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沥周已经订好一间包房等着梁然。
梁然进门,目光冷静地望着陈沥周,连坐下都不想,可来都来都,她想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和陈沥周说清楚。
陈沥周不再像前几天晚上那样激动,他的双眼沉静,可是收缩的瞳孔似乎有另外一种痛苦。
“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然说:“陈沥周,你对我的‘关心’显然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我有男朋友,我并不想因为你的误会导致我和他的关系崩溃。”
“希望你不要再追着这件事不放了,好吗?”
“你看看这是什么。”陈沥周把一段视频递给梁然。
梁然点开小三角符号播放。
画面竟然是沈宗野公寓的客厅。
她猛地看向陈沥周,陈沥周眼里依旧藏着那份沉静的痛苦。
梁然盯着视频。
竟然就是今天下午那会儿云肖押着李浩过来给沈宗野和她赔罪时的画面。
视频看起来是从对面楼俯拍下来,看视频角度应该是在比他们高很多层的楼层拍的,而设备也用得非常专业,连李浩拿出来的一袋袋小药丸都拍得很清楚。
视频很短,在谢天明及时拉住窗帘后就停止了,不过这一幕已经算是铁证。
陈沥周:“你早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是不是?”
“你知道他在贩毒,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帮他隐瞒,是不是?”
这段视频看起来梁然没什么特别,可怪就怪在她看到那些小药丸很冷静,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初见毒。品时的害怕。陈沥周智商那么高,自然看出了端倪。
梁然看着陈沥周,他瞳孔缩着,表情痛苦,好像对她失望极了,也愤怒极了。
梁然逐渐冷静下来,她没法说真话,如果陈沥周把她暴露了,她和陈沥周都不会安全。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也绝不会让陈沥周阻拦她的脚步。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相反这段视频让我知道你在偷窥我们,你对我已经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界限,甚至让我觉得你很讨厌。”梁然语气淡漠。
陈沥周像是被她的话刺痛。
他说:“我没想偷窥你,我是在找证据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人是在犯罪,但是我没想到你早就知情!”
“梁然,那是毒品啊,你知道毒品害了多少人吗?”陈沥周的眼眶红了,这个斯文儒雅的青年像一棵被雷击中的树,所有强撑的枝繁叶茂都在轰然间倒塌了。
“我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爸爸也是一个老实规矩的人,可他们都被毒贩害了,那些贩毒的人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他们……”
“够了。你不要把你的痛苦强加给我。”梁然说,“我的父母没有你父母这么不幸,我也没有你这种经历,我理解不了你。而且我男朋友做的是线上网店的生意,跟毒品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再偷窥我们的生活,否则,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梁然起身要离开。
“我以为你是个独立的、高知的,很有自己想法的女生。”陈沥周说。
“原来你们都这么会伪装,哈哈哈。”陈沥周笑了一阵,他的笑声悲苦、有浓浓的憎恶。
梁然何尝不知道他的痛苦呢。
她也曾经因为梁幸均的死这样痛,明明梁幸均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那些制。毒的水感染,一查出就是白血病晚期,只能等死。
他做错了什么?为了怀念沈茹搬离城市,守在那个不被城市节奏打扰的小村子,就是他的错吗?
梁然不想再听陈沥周的痛苦。
她怕她会控制不住流露她的这段痛。
只是她的脚步又被陈沥周的话绊住。
“解约吧,我不找你做我的私家园林,你不配。”陈沥周褐色的瞳仁空寂而冷漠,眼眶的红在冷静里慢慢消退。
梁然微顿,紧握着包:“好,我会安排人跟你对接,一切按你的要求来,设计费会退还给你。”
“根据合同规定,你作为乙方有重大人品缺陷,你属于违约方,我会起诉你方违约,希望你方承担我的违约补偿。”
合同里是有这一项,若甲乙双方因个人不可抗力(包含公司风险,个人人品)的原因,可由一方提出解约,并赔付相应违约赔偿。只是当初他们关系很融洽,违约这一项根本没考虑进去,具体违约补偿的标准也没有写明。
但梁然冷静地说:“好,我会承担你的违约补偿,金额你可以跟我工作室商量,我都会答应你,你不用走起诉途径。”
“我怕你赔不起。”陈沥周的声音已经不带温度。
梁然说:“没关系,只要你不走法律途径,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陈总还有别的问题吗?”
陈沥周冷冷地看着她,短短几天他见证到她找了一个贩毒的男友,又还可能和那人一起贩毒,就算她没有参与,她也实实在在存在包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毕竟那天他对她说他是喜欢她,很担心她。
梁然平静地注视他的视线,等着他的答复。
陈沥周冷冷挪开眼睛:“没有了,你不配。”
“这段视频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益,那请陈总删掉吧。”
陈沥周勾起一抹冷笑,将视频删除了。
他回过头盯着梁然:“我会让你们这些人付出代价。”
梁然心上一沉。
她握了握包包手柄,转身走出包房。
早知道陈沥周这么难缠,她当初何必招惹他,接他的设计委托。
这是一个学历和智商都很高的人,梁然不认为她能和他斡旋多久。
开车离开时,梁然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安。
夜幕降临,整座寒冷的北方城市这么寂静,明明街道上很多行人和车辆穿行,路灯把黑夜点得透亮,可还是一股空冷的错觉。
梁然想抽身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早就超脱了她原先以为的困难程度,她现在不仅面临一个沈宗野,还有一个随时会打破她计划的陈沥周,加上看似把她当成朋友的向邬道,还有神秘的董自新。
如果和陈沥周联手呢,告诉他真相?
她不太想这样做,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依靠别人,就必须要付出风险与代价。
梁然缓慢地开着车,不时留意着公寓里的监控。
葡萄单独在家,倒还算乖巧,偶尔会因为过道外传来的声音歪着脑袋跑去门后哇呜叫一声,好像察觉不是主人的脚步声,又可怜巴巴地跃上滑滑梯。
梁然将车停在路边,她想起了向邬道。
她下了车,拨通向邬道那家红酒店经理的号码。
“你好,向先生什么时候再来宁城旅游呢,好久没有见他了,我男朋友最近事业很顺利,很想感谢向先生之前提供给我的建议。”
梁然等着对方回答。
对方依旧还是说:“梁小姐,向先生生意很忙呢,他要是来了宁城我再联系您。”
“好的,谢谢。”
梁然挂了电话,心情实在很糟糕。
不过事情本来就不会一帆顺风,她当初下决心接近沈宗野时不早就应该接受现在这个结果吗。
梁然回到公寓。
胸前的抓痕有些疼痛发痒,她才刚换下衣服,房门就被沈宗野敲响。
梁然打开门。
葡萄窜到她脚下,歪着脑袋瞅门外头,冒出一声乖巧的喵喵声。
沈宗野插着兜,扫了她脖子一眼。
毛衣遮着,她的伤口暂时看不见。
沈宗野说:“睡醒了?”
“嗯,醒了一会儿了,被客户的电话叫醒了,就是之前你开车去一家餐厅接我,那天下雨,撑伞送我出来的那个年轻客户。”梁然淡笑着,语气自然,“真是烦死了,不让人好好睡觉,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长得很英俊,看起来很有钱的那个男的。”沈宗野点了支烟,随口问,“怎么,他敢骚扰你?”
“没有啊,你对他还有印象啊?”
“当然了,你这么漂亮,你身边出现的男的老子总要多看一眼。”沈宗野吐出口烟。
梁然其实是想问沈宗野近期有没有看见过陈沥周。
毕竟陈沥周已经出现在「云上人间」和小区里盯着他们了,难道沈宗野就没有察觉吗?还是说陈沥周的智商太高明,做到了让沈宗野也无法察觉?
“过来吃晚饭。”沈宗野说完,一只手捞起葡萄,一只手夹着烟回到对面公寓。
梁然和他们吃完饭后问沈宗野:“快到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沈宗野懒洋洋的:“我对生日没什么概念,过一年老一岁,老子不爱过生日。”
“生日还是要过的,这是你每年最特别的一天,我好好想想,到时候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梁然托着下巴,藏起那些忧虑,她笑着,“等你过完生日就是过年了,你不回老家过年吧?”
“我老家哪儿啊?”沈宗野笑着问她。
梁然想说川渝啊。她在谢天明那里偷听到的。
可她转变很快,托腮说:“不是怀城吗?”
沈宗野笑:“还以为你知道我老家在怀城哪个区。”
“那你回不回怀城?”
“不回,我得呆在董叔这边。”
梁然点点头,抱着葡萄歪在沈宗野肩膀上:“那我也不回,我得呆在宗哥这边。”
沈宗野发出一声嗤笑。
……
第二天,陈沥周的解约要求已经传达到了工作室那边。
乔思嘉给梁然打来电话,语气非常愤怒。
梁然昨晚便已经跟乔思嘉沟通了这件事,说是因为她的作品不够让陈沥周满意才致使陈沥周提出解约的,但乔思嘉很敏锐,她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梁然被陈沥周性。骚扰了。毕竟她和梁然两个人外表都太出色,干这行总碰到一些骚扰她们的甲方。
梁然昨晚解释只是单纯因为她的作品达不到陈沥周的要求,但乔思嘉没信。
这会儿,乔思嘉在电话里大骂:“我去他祖宗十八代!什么人啊,要赔偿他两千万!”
到手的六百万退回去了,还欠下他两千万。
梁然扶额,头疼地挑了挑眉。
陈沥周这个人还真是爱憎分明,他哪里来的合理条约让她赔两千万?
“把合同给我看看。”
乔思嘉已经将解约合同发到她企业微信上,梁然点开浏览。
真不愧是高智商的学霸,这条违约赔偿写明四千万,但考虑双方都有对等付出,甲方还退了一步只需要她赔偿两千万。
“他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我们违约在先,要在一周之内履行赔偿条款,否则将起诉我们!你现在方便吗?”
“什么?”
“你方便的话我打个飞的过来跟你上门去骂他啊!”乔思嘉忿忿不平,“明明是他对你性。骚扰,还要你赔违约金!当初还以为他多优秀,我差点都想撮合你和他成一对,我真是眼睛瞎了。”
梁然说:“按他的要求赔吧,这是我欠他的,我会从我个人账户把这笔款打给公司。”
“你什么意思啊?”乔思嘉问。
“是我办砸的事……”
“不是,我是觉得你这次行为不对劲。”乔思嘉问,“然然,你老实交代,你和这个陈总到底怎么回事?”
梁然实在编不出合理的理由,尤其是对乔思嘉,她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的性格乔思嘉很了解,能让她接受这么无理的要求,那一定是她自己做错了。
梁然还在头疼怎么回答乔思嘉的时候,乔思嘉忽然说:“不会是你和他谈恋爱了吧?但是你觉得他不行把他甩了,他才这么报复你?”
“我擦,渣男,狗东西!”乔思嘉大骂陈沥周,这个结果才符合乔思嘉的脑洞,以及梁然的一切不合理行为。
“这种男的甩了好,报复心这么强。”乔思嘉心痛地呼吸,“两千万呜呜呜,没事,赔吧赔吧,咱掏空家底赔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大不了我们再从头再来呜呜。”
梁然心里很愧疚。
葡萄好像知道她心情不好,靠在她身边闻闻贴贴,乖乖地任她顺着毛。
梁然和乔思嘉才回国多久,工作室经营起来不容易,最开始还能靠着梁幸均和乔父的人脉立住脚,如今全靠她们自己。建筑领域并不看好女性设计师,哪怕这是21世纪,她们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公司账面上这一年多也只积攒下来这么多。
梁然说:“是我个人的问题,我私人出资弥补,你别跟我争了。”梁然笑了下,“我爸爸留给我的遗产也用不完。”
听到这里,乔思嘉更心疼起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南城。
挂了电话,梁然抱着葡萄走上滑滑梯。
她坐在上面发呆很久,才从滑滑梯上滑下来。
她坐到书房整理手边的信,已经有两封信没有寄出去了。
一封是谢天明在群里问轻松一号的截图。
一封是她打印出来的胸前的伤痕照片,加上她网盘里李浩向沈宗野承认以后不再碰毒的视频。
梁然把这些证据都上传到了云盘,同时也保存在信封里,邮寄后上面的邮戳日期都能算她保存证据的手段。
只是最近是因为担心陈沥周会跟踪她,她才没有及时出去邮寄。
身体和心情好像都很疲惫,梁然将信锁进柜子里,预约了银行,出门去办理汇款手续,又为即将到来的沈宗野的生日做准备。
回到公寓,沈宗野也已经下班回来了。
他最近往外面去得很勤,不是「云上人间」也不是去公司,梁然不知道沈宗野都在做什么。
梁然抱着葡萄坐在沙发上,小猫喜欢沈宗野这里的沙发,抓着沈宗野给的鱼肠在啃。
沈宗野问梁然:“伤口消了么?”
