主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还是不行!

    程泽劝自己,洗澡时已经纾解过,应该没事了,再说那么吓人不可能还有绮念,越想越有理,他麻溜抱着枕头叩响盛礼房门。

    “门没锁。”盛礼温声道。

    程泽推开门,盛礼正在床上看书,十分气定神闲。

    “我压根不怕,是卖你面子才过来的。”

    “好,谢谢你给我面子。”盛礼放下书,拍拍旁边的位置:“我诚挚邀请你上床。”

    上床就上床,谁怕谁。

    程泽抱着枕头爬上床,感受了一下:“盛哥,你的床很软嘛。”

    “你喜欢就好。”盛礼摘下眼镜:“关灯了?”

    “嗯,关吧。”

    房间陷入黑暗,同时也陷入寂静。

    程泽缩在被子里,忍不住朝热源靠近,“盛哥,你家有点可怕哦。”

    “嗯,所以我不常回家。”

    程泽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缓解紧张心情,没想到盛礼直接承认了,不由更紧张,咽了咽唾沫:“不是说有钱人很看重风水,这里一定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尾音太飘,任谁都能听出程泽的不安。

    盛礼很淡定道:“我也不清楚。”

    程泽往里挪了挪,抓住盛礼的小臂:“盛哥,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好不好?”

    盛礼没说话,程泽摇他手臂:“盛哥,你陪我去吧?”

    黑暗中,程泽听见盛礼轻轻应了一声:“好。”

    盛礼房间带有卫生间,并不远,可程泽不放心再三叮嘱:“盛哥,你一定要在门口等我,我喊你要回答。”

    “好。”盛礼温声到。

    程泽一步三回头进了卫生间,刚关上门,忍不住高声喊:“盛哥你在外面呢吧?”

    “我在。”隔着一道门声音有些模糊。

    程泽遂安心些许,放水到一半,又喊道:“盛哥?”

    “嗯,我在。”

    程泽便酣畅淋漓放水,放完了,洗手的时候脑中忍不住想起恐怖片里的场景,担心从孔洞里冒出大把大把的长发,程泽一哆嗦:“盛哥,你还在外面吗?”

    “盛哥?”

    “盛哥?”

    一连叫了好几声,均无应答,程泽有些慌了,顾不得手上的泡沫,就要拉开门,谁知门在这时开了,程泽一下撞进盛礼的怀里。

    “我喊你怎么不回答!”程泽气道。

    盛礼看一眼程泽的手,将他拉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我没听见。”

    程泽气结,刚才把他吓坏了!刚想挖苦盛礼几句,手上却一片暖意,程泽低头看去,盛哥正抓着他的手仔细冲掉泡沫。

    “盛哥,我能自己洗。”程泽有些难为情,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让盛哥给他洗手?

    盛礼站在程泽后面,像是拥抱,他认真掰开程泽手指,一点一点细致而耐心揉搓。

    汩汩水流声中,程泽脸慢慢变红,盛哥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着湿润的气息。

    程泽想抽回手,可盛哥道:“别动。”程泽就不敢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终于洗好了,程泽闻了闻,喷香,心想,要是真有鬼,肯定会先吃我的手。

    盛礼拿毛巾擦干程泽的手,拍拍程泽的脑袋:“睡觉去。”

    程泽哦了一声,掀开被子爬上床,盛礼晚一步上床,刚躺好,程泽便贴上来,骄傲道:“盛哥,我不怕了。”

    灯开着,房间亮堂堂的,盛礼看见程泽眼中闪烁的得意,笑道:“恭喜。”

    程泽咧嘴笑:“嗯,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真的吗?”

    程泽一时语塞,不知道和男人上床算不算亏心事呢。

    说到上床,程泽不禁回忆起和周荷庭的点点滴滴。

    穿衣镜前,浴缸里,大床上,甚至落地窗前……

    周荷庭在爱爱方面大胆而热烈。

    想着想着,程泽口干舌燥。

    “阿泽,你up到我了。”

    盛礼语气算不上讶异,堪称平淡无波,可听在程泽耳里无异于惊雷,轰的一声,皮开肉绽。

    程泽抱着被子一退再退,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好在有地毯,没摔疼。

    “我,这是个意外!”程泽坐在地上,惊慌失措。

    盛礼也坐起来,居高临下望着程泽。

    程泽胸腔里活像揣了一只兔子,怎么办?他冒犯了盛哥,盛哥会不会恶心讨厌自己?

