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完孙冰远之后,桑落对着桌上的口供思考了一会,这次审讯解开了她最大的疑惑——沈雪遥是如何被人伪装成上吊自杀的。
原来真凶没用任何手段,是她自愿上吊的。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内,她没有多加思考,就决定献祭出自己的生命,去包庇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因为“姐姐”这个身份,她先是献出了自己的前程,然后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桑落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抽一支烟,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没带烟。
稍作休息后,
师徒二人开始审讯孙冰远的母亲吴梦花,她一坐下就说:“你们判我死刑吧,人是我杀的,和我儿子完全没关系!”
马识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说是谁就是谁,你以为警察判案不要证据的吗?你简直就是在侮辱我们这些警察的智商!”
被反驳之后,吴梦花丝毫不觉得脸红,反而还开始发挥她的特长,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配合审讯。
桑落没办法,再次拿儿子的刑期来警告她,一听说和儿子有关,她顿时老实了不少。
桑落揉揉太阳穴,正式开始了审讯:“十月二十八日夜里,孙冰远坐车回到高粱村的家中,找到你们两个,告诉你们他杀人了,你们决定包庇他的罪行,对吗?”
吴梦花眼珠子转了半天,看样子又想撒谎,在收到马识途警告的眼神后,她才老老实实地说:
“我也记不清是几号了,总之他确实是在半夜回来的,一开始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们一再逼问,他才说,他在城里找的那个男朋友被他失手杀死了,我们一听吓坏了,决定先让他躲在家里,躲了两三天,你们就来了。”
桑落飞快地记录着:“所以警方通知你认尸的时候你是那副态度,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并且你根本不在乎沈雪遥的尸体,对吗?”
吴梦花脸上有点挂不住:“诶呀,别说的那么难听,女儿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肯定是心疼的,但是话说回来,女儿怎么能跟儿子比呢?女儿毕竟是别人家的人嘛!”
“你这是落后思想!”桑落拍了拍桌子,又问了起来,“孙冰远在大学里男扮女装,还找了个男朋友,一直骗人家的钱,这些事情你都知情,对吗?”
吴梦花点点头:“没错,我知情。”
马识途皱眉:“你作为父母,怎么不管管他?”
原本封建的吴梦花提到这件事却格外开明:“哈,这有什么好管的?两个年轻人谈恋爱,你情我愿的事,我管得着吗?”
她眼里露出贪婪的光:“我儿子找男朋友怎么了,这可是个有钱男人!如果两个人真结婚了,说不定还能把我们老两口接过去享福呢!这样我们全家都变成城里人,再也不用干农活了!”
桑落笑了,真是好灵活的原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种人。
“你剥夺了你女儿上大学的机会,她没有怨恨你吗?”马识途问。
吴梦花毫不在意:“肯定是怨恨过我,那个暑假她一直哭哭啼啼的,对我很不满意,但那又怎么样?为了我儿子,我愿意承受任何东西,只要我儿子能够有个好前程!”
“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她怨恨几天也就过去了,总不会一直记在心里吧?雪遥那孩子就这点好,她想得开,既懂事,又听话,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从小我就教育她,将来长大一定要让着弟弟,有什么好的都要给弟弟,她是做姐姐的,要大方点!”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吴梦花托着脑袋想了一会,“——长姐如母!我希望她能把弟弟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这孩子没让我失望,她真的做到了。”
桑落懒得听她这一大堆令人作呕的言论,直接问起了重点:“这四年里,沈雪遥一直都在农村跟着你们种地?”
“没错,”吴梦花回答,“她高中的时候就跟着我们干农活,已经很熟练了,后来这四年干得越来越上手,完全能顶一个劳动力了,如果不是这事,我打算给她在村里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也算是个好归宿。”
“她一直都在村里,那她是怎么知道指甲缝里可以检测出DNA的?”桑落问道。
这是本案最后一个疑点,DNA检测是一项新技术,有些基层民警都没听说过,沈雪遥怎么会知道?
吴梦花想了一会:“呀,这事我也不懂,自从她弟弟上大学之后,这孩子就变得话少,也不跟我们聊天,经常一个人在屋里闷着……对了,她喜欢看报纸,她总是托别人去城里的时候帮她买几份最新的报纸,她会反复看那些报纸,一份要看好久呢!”
桑落点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虽然和本案无关,但她很想知道:“你生了一儿一女,为什么把儿子过到别人名下?”
按照吴梦花的性格,应该是把女儿送出去才对。
吴梦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这个……老孙他们家生不出孩子,以后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他们家的几亩地谁来继承呢?我让儿子过去,这样儿子就可以继承他们家的家产,等儿子长大了,他一个人有两份家产,多么快乐!”
她咧开嘴嘿嘿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她脸上的贪婪与孙冰远别无二致。
原来是想吃绝户,不愧是母子,想法都这么一致,桑落在心里感叹。
审讯到这里,案子也进入了尾声,接下来对沈立业的审讯没什么好说的,他一直装傻充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看得出他平时在家里也是个经常装死的父亲。
无论桑落问什么,沈立业都只有一句话:
“都是俺老婆的错,都怪她想出这个馊主意,要不是她,事情到不了这一步。”
这父子俩说的话也是出奇的一致,作为这个家庭里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一致把责任推到了吴梦花身上,他们自己则是什么都不知情。
桑落在一旁冷眼看着,隐身的父亲,傲慢的儿子,为虎作伥的母亲,盲目奉献的女儿,一个典型的家庭。
所有的审讯都结束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几人急忙回家补觉,睡到八点多又来上班,袁小虎再次开车去了高粱村,把沈家好好搜查了一番,带回了不少有用的物证。
“你看这个,这是沈雪遥高三时做的试卷,”袁小虎拿出两张纸,“这个则是她大一时交的一份作业,笔迹完全不同,可以作为佐证。”
“还有这个,”袁小虎拿出一摞报纸,“这是在沈雪遥床下发现的,都是她收藏的报纸,其中有一份报纸的头版新闻就是这个——”
一行字映入桑落的眼帘:
《刑警巧破奇案,DNA技术立大功》
“原来是这样,她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桑落点了点头,本案至此再无疑点。
袁小虎十分佩服:“她只是在报纸上看过DNA技术,就能在遇到事的时候想起来,记忆力真够好的!”
“而且她身在农村,还不忘去接收外界的新消息,”谢灵儿也说,“这个女孩学习能力挺强的,如果她能够顺利上了大学,说不定会是很厉害的人才!”
“可惜她被‘长姐如母’的思想洗脑了,为此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桑落摇了摇头,“尽管现在技术进步了,但人们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封建愚昧的思想,真是可以害死人啊。”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起沉默了几分钟,算是为沈雪遥默哀,案子告破,沈雪遥的尸体终于可以火化了。
火化之前,桑落最后去看了一眼沈雪遥的尸体,沈雪遥死得心甘情愿,估计她在死去那一刻并不遗憾,还觉得自己十分伟大,桑落想起了那个大象和铁链的故事,象在小时候被锁上了铁链,长大后也不敢挣脱。
比起身体上的锁链,思想上的锁链远远可怕得多。
案子可以结案了,桑落主动承担了写结案报告的工作,这起案子是她亲自侦破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案件细节。
在谢灵儿的指导下,桑落写出了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份结案报告,报告提交上去之后,马识途在办公室里重点夸奖了桑落,让其他人都向桑落学习,能通过一枚指甲发现案件的破绽,这才是一个刑警该有的能力。
除此之外,桑落还在走廊里偶遇了廖队,这次廖队见到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冷漠地走过,而是专门停下脚步和她打了招呼:
“桑落!”
虽然没有多说
什么,但这一声已经让桑落明白,廖队放下了之前对于性别的偏见,正式把她这个新人看在了眼里。
这起案子一传十,十传百,在短短一天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公安局,大家都感慨颇多,感慨居然有男人能完全扮成女人,感慨这么一起看似顺利的案子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多反转,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局里最不起眼的“新人队”居然能破了这起案子。
看来“新人队”再也不是以前的新人队了。
为了庆祝破案,袁小虎提出晚上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好的,他请客,桑落发现只要是关于吃的事情,袁小虎就格外热情,特别舍得花钱。
“既然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去啦!”谢灵儿用胳膊勾住袁小虎的脖子,“我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顿,以报上次的巧克力之仇!”
“我也去。”桑落笑笑,正好晚上省的做饭了。
袁小虎还邀请了马识途,但是马识途婉言拒绝了,估计是怕他这个师父在,年轻人们会觉得不自在。
晚上下班后,一行人高高兴兴朝着烧烤店走去,这个烧烤店是袁小虎极力推荐的,据他说是整个县城最好吃的烧烤,一般人连座位都抢不到,他是这里的熟客,提前和老板打电话订了位置。
入座以后,几人立刻被烧烤的香味包围了,袁小虎让桑落先点菜,她是这次破案的功臣,桑落客气地点了十根羊肉串,接着就轮到谢灵儿点,谢灵儿毫不客气,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袁小虎也不介意,大大咧咧去前台付了钱,还拿了一大瓶可乐回来。
“每天还要上班,我怕喝酒耽误事,咱们就喝可乐吧!”袁小虎拧开可乐,给两个女孩满上。
三人举杯庆祝破案,袁小虎好奇地问:“桑落,我感觉你脑子好厉害,你怎么会想到一个男人可以扮成女人?换了是我,打死我都想不出来!”
因为我来自现代嘛,见过太多猎奇的新闻了,桑落心想,而且还有字典的帮助。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桑落神秘一笑:“秘密,就不告诉你。”
“好吧,”袁小虎失望地垂下嘴角,把杯里的可乐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要敬桑落:
“总之我发现,你的脑子就是比我的好使!我想好了,以后破案我出体力你出脑力,我们就是黄金搭档,我再也不和你抬杠了!”
桑落挥挥手:“别这么说,有什么想法还是要说出来,每一个不同的想法都有可能为破案带来启发。”
几人说话间,烤串已经端上来了,桑落拿起一根尝了尝,肉很新鲜,一看就是好羊肉,调料也放得恰到好处,咬下去满口的油脂香气,她顾不上夸赞,立马拿起了第二根。
一旁的谢灵儿也赞不绝口:“真好吃,我在白云县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这家馆子,下次等林哥哥回国,我要带林哥哥一起来吃。”
袁小虎停止狼吞虎咽,露出一个痴痴的表情:“真好,真羡慕你们这种成双成对的,唉,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幸福。”
谢灵儿耸了耸肩:“你明明有喜欢的人,却不敢开口,那怎么获得幸福?说不定等人家坐月子了,你还在这里单相思呢!”
“他喜欢谁?”桑落八卦地问。
不顾袁小虎的阻挠,谢灵儿把嘴凑到桑落耳边说:
“一个小学老师,叫徐静夜,人家气质很文艺,会写诗,还在县城日报上发表过,有一次袁小虎在大街上遇见她,瞬间就沦陷了,但是他很自卑,担心配不上人家,一直不敢开口。”
桑落纳闷了:“他自卑什么?”
谢灵儿说:“他这个人一点诗词歌赋都不懂,担心理解不了人家的精神世界,有一次他鼓起勇气写了封情书,让我帮他润色,我好不容易改好了,他竟然转手就把情书扔到垃圾桶去了!这个怂包,连封情书都不敢送!”
桑落笑了,她没想到一向直来直去的袁小虎还有这一面,袁小虎被两人笑得面红耳赤,竟然起身跑到男厕所去了。
袁小虎走后,谢灵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注视着前方,拉住桑落,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桑落,你看那是谁?”
桑落也抬头看去,就在袁小虎的身后,刚才被他挡住的那一桌,竟然坐着白冰心和一个陌生男人。
两人行为十分拘谨,桌上摆着烤串也不吃,白冰心只是默默喝水,男方特意露出自己的手表,看来两人是在相亲。
“哇,她又被家里人逼着来相亲了,”谢灵儿咂咂嘴,“啧啧啧,这是第几次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第二十几次了吧,太惨了,她已经是这一带有名的剩女了。”
“剩女”这个词让桑落很不舒服,她同情地看向白冰心。
白冰心长相靓丽,显然男方对她很感兴趣,只见男人粗着嗓门说:“我家的商铺每年都要收租,租金大概有——”
“咳,”白冰心咳了一下,“曾先生,你的家庭状况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家很富有,说点别的吧。”
男人碰了钉子,悻悻地挠了挠头,又找了个话题:“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白冰心两眼放光:“尸检,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爱好,上次有个案件让我印象很深刻,一个男人被杀了,当时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但是我在受害者的肛。门里发现——”
男人打断她:“肛。门,是什么?”
白冰心面不改色地说:“就是屁。眼。”
男人嘴角瞬间抽搐起来:“你居然用手去触碰陌生男人的……屁。眼……太可怕了,你家人只说你是在公安局工作的,没说你是干这个的呀!”
白冰心喝了口水,对男人的反应习以为常:“我就猜到我妈会这样,实不相瞒,我是一名法医,专门解剖尸体。”
男人拿起皮包想走,但是他犹豫了一番,或许是看在白冰心颜值的份上留了下来,他不满地说:
“你居然用手碰陌生男人的身体,真是太不检点了!”
“是尸体,”白冰心纠正道,“尸体面前不分男女,这些受害者已经被人夺去了生命,我需要尽可能在他们身上找出有用的线索,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有一天你遇害了,我也会尽心尽力帮你尸检的。”
“你简直是个精神病!”
男人破口大骂,夺门而出。
整个店的人都看向白冰心,白冰心倒是很淡定,指了指桌上的烤串,对服务员喊道:“打包!”
桑落内心感慨颇多,看来法医在这个年代还是要遭受不少偏见的,能够坚持做法医的人真的很勇敢,也很伟大。
吃过饭后,桑落缓缓往家走,路上她居然遇到了白冰心,只见白冰心蹲在墙根处,双手抱膝,头埋在胳膊里,肩膀一下下地抖动,看起来是在哭。
打包好的羊肉串散落在她脚下,几只流浪猫正在啃食。
原来,她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坚强。
桑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关心道:“你是在为刚才的相亲而哭吗?”
白冰心抬头看到桑落,也不再伪装坚强,一头扑进桑落的怀里:“谁会为了那种东西哭啊?一个大腹便便的死男人,送我都不要!我只是很伤心,为什么我妈妈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相亲!”
“我现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能够养活自己,我真的很满意,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白冰心崩溃地喊道。
“其实,女人不一定要嫁人的,”桑落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也有些女人选择独身,终身不婚,在未来,这样的女孩有很多很多。”
“真的吗?”白冰心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她依偎着桑落,“你一定是在安慰我,不过还是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好受多了,现在整个县城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想的,我真的很孤独。”
“我不是在安慰你。”桑落用下巴轻蹭她的头 。
因为我就是从未来来的。
桑落陪白冰心待了好久,等她情绪有所好转,桑落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才疲惫地回到自己家中。
时间刚好接近午夜十二点,桑落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沈雪遥是自愿去死的,那么来伸冤的应该就不是她的灵魂,一直在和桑落沟通的,其实是杜凌风的灵魂!
桑落猛地冲到书桌前,对着字典问道:“你是杜凌风吗?”
十二点到了,卧室的灯还亮着,桌上的字典也没有任何反应。
桑落有些失望,看来案件结束了,她和受害者的感应也结束了。
第22章 毒蛇杀人案(1)alwaysth……
第二天中午桑落去食堂打好饭后,一转身就看到白冰心坐在角落,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经过昨晚的相处,两人已经默契地成为了朋友,桑落端着饭盒坐到了她身旁。
白冰心打了两人份的饭,饭菜在她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一看就是饿坏了,桑落问道:“今天上午忙什么了,怎么这么累?”
白冰心摆了摆手,先是往嘴里狂塞了几口饭,然后才一边嚼一边说:“有个新案子,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真的是很惨,你听我给你慢慢说。”
“昨天晚上公安局接到报案,一个男人下班回家,发现妻子和刚出生半年的孩子都已经死了,妻子脸色发紫,口吐白沫,符合中毒症状,咱们的同事已经把两具尸体都带回来了,今天一上班我就开始做尸检,到现在还没弄完呢!这不,午休也休息不成了,吃完饭还得接着弄。”
“中毒?”桑落很感兴趣,“是什么毒,检查出来了吗?这案子现在交给几队了?”