“好多了。”梁然问,“你这两天很忙啊。”
“还好。”
“董叔让你做轻松一号的生意了?”梁然没按捺住,假装随意地问起。
沈宗野只是但笑不语,抽出一支烟点燃。
从泰国回来后他好像有些变了,对她没有那么心疼,明明之前他愿意照顾发烧的她,也会在凌晨两点给她煮面。
他抽的烟也都变得高档起来,青年骨节分明手指夹着一根细支长烟,下颔微昂,喉结吞吐,连吸烟的动作都变得优雅又恶痞。
梁然说:“好饿,我还没吃晚饭呢,突然想吃你之前给我煮的面了。”
“那有什么好吃的。”
“要看是谁煮的,是你煮的我就喜欢吃。”梁然的眼神明媚。
沈宗野嗤笑,将手上的烟抽完,慢斯条理杵灭火星,起身说给她做。
只是这时云肖过来了。
谢天明打开房门,云肖没进屋,站在门口看到梁然也在后,对沈宗野说:“哥,有个电话找你。”
云肖那里很少有电话找沈宗野,准确点是几乎没有。
沈宗野的手机24小时保持畅通,董自新找他会直接打给他,手底下的人找他,云肖也从来不会避讳梁然。
沈宗野知道这个电话不寻常。
他走出门。
谢天明很默契,坐到沙发上和梁然聊起葡萄。
“是乌鱼。”
过道上,云肖用嘴型对沈宗野说。
沈宗野眼皮一抬,云肖也用十分意外的眼神看他。
沈宗野眸光暗沉,扫了眼客厅的梁然,走到过道窗口接起电话。
第62章 第62章她是一个良家女
能接到向邬道的电话对沈宗野来说当然非常意外。
他们在立场上是对手,尤其是这趟董自新提过一次乌鱼来谈合作,他没有答应,这是董自新在警告沈宗野他的立场。
不过想起梁然的背景,沈宗野又不是这么意外了。
“小沈,好久不见啊。”电话里,那头醇厚的男声笑着。
沈宗野也笑:“邬哥?都没想到是您这位贵人。”
向邬道低懒地笑起:“跟着董爷忙么?”
“我没听明白您的话。”
“别装了,董爷留了你,你现在是他的人。”向邬道笑,“不知道董爷知道你在金边这么顺利,会不会直接把你剁了喂狗。”
沈宗野眼眸沉下来。
这趟泰国这么顺利,真的是向邬道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沈宗野淡笑:“邬哥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直接点,你有什么条件?”
“我早就知道你是聪明人,和老单那群贪生怕死的小弟不一样。”向邬道冷冷一声笑,说出了一个地址。
挂了电话,沈宗野回头看向房门。
向邬道已经没让梁然传达这些消息了,而是要亲自见他。
沈宗野回到房间换了套衣服。
梁然看出他要走,问:“是有急事?”
“嗯。”
“要不要我陪你啊?”
沈宗野盯着梁然。
这张脸漂亮不俗,气质贵到胜过许多人,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犯罪分子。
沈宗野低笑:“好啊,穿漂亮点。再把葡萄一起带上吧,让它也穿好看点。”
谢天明不动声色地看向沈宗野。
梁然高兴地抿着唇,抱起葡萄回对面公寓去换衣服。
谢天明说:“怎么要带她?乌鱼也没说带她啊。”
“把她还给她的主人。”沈宗野冷淡地说。
梁然换了衣服出来,抱着穿着小裙子的葡萄和沈宗野坐上车。
坐在副驾驶的谢天明回头看了眼葡萄:“葡萄的裙子真好看。”
梁然说它是小公主嘛。
沈宗野摸了摸葡萄毛绒绒的脑袋,手掌不动声色摸到了葡萄衣服纽扣上的凸起。
他勾起薄唇。
梁然问:“是去哪啊?”
“见一个人。”
“你朋友?”
“也不算朋友,算是我对手,他安排了一个人在我身边。”
梁然警惕起来:“谁?你已经发现了?”
沈宗野只笑不语。
车子经过路边一家甜品店,梁然望着橱窗里的生日蛋糕:“沈宗野,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想实现的生日愿望吗?”
“你上次才问过我。”
沈宗野不把过生日看作一件特别的事,更何况他这个卧底身份本来就是假的,生日自然也不算他真正的生日。
梁然笑了笑,摸着葡萄的脑袋,温柔的声音像是和葡萄自言自语:“其实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哦,那就让某人等到明天生日吧。”
汽车一路平稳开到地方。
向邬道选的是一座山上的别墅。
旁边的霖山是座知名风景区,但傍晚这个点已经很少有再进山的游客。而向邬道选的别墅是在霖山背后一座无名的小山上,不需要进入景区,自然也不在监控范围。
夕阳西沉,橙色的晚霞笼罩在山头,冬季里刮起的山风有些冷冽。
有代步车在入口接他们。
但车停下时,来人只要沈宗野带一个人随行。
谢天明和云肖都想陪沈宗野一起。
但沈宗野选了梁然。
两个健壮的男人将他们领到山林隐藏的老旧别墅前。
梁然说这里的空气很好。
但葡萄似乎不太喜欢,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梁然留意了眼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是很能打的人,平实的五官,生人勿进的气场,小猫察觉出来不善当然有些不喜欢。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带她来见什么人,她挽住了沈宗野手臂。
门口里出来一个男人,睨着沈宗野说:“请吧,但她不可以进去。”
梁然不是那么意外。
不过沈宗野却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眼梁然。
梁然说:“我在外面等你。”
沈宗野松开梁然的手,跟着男人进了大门。
夜幕降临,山里的气温低了很多,梁然在庭院里有些冷,但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和庭院里的人也都没有领她去休息室的意思,她只好抱着葡萄来回走动。
沈宗野见到了向邬道。
茶室里,对面端坐的男人抽着雪茄,他左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见到沈宗野,淡然端坐朝他扬起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屋里有严伟和一名健壮的男性。
向邬道:“按时赴约,还没带几个人来,你是有种的。”
沈宗野淡淡一笑。
严伟上前来搜沈宗野的身:“家伙交出来。”
沈宗野懒洋洋抬起手,很配合。
严伟把他的枪、手机、钥匙,包括有金属纽扣的外套全都拿到了外面的房间。
向邬道笑:“坐吧。”
沈宗野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向邬道丢给沈宗野一支雪茄,夹起烟,摘下了那只皮质手套。
他转着这只小拇指残疾的手:“能弄掉我一根手指头的人,我果真没看错。”
沈宗野低笑,眼神也冷:“如果我没猜错,你把我路都堵死了。”他点燃雪茄,靠进椅背里,“说吧,你想做什么。”
向邬道的眼神有了些兴奋:“你够聪明。我挺纳闷像董爷那样的人物怎么不信任我,偏偏信你。”
沈宗野不说话。
他没必要开口追着问,向邬道把他叫到这里,就有办法断了他在董自新那里的活路。他吞吐着烟,任向邬道用沉默的攻心计吊着他,直到向邬道被这他无所谓的冷静惹怒,皮笑肉不笑地忍着薄怒对他说明来意。
向邬道要他当卧底,替他们收集董自新那边的消息。
沈宗野笑了:“如果老子不干呢?”
向邬道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就正常回去,看看董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屋里有巨屏电视机,严伟打开屏幕,画面里的女人很漂亮,漂亮到五官和身材在这么宽的屏幕比例下也优越到完美。
屏幕里是进出在向邬道红酒店的梁然,和向邬道有说有笑。
“不知道董爷知道你身边的女朋友常来我这儿,还会不会信你。”
屏幕里又播放起下一个画面,是李浩在一家酒吧里喝大了,和向邬道的人一起吸药,两人像称兄道弟一般。视频里的男人正是这会儿站在向邬道后面的健壮男人。
向邬道笑:“你别误会,你的小弟可不是我的人,这种蠢货我没买通,他都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就和人家称兄道弟。小沈,我想把你搞死很简单的事。”
画面又变成在泰国的时候老九的卡车陷在山上了,还是向邬道这名手下过来帮他,老九亲热地喊人家王哥。
沈宗野神情没什么变化。
他早就知道泰国这一趟太顺利,必定有计在等他。
他颇为无奈:“邬哥还做了什么?”
“多着呢。”
“既然邬哥也想在董叔那里分一杯羹,明明梁然也能帮你找到观音像,为什么当初把观音像给我?”
向邬道只是淡笑:“董爷让你碰轻松一号了吗?”
“还没有。”沈宗野有些不解。
这趟去泰国,他摸索到董自新不仅有轻松一号的生意,还有其他一型毒。品,但为什么向邬道在意的是轻松一号?
“放心,董爷会让你替他好好干。”
“据我所知,轻松一号跟老海比,那是白菜的价。”沈宗野说。
向邬道觉得像面对一个小学生一样好笑,他笑出声,可是他并不解释,只是笑容倏然冷下来,盯着沈宗野说:“你可以选择是回去等死,还是回去等我安排的好戏。让你在董爷那里立足,我还有这个实力。”
沈宗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我没得选。”
“我选邬哥。我想活,还想活得有面子。而且,谁不怕死呢。”沈宗野苦笑。
向邬道很满意:“沈宗野,要是让我发现你两头吃,你会死得很惨。”
沈宗野郑重地点头,像一个小角色多了一点被威胁到的懦弱,但他依旧还是很有胆色,提出他的要求。向邬道认真听着,答应了他。
一切波云诡谲好像都变得风平浪静。
要走时,沈宗野才说:“梁然我给你带来了,人还给你。”
向邬道扬扬眉:“都说了,你的小弟不是我的人,你的女人我自然也没碰。”
沈宗野淡淡一笑:“我信么?她这么带劲。”
向邬道看着他,视线之间多了一点两个男人聊起女人的下流,他笑:“你想送给我玩?”
“她本来就是你的人,又谈什么送。”
“我说了,她不是我的人。”向邬道点燃一只雪茄,饶有兴致地回味,“人家对你一见钟情,你却把她当成我的狗了?看来你早就知道她来见过我。”
沈宗野有些诧异,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笑:“有一回看见了,所以我知道邬哥早晚会见我。”
向邬道淡淡一笑:“你自己带回去吧,我不抢你的女人。她是个良家女,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中了你,谁叫你外表这么出色呢。”
走出大门时,迎面灌来冰冷的寒风。
零下十几度的夜晚实在寒冷,沈宗野跨出门看着庭院中的梁然。
昏暗的灯光下,她用大衣裹着怀里的白色小猫,另一只手在看手机。屏幕的光照着这张精致明媚的脸,她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他,露出担心和欣喜。
“你终于出来了。”梁然来到他身前,“没事吧?”
沈宗野睨着梁然:“你想进去打个招呼么?”
梁然微怔:“你的对手我认识?”
“是啊,他叫向邬道。”
梁然顿住,表情有明显的僵滞。
她只是想起了今天沈宗野的异常,他说是来见一个对手,好像还说了这个对手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眼线?
梁然看着沈宗野,他似笑非笑,看不出任何喜怒,表情很平静,好像依旧只是和她随口说起。
“向邬道吗,他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他是我一个女性朋友的前男友,我和他不算熟。他在你身边安排的眼线是谁啊?”梁然紧紧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盯着她,淡笑:“是浩子。”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误会我,以为那个眼线是我呢。”梁然松了口气。
“不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了,既然他是你对手,以后我就不跟他做朋友了。”梁然说,“其实之前就是他跟我说董叔想找人帮他做轻松一号的生意,我知道你想跟着董叔做事嘛,才故意透露给你的,你会相信我吗?”
沈宗野搂过梁然:“手这么冷。”他将梁然的手揣进他大衣的兜里,另一只手又从她怀里接过葡萄,“我相信你,他刚刚已经跟我说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解除了。走吧,你身上太冷了。”
梁然彻底放下心。
但似乎又觉得总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沈宗野过于相信她?
她抬起头,沈宗野正好也低头扯开大衣将她半个身体罩住,挡却了冷风,搂着她和葡萄走下山。
梁然看着他,沈宗野垂眸望来,将她搂得更紧了:“还是冷?那走快一点,回市区去给你买杯热饮,别吹头痛了。”
梁然终于放下心笑了起来。
这是一座私人领地,山林里异常寂静,他们加快脚步走向车子。
暗夜掩盖了沈宗野犀利的眼眸,和眼底那一片冷漠。
梁然实在太冷了,到了车上连忙钻进车厢里。
沈宗野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是深沉的寒意。
她是谁?