    “盛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程泽无措地抓头发,把头发抓成一个鸡窝,语气中的恼意,羞愧不加掩饰:“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我,我总是想那啥,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可能身体出了些状况……”

    盛礼打断程泽的话,“阿泽,过来。”

    程泽愣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盛礼,盛礼没戴眼镜,瞧着温润如玉,没有攻击性,可日积月累的威信仍在,程泽不敢忤逆,缩着脖子爬上床。

    “躺好。”盛礼从床头柜上拿起金丝眼镜,慢条斯理戴上,程泽咽了口口水,心更慌了。

    盛礼盯着程泽的眼睛,从上到下审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罪魁祸首上,“情况持续多久了?”

    “啊?”程泽迟钝道:“半个月?”

    盛礼:“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泽夹紧腿:“这怎么说啊……”

    “阿泽,我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事。”盛礼一只手似是不经意拂过程泽的脚踝,很轻。

    程泽身子颤了一下,“盛哥,你别为难我了。”

    “你不说,盛哥怎么解决你的问题?”盛礼轻拍程泽紧绷的腿:“放松点,不要紧张。”

    程泽更紧张了,完全不知道盛哥要干什么。

    盛礼笑:“这没什么,说明阿泽从男孩蜕变成男人了。”

    “告诉我,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程泽本以为会收到训斥,没想到盛哥很是善解人意,感动且老实道:“没有,有时候很想但又不得其法。”

    “为什么呢?”盛礼语气正经,好像在做研究,诚心发问数据为什么不对。

    程泽纳闷:“我也不知道。”

    盛礼歪了歪头,思考片刻,道:“阿泽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程泽窘,不好意思说话。

    “还记得你初次梦遗时我教你的知识吗?”

    “呃。”程泽完全忘了,眼神四处乱飘。

    “!”

    “盛哥你干嘛!”程泽只觉有什么地方凉凉的,但刚才跑神没截住盛礼的手。

    盛礼:“了解自己才能取悦自己,基于你的粗心大意,我决定在你身上演示一遍。”

    “啊?”程泽大脑完全宕机。

    “阿泽,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吗?”

    程泽躺着,只要垂眼就能看见盛哥在研究,盛哥的手握住实验体,语气严肃。

    好像在上课……

    程泽老老实实道:“知道,它叫XX。”

    “很好。”盛礼用指甲剐蹭:“记住,这样能产生愉悦感。”

    盛哥说的没错,程泽喘息着想。

    “阿泽,认真一点。”盛礼惩罚似的拍打实验体,程泽唔一声,连忙道:“我很认真的!”

    盛礼眯起眼睛:“那这叫什么?”

    程泽看了又看,苦着脸道:“我不知道。”

    盛礼耐心教导:“这是XXX,瞧,你要这样对它。”

    程泽此时像熟透的水蜜桃,瓷白的肌肤浮上一层淡粉,盛礼没有因此怜惜,继续冷酷考程泽,程泽大脑一团浆糊,什么也答不上来。

    盛礼取笑:“记性好差,当年的知识点全忘记了。”

    程泽不服气:“我那时羞得要死,什么也没记住!”

    “书到用时方恨少。”盛礼温声道:“今天实践了一遍,你可记住了?”

    程泽眼前一花,哆哆嗦嗦释放,内心躁动暂时停歇:“记,记住了。”

    “好,那你做一遍给我看。”盛礼很有礼貌,用纸将实验体打扫干净,退到一旁。

    程泽难为情:“不要吧,盛哥。”

    盛礼不说话,淡淡一扫,程泽便认怂。

    盛哥在一旁监考,程泽握住实验体一丝不苟按照刚才的方法进行实验,可这种事终究不是考试,在程泽心里盛礼很有威严,不能放肆,他怎么敢当着盛哥的面做实验?

    “怎么了有困难?”盛礼问。

    程泽嗯一声,“没有实验条件。”

    没氛围,没感觉,起都起不来,怎么做实验?

    盛礼略一沉思,倾身上前。

    程泽一开始是躺着的,但为了做实验是半坐在床上的,盛礼一过来,程泽胸口一凉,垂下眼睛,透过睡衣衣领往下看,一双手在里面游走。

    “这样可以吗?”盛礼询问。

    这话要怎么接啊。

    程泽索性闭上眼,装死。

    眼睛看不见可耳朵能听见,程泽听见盛礼似乎笑了一声。

    盛哥不愧是盛哥,做任何事都出类拔萃,一双手仿佛有魔力,揉得程泽软绵绵的,揉得眼泛春水。

    “可以了吗?实验可以继续了吗?”