白冰心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先别急,这案子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刑事案件,所以由民警管着,等尸检结果出来了才能下定论,如果真是刑事案件,那自然会转交给刑警。”
“嗯。”桑落认同地点了点头,还是要等尸检报告先出来,如果是服毒自杀或是意外中毒,那这起案子就和刑警无关。
白冰心匆匆吃完饭,又奔回了她的解剖室,桑落也回家午休了,下午上班后,师父带着袁小虎外出捉捕一个抢劫犯,这是个体力活,用不着桑落跟着去,有些无聊的桑落想起了中午的那个案子,她溜达着走到民警的部门,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你们好,我是刑警三队的桑落,我想看看昨天晚上那起中毒案的详细情况。”桑落鼓起勇气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屋内的几人抬头,对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看来因为情侣杀人案,大家都认识了她。
“我是邓彩云,叫我小邓就行,”一个爽利干脆的短发女孩和桑落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西边那张桌子,“案件资料都在上面放着,都是自己人,你想看就看吧。”
说完之后,她们就开始各忙各的,桑落自己走到桌前拿起了文件,这里有详细的出警记录和男人的口供。
男人叫聂雨,25岁,在县城的银行上班,妻子叫何桃花,23岁,无业,是个家庭主妇,聂雨和妻子结婚两年,育有一个女儿,叫聂夭夭,这孩子才半岁。
这家人经济比较拮据,住在春茶巷9号,这是一条小胡同,里面全是破败不堪的平房,不过好在租金便宜,两人自从结婚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平时聂雨白天出门上班,何桃花就负责在家洗衣做饭,夫妻关系和睦,从没闹过什么矛盾。
聂雨一般早上七点出门,下午六点回家,中午吃住都在单位,案发这一天,十月三十日,他在家吃过早餐后告别了妻子,骑自行车去上班,当时妻子正在哄怀里哭闹的女儿,一切都很正常。
下午六点,聂雨照常回到家,为了安全起见,平时家门是反锁的,他用钥匙才能打开,开门之后,他发现家里格外安静,没有了婴儿的哭闹声,他顿觉不好,大步向卧室走去,发现妻子躺在床上,女儿脸朝下趴在地上,
他急忙抱起女儿,女儿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又去摇晃床上的妻子,这才发现妻子手脚僵硬,浑身冰冷,已经死去多时了。
聂雨瞬间崩溃,他强撑着用最后一丝理智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怀抱妻子和女儿嚎啕大哭,这声音把周围邻居都引出来了。
警方赶到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并且提出要给两位死者做尸检,聂雨同意了,这才有了桑落中午和白冰心的对话。
桑落认真地翻阅着,快速在脑内重建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当时门是反锁的,如果这起案子是有人故意投毒,那么这就是一起密室杀人案,毒是以哪种方式进入死者尸体的呢?
桑落正在思考,白冰心走进了民警办公室,她把一份纸质资料交给小邓:“这是昨天那起案子的尸检结果。”
小邓接过翻看着,桑落直接走过去问:“是什么毒?”
看到桑落也在这里,白冰心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蛇毒。”
“蛇毒?”桑落愣了一下。
“没错,”白冰心说道,“死者何桃花是中了蛇毒,她背后有两个极小的孔洞,初步判断是蛇牙咬伤造成的,我们在死者的血液里也发现了蛇毒,这种蛇的毒液里含有神经毒素,导致死者的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
桑落皱起眉:“那孩子呢?”
“孩子就是单纯的窒息死亡,没有其他外力影响,”白冰心模拟起了当时的情况,“估计当时是这样,母亲正坐在床上抱着孩子,一条蛇从背后咬了母亲,母亲中毒,浑身失去力气,不自觉松开手,把孩子扔到了地上。”
“孩子正好是脸朝下摔在了地上,她的口鼻都被地板闷着,而孩子又太小,还不会翻身,也没人来救她,结果孩子就被憋死了。”
“是什么蛇?”桑落紧接着问道。
白冰心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我们的仪器没有那么先进,分析不出来,只能分析出是蛇毒,但不知道是哪种蛇。”
小邓立马拍手:“这个好说,警方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那条蛇大概率还在他们家,我这就带人去现场,找到那条蛇,一切就清楚了!”
“我也去!”桑落主动说。
多个人是好事,小邓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开车带着四个人到达了春茶巷9号,自从昨天案发之后,死者的丈夫聂雨就一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尽管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他还是固执地站在这里。
看到警车来了,聂雨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抓住小邓就问:“警察同志,你们查清楚没有,我老婆是怎么死的?”
“她中了蛇毒,我们现在要进去搜捕那条蛇,请你让一让。”小邓冷静地说,听了这话,聂雨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
“蛇……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蛇……”
小邓请他站到一边,几位民警连带桑落一起穿上了防护服,拿着专业的捕蛇网进入了他家中。
平房很小,总共只有一室一厅,客厅同时也是厨房,几人把房子的边边角角都搜遍也没有发现,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桑落忽然抬头看向衣柜。
“衣柜刚才已经搜过了,里面没有蛇。”小邓提醒道。
“我在想,蛇不在衣柜里,那有没有可能——蛇在衣服的兜里?”桑落这话提醒了众人,他们并没有仔细摸过每一件衣服的兜。
桑落让众人让开,她从屋里拿起一个晾衣架,然后用衣架挨个戳了戳每件衣服的口袋,果然,就在她戳到一件灰色风衣的时候,风衣宽大的口袋里有了动静,里面有一条细长的,蠕动的东西。
桑落猛地跳开,小邓立刻用捕蛇网套住风衣的口袋,蛇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缓缓爬了出来,正好被困在了捕蛇网里,就这样,大家在无人受伤的情况下抓住了本案的罪魁祸首。
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蛇的样子,聂雨忽然就从外面闯
了进来,他听见大家逮住蛇了,就一路高喊着跑进卧室,整个人重重跳到捕蛇网上,瞬间把蛇给踩死了。
“就是你杀了我老婆!”他连蹦带跳,嘴里还骂道,“狗日的,我XX你全家,你见鬼去吧!下地狱去吧!”
小邓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聂雨,但蛇的尾部已经被踩烂了,只剩下半条身子,小邓冲聂雨怒吼道:
“你在干什么?这可是毒蛇!你是不是希望现场多一条人命?!”
聂雨唯唯诺诺地说:“我、我只是想替我老婆报仇而已。”
小邓又吼他:“你这是在阻止警方办案!本案的重要物证被你破坏了,你等着坐牢吧!”
被小邓这么一吼,聂雨整个人都蔫了,老老实实地走出屋外等候。
小邓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半条蛇装进物证袋,然后出门查看聂雨的情况,聂雨也算命大,没被毒蛇咬到。
门外有几个大妈正在围观,看到小邓拿着蛇出来,一群人开始议论起来:
“哎呦,原来是被蛇咬了,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没了!”
“太可怜了,一天之间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转眼就剩下他一个人,让他怎么活呀!”
“肯定是门没有关好,秋冬季节多蛇,他们家没有关好门,结果就不幸遭了殃。”
“哎呀呀,幸好我家门一直关得好好的,这事要是发生在我儿子身上,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人生真是无常,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被毁了,看来做人还是要平时多积点阴德,我明天就带着全家一起去拜佛。”
有一个烫头的大妈噘着嘴说:“哼,根本不是阴德的事,这就是名字没起好,当初他们家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个名字太难听,你叫什么不好,偏要叫夭夭,夭夭,这不就是早早夭折的意思吗?”
聂雨蹲在地上,无力地反驳道:“你不懂!我取的是‘桃之夭夭’的意思,是为了我老婆起的!你没有文化,还在这里乱说,发生这样的事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出来:
“真的是意外吗?我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我敢担保,我可从来没有在这条巷子里见过蛇呀!”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闹起来,说什么的都有,聂雨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起来:“够了,我老婆出事了,你们还在这里七嘴八舌的,都闭嘴吧!”
他这么一吼,人群安静下来,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些大妈们开始上前心疼他,甚至有人往他手里塞钱。
“不容易啊,大家都少说两句,现在小聂是最难过的。”
“唉,真是个深情的好男人,怎么就碰上这事了呢?”
“孩子,这些钱你拿着,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
看到这一幕,桑落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简直就是古早版的卖惨直播,现场观众可以打赏捐钱。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这个男人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奇怪了,桑落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妻子死了,丈夫又阻挠警方破案,这不就是杀妻案最常见的套路吗?
It'salwaysthehusband,国内外通用的破案规律。
小邓带着剩下的半条蛇回到了公安局,警方的下一步工作就是查这条蛇的来源,弄清楚这条蛇的出现是意外还是人为。
众人一起端详着这半条蛇,只见它身型细长,蛇头是三角状,除了额头上一块白色之外,通体都是黑红色的,一看就是剧毒的毒蛇,大家都啧啧称奇。
小邓说:“真是奇了,我在白云县生活好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蛇,这蛇哪来的?”
其他几人也都点头称是,纷纷说没见过。
小邓小心翼翼地收起物证袋,然后说:“现在快要下班了,这样吧,我明天上午开车去市里,找大学里的蛇类专家看一看,说不定专家能认出来。”
桑落马上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小邓看了她一眼,“不过你最好还是跟你的直系领导说一声,还有,明天早点到。”
桑落立刻点头:“没问题!”
回三队的办公室以后,桑落和师父说了这件事,师父爽快地答应了,毕竟桑落是个新人,多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事。
下班后,桑落出了公安局,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她都在心里复盘着这起案件,无论什么年代都不乏杀妻案,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那么这起案子背后一定另有文章。
晚上回到家,桑落开火做饭,或许是技能点都用在了别处,她在做饭这方面格外不擅长,今晚依旧是煮面条,桑落先烧开水,扔了一把面条进去,然后又切了个柿子,打了两颗鸡蛋,撒了点盐和葱花,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味道平平,但总算是能填饱肚子。
吃过饭后,桑落感受到了困意,这两天她忙里忙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她看了一眼表,现在才晚上七点,她强打着精神坐了一会,竟然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卧室里忽然响起尖锐的闹铃声,桑落被闹铃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跑到卧室关了闹钟,顺便注意到闹钟上的时间——马上又要午夜十二点了。
她立马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看向书桌,果然,一分钟后,卧室的灯熄灭,桌上的字典自动翻开,一页页哗啦啦翻过去,桑落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最终,字典停在了某一页,那页上的一个字发出了亮光——
【投】
这是一起投毒案!
桑落想都没想,脑子里立刻蹦出这句话。
果然,桑落猜对了,这起案子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投毒!
桑落顿时兴奋起来,她重新洗漱上床,强迫自己赶快入睡,以便应对明天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桑落起了个大早,买了根油条飞奔到单位门口,恰好碰上了小邓,小邓已经拿好了物证袋,准备开车前往市里。
桑落坐上副驾驶,小邓启动了发动机,她边开车边对桑落说:“我打听过了,市里的南州大学正好有一位老教授,他对蛇类颇有研究,我昨晚打电话和他约了时间,等会你见到他之后记得要打招呼。”
大概因为桑落是新入职,小邓怕她不懂社交礼仪。
“嗯,”桑落应了一声,紧接着说道,“邓姐,我认为昨天晚上那起案件是一起故意杀人案,有人故意把毒蛇扔到了何桃花家里,让毒蛇咬死何桃花,以达到自己杀人的目的。”
小邓摇摇头:“不能这么武断,现在专家都没说话,你怎么能肯定这条蛇就是被人故意扔进来的?或许蛇是从山上溜下来的也说不定。”
“我……”桑落张了张嘴,她当然不能说出字典的事,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句,“——总之,我能肯定,这是一起蓄意投毒案。”
小邓很不理解地看了看桑落,大概觉得她有些太过自大了,于是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专心开车,四十分钟后,两人到达了南州大学门口。
和保安说清缘由之后,小邓带着桑落走进大学校门,来到老教授的办公室,教授白发苍苍,泡了两杯茶来招待她们,小邓没多客套,掏出物证袋请教授辨认,教授接过看了几分钟,很快就认了出来:
“这是一条花斑鳞蛇。”
“花斑鳞蛇?”桑落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听说过这种蛇。
教授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会,找出一本又厚又大的蛇类图鉴,他把图鉴翻开,找到了花斑鳞蛇这一页,把上面的小字指给两人看:
“花斑鳞蛇,体长50-70厘米,通身呈黑红色,额头带有白色斑点,该蛇毒性很强,毒液含有神经毒素,分布在我国南方沿海城市,常见于深山之中,生长环境喜湿热,畏寒……”
“分布在南方沿海城市,常见于
深山之中,“小邓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白云县不可能有这种蛇?”
“在自然情况下,白云县不会出现花斑鳞蛇,”教授笑着解释,“白云县位于北方,每当秋冬季节,天气都会寒冷干燥,在这种环境下花斑鳞蛇是不可能存活的,它畏寒,很容易被冻死,除非有人刻意养在家里,给它制造一个湿热的环境,它才能在北方存活。”
小邓惊讶地看向桑落:“还真被你说对了。”
这条花斑鳞蛇不是从山里跑出来的,那么这起案子有很大可能不是意外。
桑落微微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谢过老教授之后,两人开车返回白云县,路上小邓疑惑地问桑落:“你怎么会提前就知道这是一起投毒案,你该不会能未卜先知吧?”
“大概是因为聂雨的奇怪举动吧,”桑落找了个理由,“我们抓到那条蛇的时候,聂雨突然冲上来要把蛇踩烂,这个举动引起了我的怀疑,他想踩烂这条蛇,很可能就是怕我们辨认出这条蛇的种类。”
“有道理,”小邓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他冲上来,我也很生气,幸好我及时推开他,保住了半条蛇,否则要查这起案子可就真的有难度了。”
“不过,桑落,”她转头看向桑落,这一次目光中带着欣赏,“你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能拥有这么灵敏的嗅觉,真的让我很惊喜。”
她顿了顿,又说:“你是吃这碗饭的料。”
桑落谦虚地笑笑,很快又说回了案子:“现在已经知道这起案子有可能是人为的,你们是不是该交给刑警处理了?”
“对,回去以后我会打报告,把案子转交给刑警队,”小邓有些犹豫地说,“不过,桑落,别怪我打击你,我看得出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但是就算是交给刑警队,也是分给一队和二队,给三队的可能性不大,大家都知道,三队只负责简单的案件。”
那是在我到来之前,桑落心里默默想着,不过嘴上还是说:“多谢,我知道了。”
回局里之后,桑落飞快地跑回了办公室,趁着小邓打报告的功夫,她开始哀求师父帮自己争取一下这个案子,马识途思考了一会,缓缓答应了:
“小虎和灵儿都工作一年了,不能总把他们当新人,是时候找点案子锻炼锻炼他们了。”
说罢,马识途走进刑警队总队长的办公室,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这起案件的卷宗,看来总队长是同意了。
“耶!”桑落低声欢呼了一下。
看到桑落的反应,马识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回到办公室,召集三人一起坐下来详读了卷宗,了解了案件的大致情况,接着几人便开始讨论起案情。
“这是一起蓄意投毒案!”桑落斩钉截铁地说。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马识途纠正她,“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有人蓄意把毒蛇扔进受害人家中;二、这条毒蛇是被人养殖的,因为某种意外情况溜到了受害人家中,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条毒蛇不是自然出现的。”
桑落没有反驳,她明白马识途的想法,先列出所有可能,再去逐一排除那些错误选项。
“还有人养毒蛇?”谢灵儿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听过养猫养狗的,可从来没听说过养毒蛇的,养这玩意,不怕毒死自己吗?”
马识途:“当然有,毒蛇也有药用价值,有些人会大量养殖毒蛇卖给制药集团。”
“还可以做宠物。”桑落补充道。
这下子其余三人脸上都露出了恶心的表情,袁小虎又确认了一遍:“桑落,你没说错吧,当宠物养?”
“当然,这叫异宠,就像有人喜欢养猫养狗,有一部分人就是喜欢养冷血动物,”桑落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像什么蜈蚣蝎子,或者是蜘蛛壁虎,有些无毒的蜘蛛和蛇,主人还会把它们放在手上把玩,这就是养异宠的乐趣。”
“嘶——”谢灵儿倒吸一口冷气,“无毒的也就算了,养个有毒的,一旦咬伤了自己那岂不是找死?如果没看好,让它跑了出去,那更是害人害己……”
“是有这样的事。”桑落点点头,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起新闻:杭广市一居民家中饲养毒蛇,意外让毒蛇逃跑,该居民报警,整栋楼的居民连夜搬家。
袁小虎嘴角抽搐,压根就不相信:“这种事也太奇怪了,现实里哪有人养毒蛇,桑落,不会是你编的吧?”