第63章 第63章是真爱
梁然到底谁?
沈宗野没办法全信向邬道的话。
对于这些罪犯,他们的话都无法让人全信。他自然不会相信梁然不是向邬道的眼线,当然也不会再信梁然是向邬道的眼线。
他高烧昏迷那一天,梁然多担心他,叫了开锁师傅打开他的房门,着急地冲进房间里,摄像头拍下了她脸上的焦急,可同时也拍到她下一秒的冷漠。
那是无比冷静的淡漠,她毫无温度的眼睛里好像席卷着浓烈的憎恶。
沈宗野从来没有相信过梁然是喜欢他。
甚至她呆在他身边可能都是出于被迫和忍耐。
她到底是谁?
或者她到底是谁的人?
在他身边是什么目的?
车子驶出山区,朝城郊的公路驶去,路灯排开的道路逐渐明亮。
谢天明和云肖都很担心沈宗野,想问刚才什么情况,但碍于梁然在场一时没办法多问。
沈宗野只是问云肖:“老九在泰国认识一个王哥?”
“谁啊?”云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听老九说那趟遇到个老乡,人还挺仗义,那天还帮了他忙,他请人在路边吃了顿盒饭。”
“哥,有什么问题吗?”
沈宗野拨动着打火机的滚轮:“没什么。”
他转头问梁然:“还冷吗?”
梁然说已经不冷了。
葡萄蹲在他们中间,沈宗野摸了摸它的裙子,捏到纽扣上的凸起,将纽扣解开。
梁然忽然之间坐立不安。
沈宗野的余光览下这一幕,她手指微微弯曲的变化,她有些僵直的薄背,她一切轻微的异常都在暴露她的不安。
但她很自然地看着他拆出葡萄纽扣里的摄像头,浮起笑:“干嘛把葡萄的防丢器弄下来啊,它走丢了我去哪找它。”
“我看着也像防丢器。”
沈宗野也极自然地笑笑,只看着葡萄,揉它脑袋:“现在买宠物配的东西还挺齐全,它有摄像功能吧?你把今天这段视频发给我,我拿去给董叔。”
梁然并没有拒绝他,甚至有一瞬间蒙混过关的侥幸。
沈宗野看着车窗外的夜,眼神冰冷。
车子开回公寓了,但沈宗野没有下车,对梁然温柔地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去处理。”
梁然抱着猫,点点头:“你想把这件事说给董叔?”
“嗯。”沈宗野淡淡一笑,“你不会告诉向邬道吧?”
“当然不会,你是我男朋友,我自然跟你是一条心。”
沈宗野有些感动:“快抱葡萄回去,别着凉了。”
梁然微微一笑。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重新汇入夜色。
谢天明和云肖这才问沈宗野都发生了什么。
沈宗野把向邬道的目的说完,但没有提到梁然。
云肖脸色凝重:“也不知道董叔会不会信咱们?对了,嫂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把她还给乌鱼吗?”
“不急,她还有用。”沈宗野淡淡说。
只有谢天明懂沈宗野话里的隐藏,但这会儿也没有多问。
董自新在城郊有一栋别墅,这里只有董自新和几个看起来是佣人打扮的人一起住,甚至连一个年轻女性都没有,一眼看去便只会觉得男主人是个只爱养花种树的男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没有一个女主人。可这趟泰国之行才让沈宗野看到董自新的另一面,这个中年男人脚下跪着十九岁的少女,手段变态又残忍,每次出现在身边的女人又都不一样。
这趟回宁城也是董自新突然的决定,沈宗野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董自新是回来看家人。
沈宗野进到别墅,客厅里的佣人让他去楼下台球室,董自新在楼下打球。
别墅的地下室有健身房和台球室,董自新的酒窖。
这会儿,董自新正打完球坐在长桌前休息,佣人给他倒了一杯醒过的红酒。
董自新问沈宗野为什么这么晚过来。
沈宗野说:“董叔,乌鱼找我了,他让我做他的卧底。”
董自新饶有兴致地看沈宗野。
沈宗野十分恭谨,把葡萄拍下的视频给他看。虽然视频没拍到和向邬道谈话的画面,但却更显得真实。沈宗野很了解董自新的多疑,越是完美的事,这个中年男人越不会去信。
“我在猫身上藏了摄像头,但进门的时候身上家伙都被清空,之后的视频没法录到。”沈宗野说起向邬道迷惑了他两个手下,说起泰国这趟向邬道有在背后帮他清空阻碍。
“董叔,我对您绝对真诚,我不会卖您。”
董自新穿着宽大的家居服,晃着杯子里的酒,水晶吊灯将酒液照得像鸽血的红。
好长一段死寂之后,董自新盯着沈宗野笑:“跟我说这么多,那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是,我想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的计划。乌鱼说如果我卖他,他会让我死得很惨,我第一个想的倒不是他威胁我,我是在想您身边可能已经了他的眼睛。不如将计就计,把他的眼线找出来。”
董自新并不觉得沈宗野能说出这句话有多么聪明过人,他倚进沙发里点燃雪茄:“我知道他在我身边安插有人,但是他还敢把手伸这么长,那我也没必要给他们余地。”董自新说,“你有什么想法,放手去做吧。”
沈宗野感激了一番董自新的信任。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心底的疑虑:“董叔,为什么他这么看重轻松一号?这玩意儿这么好卖?”
董自新弯起唇笑了,他不疾不徐吞吐着雪茄的醇厚,在浓烟之中神秘莫测地开口:“有些东西的身价是买它的人定的,学生买轻松一号,它就只是轻松一号。富豪买,它就是极品红宝石。”
他盯着沈宗野,略挂皱纹的眼角一眯,肆笑的眼里只显露冰山一角。
“它已经是一座王国了,谁叫皇室贵族都青睐呢。小沈,你的眼界要放长远。”
沈宗野没有再听到关于轻松一号更多的消息,不过他大概能理明白了,向邬道上面的主也许原本是想和董自新共谋利,但董自新不肯,向邬道那里才千方百计想出这些招数。
这么看来,在南城和宁城热销的这种新型毒。品在境外早就已经肆意滋长了。
沈宗野要离开时,董自新还播着葡萄录下的这段视频,在沈宗野转身时漫不经心问:“这个女人是谁,声音真动听。”
沈宗野折回身:“是我女朋友,董叔喜欢……”
“我抢了手下的女人还怎么让他们效忠我。”董自新头也不抬,关掉视频,“你走吧,联系我找徐川,最近别来我这儿。”
沈宗野点点头离开。
他自然不可能把梁然献出去,对一个缉毒警察来说是违反他职业道德。
刚才的视频他特意剪掉开头有梁然露脸的片段,整段视频里都不会看到她的人,只有一些手部的画面。但沈宗野还是低估了董自新,光凭一道声音,董自新就能特意多问一句。那不过也就是梁然中途和葡萄说了句不要乱动,温柔地问葡萄是不是冷。
沈宗野离开了别墅。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找了家酒店住。
云肖在隔壁的房间里。
谢天明单独问沈宗野关于梁然的事情。
“你怎么把梁然带回来了,我们来住酒店是什么意思?不回公寓也得回公司去住吧。”
“乌鱼说梁然不是他的人。”
谢天明怔住。
沈宗野在回想梁然这些时间以来的异常。
她对他很温柔,但她看起来又好像不是一个那么温柔的性格。
她对他的耐心实在是好,即便他像个渣男一样对她忽冷忽热,她都可以顺从地忍耐他,说爱他。
向邬道说梁然是一个良家女,沈宗野不会信他的话。
如果梁然真的是,那她不会对轻松一号这么坦然,还能几次见他教训手下都那么无动于衷,完全不像一个正经公民的样子。
沈宗野说:“乌鱼说她是一个良家女,按他的话梁然对我是真爱。”沈宗野在冷静地分析。
但这话把谢天明听笑了,他拧开小冰箱里的可乐,边喝边分析:“她要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女孩,跟你撞见老万那次怎么解释?老万可是被警方捕的,她和你都算是现场逃犯,她真是个好女孩,她当时就该好好问你,还有她包里那么多防身用具又怎么解释?”
“还有李浩侵犯她那次,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报警,但也没有。咱们把轻松一号都搁明面上了,你跟着董叔贩毒,她也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天明说,她怎么都不能算是一个良家女孩。
沈宗野也的确在疑惑这些:“明天你回公寓把我的卡拿过来。”
“好,你想给王叔打电话查梁然?”
沈宗野点头,他跟上级联络只能用规定的号码。
谢天明说明天一早回公寓取,想起葡萄,谢天明又笑了:“你就说哪个正常女孩能在那么可爱的猫猫身上安监控啊,我真服了,你俩刚才在车上演戏也演得逼真,一个一个都这么自然,我看她如果真是个好女孩,不如把我踢了让她跟你搭档吧,你们俩比我都还默契……”
谢天明忽然想起来:“我记得老单还有个亲妹妹啊!老单把她送去国外念书了,你还记得吗?”
沈宗野记起来了,当时老单喝酒时说漏了嘴。
毒贩也会忌讳暴露自己的家人,老单也是在喝多后才说他有个高学历的好妹妹,人美心善,知道他贩毒后哭着劝他收手,但被他送去了国外念书,老单不想牵连妹妹,兄妹俩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了。
沈宗野有些迟疑。
干卧底的他们都不会对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那么笃定,即便梁然真是老单的妹妹,那也是一个毒贩的妹妹,拿着贩毒来的钱富养自己,还窝**贩、包庇犯罪,算不得好人。
更何况沈宗野完全不觉得梁然是一个好人,如果真的是,那她的伪装就连他也骗过了。
……
第二天,沈宗野和董自新在电话里策划了一场戏。
谢天明回公寓帮沈宗野取电话卡。
谢天明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梁然还是感应到了,打开房门看着对面的他。
“天明,一个人回来的吗?”
谢天明回头笑:“是啊嫂子,你起这么早啊。”
葡萄从门缝里钻出来,亲昵地抓起谢天明裤腿,又溜进了客厅里。
梁然也就这样自然地走进了客厅,和葡萄一起坐到沙发上。
关于昨晚的事梁然想了一个晚上。
她觉得沈宗野的信任有些太容易了,但他昨晚也看不出异常,这个男人脾气古怪,不喜欢的时候连敷衍都不会,昨晚沈宗野对她很好,一路上都在关心她有没有被冻着,好像确实没有因为向邬道的出现而怀疑她。
梁然笑着看谢天明,也是想确认一下沈宗野的态度。
“你哥去公司了吗?”
“嗯,他今天有些事。”
梁然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谢天明拿了东西准备走:“嫂子,我要出门了,那你等下帮我关下大门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梁然说,“今天是你哥的生日,过了他的生日就是除夕了,我们应该好好给他过个生日,也好好过个年。走吧。”
第64章 第64章心却为她撑伞
谢天明当然不想带梁然,但他说了很多话也没完全拒绝得了,他的态度不能太明显,否则担心梁然会意识到他们在查她。
谢天明只好开车带上了梁然。
梁然抱着葡萄坐在车厢后排:“你哥今天大概几点忙完,昨晚睡得晚吗?”