    程泽嘴巴微张,盛礼‘啊’了一声:“看来还不行。”

    盛礼俯身,用鼻子蹭程泽耳朵。

    实验条件有了,程泽继续做实验,盛哥似乎怕出意外,手还在衣服里,一直在制造条件。

    程泽的悟性很高,实验成功。

    盛礼亲了一下程泽薄红的眼皮,夸奖道:“阿泽真棒。”

    第70章 第 70 章 当gay也没什么嘛。……

    盛礼是无所无能的好老师, 一次实验让程泽消停好几天,简直是再世华佗,程泽一扫往日阴郁, 前所未有的精神气爽。

    在盛家叨扰多日,也临近年关, 程泽不好意思再住,遂向盛父盛母辞别,盛母叮嘱程泽注意身体健康, 让盛礼送他回家并往后备箱礼塞了很多东西。

    回去路上,盛礼看一眼程泽, 欲言又止, 程泽瞧得稀奇, 故意当作没看见。

    红灯, 盛礼转过头,随意道:“阿泽, 其实你是gay,对吗?”

    “什么?”程泽差点跳起来, 好在安全带束缚了他。

    “我才不是什么同性恋, 我是直男, 喜欢女人的直男!”

    程泽表情严肃:“盛哥, 你可别乱说啊。”

    盛礼目光平和, 语气温柔:“好,我不乱说。”

    绿灯了, 盛礼发动汽车,“其实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一个男人。”

    “?!”程泽惊呆了,嘴巴大张, 半晌说不出来话。

    “很惊讶?”

    程泽点头:“无异于公鸡下蛋。”

    盛礼笑:“你接受不了?”

    程泽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好傻,当初老三和章洛生都暗戳戳问过我,我还信誓旦旦说盛哥一定不是同性恋,没想到打脸了。”

    “还有小树。”程泽补充道:“他们怎么会看出来啊?”

    盛礼解释:“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怕吓坏你,所以才……”

    “我知道的。”程泽还是纳闷:“盛哥你怎么突然就同性恋了?”

    “不是突然,很久了。”

    程泽再次震惊:“可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盛礼苦笑。

    他怎么敢表现出来,要不是得知程泽的‘苦恼’,他怎么敢呢。

    程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直问个不停。

    “盛哥,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同性恋的?”

    “盛哥,你跟伯父伯母说了没有?”

    “盛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盛哥,同性恋都跟你一样吗?”

    盛礼:“……”

    其实程泽心里升起一种隐秘的快乐,这种快乐大概来自——盛哥和他一样。

    程泽自认为不是同性恋,但又被男人上过,所以身份很摇摆,内心很纠结。但现在不一样了,原来盛哥也是同性恋。

    盛哥是谁,是他一直崇敬的人,连带着,他对同性恋完全没了厌恶,而是带着一种新的目光看待。

    当gay也没什么嘛。程泽如是想。

    “到了。”盛礼率先下车,将后备箱里的各色礼盒拿出来,程泽不乐意:“盛哥这些你拿回去,给程富强简直浪费。”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盛礼温声道:“这些不算什么。”

    心里不乐意但也不好置喙盛哥的决定,程泽不情不愿地撅着嘴,拎两个礼盒。

    盛礼感到好笑,“走,我和你一起,那么多你也拿不完。”

    还没到超市门口,程富强就跑着迎过来:“呀,我大儿子回来了!”

    程泽嘴角抽搐,嘿,他还真自来熟!

    程富强连忙伸手接盛礼手上的礼盒,嘴里直念叨:“你看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呀!还拿了那么多。”说着回头冲超市里喊:“孩他妈,快出来拿东西!”

    李洁一听有东西拿,忙丢了扫把跑出来,看清程泽和盛礼手上的东西,脸上堆满笑容,一边从程泽手上拿,一边说:“真够难为情的,盛教授难得来一趟还带东西,今天说什么也别走了,就在家吃!材料都是现成的!”

    生怕盛礼拒绝,李洁嘴不停歇:“我们的蔬菜啊都是自家种的,没有农药,都是有机肥,外面想买都买不到呢,那鸡也是乡下养的走地鸡,鲜着咧!”