桑落也懒得和他争执:“是不是我编的,到现场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们首先针对第二种可能进行调查,如果这蛇是被人饲养,然后意外溜进受害人家中的,那么这个养蛇的人应该住得离受害人不远,毕竟这种蛇在寒冷天气里活不了太久,”桑落总结道,“也就是说,养蛇的人就是受害者的邻居。”
“受害者一家住在春茶巷,像这种小胡同,房子几乎没有隔音功能,邻里之间都特别了解彼此,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人养异宠,邻居们必定会知道,我们去胡同里走访调查一圈,就可以知道这条蛇是不是邻居家饲养的。”
桑落补充道:“还有,花斑鳞蛇需要生活在湿热环境里,走访的时候也需要留意,看看有没有谁家格外湿热。”
“如果邻居家没有人养花斑鳞蛇,那么基本就可以排除意外可能了。”桑落下了定论。
她知道这第二种可能是错的,所以她首先要排除第二种。
这起案子,只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案。
马识途站起来指挥行动:“那就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桑落和小虎,你们两个人去春茶巷走访调查,调查一下这夫妻俩的人际关系,同时调查胡同里有没有人饲养毒蛇;我和灵儿去受害者家中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人领命而去,到了春茶巷,居民们都三三两两地在门前站着,议论着最近发生的这起案件,宛如一个大型吃瓜现场,这倒正好方便了桑落调查。
桑落拿起纸和笔,从巷口第一户开始调查,居民们都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桑落问起这夫妻俩的为人,大家纷纷说好。
“哎呦,世界上没有比他们俩性格更好的人啦!这家的丈夫是一个好好先生,妻子是一个好好夫人,平时我们这些邻居有事相求,他们都是一口答应下来,简直就是我们春茶巷的雷锋!”
“对啊,这小两口自己本身也不富裕,还经常借钱给别人,平时我们做菜缺点油盐酱醋什么的,问他们去借,他们也是二话不说就拿给我,上次我在小卖铺买了一袋面粉,身上的钱没带够,都是何桃花帮我结的账呢!”
“还有啊,每次下雨下雪,胡同里有积水和积雪,都是聂雨帮我们打扫的,我们这几个都上岁数了,腿脚不灵便,幸亏了有聂雨,他每次下雪都大清早就起来,拿着大扫帚把整条胡同扫干净,多亏有他,我们才不用摔跤!”
诸如此类的话桑落听到了好多,她又询问这夫妻俩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得到的答案都是:
“怎么可能?他们俩搬来几年,连脸都没有和别人红过,怎么可能结仇?”
“就是,碰上这么好的邻居,我烧高香还来不及!”
桑落又问这对夫妻的感情怎么样,邻居们说:
“好,好得不得了!就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夫妻,都结婚几年了,两个人还像度蜜月一样!”
“夏天的时候,每天吃了晚饭都能看见他们夫妻俩出来散步,人家两个还手拉手呢!”
“我经常和我家那口子说,你呀,你要是有人家小聂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桑落去附近的小卖铺证实了一下,何桃花帮邻居结账的事情确实存在,因为住在小巷的人家普遍都比较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何桃花这样的行为很少见,所以老板还记得。
一轮走访下来,桑落有了受害者的大致画像,受害者何桃花和她的丈夫聂雨都是大方慷慨,热心善良,好脾气的人,从未与人结仇。
袁小虎那边也查完了关于蛇的事情,他来到桑落身边说:“全都问完了,没听说谁家养蛇啊,他们还说,如果知道有谁敢在家里养毒蛇,大伙就一起把这个人从巷子里赶出去!”
“大家的反应很正常,”桑落道,“这里的人很八卦,要想瞒着他们偷偷养蛇也不太可能。”
袁小虎:“再说室温,我大致在每个邻居的客厅里走了一圈,室温都差不多,平房又没暖气,全靠烧炉子,离炉子近的地方就暖和,远了就不行了,空气更不用提,干得我嘴唇都掉皮,要搞成湿热环境根本不可能!”
桑落点点头:“基本可以排除是意外了,这条蛇原本被养在别处,是有人故意抓了蛇来投毒的,你发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袁小虎挠头:“没有,我刚才也和那些邻居们聊了聊,提到案子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没什么异常,没有人心虚,大家只是当成一个八卦而已。”
“对了,有两户人家我没见到,”袁小虎指向远处,“就是那里,春茶巷8号和10号,我使劲敲门也没人开,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家。”
“8号和10号?”桑落眉心一动,“这正好是何桃花家隔壁两侧的邻居,他们紧挨着何桃花,也有作案的条件。”
刚才桑落走访调查的时候,这两户同样没有开门,但是桑落注意到,方才8号临街窗户的窗帘没有拉着,现在却拉住了,这说明里面一定有人。
有人,却不开门,那就有问题。
“走,我们过去看看!”
桑落挥挥手,带着袁小虎向前走去。
第23章 毒蛇杀人案(2)屋内充满尸臭……
“开门,我是警察!”
桑落敲响了茶香巷8号的房门,屋内没人回应,她又重复了几遍,屋内依旧没有声音,她试着握住门把手开门,门竟然被她推开一条小缝——这门没锁!
门缝里传来一股古怪的臭气,桑落和袁小虎对视一眼,两人顿感不好,这味道让他们想到了尸臭,一起命案还没破,难道现在又来一个?
桑落立马用力推开了门,两人一起冲进去,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客厅里没有人,但是堆满了垃圾,桑落顾不上掩住口鼻,直奔卧室而去,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进入卧室以后,桑落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垫破破烂烂,床单都已经脏得发黑了,被子同样是灰黑色,带着一股油臭味,被子下面有一个人形轮廓,桑落朝着那“人”喊了几声,对方毫无反应。
袁小虎进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就说:“完了,人已经没了,你瞧都有尸臭了,不知道死了几天了,我打电话叫法医来吧。”
“等等——”桑落拉住袁小虎,刚才把窗帘拉上的一定就是这人,他既然能拉窗帘,就说明他没事,只是故意不说话而已。
桑落走上前,鼓起勇气掀开了那条脏被子,袁小虎被惊得脸色发白,眼里竟是对桑落的佩服,毕竟就连他都不想伸手碰这床上的东西。
被子一掀开,桑落惊叫了一声——被子下面是个浑身赤裸的瘦老头!
这老头看桑落被吓到,就咧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黑牙。
“裸露狂!”桑落转过身去,低声暗骂了一句,以前她在新闻上见过这种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自己遇上了,刚才看到这种画面,真是恨不得用自来水洗眼睛。
袁小虎怒了,挡在桑落身前,朝这老头喝道:“你干什么,恶意戏耍警方?刚才我们在床头喊你,你为什么不回话?!”
怪老头嘿嘿一笑:“懒得回。”
袁小虎又问:“为什么警方敲门你不开门?”
怪老头耸耸肩:“懒得开。”
“你明知道警方要来,为什么不穿上衣服?”袁小虎气得提高了音量。
怪老头又是嘿嘿一笑:“懒得穿喽。”
袁小虎气得握紧了拳头,怪老头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显然他是故意的,故意不穿衣服,故意等女警发现他,刚才桑落走访邻居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位女警的声音,他知道有一位水灵灵的女警来巷子里调查案子,所以特意上演了这一出,拉上窗帘,引她进来,引她亲手掀开他的被子。
难怪谢灵儿不喜欢出现场,桑落在一瞬间忽然理解了谢灵儿的感受,有时候遇上一些人渣败类,女警会因为自己的性别遭到无端的羞辱调笑,如果是男警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下一秒,桑落马上就转变了念头,不能因噎废食,此刻她站在这里,不仅仅代表了她自己,还代表了警方,她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制服,不能做出害怕的姿态,不过就是区区裸体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
桑落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她转过脸来,对着怪老头挥一挥手,冷酷地说道:“铐起来,带走!”
这个人恶意戏耍警方,得给他个教训,况且他就住在何桃花隔壁,带他回去审讯一番,说不定能问出什么线索。
袁小虎掏出手铐,勒令怪老头把衣服穿好,没想到怪老头还是嬉皮笑脸地躺在床上,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最后袁小虎只好把裸体的他铐了起来,给他裹上一层棉被,然后才带上了警车。
抓了怪老头之后,桑落向左邻右舍打听了一番,知道了这个人的底细,这老头叫付爱农,无业游民,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他早年间靠啃老过活,父母离世后,他继承了这间房子,没人管他,他就更加放肆地犯懒,他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觉,从不肯工作,食物和衣服都从垃圾桶里翻找,家里堆满了他捡来的东西,简直变成了一个垃圾站,邻居们路过他家都是躲着走的。
上了警车之后,付爱农一点也不惊慌,仍在嬉皮笑脸,他得瑟地对袁小虎说:“这下子可好了,又能管吃管住了!”
袁小虎皱起眉:“你说‘又’,是什么意思,你以前进去过?”
付爱农一脸自豪地说:“那当然,我已经是四进宫了,以前有一次是因为小偷小摸,还有一次是因为打架,人人都说坐牢是一件坏事,我倒觉得是一件好事,这监狱里管吃管住,还给发衣服,都不用我自己捡,多幸福!”
袁小虎诧异地转头看向这个人,他有案底,那么他的嫌疑就更高了。
袁小虎不敢置信地问:“你刚才骚扰我的同事,不会是为了故意去坐牢吧?”
付爱农没脸没皮地笑着:“这个嘛,警官,你懂的呀,冬天吃的又不好找,我那个小平房里又没暖气,我会被冻死的!所以每年快入冬的时候,我都要找个由头进去。”
袁小虎无语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付爱农被铐住双手,暂时没什么威胁,袁小虎把他一个人关在了车上,然后转头去找桑落,桑落正站在茶香巷10号的门口,虽然刚才受了点惊吓,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刚才那人家里可真脏,一个大活人居然能搞出尸臭味。”袁小虎感叹着说。
桑落也说:“是啊,这还是秋天,如果是夏天,恐怕家里飞满了苍蝇,就算这样,何桃花一家都坚持住在这里没有搬走,邻居们都说他们两口子脾气好,看来这脾气是真的好。”
桑落一边说话一边观察10号的家门,这家门上挂了一把大锁,看来这家人出去了,桑落还是不死心地敲了敲门,果然无人回应。
这排小平房都有一面临街的窗户,桑落通过10号的窗户
往里看,两个卧室都关着门,只能看到客厅,只见客厅里的东西全都整整齐齐,地上也一尘不染,茶几上摆了一盘梨和一盘苹果,两个盘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盘子里的水果数量都一样。
袁小虎:“哦呵,这家是卫生标兵啊,简直和刚才那家是两个极端。”
“这不是简单的爱干净,”桑落摇了摇头,“很可能是完美主义,强迫症。”
“强什么玩意?”袁小虎当然没听说过这个词。
桑落也没时间和他解释,眼看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她催着袁小虎开车回局里和师父汇合。
四人回到办公室,各自汇报了一下今天上午的调查进展,师父和谢灵儿一上午都在案发现场调查,他们采集到十几枚较为明显的指纹,打算下午送到市局做指纹鉴定,不知能否在其中找到嫌疑人的指纹。
袁小虎说茶香巷无人养蛇,基本排除了是蛇意外溜走这种情况,可以确定本案是有人刻意投毒。
桑落这边也说了自己的发现,受害人何桃花和其丈夫虽然收入微薄,但平时为人慷慨,对邻居们很是大方,除了日常的帮助外,还有一些人向聂雨借过钱,大家都说这两人平时人缘很好,没有和谁结过仇。
“谁借钱都同意?这两人也太不会过日子了,简直是散财童子啊!”谢灵儿不禁感叹,“他们每个月的工资能攒下来吗?”
“详细的经济状况,我还没有进行调查。”桑落道。
袁小虎摸着下巴:“既然他们没有和人结仇,是不是就可以排除仇杀这种可能了?”
马识途端着茶水摇摇头:“恰恰相反,这两个人是好,但也太过于老好人了,到处往外借钱,其实就是在到处与人结仇,能够自觉还钱的人总是少数,而那些不愿还钱的,往往就成为了仇人。”
袁小虎豁然开朗:“所以,也可以说,那些和他们俩借过钱的人,都是他们家潜在的仇人?”
马识途放下水杯:“不排除这种可能,小虎,下午你和灵儿开车去市局做指纹鉴定,我和桑落留下调查。”
“好。”谢灵儿没有多说,立刻就开始动手写申请报告。
袁小虎抢着说:“等等,师父,我有个想法!”
他指了指楼下:“现在关在楼下那个老头,叫付爱农,他是何桃花的隔壁邻居,我们打听过了,这个人人品极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他还有案底,我觉得这个人嫌疑最大!”
“而且——”他小声说道,“这个人喜欢骚扰女人,我和桑落进屋的时候,他就故意恶心了我们一下,何桃花住在他隔壁,身材和容貌都较好,离得这么近,我不信付爱农没骚扰过她!”
“他这个老光棍,会不会是追求过何桃花,何桃花拒绝了他,他就恼羞成怒,弄了条蛇来——”
马识途伸出手,示意袁小虎打住:“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很好,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调查才刚刚开始,所有的线索都只是冒了个头,接下来等着我们调查的事情多着呢,先去查吧,我们是刑警,要以事实为依据。”
得到这样的回答,袁小虎悻悻地闭上了嘴,谢灵儿那边已经弄好了申请报告,毕竟前不久刚去过一次,她直接套用了上次的模板。
拿着写好的报告,谢灵儿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廖队的办公室,这可是廖队,所有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
袁小虎提前捂住耳朵,怕隔壁一会又传来吼声,不过这次出乎他的意料,谢灵儿很快就回来了,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容:
“师父,廖队说不用我们去了,正好他下午去市里开会,帮我们把指纹样本送过去鉴定。”
马识途点点头,袁小虎睁大眼睛:“我的天,他有这么好心?”
桑落没有太惊讶,她隐约感觉到,去市里开会只是个借口,一向高冷的廖队愿意主动帮他们跑这一趟,其实是在为了上次的批评而道歉。
她笑笑,说道:“那正好,我们可以留下专心调查了。”
马识途对众人说道:“下午我们还是分成两组,桑落和灵儿,你们两个去调查何桃花一家的经济状况还有情感状况,小虎,你下午跟着我去审讯室,我要见一见你说的那位嫌疑人。”
众人点头答应,桑落意识到,师父这样安排,是为了防止付爱农再次骚扰她们两个女警。
散会之后几人到食堂打饭,他们来得晚,菜都快被人打光了,袁小虎一边吃饭一边抱怨肉都被人捞走了,桑落没有说话,一口一口往嘴里夹已经凉掉的米饭,同时心里默默地想着这起案子。
尽管中途跑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付爱农,但桑落还是认为投毒的就是聂雨,这是一起杀妻案,希望她下午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
第24章 毒蛇杀人案(3)呼吸性碱中毒……
午休之后,桑落和灵儿开始调查受害者一家的经济状况,在何桃花家里没发现什么现金,只有一张存折,存折上有四百块钱,据聂雨所说,这就是他们家的全部存款。
桑落有些诧异,聂雨作为银行职工,一个月的收入是二百元,他们一家省吃俭用,怎么也不该只存下这么点钱,但是查来查去,确实只查出这一张存折。
“很正常,你想想他们一家对外借了那么多钱,自己肯定剩不下多少,”谢灵儿不觉得奇怪,“这种人呀就是傻大方,把钱都给别人花了,等到自己需要花钱的时候就傻眼了。”
桑落记下这个疑点,带着灵儿到了聂雨的工作单位,又在他的办公室仔细搜查了一番,居然在一众银行文件中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袋子里装着一份购房合同,签字人是聂雨,他所购买的房子位于银行附近,房价五百一平,他买了个一百平的,总价就是五万块。
“聂雨买了房?”桑落眯起眼睛,“家里只有四百块的存款,他居然敢买五万块的房子?”
“桑落,快看这个!”谢灵儿惊叫一声,桑落靠了过去,看到谢灵儿手中拿着两份文件,这是两份意外保险,一份是何桃花的,一份是聂夭夭的。
桑落心里咯噔一声,这几乎是实锤了,聂雨百分百有杀人动机,而之前的疑点也全都解开了,为什么聂雨没有存款却敢买房子,因为他在等保险金到账,只要杀死妻子和女儿,把一切伪装成意外,就可以拿到保险公司的赔款。
桑落再次回想起了抓蛇时聂雨奇怪的举动,他试图把蛇踩烂,就是为了把一切伪装成一场意外!