“不知道,今天他事情有点多。”
“生日还不休息呀。”梁然轻笑着,这话像是对葡萄说的,葡萄喵喵叫一声。
“你在这座商场停一下,我给你哥订了生日礼物。”梁然看着窗外的商场说。
谢天明靠边停下。
专柜的销售将梁然订的生日礼物亲自送到了商场外的广场。
谢天明在梁然下车去拿的瞬间给沈宗野发去一条微信:「梁然跟我一起来了。」
沈宗野回:「我不见她。」
梁然很快回到车上,谢天明放下手机,驱车汇入车流。
谢天明停在酒店门口,对梁然说:“嫂子,刚刚我没打通我哥的电话,我去问下前台他退房没有。”
梁然点点头,还没有意识到沈宗野是在躲她。
谢天明把东西委托前台送到房间,回到车上:“我哥退房了,我们回公司吧。”
梁然逗着葡萄,只是在笑。
晴朗的宁城今天竟是一个阴云绵绵的天气,吹起寒冷的强风,竟渐渐下起雪来。
梁然心情愉快,葡萄和她一样喜欢雪,在院子里追着雪玩。
大鱼做了很多好菜,他们也给沈宗野准备了礼物,梁然在公司坐到了下午,直到渐渐察觉出不对。
她拨给沈宗野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谢天明和云肖也早就开车离开了公司。
梁然给谢天明打电话,谢天明说他们去帮沈宗野办事了,不知道沈宗野在哪儿。
梁然只好给沈宗野发消息。
「你几点回来呀,快到晚上了。」
「今天有吃长寿面吗」
「沈宗野,祝你生日快乐,我在家等你」
直到夜里,梁然都没有等到沈宗野。
她终于按耐不住,开车驶去「云上人间」,但和她相熟的前台说这两天没有看到沈宗野过来。
梁然下楼离开时,在车库里看到了一台熟悉的车。
是陈沥周。
梁然有心避开陈沥周,只当做不曾看到,驶出车位。
黑色迈巴赫的防窥车窗看不到一丝人影,直到梁然经过车头,余光里才看到端坐在驾驶座的陈沥周。
青年一身黑色大衣,镜片折着光,安静坐在车里。
梁然没有回头,直接开车离开。
她和陈沥周之间早就理清了,昨天她就已经将所有赔款由工作室汇给陈沥周。
这是一个勇敢的青年,他们还有相似的痛苦,可惜她和他注定做不了朋友,也许等这些毒贩都被法律制裁那天,他们兴许还可以再次做回朋友吧。
梁然开车驶向白天谢天明去过的酒店。
她现在并不觉得早上谢天明是特意开车过来问一嘴沈宗野有没有退房。
梁然很聪明,她没去问前台,而是直接在酒店的车库找到了沈宗野的车。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沈宗野:「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梁然没有等到回复。
她实在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是昨天因为向邬道?可昨晚沈宗野对她很好,根本不再像从前那种忽冷忽热。
梁然站到了楼下,酒店亮灯的房间就那些,中间一间房的白纱窗帘遮着,透出里头昏黄的灯光,窗口一道人影闪过。
梁然再次打通沈宗野的电话,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他也还是没有接听。
风太冷了,雪落得很急。
梁然的手冻得有些发红,从耳边拿下手机,迎着冷风僵硬地打字。
「沈宗野,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要避着我?」
「当个缩头乌龟有意思吗?你敢不敢下楼见我」
梁然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酒店六楼的房间里,沈宗野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懒懒看着瓷杯里白毫涤荡的茶汤。
谢天明把脑袋从白纱窗帘后缩回来。
“这么晾着她不是办法啊,外面零下呢,下这么大雪。”
沈宗野不想再见梁然。
到现在她的身份存疑,那么接近他的目的就存疑,他从来不信她是真的喜欢他。
手机又有微信消息进来。
Zahe:「我知道你在楼上看着我,你告诉我做错了什么好吗?不要这样冷暴力我」
Zahe:「沈宗野,你这样让我好难过,请你相信我是真的很爱你」
真的很爱你。
沈宗野好笑地勾起薄唇。
如果不是他房间里的摄像头真切地拍到梁然眼睛里的冷漠,他兴趣真的会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寒冬雪夜里,相信一个守在楼下的娇弱美人。
Zahe:「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要不高兴,我希望你每天都是快乐的」
沈宗野摁灭手机屏幕。
谢天明说:“王叔什么时候能查到啊?”
“不清楚。”沈宗野白天已经把关于梁然的事情汇报给了王局,王局说查清楚后会给他回信。
杯子里的茶是滚烫的,但窗外的雪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面对毒贩,沈宗野的心是一块冷铁。
他并不相信向邬道那句梁然是个良家女。
哪个遵纪守法的好姑娘看到他贩毒还这么淡定?
谢天明:“雪下大了。”
夜风强劲,窗外的雪几乎被横向刮走,疾驰地坠落。
沈宗野收回视线,放下茶杯,起身走去酒店的健身房。
他淡淡说:“你看着点,出了事就下楼把她送走。”
谢天明明白了,这话就是硬要逼梁然知难而退。
也无怪沈宗野心冷,这几次的卧底他身边不是没有过异性来接近,只是沈宗野对她们比梁然更冷漠,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给过,梁然已经算是特例了。
谢天明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偷偷摸摸在窗户边上看一眼,雪落满梁然的头发,直到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她头顶。
是陈沥周。
路灯昏黄的光影拉长梁然的影子,她整个人都在这场雪夜里冷到发抖,直到这把伞为她挡住了风雪。
她抬起头,陈沥周是隐忍的,镜片后的眼睛也在愤怒。
他明明对她那么失望,明明知道她在包庇一个毒贩,明明说了要跟她绝交。
他眯起眼睛看她:“这就是你等的男人吗,他算个男人么?”
梁然没说话,冷风不再那么强劲地钻进她脖子里,头顶的雪不再那么厚重,她缓和了几秒终于才有些力气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陈沥周呼吸急促,深深看着梁然,在她无动于衷的视线里转身收回伞走开。
只是余光里,梁然被路口的冷风吹弯了腰,他竟还是会不忍心,会下意识折返,将他的伞撑在她头顶。
“梁然,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还像我认识的那个梁然吗!”陈沥周把手机镜头打开,要她看摄像头里的人。
梁然看到了,这个人满身风雪,睫毛挂着雪粒,鼻尖和脸颊全都被冻红。
她的嘴唇在发抖,吐出的气息带起一片白气。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离开,我再等一会儿……”
“你在等什么?等一个完全不关心你死活的人?”
梁然想说她在等她脑子想明白,想明白沈宗野今天为什么突然大逆转,不再见她,想明白如果沈宗野不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陈沥周的伞几乎都偏向了梁然这头。
梁然望着他黑色大衣上的雪,望着这双既愤怒又还在担心她的眼睛,她觉得陈沥周跟她一样,某些时刻有执拗的愚蠢。
“我已经把赔偿款给陈总结清了,陈总还有什么问题?”
陈沥周喘着粗气,满眼愤怒。
是的,梁然的赔偿款在昨天就第一时间结算清了。
这笔赔偿费用是陈沥周推算过梁然工作室的实力后定的,属于很霸道的条款,如果赔付给他,她的工作室就运营不下去,他以为梁然会来求他,但她没有。
前几天,陈沥周是恨梁然的。
而昨天陈沥周也依旧在恨梁然。
但是气愤过后大脑才开始逐渐清醒,他在诧异梁然的人品。
她能第一时间把赔偿打给他,证明她是讲信用的人。
一个有信用的人真的会包庇罪犯吗?或者,一个和男朋友一起贩毒的人会舍得把两千万痛痛快快给出去?
陈沥周今天去了「云上人间」,想去再查沈宗野,但他没在那里再看到任何熟脸,这些人就好像约好了一同消失一样。要离开时,他在车库看到了梁然。
他于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梁然既然守信赔给他这么不合理的违约金,某些程度上绝对不是因为害怕他揭发给的封口费。
他带着理不清的疑惑开车跟上梁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了,他不想下车站在梁然面前,让她看到他明明前两天还在说恨她,这一秒却能为她撑伞,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对她心软。
他就这样在车里一直坐着,直到梁然抱住双臂,冷到背影都在打颤。陈沥周才下了车,穿过这一片风雪,将伞撑在梁然头顶。
此刻,梁然依旧还是那天晚上那种漠然的样子。
但是陈沥周清楚地明白,对着梁然,他好像做不到漠视她。
他拽住梁然手腕,将她拉向车子。
梁然用力挣脱,陈沥周不顾她反对,手臂拦在她腰后,几乎将她推上了车厢。
从来都斯文儒雅的他,也会有这样蛮横的一面。
车厢里暖和到像春天。
梁然大口地哈着气息,手和脚几乎冻僵掉,完全缓不过来知觉。
陈沥周锁上车门,将暖风调到最高,出风口对准梁然,递给她一瓶热水。
梁然接过水的手都在发抖,大口喝水的她已经顾不上水滴到唇角了。
陈沥周紧绷着唇,将车开向梁然居住的公寓。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到了小区外,陈沥周将车停下。
梁然说了谢谢,触碰车门时却没能打开。
陈沥周:“如果你现在离开这个男人,我会把赔偿款退还给你。”
“不用了,本来就是你的。”梁然再次去碰车门,还是没法打开,她正要开口,回头时撞上了陈沥周痛苦的眼眸。
他的眼睛压抑而愤怒,斯文儒雅的人发起怒来,是风雨欲来的变天。
“我不要求你喜欢谁,但他是个毒贩,难道今晚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他么?梁然,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
梁然沉默了一下:“感情是说不清楚的,我的事你别管了,今晚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需要你欠我。”陈沥周打开中控,冷漠地看着夜色,“下车。”
“谢谢。”梁然推开车门下了车。
黑色迈巴赫疾驰地穿进风雪夜。
回到公寓,梁然把自己浸泡在热水中,一点点洗去满身冷到透骨的寒。
她恨沈宗野。
这一刻她恨到希望他马上去死。
梁然没有睡意,总想做点什么出气。
身体觉得暖和了,她裹着宽大的羽绒服,出门将之前没有机会寄走的两封信投递到了一条居民老巷的一处邮筒里。
只是梁然没有看到尾随在她身后的两个人。
她的信竟都到了陈沥周手上。
那两个人正是陈沥周之前拜托去跟踪梁然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手抖的男人把信递给陈沥周。
陈沥周问:“怎么会有她的信,你们怎么拿到的?”
男人有些愧疚:“偷的。把邮筒撬开偷的。”
陈沥周抿起唇,镜片后的眼睛沉静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还好吗?”
“小陈老师,那位梁然美女很好啊,看不出什么问题。”
陈沥周推了推眼镜:“她穿得厚吗,看起来冷吗?”
男人忙说穿着羽绒服,是从车上下来的,应该不会冷。
陈沥周捏着信封不再说话。
两个中年男人说了句对不起后离开了。
对于偷盗信件,陈沥周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确实在调查梁然。
从理智回归之后,他白天就已经派过助理去查梁然了,只是助理到今晚都还没有消息给他。
陈沥周拆开信。
一张照片掉下来,他瞳孔一缩,死死捏着照片一角。
是梁然胸前的抓痕。
她的皮肤上布满泛着淤紫的红色抓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纸。
「2018年2月10日
我被沈宗野的手下李浩拽进员工宿舍,他想强。暴我,被沈宗野阻止未遂。照片为他侵犯我时留下的证据,我于当天晚上使用手机闪光灯拍摄。
李浩吸食毒。品轻松一号,并且意图强迫我吸食。
李浩,男,22岁,口音羊省人。」
陈沥周捧着信,双手都在颤抖。
第二封信是一张打印在A4纸上的群聊记录:
群名[北北宵夜零食团]
北:「西瓜叶子,不送货」
小完犊子:「埋地。雷,我私你?」
北:「你道友要不要?」
Q:「轻松一号有不?」
陈沥周寻找证据的这些年也混迹过这种群,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暗语,这是线上的毒贩在群里贩毒。
A4上也有梁然手写的文字:
「2018年2月7日
我利用摄像头拍到谢天明的手机群聊,他意图购买毒品轻松一号。」
陈沥周的手仍在颤抖,他重新看着第一张照片。
梁然的皮肤干净白皙,可是上面布满了抓痕,从锁骨延伸到胸前。
他的眼神颤抖起来,有滚烫的热流袭上眼框。
梁然并不是包庇毒贩,相反,她是在揭发他们。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说?
陈沥周从这座废旧工厂离开,坐上车。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让你查梁然还没查到吗?”
“陈总,梁小姐工作室的资料我已经在整理了,梁小姐毕竟在国外留学,我暂时还没有这么快查到她国外的……”
“查到什么不能提前发给我么?!”陈沥周几乎是吼出来。
他是个斯文理性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大的情绪。
助理有些被吓到,连忙说马上把目前的资料发给他。
陈沥周将车停下,看着助理传来的资料。
梁然的工作室何时成立,都接过哪些项目。
梁然多久去的国外,她在国内小初高的履历,她的家庭成员。
直到看见后面助理备注的一栏,陈沥周震住。
「梁然的父亲梁幸均是国内有名气的古典建筑方面设计师,于去年去世,去世后梁然曾报案梁幸均是被毒贩所害,我询问过怀城知名律所,查找到梁幸均可能是在见义勇为的过程中受害去世,律所暂时没有给我确切答复,故此栏暂为疑问栏。」
所有真相都在这个备注的疑问栏里。
它们在陈沥周眼里已经不算疑问了,而是确切的答案。
他终于知道梁然为什么会喜欢上沈宗野那样的男人,那根本就不是喜欢,她是在用她的人身安全做赌注,去查一个罪大恶极的毒贩啊。
陈沥周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那座日式庭院里,他说出他妈妈的故事后梁然红了眼眶,原来她也和他有着相似的痛苦,对他的苦难感同身受,可惜明明她就站在他眼前,她却无法告诉他真相。
陈沥周调转车头冲进夜色,车速极快。
他想去见梁然,让她离开沈宗野身边。
可是理智逐渐回来,他怎么去劝服梁然?