    程富强拉着盛礼的手腕,一个劲往超市里拽:“盛教授,不论说什么,今天一定要赏光!”

    盛礼望着程富强若有所思。

    程泽看不下去了,扯开程富强的手:“盛哥忙着呢,你别拉他。”

    盛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也好,那就叨扰了。”

    “盛哥。”程泽不解地看向盛礼,不明白为什么程富强面子,而且他也不愿意让盛哥知道自己父亲是彻头彻尾的渣滓。

    盛礼安慰程泽:“没事,挺有意思的。”

    程泽:“……”

    有意思在哪?

    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古人诚不欺我。

    闻言程富强喜上眉梢,弓腰请盛礼到二楼坐,又嘱咐程泽:“好好陪盛教授聊天,菜一会儿就好!”说着竟然撂下两人独自下搂了。

    程泽感到奇怪,按理说程富强舍不得放弃跟盛哥攀交情的大好时机,但他怎么走了?

    阿泽。”盛礼打量四周,问道:“程睿呢?”

    盛礼一说话,程泽便断了思路,随口道:“可能出去玩了吧。”

    等饭做好,所有人上桌才看见睿睿,程富强拉着睿睿进来,睿睿头戴帽子,神情恹恹没有往日活泼,程泽问:“怎么了?是不是小树欺负你了?”

    睿睿摇头,小嘴巴紧闭不说话。

    程富强拍拍睿睿的脑袋,让他到一旁,自己则笑着吆喝盛礼让他务必坐主位,盛礼没有拒绝。

    程泽冷眼旁观程富强和李洁的殷勤,心想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顿饭对程泽来说味同嚼蜡,程富强和李洁两口子唱的戏他没心思听,遂打算逗睿睿玩,但睿睿吃饭还带着帽子,看不清小脸,问话也不答,十分古怪,程泽心中一寒,莫不是程富强打睿睿了?

    思及此,程泽连忙问睿睿:“心情不好吗?是不是爸爸打你了?”

    睿睿摇摇头。

    程泽急了:“睿睿不要害怕,要是他打你了,你尽管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

    睿睿还是不说话,只埋头吃东西。

    程泽再也坐不住,筷子一扔,冲程富强怒吼:“这个禽兽!睿睿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打他?”

    声音震得程富强端酒杯的手一抖,酒洒在裤子上,他顾不上擦拭,忙道:“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睿睿了?睿睿又不像你,他听话着呢。”

    呵呵。

    程泽一听更来火,“你没打他他不说话?你没打他他戴帽子干什么?”

    李洁站起来拦程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泽推开李洁,质问道:“你是睿睿的妈妈,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被欺负?你不是很喜欢睿睿吗,怎么还帮程富强这个人渣说话!”

    盛礼知道程泽是为小时候的自己打抱不平,便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程富强隐秘一笑,面上却露出着急神色:“程泽你不要血口喷人,睿睿不说话是由原因的,他戴帽子是因为”

    “因为要遮盖伤口!”程泽指着程富强的鼻子大骂:“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洁忽然扑到睿睿身旁,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掀开睿睿的帽子:“是因为,因为”

    程泽惊呆了,半晌才道:“睿睿你的头发呢?”

    程富强喝了一杯酒,将杯子重重拍到桌子上,叹气道:“程泽,你知道为什么非要你回家过年吗?”

    “因为睿睿想见我。”

    “没错。”程富强点点头:“其实睿睿生病了。”

    轰的一声,程泽只觉耳边惊雷炸响,他跌坐在椅子里,“什么叫睿睿生病了?”

    李洁泣不成声:“我可怜的睿睿,他还那么小,我这个当妈的”李洁放声大哭:“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程泽脑中一片空白,不可能!睿睿明明很健康,几天不见怎么就生病了?

    “睿睿,你告诉哥哥,这是骗人的,对不对?”

    睿睿歪着头看程泽:“哥哥,没事的,睿睿不疼。”

    程泽彻底呆住。

    程富强又倒了一杯酒,苦涩道:“程泽,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后妈不容易,睿睿生下来身体就弱,我和你妈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睿睿拉扯胖点,没想到”

    “唉,这种事怎么就摊到我头上来了!”

    程泽木然地看着睿睿,仍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小孩变成这样,程泽颤颤巍巍伸出手,摸睿睿的光头,鼻头发酸:“医生怎么说?”