现在想想,这起案子能被定性成蓄意投毒案,多亏老教授辨认出了蛇的品种,如果蛇的品种难以分辨,说不定这次还真的被他蒙混了过去。
有了这张保险单,聂雨就有了重大作案嫌疑,桑落毫不犹豫,决定立刻抓捕聂雨,带回局里审讯。
恰巧聂雨此刻也在银行,他刚刚向领导提交了辞职报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没法继续工作下去,领导体谅他的心情,没有给他办理辞职,而是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做出领导办公室之后,聂雨立马就被桑落铐住了,他双眼红肿,神情木讷,对于桑落的举动,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说:“警察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桑落冷冷地说:“你涉嫌杀害你的妻子何桃花及女儿聂夭夭,跟我回局里走一趟。”
聂雨立马崩溃了,跳着脚说道:“你居然怀疑我会杀了她们?你胡说八道!如果可以选择我,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有话回局里再说。”
桑落没有多说,把聂雨带到了警车上,谢灵儿留下询问了一遍同事们对于聂雨的印象,他有没有婚外情等,同事们都说没有。
“聂雨这个小伙子好啊,踏实肯干,而且很疼老婆,绝不会乱搞男女关系,就算我老公出轨了,他都不可能出轨!”
“警察同志,我说你们真的抓错人了,聂雨怎么会
杀了他的老婆呢?他平时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之前我们单位门卫养的小狗生病去世了,他还为此大哭了一场呢。”
“还有呀,聂雨这个人平时可不缺女孩追,但他特别洁身自好,他平时坐在窗口工作,长得又帅,人又年轻,总有来办事的小姑娘打听他,甚至有些狐狸精明知道他有老婆还主动送上门,但通通都被他拒绝了!”
把这些都记下之后,谢灵儿开车和桑落一起回了警局,桑落把聂雨带到审讯室,自己去水房倒了杯开水,打水的时候,谢灵儿也跟到了水房,把刚才询问到的情况告诉了桑落,桑落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一个深情的好男人,一个和睦的家庭,这更符合她对杀妻案的刻板印象了。
准备好纸和笔后,桑落正式开始了对聂雨的审讯,聂雨一坐进审讯室就开始痛哭流涕,桑落等了他好一会,他才开口说话:
“你们居然怀疑是我杀了我老婆,这是对我莫大的侮辱!”
“如果不是你,那就请你解释一下这个,”桑落拿出购房合同拍在桌上,“你在前不久购买了幸福小区一套一百平的房子,这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字,没有你老婆的,是你背着她偷偷买的吧?”
“不是!”聂雨立马开始喊冤,“我老婆知情,我和她商量过,是我们一致决定要买的!”
“那为什么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名?”桑落问。
聂雨激动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老婆在带孩子,她走不开啊,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去签了合同!”
桑落:“既然你老婆知情,那你为什么不敢把这份购房合同放在家,而是藏在你的单位里?”
“因为我们家太破了,就我们现在租的房子,平时下雨都会漏水,”聂雨拍着桌子说,“这么重要的文件,我怎么敢放在家里,万一被水泡了怎么办?”
“那么,这两份保单也是同理喽?”桑落把两份保险拿出来,“你给你的妻子和女儿买了意外保险,如果她们意外死亡,你一共可以得到十万块钱的保险金,聂先生,这笔钱可不少呢,要还你的房贷是绰绰有余吧?”
聂雨气得涨红了脸:“你觉得我会为了那点钱杀了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可能?!她们就是我的命,如果她们能够活过来,我愿意去死!”
桑落只好换了个问法:“如果你没想要这笔保险金,那你当时买房时是怎么想的,你打算怎样付首付呢?”
“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来气,”聂雨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原本打算首付给一万块钱,剩下的四万都贷款,以后慢慢还,合同上也是这么写的,当初我之所以有底气签下这份合同,是因为我打算去收账。”
“我刚成家的时候,我父母给了我一笔钱,这笔钱这两年都被我陆陆续续借出去了,我的邻居、同事、亲戚都和我借过钱,我大致算了一下,借出去的钱加起来也有一万多块了,只要我能把大部分钱收回来,那付首付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等我找他们要钱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变了嘴脸,完全不是当初来求我的那副样子,有些人推说没钱,有些人甚至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我找上门去,他们就躲在家里不开门,唉,都怪我太过心软,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才不借给他们呢!”
钱——
桑落心里动摇了一下,尽管她主要的怀疑对象是聂雨,但这些欠钱的人也同样具有嫌疑,他们不愿还钱,很有可能为此而杀人,于是她问道:
“这些人分别欠你多少?谁欠的最多?”
聂雨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我这里有记账,你看吧,大多都是几十块的,也有一百块的,我当初往外借的时候真的没想到,我只想着学雷锋好榜样,有能力就帮助别人,以后人家渡过难关自然会还我的,谁想到……”
桑落接过那几张纸,粗略地看了一眼,竟然在上面看到了付爱农的名字,而且他后面还写了个“619元”,这是所有欠款里面最大的一笔,她立马问:
“这是怎么回事,你借给隔壁的付爱农这么多钱?”
聂雨长叹一口气:“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不是我想借给他,是当时情况特殊,那是一个深夜,我们一家人都躺在卧室里准备睡觉了,忽然听到门口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急忙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这老头躺在我们家门口。”
“他说是因为屋顶漏雨,他想自己上去修补,结果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来,当时他情况很严重,左腿断了,地上流了一大滩血,把我老婆都给吓坏了,遇见这种情况,我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于是我就穿好衣服,找邻居借了一辆车,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要给他做手术,需要先付手术费,这619元就是我给他垫付的手术费,做完手术之后,他休养了一段时间,渐渐地也能走路了,我和他提过这笔钱,但他这个人是个混不吝,根本理都不理我。”
“对了,说起付爱农,”桑落忽然想起来,“这个人邋遢,又有案底,遇上这么奇葩的邻居,你们怎么不搬走呢?”
“我是要搬走的!”聂雨指着桌上的购房合同,“就是因为邻居太烂,我才决意要买一套楼房,楼房隔音也更好些,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住,这里房租又便宜,碰上倒霉邻居,我们也就忍了,现在有了孩子,我怕他们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一定搬走!”
这样倒是也说得通,桑落暗暗点了点头,又指着保险单问:“那两份保单是怎么回事?”
聂雨欲哭无泪:“这——这根本不是我想买的,是我亲戚逼着我买的!我本来手头就不富裕,哪有钱买这个呀?可是当时我三舅妈在保险公司当业务员,她说公司逼着她一个月必须卖出去十单,否则就开除她!”
“她没文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不能就这么泡汤了,当时她说的眼泪汪汪,都快要给我跪下了,为了帮她完成业绩,我给我们一家三口全都买了保险,我的那份保单,就被我妻子贴身装着,这样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好有个照应。”
桑落点头表示理解,他说的情况确实存在,无论是在哪个年代,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首先都是通过自己的熟人开单。
桑落问道:“你刚才说的话,你能证明一下吗?”
聂雨连连点头:“当然!我这就给我三舅妈打电话,你们听着,我开免提!”
桑落把他的手机给了他,他找出通讯录的名字,拨打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拨通了,那头是一个大嗓门的女人:
“喂?大外甥,找我什么事啊?”
聂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三舅妈,我现在在公安局,桃花和夭夭去世了,警察怀疑是我干的,他们问我那些保单是怎么回事,你来帮我做个证,你在保险公司工作,那些保险是我为了帮你才买的!”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女人突然变脸:“什么?你被抓了?别问我嗷,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和这事没关系,什么公安局,什么保险公司,我一概不清楚,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把我牵扯进去!”
聂雨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三舅妈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断以后,聂雨变得异常激动,他脸色开始发白,还没等桑落问出下一句,他就手脚抽搐,身体软软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这可把两人都吓坏了。
桑落和谢灵儿赶忙从座位上起身,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来,他依然在手脚抽搐,好像连话都说不上来了,谢灵儿焦急地问:“你有癫痫吗?怎么不早说?”
聂雨一边抽搐,一边努力地说:“我、我没有!都、都是被她气的!”
“大概率是呼吸性碱中毒,别说了,先送医院吧!”桑落快速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来到公安局门口,几人一起合力把聂雨搬上了救护车。
由于袁小虎是男性,照顾
起他来也更方便些,所以袁小虎跟着坐上了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谢灵儿和桑落则留了下来。
望着远去的救护车,谢灵儿摇头叹息道:“真是人善被人欺,一个好人,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是真的呼吸性碱中毒,还是在装病?”桑落不自禁嘀咕道,要知道很多凶手同时也是演技高手,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逃避审讯。
谢灵儿很吃惊:“怎么可能是装的?刚才我们都在他身边,他脸色那么白,差一点就过去了,难道他连自己的生理状态都能控制吗?”
桑落叹了口气,她也承认,要装出呼吸性碱中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灵儿拿着那几张记账的纸,肯定地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父说得对,现在我也支持小虎的想法了,这事大概率是为财杀人,大恩如大仇,借聂雨钱最多的人,也就是最恨他的人,所以——这事的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隔壁的怪老头!”
“聂雨急着买房,上门讨账,老头不想还钱,就干脆往隔壁扔了条蛇,想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桑落也有些动摇,原本她笃定凶手就是聂雨,可是通过刚才的审讯来看,聂雨只是个对社会缺乏了解的年轻人,他的想法天真幼稚,被人借了不少钱,可以称得上是个滥好人,最重要的是——
他不会和人吵架,一激动就呼吸性碱中毒,这不符合一个凶手的特征,一个能够杀妻杀女的凶手,心态应该是很沉稳的。
第25章 毒蛇杀人案(4)一粒尘埃也没有……
袁小虎跟着救护车走了,师父中午的计划也得做出改动,下午和他一起审讯付爱农的搭档变成了桑落,是桑落主动要求的,谢灵儿性格温柔,付爱农见了她只怕会大开黄腔,相比之下桑落更冷酷一些。
审讯开始了,惨白的灯光下,怪老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任凭马识途怎么拍打桌子,他都不闻不问,直到桑落拿着水杯进屋,他才懒散地睁开眼,瞧了桑落一眼。
看到来人是这个被自己戏耍过的小女警,怪老头来了兴致,他坐起身子,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
不过这次桑落调整好了心态,她用冷峻的目光看向付爱农,严厉地大声问道:
“付爱农,十月31号,也就是案发那天,你一整天都在做什么?”
付爱农打了个哈欠:“还能干嘛,在家睡觉喽,只要是不用出去捡垃圾的日子,我都在家睡觉。”
桑落记下这句话:“31号你一整天都在家,没有外出过,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当然没有,我家里只有我自己,又没人和我一起住,谁能为我作证?鬼吗?”付爱农耸耸肩,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还是说,你来陪我住呀?”
马识途怒了,拍着桌子把他大声训斥一通,被骂过之后付爱农老实了不少,桑落又问道:“31号那天,你听到隔壁传来什么响动吗?有没有人开门,或者是有没有人在呼救?”
像这种老平房几乎没有隔音,隔壁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天何桃花和孩子在家身亡,付爱农如果真的在家,不可能一点响动都没听到。
付爱农摇摇头:“不知道,一概不知道,我都说了我在睡觉,我睡得像死猪一样,哪能听到什么声响?就是地震了我都不知道!”
“隔壁有一个女婴,婴儿应该有哭闹声,这你总能听到吧?”桑落换了种方式问。
付爱农终于点头了:“能,哎呀,隔壁这孩子烦死了,天天哭天天哭,吵得我觉都睡不好,我要是她父母,就找块破抹布堵住她的嘴!不过幸好,这孩子终于死了,以后我能落个清净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马识途拍桌吼道,付爱农悻悻地把头缩了回去,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畏惧马识途的。
“31号那天,你有没有注意到,隔壁婴儿的哭闹声是什么时候停的?”桑落问出了重点,如果能知道婴儿哭闹声停止的时间,更有助于判断母女俩的具体死亡时间。
付爱农笑了:“警官,我都说了,我在睡觉啊!”
“你以为一句在睡觉就可以逃避所有的问题吗?”马识途斥责道。
付爱农抖了抖眉毛:“可是我真的在睡觉,你有什么办法?”
看他这么不配合,桑落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换了个话题:
“付爱农,你是不是欠过聂雨家的钱?”
付爱农皱起眉头,眼里全是陌生:“聂雨?警官,聂雨是谁呀?”
“少耍花招,”桑落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聂雨就是你隔壁的邻居,你和他一起住了两年,难道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付爱农恍然大悟:“哦,就是最近死了老婆的那个倒霉男人呀,我知道他,天天跪在门口哭来着。”
桑落拿出那几张账单:“你欠了聂雨619元,这件事你承认吗?”
付爱农一脸无辜:“我欠他钱?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警官,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是警察就乱冤枉人啊!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欠他钱?”
桑落冷冷地说:“一年之前,你从房顶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是聂雨送你去医院的,这笔钱就是你做手术的钱。”
“哦——”付爱农又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件事!不错,我是去医院做过手术,是隔壁的聂什么送我去的,但是我要纠正一下,这可不叫借钱,我一个残障人士,这是社会对我的爱心捐助,是他自愿为我花的,怎么能叫欠钱呢?”
马识途被气笑了:“你算什么残障人士?”
付爱农亮出自己的左腿:“我的腿做过手术呀!你们瞧,这疤痕还在上面呢!”
桑落懒得和他掰扯这些,直接问到了重点:“你打心眼里认为这笔钱不算借钱,所以你不打算还,对吗?”
付爱农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了,警官大人,如果这也算借钱的话,那我要还的钱可就太多了,像我这样的弱势群体,经常接受别人的捐助,难道我全都要还?”
马识途再也看不下去了,质问道:“你有手有脚,还有住所,你根本不是流浪汉!为什么你不自己出去打工,而是要靠他人的施舍度日呢?”
付爱农嘿嘿一笑:“打工多累呀,躺着多轻松呀,反正也饿不死我,我每天都躺着,什么事也不做,我就是舒服,我就乐意!”
“像你这样,到了冬天怎么办呢?”马识途不禁问道,冬天平房里需要烧炉子,像他这么懒,大概根本也不会去烧炉子。
“冬天我就进监狱呀!”付爱农一脸得意,“监狱就像我家一样,我老是回家,都习惯了!之前有一次我偷钱包进了监狱,结果两个月就被放出来了,我出来一看,冬天还没过去呢!我赶紧又偷了一个钱包,这才回到牢房里!”
“你认为这619元不算借债,”桑落绕回了正题,“那聂雨找你要过债吗?”
付爱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忘了,或许有过吧,但是我一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就当是蚊子哼哼。”
“聂雨要付首付,多次向你讨债,而你拒绝还债,”桑落总结道,“所以你有作案嫌疑,只要杀死聂雨一家,你就不用还债了。”
付爱农非常惊讶:“警官,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人?不不,这我要解释一下,这事不是我干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说的这六百多块钱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压力,我都说了,我的债主多着呢,老有人上门催债,还有人在我家门口泼红油漆,我都已经习惯了!”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我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怎么会因为这笔钱杀人呢?”
提到杀人,付爱农有点慌了,毕竟他只是想坐监狱,可不想被判死刑。
“还有,巷子里都传遍了,隔壁的女人是被蛇咬死的,警官,要是我真的要杀人,我绝对不会用这么麻烦的办法,以我的脑子,
根本想不到啊!我要杀谁,我直接冲过去掐死对方不就完事了,对不对?何必整的那么复杂呢?”
付爱农还在拼命为自己解释,但这些解释在二人看来也不过是狡辩罢了,每一个凶手在被抓住之前都会这么说。
“还有,”桑落问出了一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你和聂雨一家当邻居这么久,你有没有骚扰过何桃花?”
怕他想不起来,桑落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何桃花,就是聂雨的妻子,此案中死去的那个女人。”
付爱农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显然,他有过。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说:“这不算骚扰,只是邀请,我确实邀请过她,她那么年轻貌美,她老公又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我怕她寂寞,正好我愿意出一把子力气,所以我就问问她想不想……”
“她怎么说?”桑落问道。
付爱农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她翻了我一个白眼,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骚扰人家不成,所以就恼羞成怒,想要谋杀对方?”桑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付爱农赶紧澄清:“不是不是,我哪有那个胆子?警官,你怎么又说回杀人去了?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呗,我也没说什么,就回屋睡觉了,我不敢真的对她干什么,她还有老公呢!万一她老公过来打我一顿怎么办?警官,我只是懒,不是傻!”