告诉她让她离开宁城,去过她原本的生活,他会替她报仇?
她不会答应的。
就像他这么多年坚持查找真相,他爸爸心疼他,也曾劝过他会替他去查找真相,希望他不要趟进这趟浑水,好好生活。他也从来没有答应。
梁然没有告诉他真相,也是不希望把他带进泥里。
可她不知道,他本来就已经在这泥里了。
陈沥周思考着,他要怎么才能让梁然主动离开?
雪疾驰地坠着,落满了挡风玻璃,夜色的尽头都是茫茫的白。
第65章 第65章眼底有排山倒海的汹涌……
下了一夜的大雪停在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整座城市都穿着雪的白衣。
梁然刚刚睡醒,还没起床,侧身看着缓缓打开的电动窗帘外满身披雪的大树发呆。
她看了眼手机,沈宗野还是没有给她回过消息。
梁然起床洗漱,准备去沈宗野的公司找他。
门铃突然响了,是外卖员。
他把一个手提袋给梁然,梁然有些诧异,还以为是沈宗野买的东西,但袋子里是一封快递文件袋。
文件袋上没有面单信息,梁然有些意外,拆开后更加震撼。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寻找证据是专业人士的事情
现在请你在收到这封信后速速离开
一个卧底”
梁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窗外一派宁和,对面几户邻居在贴着新年的福字,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猛地打开房门追出去,电梯早就下行到一楼了。
梁然快速冲下步梯去追那名快递员,但是楼下空荡一片,只有厚厚的积雪。
她回到房间,飞快关上门。
重新望着这封信喘气。
信是由A4纸打印的,每行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在“一个卧底”后面有一朵手绘的绿色四叶草。
是谁?
这个卧底是谁,警方的卧底吗?
这个人发现她也是来找证据的,不想她一个普通公民搅和进来,才让她走?
梁然还喘着气,跑到厨房用灶台的火将这张纸烧掉了。
她在想卧底警察不会这么轻易暴露才对。
如果真的是一个警方的卧底在这里,那这个人敢暴露就应该见过她,并且和她有过接触才会去查找她的秘密。
梁然反复在想这个人是谁,可她怎么也猜不到。
老九?不对。
大鱼?
是了,看起大鱼最有可能。
大鱼很尊敬沈宗野,是沈宗野身边看起来最干净,最像一个好人的人,并且对她也很关照。
冷静下来,梁然开车去了沈宗野的公司。
……
昨晚的狂风变作微风,拨动着空气里的冷气。
沈宗野不在公司里,谢天明和云肖也都不在。
只有大鱼和老九、其余两个小弟在,他们热情地喊梁然嫂子,对她很尊敬。
梁然望着大鱼,大鱼在为年夜饭做准备,单薄的青年系着围裙,笑得竟然有些单纯。他看到她这样望着他,有些费解地回头盯盯锅里。
“嫂子,你也想吃啊?等下我做好了叫你。”
梁然抿了抿笑,她并没有直接问,而是把她画的一朵四叶草留在了桌上。
她也没有提醒大鱼,离开厨房去了沈宗野的办公室。
她在沈宗野的电脑上看着监控。
沈宗野这台电脑虽然有密码,可他之前当着梁然的面输入过,梁然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昨晚他那么无情,而且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警方的卧底。
她突然就不怕他了。
电脑上其余的文件都打不开,但至少监控画面可以打开。
监控画面里,大鱼忙着做菜,回头好几次了才发现桌上的卡片。
他拿起来看了眼,又丢下,连忙去盛菜,全程的重心都在他的锅里。
梁然:“……”
看起来不是大鱼吗?
不过她看的影视剧里,卧底警察都很会伪装,光这么试探也证实不出来。
梁然又有些苦笑,她费尽去查一个警察根本没有意义,也许反而会暴露对方。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弄清楚沈宗野为什么要躲着她。
梁然又按下沈宗野的号码。
电话依旧能拨通,可沈宗野还是没有接听,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沈宗野真冷漠。
梁然恨他。
这个男人前一晚可以做到敞开大衣,将她严严裹着为她御寒;一夜之间又可以做到对她无动于衷,将她独自丢在冷雪夜。
梁然的眼里一片冷意,这种滔天的恨意根本就藏不住,也不想藏。
她重新回到楼下。
大鱼见到她突然的变脸似乎有些怵她,小心翼翼问:“嫂子,宗哥跟你吵架了?”
梁然淡淡浮起笑:“没有。”
“那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今天是除夕,咱们要高兴一点,肖哥说宗哥今天不过来吃年夜饭,我先提前祝嫂子和哥除夕快乐,白头到老!”
梁然笑:“谢谢。”
“嫂子是要去宗哥那里?”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大鱼一愣,说不知道,看梁然的眼神明显有些同情。
梁然说:“那我自己去找他吧。”
“嫂子别难过,宗哥脾气有时候是大,但他脾气去得也快。”大鱼打包了一些特意做给沈宗野的菜,让梁然带回去吃,仔细叮嘱梁然都该怎么加热。
梁然拎着这些食物开车离开。
道路两旁的路灯上装点着新年的彩灯,路边的行人也挂着迎接新年的笑脸。
梁然的手机今天一直在响,都是工作上的朋友发来的除夕祝福。
她会垂下眼皮看一眼,但置顶的沈宗野还是没有新消息。
梁然将车开回公寓,手机响起铃声,她从车上拎着大鱼打包的食物锁好车,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时有些意外。
是向邬道。
她看了眼四周,接起电话。
“喂,梁然,新年快乐。”
梁然说:“新年快乐,邬道。”
“你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高兴?”
梁然有些警惕,但她强颜欢笑:“还好啊,只是我男朋友有些生我的气,大过年的还跟我发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哄他。”
向邬道低笑一声,他说:“我有一个办法,你想试试么?”
说完这个电话,梁然在电梯门站了好久。
她觉得有一些诡异。
她并不傻,至少她还有理智,知道沈宗野那天晚上见完向邬道后问她要了葡萄录下的视频,是为了向董自新证明他的清白。
向邬道明明就是沈宗野的对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
而这一通电话里向邬道说东山海边有一座老渔场,那里有个董自新以前的部下知道关于轻松一号的事情,梁然可以带沈宗野去那里找人聊聊,说不定沈宗野就会高兴,这样就把他哄好了。
但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别先告诉沈宗野。
向邬道刚才在电话里说:“你可以先别告诉他,当做给他一个新年惊喜。到了地方他自己就明白了。”
梁然笑着对向邬道说了谢谢。
可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天晚上向邬道已经亲自见过沈宗野了,还没有要她在场,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不亲自告诉沈宗野,让沈宗野感谢他,而是要通过她说出来?
梁然一时想不明白。
但是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一件对的事情,而且这更不像是一个惊喜。
可她又很想见到沈宗野,也许向邬道拿捏的就是她矛盾的心理。
回到公寓,梁然坐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拨给沈宗野,他还是没接。
梁然打给谢天明和云肖,也没有人接她的电话。
他们好像都在躲她,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
望着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梁然的眼神同这片清雪一样冷。
向邬道说的到底是惊喜吗?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确定。
可惜她没办法跟那个藏在暗处的四叶草对上,也没办法再和沈宗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
沉默许久,梁然的眼神沉下来,给沈宗野编辑着消息。
「今天是除夕了,沈宗野,我很想你,虽然你昨晚的疏远让我很难过,可我还是很想陪你过这个春节。」
「我们去海边行吗,再陪我去一个地方,这是我年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梁然将手机摁灭,她以为不会有沈宗野的消息,但屏幕突然亮了。
绿野:「想去海边?」
梁然很快打字:「嗯,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绿野:「海边哪里?」
梁然眉心跳着,不知道该不该听向邬道的,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发出了这条消息:
「我想去东山的海边放烟花」
沈宗野没有再回她的文字,而是给她打来电话。
梁然接起手机,心跳都有一些加快。
青年的嗓音依旧磁性低沉,带着淬过雪的寒,又温柔地笑着,透着懒意。
沈宗野说:“梁然,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
电话另一头的沈宗野说出这句话时,眼神无比的冷。
沈宗野还在昨天的酒店,虽然不想见到梁然,但他没必要换酒店,这里离徐川的住处近,他住在这里方便徐川有事找他。
今天早上,徐川说可能向邬道安排在董自新身边的眼线把他去找过董自新的事情告诉给向邬道了,但如今查不到这个眼线是谁,有两个疑点重的人趁今天除夕回了趟老家,一个人往阳城走,一个人往东山走。
徐川让沈宗野注意向邬道,虽说沈宗野愿意把自己当饵,可对手是乌鱼,毕竟还是太危险。
刚才梁然的信息沈宗野看完都无动于衷,直到看到梁然说海边。
阳城和东山都各自靠海。
梁然之前带他去阳城博物馆找观音像时,他们曾在阳城海边的餐厅吃过饭。
他本来已经排除梁然是向邬道的人了,但是在看到她打出看海,打出东山时,沈宗野还是会失望地想,他真是高看了她。
她还是替了向邬道做事。
谢天明:“梁然明明知道你要葡萄身上的视频就是为了给董叔证明你和乌鱼没勾结,她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就看不出来吗!看来她真的是在帮乌鱼做事,就不该信乌鱼的话!”
沈宗野神情漠然,扯下衣帽间里的衬衫,换上一件短款夹克,长裤也换成工装裤,整个人劲练笔挺。他淡淡垂下眼皮,将枪藏在内侧口袋。
谢天明也不再多说,也换起方便行动的衣服:“干架了,真爽,弄死姓乌的!哦,姓向的!”
云肖说:“哥,我去叫人。”
沈宗野点头。
他开车去公寓接梁然。
2017年的最后一天,迎接新年的气氛热火朝天,过道里都张贴着物业的福字。
梁然正在客厅里摆好大鱼做的饭菜,门铃声响起,她打开房门。
沈宗野站在门口,他今天衣着劲挺,有一股锐利的英气。
梁然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但她抿起红唇笑着。
沈宗野也朝她勾起薄唇:“走啊,我来接你。”
“要不要先吃年夜饭啊?刚刚楼下都有人放鞭炮了,别人家的年夜饭吃得好早啊。”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两点了,先过去再说吧。”
“那我去穿衣服。”梁然回房间里穿了外套,拿着车钥匙出来。
葡萄在玩滑滑梯,冲沈宗野喵喵叫着,愉快地扫着小尾巴。
他们要出门,葡萄一口咬住了梁然裤脚。
梁然好笑地弯腰把葡萄抱起来,贴贴它脑袋将门关上。
他们一起向电梯走去,竟然谁都没提起昨晚的事。
梁然坐上了她的车:“我查过路线了,开我车吧。”
沈宗野微微挑眉:“你车技过关么。”
“小看我。”
沈宗野没拒绝,坐上梁然的车。
梁然开车很稳,将车驶向向邬道说的路线。
沈宗野坐在副驾驶,他一路很少说话,时不时会看看手机又放下。
梁然播放出音乐,音调放得很小,车子驶向高速,车窗外偶尔有城市里升起的烟花,只是还没到夜晚,烟花在天空里变作一团亮光,又瞬间熄灭。
梁然说:“今天我去公司了,你不在,大鱼给我们做了很多菜,他手艺真好。”
沈宗野淡淡应着。
梁然说:“大鱼跟你多久了啊?”
“一两年?”沈宗野说,“记不清了。”
“他性格好像蛮好?”
沈宗野扭头懒懒看一眼梁然:“怎么了,我满足不了你?”
梁然心头冷笑,可面上露出娇嗔:“你吃什么醋。”
她终于提起昨晚他的冷暴力:“为什么昨天不见我?都不回我消息。”
“昨天和董叔在忙。”沈宗野抽出一支烟没有点,在鼻端嗅着。
“原来是这样。”
可梁然知道沈宗野此刻不过是随便搪塞她一个理由,他今天见到她好像还是很冷淡,连情侣之间的解释与拥抱都不曾有。
“沈宗野,昨天是你25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沈宗野懒洋洋地说:“谢谢。”
“昨天还开心吗?”
“我对过生日没什么感受。”
“但是今天是除夕,你总不能还不高兴吧,要开心一点。”梁然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看沈宗野,但她的嗓音郑重而温柔,“沈宗野,我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吗?”