    睿睿还小,不能死。

    “医生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没钱治!”程富强苦涩道。

    李洁抱着睿睿朝程泽哭:“程泽,我们也没办法”

    程泽紧皱眉头:“什么叫没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去,去,”程泽换了个词,“难道任由病情发展吗,不行就把超市卖了。”

    程富强不同意:“你说的轻巧,卖了我们一家人住哪?卖了我们连口饭都吃不上,就算睿睿好了以后还得饿死。”

    程泽不说话了。

    程富强继续道:“我知道我大儿子有本事,聪明又善良,靠着自己考进H大,又结识像盛教授这样的人,我大儿子实在太优秀了,程泽,爸爸知道以前亏欠你,也亏欠你妈,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这不,爸这不是不酗酒也不打人了?以后爸爸一定多关心你,所以你就帮帮你弟弟吧?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程泽心里堵得慌,硬邦邦道:“我只是个学生,怎么帮?”

    程富强朝盛礼看去:“这不是有人能帮吗?”

    程泽顺着视线望去,见盛礼正定定盯着自己看,心中悲凉万分,最难堪最丑陋的一面还是被盛哥看见了。

    盛礼目光温柔而坚定:“阿泽,你怎么想?”

    程泽犹豫,肯定不能让盛哥趟自家浑水,自己手里还有钱,但是程富强就是一个吸血鬼,要是自己真给了以后估计没完没了,但要是不给,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死吗?

    程富强一直在观察程泽脸色,见他面露犹豫之色隐晦朝李洁使眼色,李洁接收到,又抽抽噎噎哭起来,睿睿看见妈妈哭了,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妈妈不哭,睿睿会很听话的,妈妈哭得睿睿好难受。”

    程泽低垂着头思考。

    程富强眼珠一转:“程泽,这钱就当爸爸借你的!就当我借的还不成吗?”

    程泽冷笑:“借?说是借你们还得起吗?到时候恐怕翻脸不认人吧。”

    “你这孩子!”程富强瞪眼:“你还是不是程家人?一家人就该相互帮助,现在你弟弟有难,你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帮衬,睿睿喊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难不成是白喊的?”

    程富强说得生气,程泽简直读书读傻了,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读成了一个冷血动物!又不是让他掏钱,是让盛家掏钱,反正盛家有钱拿出来一点又怎么了?程泽简直是死脑经,胳膊肘往外拐。

    李洁往油锅添柴火:“程泽,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认我这个妈,但睿睿是无辜的啊,你就可怜可怜他吧,他还那么小都没读小学呢,这件事对你来说又不难,你就帮帮睿睿吧。”

    “是啊程泽,你就帮帮你弟弟,以后他会感激你的。”程富强附和道。

    程泽终于动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喝得太急,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衣领。

    啪嗒。

    程泽重重放下酒瓶,声音太大,惊得睿睿哇的一声,哭了,程泽歉意朝他一笑,睿睿冲他眨眨眼,程泽一怔,随后怒道:“程富强,你当我很好骗?”

    “什么意思?”

    程泽赤红着眼,指了指程富强,又指了指李洁:“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骗我,你们真不怕遭报应!”

    程富强勉强笑道:“胡说,这种事我怎么敢扯谎!”

    “用不着骗我,你们的手段太低级,骗局太糙,意图太明显。”程泽拉过睿睿,弯下腰道:“睿睿,游戏结束了,你演得很好是第一名。”

    “真的吗?”睿睿立马不哭了,欢快跑到程富强面前:“爸爸,爸爸,我是第一名,第一名!我是最佳男主角!”

    程富强阴沉着脸,对李洁道:“你带睿睿出去。”

    李洁嗅到暴风雨的味道,连忙抱着睿睿走了。

    程泽也对盛礼道:“盛哥你先出去。”

    盛礼朝程泽点点头,起身走了。

    客厅只剩下父子俩。

    程泽审视着程富强,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好陌生,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天底下会有这样糟糕的父亲吗?

    程富强也在看程泽,越看心火越大,怒意汹涌,程泽简直不像程家的种,一看就是被他妈带坏了!

    “程富强。”程泽冷声道:“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

    “老子的名字也是你喊的?你还有没有规矩?”程富强拍桌而起:“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有什么资格瞪着我?老子是你爹!你反了天了!”