这人真的是又懒又狡猾。
桑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付爱农是个公认的懒人,家里脏成垃圾堆都懒得收拾,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在乎房顶漏雨这种小事吗?况且这件事还是在一年之前——
“一年之前的这个时候,也是秋冬季节,都要入冬了,根本就不下雨,所以你不必担心漏雨的问题,而且你刚才说过,你一向都是进监狱里过冬的,这个时候你马上就要进监狱了,你补家里的屋顶做什么?”
桑落想明白了,一年前付爱农从屋顶掉下来摔断腿,根本就不是因为补屋顶,这只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一年前,你到底是为什么摔断腿,又是为什么爬到了屋顶上?”
桑落抬起头,直视着付爱农的双眼,付爱农不说话,弯起了眼睛,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嘿嘿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嘿……”
这种诡异的笑持续了好久好久,审讯室里一直回荡着他的笑声。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师徒二人只好结束了审讯,他们审讯付爱农的功夫,谢灵儿也没有闲着,她到各处走访了一下,先是去了聂雨所工作的银行,询问了一下他的同事,他以前有没有过这种症状。
同事们说聂雨的呼吸性碱中毒以前也发作过两次,把同事们都给吓坏了,这两次都是因为有难搞的客户来银行办事,他们不讲理,气得聂雨和他们吵了起来,还没吵两句,聂雨就开始浑身瘫软,喘不上气,最后送到医院才好的。
这可以说明,聂雨确实有一和人吵架就会呼吸性碱中毒的习惯,不是为了逃避审讯临时装出来的。
接着谢灵儿又到了聂雨购买保险的长寿保险公司,伪装成求职者,和这里的领导私下接触了一番,证实了这家公司确实是有强迫新人一个月卖出十份保险的硬性要求,就连公司总管都亲口说:
“就算是卖不出去,你可以找你的亲戚和朋友嘛,平时积攒的人脉,这个时候不用,还留着干嘛?你活了这么多年,该不会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吧?”
并且谢灵儿在公司墙上的最佳业务员名单上看到了聂雨三舅妈的名字,这也证实了聂雨的话,他们一家当时很有可能是为了帮助三舅妈才勉强买下了保险,不是他蓄意杀妻骗保。
调查到这里,谢灵儿已经基本排除了聂雨的作案嫌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十足的受害者。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回到局里和桑落等人汇合,三人把调查到的信息共享了一下,袁小虎发来消息,说聂雨在医院吸了氧,还打了葡萄糖,基本恢复了正常,他再陪着聂雨住院观察一晚,如果没事的话,每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几人该下班回家了,但是桑落总是心有不甘,她觉得今天不该就这么结束,她一定还能找出点有用的线索。
于是桑落自愿留下加班,谢灵儿也“舍命陪君子”,反正她一个人也没事做,干脆陪陪桑落。
桑落看着黑板,把现有的线索再次梳理了一遍,目前除了这是一起恶意投毒案之外,字典没有给出其他提示,一切都要靠桑落自己。
一番梳理之后,桑落找到一个盲点,她用粉笔圈起“春茶巷10号”这行字,那天她和袁小虎去走访调查的时候,10号没有人在家,已知8号住着怪老头付爱农,9号住着受害者一家,但10号住着什么人,警方完全不知道。
“这是有强迫症那一家,”桑落想起来了,“白天去他们家没人,晚上去一次,他们家总该下班了吧?”
谢灵儿好奇地凑上来:“他们家很重要吗?”
“重要,”桑落点了点头,“法医的尸检报告上只说何桃花死在31号的十点至十五点之间,因为这种蛇毒法医也没见过,所以给不出具体的时间,邻居的证词,有助于我们锁定受害者具体的死亡时间。”
“何桃花死后,婴儿掉到了地上,不久被闷死了,在她死亡之前一定大声哭闹过,所以‘婴儿哭闹声消失的时间’,很可能就是何桃花死去的时间,她的左右邻居可以给我们重要的帮助,付爱农一直推说自己在睡觉,那就只剩下10号的邻居了。”
“但是10号的家门白天上了锁,他们一家白天都不在家啊!”谢灵儿提醒道。
“也对,不过还是去一趟吧,万一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桑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两人再度来到了春茶巷,桑落直奔春茶巷10号而去,大门依旧锁着,桑落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年代不流行加班,一般的工作到晚上六点都能回家了,她随便拉住一个邻居问:“这户人家是搬走了吗?”
邻居说:“他们家呀?不是搬走,是下班太晚,这两口子是高中的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物理,他们上完自己的课之后不走,还留在学校里自愿给孩子们免费补习,要找他们,你得晚上八点来!”
“真是一家热心肠啊——咕噜!”
谢灵儿感叹了一句,她话还没说完,肚子却响了起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回家吃上晚饭了。
桑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主动提出要加班的,为了表示心意,桑落让谢灵儿任意挑馆子,这顿晚饭她请了,不过谢灵儿却很替桑落着想,她找来找去,最后只是找了一个炒饭摊子。
桑落给两人都点了最贵的五花肉炒饭,炒饭很快端了上来,两人都饿了,也没多说话,低头开始大口吃饭。
吃过饭后,桑落买了两瓶橙子汽水,和谢灵儿一人一瓶,冰凉的汽水在玻璃瓶里跳动,一股古早风味扑面而来。
两人喝着汽水,继续回到春茶巷观察。
这个时间街坊们都吃过了晚饭,纷纷开始出来遛弯,趁着人多,桑落决定再走访一遍,这次她们重点挑选了聂雨账单上记录的人,这些人都和聂雨借过钱,有一定的作案动机。
桑落拿着纸和笔,谢灵儿负责问话,由于她特殊的气质,让邻居们更愿意对她吐漏心声。
当被问起是否欠债的时候,这些邻居们都承认了,谢灵儿拿出聂雨手写的账单,开始问他们第一次走访调查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些人纷纷说:
“哎呦,这都多久的事情了,都过去一年多了,我早忘了,当时你们警方来问话,我一时间没想起来!”
“警察同志,俺不是故意瞒着你嘞,他们家有人死了,俺怕说出来,你们
把俺当成凶手!”
“就是啊,这可是杀人的罪,在这种时候,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干脆从一开始就不提这茬了!”
谢灵儿又问了一系列问题,再一次证实了聂雨在审讯室里没有撒谎,这些邻居都和他借过钱,后来他需要买房,向这些邻居们讨债,大多数人都看他脾气好拒绝了他,赖账不还。
不过这群人都为自己解释了很多,他们说这只是几十块钱而已,犯不上杀人,这些人都是有家有口,有正当工作的,不会去做这种过激的事情。
还有些人说:“我承认,过去不还钱是我不对,但是知道他们家发生这事以后,我立马就把钱还上了,警察同志,我和这案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桑落想起了第一次来抓蛇时发生的那一幕,有些邻居往聂雨手里塞钱,当时桑落还在心里调侃这像是卖惨直播,原来那些人不是在捐钱,而是在还债,她误会聂雨了。
走访完一大圈邻居之后,她们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一对中年男女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进了巷子,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伙子。
中年男女停下自行车,掏出钥匙,打开了10号的房门,谢灵儿拉着桑落说:“快看,住在10号的邻居回来了!”
两人急忙冲上去,桑落掏出纸和笔,中年夫妻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们:“你们是谁啊?”
这两人平时早出晚归,估计对巷子里发生的事不了解,也不知道警察来了,于是桑落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听到面前的两个女孩是刑警之后,中年夫妻对她们客气了不少,两夫妻也开始介绍起自己来:
“我叫郑梧桐,是白云县第一高中的物理老师,这是我的爱人李秀娟,她是我们高中的数学老师,对了,顺便提一下,我们两个都是学校里的特级教师。”
郑梧桐介绍完,似乎在等着桑落的吹捧,桑落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个小伙子:“这位是?”
“哦,”郑梧桐似乎这才想起来,“这是我们的儿子郑龙门,他也在第一高中读书,高三了。”
桑落没有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来是想调查隔壁何桃花的那起案子,31号当天,你们有听到隔壁的响动吗?”
郑梧桐笑了一下:“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全年无休,那天我们当然是不在家了,我儿子上高三,我们一家人的作息是一致的,每天早上五点出去,晚上八点回来,一整个白天都不在家,所以白天隔壁发生了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
李秀娟也摊了摊手,用无奈的语气说:“我们很想帮得上你,但是爱莫能助啊。”
说着,这一家三口就准备推门往里走,桑落还不死心,紧跟上去:“不好意思,我能进你们家里参观一下吗?”
三人脸上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李秀娟说:“额,这……不好意思,我们家人非常爱干净,警察同志,我注意到你的鞋底似乎不是很干净,如果你要进门——”
她勉强地笑了笑:“恐怕你走之后,我要打扫好久了。”
既然对方这么说,桑落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刚才她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屋里的环境,屋里很干燥,不具备养蛇的条件。
桑落还是不放弃,最后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家跟聂雨家借过钱吗?”
一听这话,郑梧桐不屑地笑了,他挥舞着手说:“我和他借钱?警察同志,你说反了吧?隔壁那对年轻人那么拮据,应该是他们和我借钱才对!你瞧瞧,这房子也是我们自己的,不是租的,屋里家具一样不少,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李秀娟也说:“对啊对啊,我们两个都是特级教师,你知道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吗?我们犯不上跟别人借钱!”
她一脸嫌弃,好像桑落的话侮辱了她似的。
“那不好意思,打扰了。”桑落礼貌地笑着,结束了这次问询。
那一家三口走进门,齐齐换起了鞋子,他们拖鞋的鞋底都被刷得一尘不染。
离开这家之后,谢灵儿感叹道:“刚才这家人真的好爱干净啊!”
是啊,真的很爱干净,桑落在心里说,刚才站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桑落观察了一下屋里,发现屋里一粒尘埃也没有。
一粒,都没有。
第26章 毒蛇杀人案(5)密室杀人案……
“这不是一般的爱干净,这是洁癖,”桑落开口说道,“他们家里至少有一个人是洁癖,洁癖和强迫症往往是同时出现的,另外,从他们刚才说的话里就可以看出,这家人非常爱面子,这样的家庭内部通常会极为压抑。”
“什么叫洁癖?强迫症又是什么?”谢灵儿好奇地问道。
桑落给她科普了一番,谢灵儿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哇塞,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病,我听都没听过,桑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当医生?”
桑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笑了笑,谢灵儿自顾自地说:“总之10号这一家是可以排除了,他们一家社会地位高,收入高,属于非常体面的家庭,没什么理由要害何桃花,眼下唯一的嫌疑人就是付爱农,只要等廖队把指纹鉴定的结果拿回来就好了,如果在受害者家里发现了付爱农的指纹,那么基本可以判定这起案子就是他干的!”
或许是因为兴奋,谢灵儿说话的声音不小心高了点,这话被旁边的邻居听去了,邻居们都围上来问她们是不是找到凶手了,桑落立马绷起脸来,一边说着无可奉告一边推开人群往外走。
两人走出一段路之后,还是能听到身后邻居们的议论声,由于刚才的哄闹,不少邻居都跑出家门来看热闹,大家都纷传着说是找到凶手了。
“刚才我听那个女警亲口说的,凶手就是8号那个死老头!”
“对对,上午我亲眼看着两个警察把死老头抓走的,死老头连衣服都没穿!”
“哦,我说怎么他家里锁着门,原来是被警察抓走了,抓得好!他这个人懒得生蛆,家里总是招虫子,和他住在一条巷子里,我都觉得丢人!”
“就是,有他在,我们住得都不安生,有一次我和我老婆正在干那事,忽然发现窗外有张脸,把我都给吓软了,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那个死老头在偷看我们!”
“真希望他早点判死刑,也算是替我们除了一害,就是可惜了桃花这个人呀,这么好的人,又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
“对啊,为什么死的是何桃花呢?”
为什么死的是何桃花呢?
桑落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句话,这句话一定有言外之意,这似乎在说,死得不该是何桃花,而是另有其人。
她猛地转身冲回去,试图找出说这句话的人,众人被她吓得一哄而散,都各回各家了,桑落茫然地站在巷子里,刚才人群的声音太杂乱了,男女老少都有,仅凭那一句话,她也无法断定说话的是谁,她只记得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谢灵儿沮丧地说:“桑落,我刚才捅娄子了,我没有做好保密工作……”
桑落握住她的手:“没关系,你也只是说付爱农有嫌疑而已,他们不过是饭后闲聊,不会影响到案子调查的。”
桑落嘴上安慰着谢灵儿,心里却思考起了另一件事,付爱农这个人有多种恶习,可以说是人嫌鬼厌,如果这个巷子真的有一个人该死,邻居们一定会选择付爱农。
那么,杀何桃花会不会不是凶手的本意呢?凶手原本是想杀死付爱农,结果误杀了何桃花母女。
所以,他才会在刚才那么说。
桑落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郑梧桐一家有洁
癖。
这样的人家,真的能忍受和付爱农做邻居吗?两户人家之间只隔了一间房,付爱农家臭气熏天,必然也会影响到郑梧桐家,而且这套房子是郑梧桐自己的房子,不是租的房,要搬走没那么容易,会不会是郑梧桐实在忍受不了这个邋遢鬼,才决定痛下杀手……
看桑落想得出神,谢灵儿喊了她一声:“喂!桑落,你想什么呢?”
“哦,”桑落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我想,明天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郑梧桐一家。”
谢灵儿很诧异:“他们家?为什么,他们家应该是最不可能的吧?这么体面的人家,什么都有了,怎么还会干出这种事来?”
“人不止有一面,”桑落摇了摇头,“不对外展示的那一面,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一天的调查结束了,桑落送谢灵儿回了家,返回时看到不远处就是白云县人民医院,她想起聂雨现在还在里面住院,今天他毕竟是在审讯时发作的,自己也有责任,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于是就朝着医院走去。
桑落在医院楼下的水果店买了几袋子水果,提着进了医院里,她亮明身份,问清了聂雨的病房号,直接走上去推开了聂雨的病房。
由于聂雨的情况特殊,所以医院为他安排了一件单独病房,桑落推门进去,却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窗帘被吹得乱飞——聂雨跳窗跑了!
袁小虎人呢?桑落气得直跺脚,大声呼喊袁小虎的名字,袁小虎一边答应一边从医院的男厕所跑了出来,看到病房里的情景,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桑落问他怎么回事,他委屈巴巴地解释说:“我看他刚才睡着了,我才会去厕所的!咱们队人手少,只有我一个人来陪床,又没人和我轮班,我看了他一整天,膀胱都快要爆炸了,我哪想到他会趁我上厕所的时候逃跑?他刚才明明都打呼噜了……”
桑落顾不上扯那些有的没的,拉着袁小虎拔腿就追,两人跑到病房窗户下方的位置,这里是花圃,花圃里有一串脚印,看来聂雨跳下来后没有摔伤,还能跑,幸好这里只是二楼,高度不高。
两人顺着脚印追去,最后追到了护城河边,聂雨正站在河边沉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袁小虎急忙喊住他:
“喂——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看到两人来了,聂雨毫不犹豫,立刻就跳下了河,袁小虎也紧随其后,跟着跳进了河里。
河水冰凉,聂雨一入水就沉了下去,袁小虎从背后拖住他的腋下,把他带出水面,聂雨不断挣扎,袁小虎也有些吃力,桑落不识水性,站在岸上干着急下不去。
聂雨挣扎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拗不过袁小虎,被他拖上了岸,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桑落扶起聂雨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跳河?”
聂雨悲痛地说:“我的老婆孩子都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不该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如果你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在乎真相的人!”桑落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说,“她们是被人害死的!现在案子还没破,真相也未可知,难道你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吗?”
聂雨独自想了一会,随后凄凉地笑了起来:“是啊,我真傻,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如果以后在底下和她们见面了,她们问我是谁害了她们,我该怎么说呢?”