沈宗野低懒地笑了:“你觉得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细支烟,懒洋洋转在指尖,梁然的余光里,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也懒得再敷衍她这种问题。
梁然的心很凉。
思绪也逐渐冷静了。
她原本在猜向邬道会不会是利用她在设计沈宗野,她要不要阻止。
但她现在没有犹豫了。
不管结局怎么样,都是沈宗野自找的。
梁然不再主动开口,按路线驶下高速。
向邬道说的海边还有些远,她看过地图,还要再开一段小路。
四周渐渐远离城市,白雪堆在道路两侧,好在路面还算平坦。
沈宗野:“还要多久?”
“快了。”
“你怎么找到这个海边?”
“看网上的博主推荐,这里风景很好,是一个可以看到夕阳沉入大海的海滩。”
沈宗野淡笑,看了眼手机。
梁然:“你在和天明联系?”
“怎么了,我跟谁联系还要你管?”
“没事,你看。”
梁然闭了嘴,不想再跟沈宗野多费一句口舌。
她握着方向盘,一路稳稳开着车。
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那就让沈宗野死死踩进这个陷阱吧。
车厢里的音乐都是梁然平时创作时听的歌,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氛围,除了身边的沈宗野。
音乐的节奏舒缓浪漫,梁然在这段音乐声里忽然想着,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那她是不是也在犯罪?
她做这一切是不是违了法?
接近沈宗野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每次真的面临危险时她又还是会害怕。
比如老万被捕那一晚,她会害怕眼睛里溅到的血让她感染上HIV病毒。
比如李浩想侵犯她时,她会害怕她彻底栽在那里。
对沈宗野的愤怒好像在理智下逐渐冷静下来。
她好像不能这么做。
如果她这么做了,沈宗野真的落入了向邬道的陷阱,他们两边斗起来,她也算是这场违法活动的参与者啊。
而且,她能全身而退么?
车轮碾压地面,急刹拉出尖锐的声音。
梁然倏然调转方向盘,驶向来的方向,将油门踩到底。
惯力险些将沈宗野甩出去,安全带又拉着他狠狠撞回椅背,他撑住车门。
“梁然,你在做什么?”
“掉头,我不想看海了。”突然想透彻,梁然说话都带着急喘,“我想回去吃大鱼做的年夜饭,我想回去陪葡萄,沈——”
“小心!”
沈宗野突然打住方向盘,猛地往一侧躲避。
砰一声巨响。
梁然整个头部被安全气囊弹回。
发生了什么?
大脑里嗡嗡响着,梁然想抬起手臂,但才发觉她动不了。
这股嗡鸣声一点点消退,梁然终于找回一点知觉。
碎裂的挡风玻璃外冲过来两道人影,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刚才好像就是这辆车朝他们直直撞了过来,幸好沈宗野及时打了方向盘。
“沈……”
梁然扭头去看沈宗野,沈宗野正掏出一把手。枪,快速地上膛,残疾的大拇指动作利落,他扯掉安全带冲下车,速度快过了梁然的眼睛。
“砰”的枪响让沈宗野侧身贴在了车门外。
梁然艰难地撑着坐起来,越靠越近的两道人影直奔车子,直到打头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车窗外,是姜义。
姜义眯起狭长的眼睛,一把长枪破窗抵住梁然额头,阴鸷的眼神像一把刀。
他拽起梁然胳膊,几乎是将她毫不留情拖下了车。
而他后面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所有人全都冲向沈宗野,他在和他们打斗,他的子弹似乎都快用光了,藏起了枪,劲挺的腰飞快扭避,出拳十分利落,旋腿一击快得让梁然看不清动作。
梁然被粗糙的大手死死勒住。
姜义冷冰冰盯着她:“今天让你男人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梁然几乎绝望了。
她知道沈宗野不会救她的。
在这种危险关头,他能自己逃掉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还管她的死活。
这里是郊区的一条沿海路,这条路在桥上,姜义拽起她穿过栏杆往桥下去。
沈宗野竟然追上来,原先的四个人已经只剩两人,他还在和他们赤手空拳搏斗。
姜义冷冰冰勾起唇:“你男人打架很厉害。”
梁然浑身冰冷。
她想起了老一辈以前常说有些身弱的人是跨不过年的,是他们的命数。
那今天也是她的命数吗?
她不想这么白白死了。
如果要死,至少她要拉一个沈宗野一起垫背。
“你们很有把握么?”开口时,梁然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的惧怕。
姜义冷笑:“是啊,老子没有把握能来干他?”
“……那你杀了我以后……一定要把沈宗野一起杀掉。”
姜义有些错愕,盯着梁然红肿的眼睛,嗤笑出声:“行,我得成全你,他死你后脚。但你记得奈何桥上等一等他,他应该没全尸,我怕你到时候认不出来。”
梁然浑身颤抖。
路侧,沈宗野钳住对方手臂,长腿迅速扣到对方膝后,一记反向手刀将对方胳膊折弯……
惨叫连声,沈宗野已经夺下了一把砍刀当武器,干倒姜义的四名手下。
他矫健的身躯跃上路边栏杆,冲到桥下。
雪很滑,桥下的空地满是碎石,没有覆盖积雪。
远处是浅海滩,太阳的碎光铺在水面晃荡。
梁然就在桥下,被姜义的枪抵着太阳穴,红肿的眼睛望着他。
那双桃花眼里的光太复杂,惧怕、后悔、又像是憎恶。
沈宗野收起视线,平复着气息:“姜哥,你没死。”
“少跟我装亲热,谁是你哥!”
姜义死死盯着沈宗野身后,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来,他恼羞:“你很牛逼啊,一个人干翻我四个人。”
“过奖。”沈宗野浮起笑,“我们是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他妈装了,是你卖了干爸?”
“我没有。”
“那为什么我这边刚动手,干爸那里就来了警察?”
“我不知道。”沈宗野冷静地分析,“你当时是回哪里替万哥办事?你在当地找的人都是哪些人,这些年一直都保持联系吗?”
姜义有被问住,但是他的反思只是一瞬间,他的枪口紧贴梁然:“别忽悠老子!你的嫌疑最大。”
“我没忽悠你,确实不是我干的,万哥的事我也很痛心。你现在日子应该不好过?”沈宗野语气放缓,“姜哥,你来帮董叔干吧,我让董叔给你个身份,至少不用偷偷摸摸过日子。”
“沈宗野,别忽悠老子,我不稀罕。”
“那你是和乌鱼联手了?”
“他也配。”姜义呸着。
沈宗野在快速思考姜义的话。
姜义既然没跟向邬道联手,那么此刻就是一场意外,他明明让谢天明和云肖带着人跟在他们车后,但是他们到现在都没赶到。
“你还带了人?”
姜义有一瞬间诧异,但是他冷笑说:“是啊,你怕了?”
沈宗野捕捉着姜义细微的情绪变化,猜到姜义目前可能就是一个人了。
如果姜义没有人手帮忙,那谢天明他们多半也在危险中,可能遇到了乌鱼的人。
梁然在半路掉头是因为收到信息要改道?
沈宗野不再去思考,他必须速战速决。
不管梁然是谁的人,作为警察,他都不可能把她的死活丢在这里。
“姜哥,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现在自己都这么困难,我现在靠着董叔至少还能保你出境外……”
“老子就是要你死!”
砰一声,姜义的枪朝沈宗野射出。
沈宗野几乎是在同时闪避,子弹从他头顶擦过,巨大的冲击波刺痛耳膜。
砰。
又是一枪,沈宗野又迅速避过。
脚下几厘米处,泥土炸开。
姜义恼羞地咬牙,把枪怼着梁然。
梁然浑身都在发抖,她眼里刚才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变作了惧怕,眼泪转在眼眶里,但没有掉落。
到这么危险的关头,她身上竟然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倔强。
沈宗野理解不了梁然的情绪,他在姜义手指扣动扳机时飞快射击,姜义的枪掉在了地上,沈宗野扣住扳机,再想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时,姜义掏出了匕首对准梁然脖子。
“有种你射死我。”姜义满眼腥红。
沈宗野说:“我没子弹了。姜哥,她是我玩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大不了我把她给你玩玩,你玩够了还我。”
“我从来都不会像你们这群人,精。虫上脑。”姜义恶狠狠盯着沈宗野。
沈宗野冷下了脸:“呵,行,那你爱弄死她就弄死她吧,我既然能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就能找到第二个。”
沈宗野不再劝姜义,把枪放回腰间,掏出一支烟点燃。
他抽起了烟,不再理会姜义的怒目。
姜义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激我?”
他的匕首划开梁然脖子的皮肤。
血往下流,被梁然白皙的锁骨兜住。
她很痛苦,皮肤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恐惧让她双腿都快站不稳。
沈宗野紧盯着血流的速度,知道伤口不会致命。
姜义不敢动手,多半是忌讳他身手,在拖时间,等帮手过来。
沈宗野掩下犀利的眸光,脑速极快想着应对之策。
姜义:“心疼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我下一刀……”
“姜哥,下一刀等等我,我接个电话。”
沈宗野的手机传出震动,他从兜里拿出来,懒洋洋吐出口烟对姜义这样说,已经有点摆烂地垂眼接起电话。
是王局。
沈宗野当着姜义的面也只是喊一声叔。
他边听电话边冲冲姜义低笑,恣意地眯眯眼,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面对心上人的生死也能不屑一顾了,可以这么淡定地先顾电话。
可是,沈宗野却在那头的声音落地后,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手指有隐约的颤抖,瞳孔好像无比震撼。
他掀起眼皮望向梁然。
白雪满地,海面碎光起伏,她站在桥下的潮湿阴影里,洁白的皮肤盈着一汪鲜红,好看的桃花眼里失了光,如同随时都会化掉的雪人。
沈宗野忽然想起了那个雨夜,在怀城,在一家药房,在那片雨幕。
她像高处清冷的雪,像孤高的玉兰。
电话那头的声音说完了,手机屏幕发着烫,贴着沈宗野的耳朵,连整颗心脏都是灼烫的。
沈宗野掀起眼皮,几乎是在收起手机的同时射出最后一颗子弹。
砰——
姜义倒在地上,但却挣扎着摇摇爬起来。
梁然已经软下去。
沈宗野冲向她,几米之遥这样漫长,他几乎奔赴全力,膝盖折弯滑跪到梁然身前,她倒下的身躯软在他手臂里。
沈宗野拽起她,身躯高大,眼底有排山倒海的汹涌。
第66章 第66章“分手吧,我腻了。”……
姜义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沈宗野不再顾及姜义,横抱起梁然冲上马路。
梁然的车被撞得稀烂,完全开不了,刚才被沈宗野打倒的四个人有两个已经恢复过来,冲着沈宗野围过来。
沈宗野眼眸暗沉。
梁然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她把手拿到眼前,满手的血。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沈宗野,我会死吗?”
“不会。”
“好多血啊……”
“这才多少血。”沈宗野说,“梁然,有我在,你死不了。”
沈宗野把梁然放到栏杆靠着,又去解决那两个人。
梁然已经有些眩晕,其实血也不多,姜义的第一刀是想吓唬梁然和沈宗野,要沈宗野自乱阵脚。当时姜义的人手没过来,这是缓兵计,姜义知道他可能不敌沈宗野,这一刀是为了拖到手下赶来。
伤口不深,但是划在脖子上当然吓人,尤其是梁然经受这么严重的挟持。
风凌乱地吹着,梁然浑身冰冷,但是逐渐找回理智来。
沈宗野在跟那两个人搏斗,那两个人都有刀,但是沈宗野赤手空拳。
他的身躯修长健硕,出手敏锐矫健。
以他的本事一个人脱身很容易。
梁然不想拖他后腿,沈宗野刚才是真的救了她。
扶着栏杆,梁然撑着虚软的腿跑上了姜义那辆面包车。
她发动引擎,调转车头撞到其中一个男人,对沈宗野喊:“沈宗野,快上车!”