    “废话不说,钱,我就要钱。”程富强无赖道:“你去问盛家要,最少两百万,睿睿上学要用。”

    程泽气笑,真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垃圾:“两百万?好大的口气,盛家欠你的吗凭什么给你两百万?我不去。”

    “好哇。”程富强厉声道:“你不问盛家要那我就问你要,两百万,你抓紧时间给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程泽挺着胸膛道。

    程富强:“你少给老子耍横,就凭我是你爹,就凭你是我生的,你就该给我钱,这是传了几千年的真理。”

    “我是我妈生的。”程泽淡淡道:“如果有得选,我才不要你做我爹。”

    程富强气道胸口剧烈起伏:“你还有没有王法?你的名字可在族谱上写着呢,少不知好歹!还有,别提你妈,就是因为你妈我受了多少嘲笑和白眼,放着好好的地不种,偏要跑到城里去当人家的保姆,低三下四伺候有钱人,我呸!真是给程家丢脸,我打她都嫌轻!”

    愤怒直达顶点。

    程泽恶虎一样扑向程富强,一头撞向程富强的肚子:“你少放屁,你才是最贱的人,你打老婆还有理了!你嫌弃我妈那你还花我妈挣回来的钱!还用我妈的钱去赌?你简直不是人!”

    程富强撞到桌子,一阵噼哩哗啦声,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程富强踩中菜叶子没站稳,啪嗒倒在地上,他怒不可遏,只觉自己的父权遭到挑衅:“小兔崽子,你敢打老子?”

    程泽居高临下俯视程富强,“你不是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爸,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这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异常流畅,仿佛在心中默念过许多次,但声音太小,太颤,程泽捏紧拳头,大声朝程富强喊道:“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程泽只觉覆在脖子上二十年的隐形枷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断了。

    一瞬间,灵魂都轻了。

    因环境影响,程泽骨子里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的,遵循所谓的‘规矩’,认为父亲如高山般巍峨,他的拳头,他的言语,他的冷漠,他的暴戾都是坚不可摧,无法撼动,但现在程泽发现,程富强是什么高山啊,不过是个小石块,硌脚而已。

    程富强呆愣愣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不像他,像淑芳多一点,他不喜欢,但再不喜欢也是他的种,以后要给他养老,抬棺材摔盆的。

    儿子是自己的所有物,生下来就该属于自己,程泽怎么敢说出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

    “□□崽子。”程富强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道:“还是没打够,打够就听话了,打得你跪地求饶就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真是没教养,你妈没教好你,今天当爹的好好教教你。”

    程富强像过去一样,从腰间抽出皮带,“滚过来,给老子跪下。”

    程泽下意识后退,对程富强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无数次目睹也亲历程富强的施/暴,他害怕程富强高高举起的手,害怕程富强一身酒气,害怕程富强的皮带。

    见状,程富强心中得意,当爹的肯定要死死压制儿子,让儿子骑在自己头上简直丢人,没自尊,不算大男人。

    “程泽,快滚过来,你跑不掉的。”

    身后是墙壁,没有退路,程泽咬牙:“程富强,我不怕你!”说着借着酒劲,疯牛似的撞向程富强。

    李洁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急得团团转,两次三番想进去但都被盛礼拦下,她便只好来回踱步,忽然,屋里一声巨响,这声音跟之前很不一样,沉闷,似是打在皮肉上。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盛礼伸出胳膊,拦住李洁,礼貌道:“李女士,我奉劝你老实呆在原地。”

    李洁怔愣,眼前的年轻人分明是笑着,可她就是怕,怕他什么呢,李洁说不上来,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冷,冷得瘆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李洁快哟坚持不住的时候,门开了。

    程泽斜倚在门框,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一只手捂着肚子,他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带血,但笑容灿烂。

    他笑着对盛礼说:“盛哥,我赢了。”

    盛礼也笑,“我就知道,阿泽真棒。”

    程泽朝盛礼招手:“快扶我一把,走不动了。”

    盛礼捞起程泽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侧头看里面,程富强躺在地上,只有胸口在起伏。

    两人下楼,程泽轻快道:“盛哥,你帮我找个律师,我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盛礼:“嗯。”

    程泽又道:“再去医院看看我的伤。”

    这比和程富强断绝关系更令盛礼惊讶:“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程泽咧嘴笑,一排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都过去了,我要向前看。”

    盛礼颇为动容,阿泽不再是躲在羽翼下的雏鸟,他长出翅膀,可以独对风雨。

    夕阳下,两人并排往前走。

    身后传来李洁尖锐的叫喊,但这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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