袁小虎也坐起身子,两人一起安慰了他好一会,聂雨才恢复理智,他答应两人不再犯傻,袁小虎重新把他带回了病房,并且让师父来看守他,这样自己也能休息一会。
忙完这一切之后,桑落终于回到了家,她心里其实还有点疑惑,刚才聂雨跳河的行为,是不是在作秀呢?虽然聂雨的嫌疑已经消除了大半,但他刚才的行为还是有点奇怪,他早不跳晚不跳,偏偏等袁小虎追到他面前才跳,似乎就是为了确保警方一定能把他救上来。
他所做的这一切,会不会是在立深情人设?桑落揉了揉眉头,她看过的现代新闻太多,难免会多想一些。
夜深了,桑落沉沉睡去,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依旧是闹钟把她吵醒,这一次桑落熟练地翻身起床,关掉闹钟,飞快地走到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字典。
十二点一到,字典开始翻页,最终停在了某一页,这一页上的一个字开始发光——
【洞】
洞?桑落立刻开始发动脑筋,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洞察”之类的词语,还是指物理上的洞?洞也分大小,是火车洞还是耗子洞?
她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眼下又太困了,只好明天再想,于是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桑落带着一脑袋关于“洞”的想法来到了单位,众人都聚齐了,谢灵儿告诉桑落一个消息,今天早上法医拆解了何桃花身上的衣服,果然发现了聂雨的意外保险单,被她缝在了贴身衣物里,由于缝得太过隐蔽,第一次没有发现。
桑落点了点头,这再一次说明聂雨没有撒谎。
聂雨在今早出院,暂时住进了附近的宾馆,马识途和袁小虎也结束了陪护,请了一名二队同事在宾馆看守聂雨,现在众人都聚齐了,只等廖队带着指纹鉴定结果回来。
袁小虎期待地搓搓手:“我敢说那一堆指纹里绝对有付爱农的指纹,他进过案发现场,是他放了那条蛇!哈,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他不对劲!你们几个等着一会叫我大神探吧!”
看到袁小虎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虽然最后结果未必真的如此,但是马识途却很欣赏他这股抢着破案的积极劲。
又闲聊几句之后,廖队终于回来了,他一声不吭地把指纹鉴定结果放在桌上,示意众人自己看,马识途第一个拿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他沉重地放下了结果:
“那十几个指纹全都是何桃花及聂雨的,没发现有第三人的指纹。”
众人都变了表情,案件难度又增加了,谢灵儿分析道:“室内没有第三人的指纹,那么有三种可能:一、聂雨就是凶手;二、凶手进入现场投毒时戴了手套和鞋套;三、凶手根本就没有进入受害者家中。”
手套和鞋套?桑落瞬间想到了住在10号的郑梧桐一家,他们家有洁癖,地板一尘不染,他们家应该准备着鞋套,以防有人来做客……
袁小虎很失望:“凶手不进入现场却能投毒?说真的,我不认为付爱农有这个脑子,他看上去可没那么聪明,而且他也不可能戴着手套和鞋套进去,就算翻遍他的家,估计都找不出一双手套!原本以为付爱农是凶手了,结果又来这么一出……”
马识途拍了拍他的肩:“别气馁,走吧,我们再去案发现场调查一遍,空想是无用的,一切要根据实际出发。”
四人再次来到春茶巷,这次他们进入了何桃花家中,上一次的现场搜查是由师父和谢灵儿一起完成的,桑落这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间屋子,一进门首先是客厅,客厅有一个临街的窗户,地上很拥挤,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看得出这家人是把客厅当厨房使用了。
再往里走几步是卧室,卧室没有窗户,全靠屋顶的灯泡来提供光亮,卧室同样一览无遗,因为地方狭小,只有床和衣柜这两样家具,屋里没有其他房间,这就是这间屋子的全貌。
“啧啧啧,真的很简陋啊,”袁小虎感叹道,“聂雨在银行工作,好歹也是个铁饭碗,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谢灵儿耸耸肩:“钱都借出去了呗,我早就说过了,这家人就是傻大方。”
马识途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他严肃地模拟着当时的场景:“据聂雨所说,他下班回到家,用钥匙打开反锁的门,进来就看到了母女二人的尸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是一起标准的密室杀人案。”
第27章 毒蛇杀人案(6)经典三选一……
桑落立即提醒道 :“聂雨也有可能是在撒谎,他目前仍然具有嫌疑,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那就这样,”马识途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我们写出目前所有的可能,然后逐一排除。”
几人围过去,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一、聂雨就是凶手
二、凶手戴了手套和脚套
三、凶手没有进入过现场
袁小虎有个想法:“师父,他会不会是在作案后擦掉了自己的指纹?”
马识途摇摇头:“如果凶手想擦指纹,他会用一块抹布把自己摸过的地方都擦一遍,这样同时也会擦掉两夫妻的指纹,我们第一次搜索现场的时候提取到不少明显的指纹,这就说明现场没有被人刻意打扫过。”
“明白了,”袁小虎摸着下巴,“凶手不可能精准地擦掉自己的指纹,再说说这第二条——”
袁小虎指向第二条:“这也太奇怪了,假如凶手来何桃花家上门做客,他戴着手套和脚套,何桃花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会让这样的客人进门吗?”
这一点马识途也很认同:“没错,而且戴上手套之后要想作案也是一件难事,花斑鳞蛇有剧毒,凶手不可能手持着它上门,一定是用某个容器装着蛇上门的,比如玻璃罐子或者矿泉水瓶,凶手戴着手套,要打开这个容器也很费劲。”
几人讨论了一阵,最后一致认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大家的重点放在了一和三上。
“一和三所代表的凶手也不同,”马识途指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凶手就是聂雨,他住在这个家里,想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如果是第三种情况,凶手很可能是个外人。”
“师父,”谢灵儿补充道,“我问过聂雨在银行的同事,他们都说聂雨在案发当天早上准点到岗,晚上准点下班,一整天都在单位里,中途没有回去过。”
马识途沉吟一下:“但这并不代表他有不在场证明,聂雨只需要提前一天把装蛇的罐子藏在床下或是衣柜里,反正屋内很暖和,蛇不会冻死,第二天早上他吃过早饭,打开衣柜里的容器,把蛇放出来,然后自己出门上班就行,接下来何桃花被蛇咬是早晚的事。”
“话是这么说,”谢灵儿想了想,“但是师父,聂雨怎么能保证自己不被蛇咬到呢?万一他一打开罐子,蛇直接朝他扑过来怎么办?这个方法会不会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桑落接话道,“蛇怕药,也许聂雨提前在自己衣服上撒了防蛇的药。”
袁小虎忍不住说:“但是昨晚他都跳河了——”
“这也有可能是苦肉计,故意表演给我们看的,”桑落打断他,“从结果上来看,何桃花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聂雨,他马上就会有两笔保险金到手了,而且他可以付清房贷,以后要再娶也不是难事。”
听罢,袁小虎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没错。”
一的情况讨论过了,就剩下三,袁小虎自顾自地发问:“凶手没有进入现场,但他却把蛇扔进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袁小虎话音刚落,桑落立马想到了字典昨晚给的提示——
【洞】
这房子一定哪里有洞,蛇是从洞里钻进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马识途就慢悠悠地说:“怕是这房子哪里有缝隙吧,以前我也住过这种平房,指不定哪里有个洞什么的,虫子和老鼠就进家了。”
“对对对,”桑落激动地点头,“会不会是耗子洞什么的?”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他们开始全方位地找起洞口来,这个洞口最起码要有一元硬币那么大,能够让花斑鳞蛇通过。
桑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贴近地面的墙壁,没有发现什么耗子洞,其他人也检查了其他位置,都没有什么发现,最后袁小虎指着窗户问:“会不会是这个?”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窗户的玻璃上有个小洞,估计是被哪家熊孩子砸的,这两口子经济拮据,也没有换玻璃,而是用几层厚报纸贴住了窗户上的小洞,打算将就着度过冬天。
“这个洞口不是正好吗?”袁小虎上前比划了一下,“有两个一元硬币这么大,足够让蛇通过,而且这上面的报纸很脆,用指头一戳就破,只要戳开这些报纸,把蛇放进来,那凶手就算不进入现场也可以完成投毒了!”
这面用报纸糊住的玻璃其实很明显,众人在刚进入现场的时候都注意到了,但是大家之所以不往这个方面去想,就是因为要通过它来作案的难度太大了。
马识途摇了摇头:“小虎,你想法是很好,但是你仔细看看,那上面的报纸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破,蛇是怎么进来的?”
袁小虎:“会不会是凶手在作案以后撕掉了原来的报纸,在窗户上贴上了新的报纸?”
马识途再次摇头:“报纸是从两面贴上去的,室内一层,室外一层,如果凶手站在街道上,投毒成功以后,他可以把外面的报纸换掉,但是室内的报纸他怎么换掉呢?”
袁小虎一时语塞:“这……”
马识途接着说:“如果要换掉室内的报纸,凶手就必须进入室内,这又绕回了那个老问题——凶手进过室内,为什么没有留下指纹?”
袁小虎说不出话,马识途总结道:“总之我认为凶手不是通过这个洞口投毒的,大家还是找找其他地方吧。”
谢灵儿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屋里没有合适的洞,那这条蛇也可能是通过门窗扔进来的,凶手打开了受害人家的门窗,但是并没有走进来,只是飞快地把蛇扔了进来,然后就离开了。”
袁小虎顺着她的思路思考:“这么明显的投毒,肯定不可能是当着主人家的面,他必须趁何桃花不在家的时候扔蛇。”
“或者是她在卧室睡觉的时候!”谢灵儿补充道。
“外人从外面是打不开这家门窗的,除非家里的门窗本来就开着,”袁小虎沉思,“何桃花外出或者去卧室睡觉了,但是家里的门窗却开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灵儿两眼一转,想出了许多种可能:“也许是她忘记关门了,或者是凶手偷偷配了他们家的钥匙!至于窗子的话,可能是因为要给家里通风散味,她的孩子还小,需要用尿布,家里一股屎尿味,师父,我说的对吧?”
马识途迟疑地说:“前两种还有点可能,至于开窗通风,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马上就要入冬,风又冷又硬,她家里还有小婴儿,作为母亲,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窗户的。”
“啊,我想起来了!”袁小虎拍了一下脑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跳了起来,“你们还记得吗?巷口有个公厕!这里都是平房,没有抽水马桶,居民们上厕所都是去公厕,我估计凶手投毒的时候,何桃花是去上厕所了!”
“反正这里离厕所也就几步路,几分钟之后何桃花就回来了,所以她懒得拿钥匙,就没有锁门,而是把门掩上了,凶手就是瞅准这个时机动手的!”
“凶手把蛇扔进何桃花家里,蛇溜进了何桃花的被窝,毫不知情的何桃花上完厕所回来,抱起孩子,照常坐在床上,结果蛇突然从背后偷袭了她,她就这样遇害了。”
马识途微微点头:“这个说法倒是有点可能,回头我们要问问聂雨,他妻子是不是有这样的习惯。”
袁小虎一脸得意的笑,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看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桑落完全没有参与,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都不对,不是门窗,蛇一定是从洞里进来的,但到底是哪个洞呢?
她环视着屋里,开始集中精力思考,墙壁上没有洞,窗户上的洞也不可能……
注意到桑落半天没说话,师父特意问了她一下:“桑落,你有什么想法?”
桑落犹豫地说:“我觉得蛇还是从洞里钻进来的,这里一定有某个洞可以让蛇
通过,只不过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袁小虎反驳道:“你这就有点钻死胡同了,现场我们已经检查过一圈了,没有可疑的洞啊,你说的洞在哪里,难道在天上?”
一句“难道在天上”忽然让桑落为之一振,她抬起头看了看屋顶,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她大喊道:“我明白了——”
她急切地给众人解释道:“聂雨说过不止一次,这里的房子漏雨,也就是说,屋顶上一定有缝或者是洞,蛇很有可能就是从屋顶的洞掉下来的,凶手是趴在屋顶上行凶的!”
袁小虎想了想那个场景,只觉得背后发麻:“妈呀,这也太可怕了,何桃花好端端地在床上睡午觉,一条毒蛇就从天花板掉了下来……”
谢灵儿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对了,付爱农曾经从屋顶摔下来过!他当时是不是就是想行凶,结果不小心摔下来了?”
桑落咬了咬唇:“关于这个,我有另外一个猜测——”
她想起了付爱农在审讯室里诡异的笑声,还有他脸上恶心的笑容,那是他在调戏女性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一年之前,付爱农曾经爬上屋顶,他当时爬上去不是为了补房顶,也不是为了行凶,而是为了偷窥!”
“他摔在聂雨家门口,就说明他当时根本不是站在自家的屋顶上,而是在聂雨家的屋顶上!”
在众人震惊的脸色中,桑落继续说道:“我和灵儿第二次走访春茶巷的时候,邻居们说过付爱农这个人喜欢偷窥,他自己是个老光棍,欲望无处发泄,所以就偷窥其他夫妻的房事。”
“有些邻居行房事的时候不拉窗帘,他就直接把脸贴在窗户上看,而住在他隔壁的聂雨两口子肯定知道他的习惯,所以提前拉上了窗帘,付爱农通过窗户看不到,干脆就爬到了屋顶上,通过某个小孔往下看。”
“结果他下房顶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左腿骨折,为了让聂雨送他去医院,他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所以用补屋顶当做借口。”
两个年轻人都很震惊,马识途也后知后觉地想通了这一点:“难怪,难怪他在审讯时一直嘿嘿嘿笑个不停,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偷看到的画面,这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付爱农有过爬屋顶的经验,而且他知道聂雨家的屋顶上哪里有洞,桑落心想,这样一来,他就成为了眼下嫌疑最大的人。
“那还等什么?我上去看看!”
袁小虎说干就干,立马就找邻居借了个梯子,手脚飞快地爬到了屋顶上,他在屋顶上挪动脚步,一寸一寸地仔细寻找,生怕遗落什么,十几分钟后,他站起身来,失望地朝众人摆了摆手:
“没有,这上面没洞!”
几人面面相觑,原本的期待一下子落空了,桑落有点气馁,不过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无用功,她又帮本案排除了一种可能性。
一上午的时间眼看就过去了,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收获,队里的气氛有点沉闷,马识途点了支烟,做出了下午的安排:
“桑落和灵儿,你们两个下午把所有的嫌疑人再审一遍,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新东西,小虎,你和我下午去调查这条蛇的来源,找到蛇是从哪来的,或许就知道投毒的是谁了。”
袁小虎纳闷地问:“师父,去哪找?”
马识途拍了拍他的肩:“下午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开车朝警局驶去,桑落坐在后排,重新把这起案子在心里复盘了一遍,已知蛇是从某个洞口进入受害者家里的,凶手知道这个洞在哪里,他一定对受害人的家里很熟悉,所以桑落认为主要的嫌疑人就是受害人的丈夫和她的左右邻居。
也就是聂雨、付爱农和郑梧桐一家。
来吧,经典三选一开始了,桑落在心里默默说道。
第28章 毒蛇杀人案(7)什么都不能说……
吃过午饭后,桑落简单休息了一下,随后就开始了下午的审讯工作,首先被带入审讯室的是聂雨,这个桑落眼里的头号嫌疑人。
原本经过他的一番辩解,桑落心里已经减轻了对他的怀疑,但是经过昨晚作秀似的跳河之后,她又重新怀疑起了这个男人。
聂雨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子后面,眼里满是血丝,看得出他昨晚没怎么睡觉,谢灵儿劝了他几句,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来配合警方的审讯。
“你说你住的房子平时总是漏水,但是我们去你屋顶上调查过,没发现裂缝或是漏洞,这是怎么回事?”桑落问道。
聂雨无奈地摊开手:“这当然是因为我把屋顶补上了呗,这总漏雨也不是个事啊!”
“什么时候补的?”桑落立即问。
聂雨回忆了一下:“大概就在……一年之前吧。”
桑落转了转手里的笔:“一年前,也就是付爱农从屋顶摔下来的那段时间?”
“是啊,”聂雨点点头,“送他去医院之后,我想起来我们家的屋顶也该补补了,等到雨季再补就来不及了,然后我就自己买了两袋补漏粉,用水搅拌成泥,刷在了房顶上。”
“在你补房顶之前,你们家的房顶是有裂缝和漏洞的?”桑落向他确认道。
聂雨再次点点头:“没错,我们住进来的时候这房子就很破了,每次下雨都漏雨,我们一家过得惨兮兮的,尤其是刚住进来的第一年,我和我老婆在床上睡觉,有时候半夜都会被雨淋醒。”
“也就是说,屋顶的漏洞正对着你们床的位置,”桑落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那次付爱农摔断腿,你认为他真是为了补屋顶才上去的吗?”