沈宗野不再恋战,矫健的身影跳上车。
这台车也在刚才的撞击下碎了两扇玻璃,梁然开得又快,冷风往车厢里灌,她头发都是凌乱的。
沈宗野说:“我来开。”
“不用,我可以。”梁然一路都在踩油门,不停望着后视镜里,惊魂未定的惧怕还灌满心头。
沈宗野看着梁然。
直到梁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望着他。
“安全了。”沈宗野低沉地说。
梁然终于把车靠路边停下,被风吹过的脸颊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
她涌下眼泪,颤抖地摸着脖子上的伤口。
沈宗野从身上找到纸巾按在她伤口上。
他的手指贴着她颈部的皮肤,竟然也带着一点抖动。
梁然终于哭着说:“我不想死。”
“知道不想死还敢来。”
“我……我只是想来看海。”梁然抱住了沈宗野脖子,“我不看了,我们回去。沈宗野,对不起,我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你别赶我走,我只是太爱你了。”
沈宗野眼眸一片幽深。
他竟然才知道一个震撼的消息,梁然不是任何人的眼线,她只是她自己。
刚才王局在电话里说查到梁然的身份了,她是一个受害者的女儿,那人叫梁幸均,是之前在云朵颜料厂外偷拍时,沈宗野出手救过的那个中年男人。
当时男人拍下了那段视频,是梁然把视频送到警局的。
沈宗野终于知道梁然处心积虑接近他,原来是把他当成了毒贩,要为她爸爸报仇。
沈宗野也终于知道梁然不是一个罪犯,是一个清白的好人。
他把她当成坏人那么久,对她冷漠,让她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夜里。
他是一个缉毒警察,竟然没有看出她的伪装,是他的失败还是梁然的潜伏太优秀了。
梁然埋在沈宗野肩膀上,潮湿的呼吸喷打在他脖颈。
沈宗野将她扶正,盯着她的眼睛:“你原本想去东山哪里看海?”
梁然嘴唇有迟疑的颤动。
“告诉我。”
“一个渔场,还在后面,还有十几公里……”
“在地图哪里?找出来给我看。”
梁然打开地图,手指有些发抖,她放大那个坐标。
沈宗野沉声说:“换位置,我来开。”
梁然:“我不想看了,我想回去……”
她才发现沈宗野确实是掉头往回走的,离地图上的坐标越来越远。
“给天明打电话。”沈宗野沉声吩咐。
他的声音锐利,像是命令。
梁然都照做,她现在不想失去沈宗野,今天闯出这么大的祸,她必须要想好解释继续留在他身边。
谢天明的电话终于接通,手机里是一片嘈杂声和谢天明的喘息。
“你们在哪儿?”
“哥?我们拐弯的时候被截了,幸好人不多,能应付。”
“要我过来么?”
“不用。”
沈宗野说:“好,处理完回去,等我信。”
梁然等他们说完挂了电话。
这下连谢天明也连累了,她大脑飞快转着,可是不知道要想什么解释,她睫毛颤动,望着沈宗野。
青年的侧脸硬朗英挺,额头有打斗时留下的青紫,下颌骨沾着泥,但索性身上没有其他外伤。
他的身手梁然见识到了,比那天晚上斗老万时还要犀利冷酷,尤其是对姜义开出的那一枪。
当时梁然所有的希望全在沈宗野身上,视线里全是他,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她以为他接完电话不再管她的死活,要直接灭了姜义。
他身上全是一股锐利的杀气。
想到这里,梁然依旧会发抖,玻璃碎裂的车厢里灌满冷风,吹得梁然浑身起了冷颤,太阳穴的神经突然撕扯着头皮,梁然又开始偏头痛起来,她捂住额头。
沈宗野不发一言,薄唇紧绷。
梁然想说一些话,她张了张唇:“对不起——”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沈宗野冷冰冰地打断她。
他的语气除了冷淡,竟然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梁然红唇微张,沈宗野调转车头,踩着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
梁然看了看车窗外,他们竟开到了一处海边,夕阳正在落下,海面铺开玫瑰色的光,美得像一幅画。可是梁然没有看画的心情,她对上沈宗野冰冷的眼眸。
他的眼睛太深邃,那些起伏跌宕的情绪她全都无法读懂。
她下了车。
沈宗野将车往前面的路口开,直奔大海。
面包车急速下滑,梁然脱口喊他的名字:“沈宗野——”
车头沉入水面的同时,沈宗野修长的身躯从后备箱跃下来。
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拽住她手腕快步往前走。
这里本来就很偏僻,加上今天除夕,整条沿海路一个人也没有,好在路边有一排自动售货机。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脖子上的伤口,扫码取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湿纸巾。
他用湿巾和水在清洗她的伤口。
冰冷的触感让梁然睫毛颤动着。
沈宗野垂着眼皮,微抿薄唇:“疼吗?”
“不疼了……”
梁然只是害怕沈宗野嫌她事多才说不疼。
如果在以往,沈宗野会恣意地挑挑眉,懒洋洋说她口是心非。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擦干净她脖子上的伤口后牵住她的手跨过地面的雪堆,继续沿着路标前行。
夕阳沉入海面,玫瑰色的霞光也隐入夜幕降临的天际。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夜幕吞噬着这座冰雪一样的城市,他们走到了这座小城的市区里。
沈宗野进到一家酒店,向前台要了一间豪华套房。
他把房卡给梁然。
梁然紧紧望着他,握住他的手。
“你别赶我走。”
“先上去。”
“你别丢下我。”梁然牵着他的手不放。
沈宗野的眼眸幽深,梁然读不懂他的情绪,如果往常他也许还会冷淡地敷衍她,可他现在目光太深邃,她已经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宗野抽出手:“我去给你买药。你吃什么?”
梁然微怔:“我不去医院吗?”
“伤口不深,刀锋看着干净,没有锈迹血迹,应该不至于打破伤风或者吃阻断药,你想去医院?”
沈宗野说话时十分冷静,他好像没有波动的情绪。
梁然说:“那我听你的。”
“晚饭吃什么?”
“我都可以。”
沈宗野走出酒店的旋转门,穿进风雪夜,这个挺拔修长的背影忽然又像是笼罩着一股无畏的孤勇。
梁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第三次拥有这样的错觉。
她回到酒店房间。
酒店是他们从海边徒步走过来最近的一家,没经过挑选,豪华套房自然也不算多高档,但好在入眼干净。
梁然站在镜子前看脖子上的伤口,伤口确实不深,这会儿早就不出血了,凝结成一条浅浅的血痂。
房间里暖气很足,梁然脱下外套去洗了澡,没有睡衣,出来时她重新穿上软薄的羊绒毛衣,反正也是下午那会儿出门时才换的。
她坐了有半个小时,这一刻太想梁悦,她给梁悦拨去电话,梁悦没有接听,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过去,问梁悦年夜饭吃的什么,这会儿是不是在和张姨看春晚。
门铃响了,梁然起身去开门,沈宗野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很多袋子,竟还有一杯奶茶。
酒店昏黄的廊灯镀着他轮廓分明的脸。
梁然紧紧扑进他怀里,如释重负沈宗野真的回来了。
她看着他,眼眶红红的,接过他手上的袋子。
沈宗野对她的眼神无动于衷,他好像比从前的所有时刻都更冷漠。
他将买来的药都拿出来,利落地拧开双氧水和碘酒,为梁然的伤口消毒包扎。
梁然坐在沙发上,沈宗野半蹲在她身前,处理好后把药拧上。
梁然弯腰埋在他肩膀上。
沈宗野对梁然的怀抱没有任何肢体语言,他的脊背只是比以往的每一次好像更僵硬。
他在她开口喊出他名字时退开了这个怀抱,淡淡说:“先吃饭。”
菜实在简单,简直不像过年,外面实在没有餐馆开业,沈宗野这几个菜是走了好几家餐馆才遇到一家愿意给他炒的。
一条清蒸鲈鱼,一道炒三鲜。
鲈鱼还是餐馆老板自己家年夜饭做多的。
沈宗野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给梁然。
他大口地吃饭,没有往日慵懒惬意的调调。
他夹的几乎都是那盘炒三鲜,把里面素的和青椒都吃了,鱼和肉留给了梁然。
梁然将刺少的鱼背夹给沈宗野,她吃着这顿年夜饭,吃相一如往常的细嚼慢咽,姿态优雅得像吃高级餐厅。
沈宗野那盒米饭很快就吃完了,他搁下了筷子,起身说:“我打个电话。”
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默。
她害怕沈宗野赶她走,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留下来找到证据。
她今天做错事了,该怎么办才能让沈宗野继续和她在一起?
……
酒店的长廊很安静,沈宗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在步梯拐角的窗口打着这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王局。
王局在严肃地问沈宗野梁然有没有搅合案子的进程,参与了多少。
沈宗野如实答着,从把她对照成向邬道的眼线,到她在他经费短缺时提供支撑。
王局冷笑:“你这么说是说她还帮了你了?”
沈宗野只是说:“您打算叫谁来?”
沈宗野在安排梁然离开。
她已经卷进这趟浑水了,董自新知道她,向邬道知道她,她随时都会有超出他掌控的危险。
王局说:“我联络宁城当地的禁毒局,叫他们来把人押走吧。”
押走。
沈宗野沉默了片刻:“怀城分局有个叫林甄的警察,我记得他当时暗查过我一个月,让他来吧。”
挂了电话,沈宗野望着窗外静默的夜晚。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那个叫林甄的警察暗查过他,至少应该和梁然关系很好才会帮梁然做到那一步。
沈宗野返回房间。
桌上的餐盒已经全收进了便利袋里,桌面干净,落地窗还开着一扇透风。
梁然从盥洗室里出来,停在他身前时,那股孤高的玉兰香又在无形的暗处扩散,尾调带着雪的清寂。
沈宗野眼眸深邃,切换进卧底的状态。
他是一个潜伏在缉毒隐蔽线上的警察,他不会允许他的状态有意外。
他勾起一丝冷笑:“为什么突然想去东山看海啊?”
梁然有些犹豫。
“梁然,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最好别骗我,否则你知道下场。”
“沈宗野……今天不是我想带你去那里,是向邬道告诉我的。”梁然说,“他告诉我那里有一个渔场,里面有一个人是董叔的老部下,知道轻松一号的事情。向邬道说这是一个惊喜,你可能会喜欢。对不起……”
沈宗野问:“为什么突然掉头折返?”
“因为我察觉如果向邬道是想害你怎么办,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我好自责。”梁然圈住沈宗野的腰,紧紧抱他。
沈宗野将她推开,她却抱得更紧。
落地窗外忽然升起烟花,跨年的时间还没到,不知道是谁家忍不住提前点燃烟花。
绚烂的火光升上夜空,又急速熄灭。
梁然浑身滚烫,紧紧拥着沈宗野。
沈宗野看着那扇打开的窗,冷风灌进来,让他的理智时刻跟这场凛冽的风同步。
“呵呵,良心发现?”沈宗野的嗓音无比冷漠。
“梁然,我觉得你太蠢了,长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再好看的脸配这么蠢的脑子,也索然无味了。”
“分手吧,我腻了。”沈宗野说。
第67章 第67章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子是他……
梁然怔怔地看他,双唇张合着,却一时没有说出话。
沈宗野坐到了沙发上,拆开一包酒店的烟点燃,懒洋洋搁下打火机。
金属外壳的打火机撞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是这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沈宗野,我会改的。”梁然蹲在沈宗野身前,紧紧看着他的眼睛,“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也不会再和任何你生意上的人接触。”
“我生意?”沈宗野掀起眼皮,恣意地笑了,“你知道老子做什么生意?”
梁然嘴唇颤动:“贩,毒。”
沈宗野沉下脸来,他倏地盯着她,幽深的瞳孔像汪洋深域,他忽然捏住梁然的下巴,另一只手掌控着她的腰,将她粗暴地按在沙发上。
他的动作实在没有一点温柔可言,甚至像对待一直待宰的鱼。
“你就不怕死吗?”
梁然确实被他吓到了,她睫毛不安地颤动,但是却毫不畏惧迎上沈宗野的眼睛:“我不怕。”
沈宗野几乎压制不住他的愤怒。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她只是幸运,遇到的人是他。如果遇到的是别人,她早就死了十回。
梁然白皙的手攀上沈宗野青筋突起的手臂,拿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她抚摸着他这只拇指缺失的左手,吻了他大拇指上丑陋的瘢痕。
“刚刚那杯奶茶是我喜欢的低糖,是热的,你知道我吹风会偏头痛,你完全可以不买它,但是你买了。”
“沈宗野,在怀城那个下雨的下午相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样,即便你戴着口罩,你的眼睛还是和别人不同,即便我看不见你的脸,我依旧觉得你的气质不同,你的背影也不一样,那样无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上贩毒这条路,但是你选择了,那我也会这样无畏地选择你……”
“够了,老子不稀罕。”沈宗野冷冰冰打断。
梁然眼眶红了,有眼泪从她睫毛里涌下来。
“李浩欺负我的时候你帮我了,我知道你不一样。”
“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我追到你公寓门口,把门禁卡还给你时对你说的话吗?我说‘你有没有坚持过一件事,可能你明明没看到多大希望,但是也想努力坚持一下,也许再继续坚持一下就能看到那股希望了’。”
“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沈宗野声音冷淡。
梁然沉默地望着他,一行泪挂在脸颊。
沈宗野十分地漠然,他不去抱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即便敷衍却也愿意维系表面上的关系帮梁然擦眼泪。
他应该逼她走,让她远离这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沈宗野从沙发上起身,客厅里灌进一股冷风,吹动窗前的白纱窗帘,沈宗野关掉了那扇透风的窗。
梁然从他背后抱住他。
她的手臂很紧,柔软的身体贴着他宽阔的脊背。
沈宗野看着玻璃上的人影,冷漠地掰开她手指。
“沈宗野,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说了我会改,今天我是带给你危险了,是我愚蠢,可是我已经意识到错误了,难道你对我的冷暴力就是对的吗?我可以允许你对我忽冷忽热,这些我都接受,你就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么?”