听到这话,聂雨的脸瞬间一红,他支支吾吾地说:“这,我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其实……其实自打搬进来以后,我就总是感觉到有一股目光在偷看我,特别是我和我老婆在进行夫妻生活的时候……”
“更诡异的是,每到深夜,我们屋顶上总是传来脚步声,我每次出去都看不到人影,我老婆安慰我,说是耗子,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大的耗子?这只耗子起码有八十斤重了!”
桑落明白了:“所以,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聂雨叹了口气:“我大概也猜到了,肯定是隔壁那老头干的,他半夜不睡觉,爬到屋顶上偷看我们,我之所以一直抓不到他,是因为他每次都躲到了屋顶的背面,我站在巷子里看不到。”
“我心里憋着气,就想着总有一天要抓他个现行,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脚步声又来了,我就知道机会来了,立马披上衣服冲出去,那老头着急忙慌地想躲,结果一不小心脚滑了,从屋顶摔下来了。”
“虽然他干出那样的事,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还是把他送到了医院,后来这事我也没和别人提过,只是默默地把屋顶的洞补上了,洞一补上,果然脚步声就没了。”
屋顶的洞在一年前就已经被补上了,所以蛇不可能是从屋顶进去的,桑落随手在笔记上划了一道,又排除了一种可能。
谢灵儿问道:“你妻子平时出门上厕所,会不会把家门锁起来?”
聂雨说:“当然会啊!别说上厕所了,就算她只出门十秒钟,她也要把门给锁起来,警官,你想想我们隔壁住着那样的人,我们能不锁门吗?更何况孩子还在家里呢!”
“对了,为了防隔壁那老头,我们家还专门换了个锁,也是一年前买的,只要关门就会自动锁起来,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那你妻子平时有开窗通风的习惯吗?”谢灵儿又问。
聂雨摇了摇头:“警官,开窗也要分季节,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还有孩子,她怎么会开窗户呢?”
谢灵儿脸上露出失望,这样一来她的“门窗论”也被排除了,案子又陷入僵局。
桑落又核对了一遍聂雨在案发当天的活动,和他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她就结
束了对聂雨的审讯。
下一个进入审讯室的是付爱农,付爱农一看到桑落等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指着两人说:
“嘿嘿,两位女警官,警方对我可真好。”
桑落冷冰冰地提醒道:“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杀人的嫌疑,如果一旦证实你就是凶手,那警方会对你更好,不仅有单人单间,还会给你送断头饭呢!”
一听这话,付爱农瞬间老实了,他坐直身子,一副诚恳的样子:“警官大人,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说,我真不是杀人凶手!”
桑落拿起笔:“你以前经常爬到聂雨家屋顶上偷窥,对不对?”
付爱农眼睛一转,先是想抵赖,反正这种事死无对证,但他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是决定承认下来,做个偷窥狂总比当杀人凶手要好。
“对,警官,我错了,是我道德低下,我好色,但是我没有杀人!”
桑落飞快地记录着:“也就是说你具备爬上屋顶的能力,并且你很熟悉聂雨家的房子,对不对?”
付爱农慌了,连连摆手:“不对不对,警官大人,我的腿受过伤啊!我毕竟年纪大了,那次受伤给我留下了后遗症,医生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能做攀爬类的动作,只要我这样做,腿就会特别疼,不信你看——”
付爱农说着,还当面给她们做了示范,他把腿伸出去,做了一个向上攀爬的动作,瞬间疼的龇牙咧嘴,不过桑落没有相信,毕竟这些都是可以装出来的,谁知道他是真疼假疼。
“这件事我们随后会去医院查证,”桑落在纸上记下,“你很熟悉聂雨家的房子,这一点你承认吗?”
付爱农很勉强地说:“我……算是熟悉吧,警官,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偷看,人家都有老婆,我没有,让我看两眼怎么了?所以,我对聂雨家这点了解都是通过偷看得来的,我没有进去过,他们家防我像防贼似的,我想进都进不去……”
桑落伸出手:“打住,我不是问你这些,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聂雨家哪里有洞?”
“洞?”付爱农想了想,嘿嘿笑了两下,“没有,至少在我这一侧没有,自从我的腿摔坏之后,我就不能爬上屋顶了,所以我就想找个其他方式偷看他们,我把整面墙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什么缝隙啊小洞啊之类的,嘿嘿,不瞒你说,其实我想过自己在墙上打个洞,不过我怕隔壁的男人过来打我,所以就没敢动手。”
付爱农说完这番话,又贼兮兮地说道:“当然了,我只了解我这一侧的墙,别的我可不了解,他们不是还有一户隔壁邻居吗?警官,你们别只调查我,也调查调查他啊!”
“警方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指挥!”桑落冷漠地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审讯。
最后进入审讯室的是郑梧桐一家,案子调查到现在,警方对他们一家的了解是最少的,当然,正如谢灵儿所说,这一家人身份体面,受人尊敬,收入较高,看上去也是作案动机最小的。
桑落先审了郑梧桐,这个男人今天格外暴躁,似乎一直都在生桑落的气,他进入审讯室,桑落还没说话,他就先指着桑落说:
“这位警察,你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你要知道我是特级教师,全年级四个班都在等着我上课!他们都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么紧张的关头,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干什么?哎呀,真是耽误事!”
“我们叫你来,是请你配合我们调查隔壁何桃花母女的案件。”桑落从容不迫地说。
郑梧桐还是很愤怒:“是,我知道隔壁死了人,你们不是上次问过我了吗?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们一家和这个女人没交集!她是一个带孩子的家庭主妇,每天就知道在家洗衣做饭,我是个特级教师,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得了,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面,我能知道什么?”
“稍安勿躁,”桑落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如果你是这副态度的话,那很抱歉,我们只能再多耽误你一些时间了。”
听到这话,郑梧桐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吧,你们要问什么赶紧问吧,我的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回去上课呢,马上就要高考了!”
谢灵儿有些不理解:“等等,现在是十一月,高考是明年七月份的事情,还有好几个月呢!”
郑梧桐拍着桌子大喊:“正因为这样,我才紧张啊!距离高考只剩几个月了,如果你是学生家长,难道你不紧张吗?”
“好吧好吧,”谢灵儿做出让步,“我不和你争了。”
“郑先生,你是不是特别爱干净?”桑落首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郑梧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爱干净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吗?谁要是不爱干净,那简直就不配做人!”
“那么——”桑落话锋一转,“住在8号的付爱农,在你眼里算是个人吗?”
郑梧桐非常不屑地撇撇嘴:“他?嚯嚯,他简直是猪狗不如!好好的一个房子,被他祸祸得像猪窝一样,以前他父母在世,还有人给他打扫卫生,后来他父母去世了,他简直就活成了一头猪!”
“他那么邋遢,你一定受不了吧。”桑落用闲谈的语气说着。
郑梧桐点点头:“没错,我想起他这个人就恶心!如果他是我的学生,我立马就给他停课,命令他回家整改,什么时候收拾干净了再来!”
“为什么你们不搬走呢?”桑落问。
“我也想啊!可最大的问题是,春茶巷的这个房子不好处理,”郑梧桐开始大倒苦水,“我们要是搬走了,这房子就只能卖掉,以前也找过几个买家,可是人家一看附近住了个邋遢鬼,都是二话不说就走了,完全不考虑买房,你们说说,我好好的一间房子,就这么成了一笔死账!”
“付爱农的存在,导致你家的房子卖不出去,”桑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恨他吗?”
郑梧桐气得咬牙切齿:“恨,当然恨!怎么碰上这么一个疯子,天下的疯子都该死!我只求精神病院早点发现这个疯子,开车来把他拉走,或者是哪天老天开眼,直接让他在家病死,这样我就舒心多了!”
“如果老天一直不开眼,”桑落缓缓地问,“你会不会亲自动手?”
“呀——”郑梧桐似乎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你该不会觉得这案子是我做的吧?警察同志,我是一名特级教师,我脑子很清醒,分得清现实和幻想的区别,我说盼他死,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哪会亲自动手做呢?”
“你想想——”他掰着指头数起了自己的履历,“我是一名特级教师,教书半辈子,桃李遍天下,每个月工资还高,我的家庭幸福美满,儿子也出息,未来能考上京城大学,我这么好的条件,犯得着为了他一个垃圾去动手杀人?”
“哇哦,”谢灵儿惊呼了一声,“你儿子要去京城大学?可真了不起啊,像咱们白云县这种小地方,一年也就一两个人能考上吧?”
一听这话,郑梧桐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得意地点点头:“那是,你想想,我是特级教师,我老婆也是特级教师,我们教出来的儿子能差吗?不是我吹牛,这个京城大学,他一定能考上!”
桑落装作无意问起了郑龙门的情况:“啊,我记得你儿子正好在上高三,他的学习成绩一定很棒吧?”
郑梧桐笑得更开心了:“那还用说?他永远都是年级第一!”
看郑梧桐情绪有所好转,桑落终于问到了正题:“郑先生,你说案发那天你们一家都在高中度过,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郑梧桐大手一挥:“当然有,我那天几乎是满课,在几个班级之间来回走,那么多学生
听了我的课,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至于我老婆,她也有一半的时间在上课,另一半时间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同事们可以给她作证,我和她绝对没有回过家,你们放心!”
“至于我儿子,他在学校里上课,同学们都能给他作证,他可都高三了,如果他敢翘课的话,我和他妈第一个不答应!”
“好,我们会去学校核实的,最后一个问题——”桑落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家和何桃花家之间的墙壁上有洞吗?”
“洞?”郑梧桐一脸纳闷,“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家干干净净,没有耗子,又怎么会有洞?”
桑落没说什么,结束了这场审讯,下一个进入审讯室的是郑梧桐的妻子李秀娟,桑落问了她同样的问题,而她的回答也和郑梧桐差不多,她从来不知道有什么洞。
李秀娟走后,桑落长出一口气:“呼,刚才他们两个说的话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语气和神态都一样。”
谢灵儿说道:“毕竟是老夫老妻,过了这么多年,像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他们俩都是老师,你懂得,老师说话就是有股特别的劲,让人一听就能听出他的职业。”
“我说的不是这个,”桑落摆了摆手,“我觉得,这两个人串供了,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要说什么,这一家子,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随后进来的郑龙门立马印证了桑落的猜想,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桑落开始询问他的个人信息:“郑龙门,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郑龙门叹了口气:“就是鲤鱼跃龙门的龙门。”
桑落又问:“你今年高三,那你应该是十八岁了吧?”
郑龙门忽然皱起眉头,犹豫了几秒才说:“……是的。”
“学习压力很大吧?”桑落依旧是从闲聊开始。
郑龙门捂住脸,疲惫地说:“是的,很大。”
看他话这么少,桑落找了个话题,想打开他的话匣子:“你这个年龄,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
郑龙门忽然呆住了,浑身像是触电一般,许久没有说话,谢灵儿有点害怕:“不会又是一个呼吸性碱中毒吧?”
她正要上前查看,郑龙门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不、不,我没有,我们现在正是该学习的年龄,不该搞这些的。”
桑落放弃了和他闲谈,直奔主题:“31号那天,你一整天都在学校吗?”
“嗯,对。”郑龙门把头低下,不敢和桑落对视。
“你应该知道隔壁的女主人死了,你认识她吗?和她的关系怎么样?”桑落问。
郑龙门连连摇头:“不认识,没关系,我们平时连个招呼都没打过。”
桑落:“你家和她家相邻的墙壁上有洞吗?”
郑龙门立马就说:“没有!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后续桑落又问了几个问题,郑龙门始终都是这个态度,眼看什么也问不出来,桑落只好结束了审讯。
现在审讯室只剩下了她们两人,谢灵儿感叹道:“这男孩好歹也十八岁了,怎么说话语气像六岁一样,难道是父母太宠溺了?”
“不,”桑落摇摇头,“不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差,而是有人教过他,什么都不能说,我敢肯定,郑梧桐一家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第29章 毒蛇杀人案(8)毒蛇的来源……
审讯完所有的嫌疑人后,桑落带着谢灵儿外出调查,她们首先来到医院,调查了付爱农去年的病历,并且找到付爱农当时的主治医师,亲口向他确认了付爱农的情况,医生证实付爱农在那次摔伤之后就无法再做攀爬类的动作,这一点他没有撒谎。
随后桑落二人又来到了白云县第一高中,这是县里最好的高中,桑落直接找到了校领导,一听说两人是来调查案子的,校领导急忙起身陪同,并且他叫停了高三的课,让所有老师和学生都等待配合警方调查。
桑落走访了几个班,确认了郑梧桐在31号当天的行踪,他确实连着给几个班上课上了整整一天,课间休息也就十分钟,他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更不可能趁这个时间返回家中作案。
和李秀娟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位老师也为她作证,她那天除了上课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过学校。
桑落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情况,然后对校领导说:“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确认一下郑龙门的不在场证明,请问他在哪个班?”
校领导愣住了,似乎有些惊讶,人群中有些骚动,桑落用余光一扫,注意到有几个老师在那里捂嘴偷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过了几秒,校领导说:
“警察同志,你搞错了吧?郑龙门不是本校的学生,他去年已经毕业了。”
桑落皱起眉:“他毕业了,是从高三毕业的吗?那他现在应该在上大学呀!”
校领导有些支支吾吾:“唉,这种事总归是人家的家事,郑老师和李老师都是我们非常尊敬的老师,警察同志,你要调查学校里的事情,我保证配合你,但是这是别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说太多……”
桑落倒也能理解,毕竟这两人都是学校里的特级教师,校领导不好当众伤了他们的面子,她点了点头,谢过校领导,直接朝着角落里那几个偷笑的人走过去。
这几个人也是教师,而且看样子年龄和郑梧桐差不多,从他们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和郑梧桐两口子很不对付,桑落选择了她们作为下手对象,校领导不方便说的话,他们可以说。
桑落直接走向为首的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这女人大概四十几岁,踏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通过她的站位看得出她在这几人里很有地位,桑落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一香,我是教地理的。”女人礼貌一笑,摸不清桑落的来意。
“我看你很有气质,而且刚才很多学生和你打招呼,”桑落闲聊了起来,“你在学生眼里一定很受欢迎。”
顾一香捂着嘴笑了起来:“嗨呀,这有什么呀,我教的学生多嘛,所以认识我的人自然就多,不瞒你说,我已经在这里教书三十年了,还经常有毕业的学生回来看我呢!”
桑落故作无意地提起:“哇,你教龄这么长,那你是特级教师吗?”
一听这话,顾一香的脸瞬间落了下来,她不高兴地说:“不,我没评上,特级教师是需要评选的,又不是你教得好就能评上,名额只有那么几个,都被不要脸的人给占去了!”
“不要脸的人……是指郑梧桐和李秀娟吗?”桑落道,“我听郑梧桐提过好几次,他们两口子都是特级教师。”
这话显然戳中了顾一香的痛处,她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谁知道他们两口子怎么评上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校长送礼?算了,当着学生的面,我不想说太多难听的,总之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才是真正的好老师,大家都能看得见!”
看来这两人因为评选特级教师的事闹过矛盾,桑落默默记在心里,附和着她说道:“是啊,有时候职场就是这样,工作能力强不一定能获得荣誉,要我说郑梧桐这个人也真是够幸运的,他明明工作能力不如你,还能获得特级的资格,发的工资高,两口子和睦,孩子也有出息,他可真是什么都有了。”
顾一香瞪大眼睛:“他?夫妻和睦?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天天打架!尤
其是最近这一年,要不就是郑梧桐,要不就是他老婆,脸上总有一个挂彩的,他们来班里讲课,底下的学生都在偷偷笑呐!”
“再说了,他的孩子有出息?警察同志,你不是在逗我笑吧?他们家那个孩子,就是个众所周知的笑话!”
桑落立刻问:“这话怎么说?”
顾一香打开了话匣子:“哎呦,你问这里的人,大家个个都知道啊!那个郑龙门根本不是高三,而是高六了!”
“嗯?”桑落疑惑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一香确认道:
“没错,是高六!别人家的孩子最多只复读一两年,他们家的孩子足足复读了三年,这已经是第三次复读啦!”
“他说他的孩子总是年级第一,难道是假的吗?”桑落猜测道,“他们家孩子实际上学习特别差?”
顾一香转了转眼珠:“呃,要说差,也不算特别差,以前郑龙门高三的时候是考过几次年级第一,这也不算撒谎,但那都是过去了。”
桑落问道:“既然能得年级第一,那应该能考上大学呀,怎么会复读这么多次?”
顾一香又笑了:“郑龙门这孩子不是考不上大学,他三次高考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第一次他就考上了市里的南州大学,不过他父母不让他去,逼着他再考一年。”
“这——”桑落很是惊讶,“这是为什么?”
顾一香指了指自己:“因为他的父母非要和我攀比!比什么不好非要和我比孩子,我家杏儿那是出了名的聪明,他们家郑龙门行吗?我家孩子考上了京城大学,那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姓郑的他们家就得了红眼病,非要和我们家比,非要让他们的郑龙门也考上京城大学!”
桑落吃了一惊,她想起审讯时郑梧桐说的那句“他一定能考上京城大学”,顿时感到背后发凉,原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如果郑龙门考不上京城大学,那就别想从高中毕业。
他将会一直复读下去……
看到桑落脸上的表情,顾一香笑得更开心了:“怎么样,你也觉得他们家有病吧?明明就是他们家孩子不如人,承认就行了,非要折磨孩子干嘛呀?哼,现在想想真是好笑,他跟我比了一辈子,仗着他酒量好,能给校长挡酒,就和校长搞好了关系,事事都要抢在我前头,还把属于我的特级教师都给抢走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到头来,他的孩子还是不如我的孩子!”
桑落还是感到疑惑:“所以郑龙门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既然他仍然在复读,为什么我刚才问校领导的时候,校领导却说他已经毕业了呢?”
顾一香笑弯了腰:“哎,这事说起来就更好笑了,郑龙门前两年一直在一中复读,到第三年实在是没脸再来了,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父母也跟着脸上没光,所以就办了毕业,让孩子自己回家学习去了,反正高三的课程他都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你想想,反反复复听了三遍,猪都该学会了!”
原来郑龙门一直在家自学,那他完全有时间作案!桑落心头一紧,她随即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去10号敲门的时候,他家门是从外锁上的,挂了一个很大的锁头,而自己第二次去走访的时候,郑龙门是跟着父母一起从学校回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桑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顾一香不屑地笑道:“他父母脸皮厚,仗着人家两口子都是特级教师,硬是和学校申请了一个小杂物室,当做那孩子的单人自习室,平时门是锁着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有,虽然说那孩子不需要听课了,但有时候他自己做卷子,遇到不会的题还是会来问其他老师,这个自习室就是方便他问老师的。”
桑落点点头,她终于搞清楚了郑龙门的状况:“郑龙门每天可以选择在家自学,也可以选择去学校的自习室,那他在31号当天到底去了哪里呢?有没有目击证人?”
顾一香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警察同志,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杂物室在学校最边缘的地方,是专门给清洁工堆放工具的,根本没有人会路过那里,鬼知道他当天去没去!”
也就是说,郑龙门在案发当天根本就没有不在场证明。
桑落特地把郑龙门的名字圈了起来,准备回去对他进行第二场审讯,她告别了顾一香,又找了另外一名高三老师,询问了一下顾一香和郑梧桐两人的关系,这名老师也是相当八卦,知无不言: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死对头!他们俩年龄一样,是同一年进入学校的,进入学校之后就一直在比,两个人工作都很卖力,什么评奖评优评职称,一直是他们两个竞争,尤其是自从那年郑梧桐把学校最后一个特级教师的名额拿走之后,两个人简直成了仇家,见面都不打招呼的那种!”
“碰巧他们俩又是同一年生孩子,他们的孩子也是同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比成绩,到了高考这种决定命运的时刻,两家人更是比疯了,顾一香的女儿秦杏考上了京城大学,郑龙门稍差一点,考了南州大学,这不,老郑家就炸开锅了,硬是不让他去上,死活都要比他复读!要我说,这人呐,比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桑落把这些都记在了本子上,她绕到了学校的南侧,去看了看郑龙门的小自习室,里面很脏很乱,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地上堆满了书本和试卷,看起来全都是高考复习资料,没什么值得调查的,不过既然都来了,桑落还是请校领导把门打开,让她进屋搜查了一番。
从学校出来以后,谢灵儿觉得很奇怪:“这郑梧桐两口子真是有问题,郑龙门明明是高六,他们非说是高三,明明已经不在学校了,还说自己的孩子是年级第一,这么简单的谎话,警方去学校一查就查出来了,他们没有脑子的吗?”
“有两种可能,”桑落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第一,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自欺欺人,把儿子的情况说得好听一点;第二,他们在包庇自己的儿子。”
“不过,这样的谎话确实太拙劣了,一戳就破,”桑落也有些怀疑,“郑梧桐夫妇俩也算是聪明人,难道他们不能为自己的儿子找一种可靠的不在场证明吗?”
“你认为凶手是郑龙门?”谢灵儿回忆起郑龙门在审讯室里那副书呆子的样子,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凶手联系到一起。
“我只能说他有很大的嫌疑,”桑落谨慎地说,“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当天他到底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如果他那天是在家复习的话,那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动机呢?”谢灵儿发问,“他和何桃花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去杀她?”
“那恐怕要去问问他本人了!”桑落收起笔记本,她打算回到局里开始第二次审讯,让郑梧桐一家好好交代一下,他们说的这些谎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头,袁小虎这边,他下午吃过饭后就和师父坐上了警车,路上他问师父去哪里,师父让他猜一猜。
“嗯……”袁小虎想了想,“既然是去调查毒蛇的来源,那估计就是去火车站吧?这种蛇是从南方来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去南方抓了蛇,然后一路乘坐火车带回来,我们去火车站问问有没有可疑的人,说不定会有收获。”
“傻小子,”马识途笑了,“都说了这种蛇怕冷,这个天气火车上也很冷,如果真是从南方抓一条回来,那经过一路的长途颠簸,蛇早就被冻死了!”
“啊,对哦,”袁小虎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那师父,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啊?”
马识途不语,只是默默开车,车子开到一处居民楼下,马识途猛踩刹车,然后开门下车:“就是这里,下来吧!”
袁小虎跟着马识途上楼,马识途指了指四楼的一扇门,袁小虎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了锁,师徒两人破门而入。
进去之后袁小虎惊呆了,这里明明是居民楼,却摆着几副桌椅,俨然一副饭店的样子,里面还有两桌客人正在喝汤,一见到袁小虎进去,喝汤的客人撒腿就跑,厨房里的厨师和老板都很熟练地蹲在了地上。
两人又进入卧室,发现原本该是卧室的房间竟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丝笼子,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袁小虎定睛一看,笼子里摆的都是一些毒蛇、野鸡等禁止售卖的
野生动物,他打了个寒战,立刻把饭店老板铐了起来。
把人关上车以后,袁小虎很惊讶,这地方表面平平无奇,想不到里面居然是个野味馆,他好奇地问:“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马识途笑笑:“傻小子,我干了这么多年刑警又不是白干的,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马识途又带他去了其他几个地方,这一下午他们总共捣毁了四个违法售卖野生动物的窝点,并且把老板都带回了局里,马识途肯定地说:“白云县所有敢卖毒蛇的老板都在这里了。”
“凶手的那条毒蛇是买的?”袁小虎问。
马识途都被气笑了:“你动脑子想想,谁杀人之前会实名制购买毒蛇?肯定不是买的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敢肯定凶手的毒蛇一定是从他们这里来的,毒蛇不可能是从南方捕捉过来的,那么就一定是本地有人在饲养,饲养那玩意需要专业的设备去加温加湿,一般人不舍得买,肯下本钱买专业设备的就只要这些野味店的老板了,毕竟有利可图嘛。”
“所以,”马识途端起了茶杯,“接下来我们只要好好审审这几个老板,就一定能问出有用的线索。”
第30章 毒蛇杀人案(9)洞到底在哪……
马识途把几个老板都带到审讯室,对着他们说:“你们非法售卖并且食用野生动物,这是犯罪!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知道,不过我今天把你们抓来不是为了调查这事,我要问问你们,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最近丢过一条蛇?”
四人坐在审讯室里,听到这话,其中三个露出一脸的茫然,只有一个比较胖的老板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向后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你!”马识途立刻拍着桌子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胖老板一脸的为难:“不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警官,我没丢过蛇!”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撒谎,马识途感觉自己找对人了,他让其他三位老板先离开审讯室,只留下这个胖老板一人,看到自己被单独留下,胖老板更慌了,他哆哆嗦嗦地说:
“警官,这、这是干什么呀?我都说了我不知情!”
马识途冷笑一声,他看出这个胖子胆子小,于是就吓唬他说道:“专门留下你,是因为你比他们幸运,他们呀,没救了!”
“怎么没救了?”胖子睁大眼睛。
马识途指了指外面:“你们犯了什么罪,你们自己也很清楚,干这一行,三年起步,刚才出去那几个是铁定要坐牢了,你知道牢里都是什么人吗?你知道牢里的老人会怎么对待新人吗?你知道牙刷都可以用来干什么吗?”
马识途越说,胖子脸上越害怕,看到他的反应,马识途满意地说:“所以嘛,你比他们要幸运,因为你还有机会改变你的刑期——”
马识途还没说完,胖子就忙不迭地点头:“警官,你不用说了,我懂,我懂!你让我行个方便,我把这一年的收入都给你!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上我家取钱去!”
马识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噗,谁和你要这个了?我是说,你可以戴罪立功!只要你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就有可能戴罪立功,减少刑期,甚至有可能不用坐牢,明白吗?”
“配合调查?”胖子恍然大悟,“你是说,刚才你问的丢蛇那事?”
马识途点了点头:“你把丢蛇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会为你申请戴罪立功。”
一听这话,胖子不再犹豫,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这事大概是在三四天前吧,那天很晚了,快要到凌晨了,厨师已经下班了,店里只剩我一个人,我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垃圾提到楼下扔了,然后我转身上楼,就听到有脚步声跟了过来,不过我也没多想,毕竟这是居民楼嘛,来来往往的邻居多了去了。”
“我进入家门,就在我要关门的那一刻,一个男人突然扑了上来,他拉开我家的门,粗暴地闯进了我家,也就是我的店铺——”
听到这里,马识途赶忙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胖子摇了摇头:“没看见,他当时头上戴了一个卡通头套,把头完全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像抢银行的一样!”
“衣服是什么颜色?”马识途继续问,“他的手脚有没有什么伤痕或是残疾?”
胖子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警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当时都快吓尿裤子了,哪还还有心思观察这些?”
马识途叹了口气:“你继续说吧。”
胖子又回忆起来:“我记得他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着不是很强壮,他是一个人来的,我看他没有帮手,就想着能不能和他搏斗一下,就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个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马识途再次打断了他:“枪?你没说错吧?”
胖子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一把枪!我平时也总看电视剧,我知道枪是什么样子,一看到他拿枪出来,我的腿瞬间软了,也不敢和他动手了,我问他想要什么,是不是想要钱,那男人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转过身去。”
“我老老实实地转身,本以为他会翻箱倒柜地在我家找钱,没想到他直接进了卧室,打开了我养动物的那个屋子,自己提了一个装蛇的铁丝笼子出来,我心里还奇怪呢,这人要蛇干嘛呀?”
“他提了蛇出来,用枪敲了敲我的脑袋,又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如果我敢说出去的话,就杀我灭口,我害怕极了,连连点头,保证不往外说,他这才走掉,他走的时候还崴了一下脚,好像是腿脚不好。”
马识途和袁小虎对视一眼,腿脚不好,他们同时想到了付爱农。
“这个男人走之后,我吓出一身冷汗,浑身都湿透了,后来我想了想,能拿枪,肯定是道上的人,说不定是混哪里的,对方威胁我要灭口,他或许真的能干得出来,所以我决定不往外说,把这事烂肚子里,刚才你问的时候,我也没说,要不是为了戴罪立功,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丢的那条蛇长什么样子?”马识途谨慎地问。
胖子用手比划着说:“是一条黑红色的蛇,额头上有一块白,这蛇比较小,也就人的手指粗细,身上没什么肉,一般是用来煲汤的,图一个鲜味。”
对上了,马识途心里暗道,致人死亡的那条花斑鳞蛇,就是胖老板那一晚丢的蛇,时间也能对得上。
好消息,蛇的来源找到了;坏消息,依然不知道抢蛇的是谁。
马识途有些着急地问:“对于那个男人,你还有什么印象吗?他的身高是多少,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大约——”胖子抬头想了想,“他比我高,大约高一个头。”
马识途现场量了一下,胖子本人的身高是一米七五,那么凶手的身高就在一米八左右。
男,身高一米八左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未知。
凶手全程都没有开口和胖子说话,所以也无法得知凶手的嗓音特征。
马识途在本上写下了目前的已知信息。
再回头翻看本案几位嫌疑人的信息:
付爱农,男,一米七九,中等身材
聂雨,男,一米八一,中等身材
郑龙门,男,一米八,中等身材
郑梧桐,男,一米七四,中等身材
李秀娟,女,一米六,偏瘦
竟然有三人都符合这个描述,马识途叹了口气,不过可以把郑梧桐和李秀娟两口子排除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到底是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马识途喃喃自语。
“师父,让他亲自认一认吧,再见一面,说不定能认出来!”袁小虎提议道。
马识途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让付爱农,聂雨和郑龙门三个人在审讯室站成一排,背对着胖子,由胖子来认人。
桑落和谢灵儿赶回局里,正好碰上了这一幕,两人也站在屋里看,胖子在椅子上犹豫了半天,缓缓抬起手指向了聂雨:“好——好像是他——”
马识途正准备记录,胖子的手指突然变了方向,又指向郑龙门:“又——又好像是他!”
“到底是谁?”马识途焦急地问道,大家都被这个胖子搞迷糊了。
胖子无助地抱住头:“哎呦,我都说了我记不住啊,当时我只顾着保命了,哪会记得那么多?警察大哥,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看他这个样子,马识途只好放弃了这次认人,由着他这么乱指下去,只会误导警方。
四人回到办公室之后交换了一下各自得到的信息,进展最大的是马识途这边,他宣布道:“大家要提高警惕,凶手可能有枪。”
“师父,那为什么不能是一把假枪呢?”袁小虎问道。
“有可能是假枪,但即便是假枪,那也是一把制作精良的假枪,”马识途强调道,“别忘了,凶手临走之前用那把枪敲过老板的头,如果是一把粗制滥造的塑料枪,老板一定能感觉出来。”
“嗯,”桑落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年代县城的玩具制作水平还比较落后,“如果是假枪,那最起码也是金属的,并且细节上非常还原,里面可能真的装着子弹。”
“我们不如想想,有谁的工作能接触到枪呢?”谢灵儿提议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会,没有讨论出个结果,他们三人,一个无业游民,一个银行职员,一个在家复习的学生,谁都不可能接触到枪支。
讨论结束之后,桑落对郑梧桐一家开始了第二次审讯,她把自己在学校发现的疑点一一摆出来,想让他们解释清楚,但这次他们三人就像是复读机一样,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桑落耐着性子说道:“请你们配合警方的工作。”
郑梧桐反而一拍桌子,开始训斥起桑落来:“我配合你的工作,那你配合我的工作了吗?我现在这么忙,好几个班都要高考了,我却被你们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告诉你,明天一早你必须放我们离开,否则我就投诉你,我带着所有学生家长来投诉你!”
谢灵儿气得不行,却拿他无可奈何,桑落也看出来了,这三人是不打算配合警方了,毕竟警方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们一家与此案有关,要想让他们开口,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硬性证据。
结束审讯已经是六点半了,谢灵儿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桑落,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别太累了,明天早上再接着调查。”
桑落摇了摇头:“不行,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找到证据,现在没有证据,只能以配合调查的名义留他们二十四小时,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去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毁灭证据的!”
“好吧,可惜我是不能陪你了,我和林哥哥约好了,今天晚上要煲电话粥的!”谢灵儿甜甜地笑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行!”桑落让她放心下班。
谢灵儿走后,桑落也走出了办公室,她借了楼下小邓的自行车,骑着自行车一路来到茶香巷,重新站在9号的大门前,审视着这相邻的三间平房。
8号她是进去过的,里面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10号她很想进去,但现在没有证据能表明郑梧桐一家和本案有关,所以她也拿不到搜查令。
她唯一能进去的就只有9号,何桃花母女死亡的案发现场。
桑落戴好手套和鞋套,掏出钥匙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昨晚字典给她的提示,她一直都没有用上,桑落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洞】到底在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