梁然眼眶湿红,白皙的脸颊有情绪起伏的薄红,她的眼睛太他妈深情了,深深地看着沈宗野,安静流下眼泪,让沈宗野觉得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子是他的罪。
可这是她演的戏,沈宗野知道。
他忽然有些想要苦笑,她是被毒贩毁掉了亲人,拆碎了家庭。
而他也是。
可这也许仅仅只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吧。
第68章 第68章细数着烟花爆破声和他的……
沈宗野恣意地勾起薄唇,眼神无比淡漠:“知道我对你冷暴力就该离老子远一点。”
“今天除夕,我不赶你走,明天一早,给老子滚蛋。”
沈宗野进了盥洗室,狠狠摔上门。
他在里头呆了很久。
谢天明给他来了电话说起他们都已经安全回到公寓,问起他在哪儿,又问起梁然的情况。
沈宗野说:“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洗完澡穿上衬衫出来。
房门打开的瞬间,梁然扑在他怀里。
她的身体很柔软,头发有着乌黑的光泽,仰起脸看他,眼里是委屈又娇嗔的情深。
她把他的手掌覆在了那里,沈宗野一动不动垂下汹涌的眼眸。
他见过盛夏硕果累累的桃树,蜜桃的形状充满香甜的气息。
“你想分手?”
“那至少也要再爱我一次,或者再帮我一次吧。你不怕分手之后我到处去传你作为一个男的,一点也不行?”
沈宗野喉结轻滚,耳垂有蔓延的红,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只是依旧克制着眸底欲盖弥彰的怒意,脖颈上的青筋拉扯跳动。
梁然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
沈宗野薄唇紧绷,捏开她的脸。
梁然咬了咬唇,又欺身吻他。
沈宗野气息粗沉,张唇的间隙让梁然闯入。
他倏然扣住她后颈,不再步步紧退,强势又蛮横地亲吻她,两道错缠的脚步逼进卧室。沈宗野将梁然摔到床上,动作无比粗暴。
他扯过被子,死死将她裹在里面。
梁然完全错愕地望着他,错愕到他这种异于男人的反常让她完全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眶。
沈宗野退到门口,黑色衬衫凌乱,领口纽扣被梁然解开好几颗,他压抑着粗沉的气息,冷冰冰扣着纽扣。
“沈宗野,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混蛋!”梁然把枕头狠狠砸到沈宗野身上,她不解气,又扔起床头的遥控器。
遥控器砸中沈宗野腹部,他镇定自如,眉峰压着沉冷的眼眸,系好了衬衫纽扣,弯腰捡起地毯上的遥控器。
他冷冰冰带上房门。
……
新年了,23点59分时,整座城市升起无数烟花,喜庆的烟花声震耳欲聋,落地窗前可以俯瞰这座小城今夜全部的璀璨。
梁然打开房门,她已经穿戴整齐。
客厅里关了灯,她冷冰冰地打开灯。
沈宗野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背影置在无数绽放的烟花下,有一种孤孓。
梁然看着他,看着那片烟花。
有眼泪滑出眼眶,她这时只是在遗憾她没有继续留下查找证据的机会了,她这时只是在憎恨沈宗野的冷酷。
她关上灯,也狠狠拉上了房门。
所以自然也不曾看到沈宗野转过身,在一片烟花灿烂里望着她的背影,细数着烟花爆破声和他的心跳声谁更轰烈。
……
新年的第一天,梁然一夜无眠。
这应该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一天。
沈宗野敲响了她的房门,梁然打开门。
青年依旧是昨晚冷漠的样子,薄唇上结着痂,梁然都不知道昨晚咬到他了。
他淡淡睨她一眼,黑色衬衫的腹部有很多褶皱。
梁然有些诧异,他是坐了一晚上?
沈宗野说:“昨天去东山的事见到任何人都不要说,听到了么?”
梁然不作声。
沈宗野声线更冷漠:“我说昨天发生的事别跟任何人讲,昨天你只是跟我在一块,出门后遇到了姜义,听到没有?”
“知道了。”梁然还是想去抱沈宗野,可她刚软下视线,沈宗野已经背过身取下外套。
他穿好外套,慢斯条理摘下手上的沉香珠串,懒洋洋扔到她脚下,又给她微信转来20万。
梁然整个人都是黯淡的。
沈宗野轻飘飘睨着她,扯起薄唇笑了下:“后悔么?”
“什么?”
“当初接近我。”
梁然看着他的眼睛:“不后悔。”
沈宗野懒洋洋说:“行了,出去别再记得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沈宗野……”
梁然说出他的名字,一颗泪滴落到地板上。
只有梁然自己知道她哭是因为她痛苦没有机会再接近沈宗野查证据了。
沈宗野完全没有停留,也没有看她,他利落地转身,走出这扇门。
被摔上的房门隔绝了青年修长的背影。
梁然缓缓蹲下,有些无力地抱住手臂,埋在膝盖上的脊背轻轻颤抖。
多可惜啊,她差一点就要触碰到证据了。
手机铃声将梁然拉回现实,她擦干眼泪接听。
还以为是梁悦呢,电话竟然是林甄打来的。
“梁然,你在哪儿?”
新年的第一天,林甄竟不是打来电话祝贺梁然新春快乐,他的语气少有的严肃,似乎也很紧张。
梁然大脑里有什么念头闪过,突然才反应过来梁悦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给她回过信息。
“怎么了,我在宁城,是不是……”
“梁悦失踪了,我来接你,我已经到了宁城机场。”
梁然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冲出房门,又想起忘记穿上外套,地板上还有那条沉香珠串。
她慌张地返回房间穿好外套,跌跌撞撞冲出酒店,直奔机场。
被恐惧包围的她自然也没有留意到一路跟在她身后的黑色汽车。
沈宗野坐在车上,看着梁然坐的出租车一路到了机场。
谢天明昨天接到他电话后,一早就开车过来接他了,谢天明将车缓缓停下,也看着远处。
人来人往的航站楼外,冲下出租车的梁然和等在航站楼外的林甄汇合,看起来她全身情绪都是紧绷的,红肿的眼眶里满是忧心和恐惧。
谢天明心情很复杂,昨晚也知道了梁然的身份,他远眺着,有些动容:“如果这种家属再多一点,抵制毒品的工作也好做很多。”
“她好勇敢啊,跟我们呆这么久是怎么过来的啊?估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吧。”
沈宗野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起电话,是王局。
王局在问他梁然的事,沈宗野一直听着,他望着航站楼外的青年,青年同样挺拔、高大、时时刻刻注视着梁然,接过梁然的包。
王局问完了,沈宗野也回答完了,他忽然说:“叔,我这根手指跟梁幸均没关系。”
“呵,你还挺会为受害者家属减轻心理负担。”王局虽然是在冷笑,但也算是听懂沈宗野的意思。
沈宗野如常地问:“来接梁然的林甄和她是什么关系?”
“好像是梁然的前男友还是现男友,难怪人家当初要暗查你一个月。”王局说,“好了,专心工作,现在是你们的非常时期。”
沈宗野结束了通话,他下意识拨动手腕,但右手空空,那串沉香已经不在了。
……
最快的航班落地南城,梁然冲在最前头下飞机。
三个小时的航程对她来说度日如年,她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梁悦能安全地生活,现在梁悦的失踪对梁然来说完全是天塌地陷。
只是林甄和他的朋友走得不算快,甚至脸色也没有梁然着急。
梁然冲在最前面,直到被林甄扯住胳膊。
他眼神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出口处那两名便衣男女。
“梁然,别担心,梁悦没有失踪。”
梁然愣住。
“那是南城的警察,他们来接你,我去宁城也是受局里指派特意过去把你带回来。”
梁然心脏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现在才看明白林甄是跟朋友一起来的,这个朋友她虽然没见过,但不难猜测也应该是一名警察。
两名警察,是来办案。
而这一趟林甄特意来宁城办的案子就是她。
“抱歉,我不得已用梁悦把你先骗回来,把你带回南城是总局的命令。”林甄嗓音难得的柔和,“先跟他们走吧。”
梁然被那两名便衣警察带上了车,来到南城的禁毒总局。
这是梁然第一次坐在审讯室。
端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严肃又犀利,几乎是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旁边坐着的年轻警察也很严肃,但眼神倒没有中年男人那么锐利。
审讯梁然的是沈宗野直线联络的上级王有为,也可以说是沈宗野拜托王局把梁然带回南城审讯,至少在南城沈宗野有能力为梁然的过失刑责作证。
她犯了阻碍人民警察执法罪。
甚至再严重一点,需要对她展开彻查,通过她的行为来给她定罪。
王有为说:“知道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一夜未眠的梁然脸色有些疲惫,素颜的皮肤白净通透,她的眼神清晰冷静,虽然对未知的一切有正常的担忧,但是也依旧坦荡。
“不是很明白。”
王局有些笑了,他冷笑一下说:“七月到今天,在宁城,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你犯了阻碍人民警察执法的罪,阻碍了我们隐蔽线上的卧底警员,现在我问你的每一句,你都必须如实回答。”
梁然错愕了好久。
她以为是这些警察把她当场了毒贩,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大脑里天翻地覆,所有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尤其是前天那份不知名的快递文件袋,那朵绿色的四叶草。
第69章 第69章卧底警察
原来真的有卧底警察在沈宗野身边,在那桩案子里。
梁然有些想哭,她忍着眼眶里的湿意:“我明白了,对不起。”
她在这时甚至没有想过沈宗野为什么会放她安全地离开,甚至没去思考过沈宗野那些话里的深意。
王局问完了很多提问,梁然都如实作答。
“我叫梁然,24岁,接近沈宗野是我在我爸爸的相机里看过他的脸,又亲自遇到过他,对他印象深刻,我知道他在贩毒,才做了接近他的决定。在宁城留下的每一天我几乎都在他身边,他跟贩毒的董自新确实有来往,他是董自新的手下。”
“我有用我自己的方式留下过证据。沈宗野有好几名马仔,其中叫云肖和李浩的两个人最狠毒,李浩也在吸毒,还差点侵犯我,沈宗野的手段很残忍,他身上还有枪……”
王局问:“你用什么方式留下证据?”
梁然说:“我每次得到有用的证据都会封存在信封里,通过邮寄的方式寄回我南城的地址,邮戳上的日期可以为我作证。”
王局要看这些信件,梁然报出了地址和门锁密码。
审讯继续进行。
梁然问:“你们的卧底警察代号叫做四叶草吗?”
王局示意梁然说下去,梁然把她收到的那封信讲完。
王局脸色严肃:“你确定他自称是我们警方的卧底?”
“不确定,他在信里也没有说是警方,他留的署名就是‘一个卧底’。”
梁然要了纸笔写出当时A4纸上的内容,画下那朵四叶草。
王局脸色不好看,详细地追问她潜伏在沈宗野身边的阶段,觉得谁会是这个四叶草。
梁然倒有些意外了:“难道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王局没讲话。
梁然分析:“我在猜想可能是沈宗野身边的大鱼,他叫李大宇,对我透露过沈宗野很多事情,我觉得他有嫌疑,但我试探过他,他又没有表现出来……”她又分析了两个人,年轻的警员严肃记着笔录。
重新回到沈宗野身上,梁然说:“沈宗野真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他对自己人也这么狠毒,你们的警员安全吗,这个案子还要多久啊?”
王局只是严正地问梁然:“你和向邬道是什么关系?”
梁然认真地回答。
“姜义认识吗?”
梁然说认识。
“昨天姜义怎么对付沈宗野的,又是否与你有联系?”
“当然跟我没联系,昨天原本是……”话到嘴边,梁然忽然止住,那句“昨天原本是我把沈宗野引入向邬道的陷阱中”卡在了喉咙。
她忽然想起了沈宗野早上说的话。
他说“昨天发生的事别跟任何人讲,昨天你只是跟我在一块,出门后遇到了姜义”。
梁然猛地抬起头:“你们的卧底警察是谁?”
王局没回答她,严厉地说:“请你如实交代。”
梁然心脏跳快,一个绝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沈宗野的脸也浮现在她脑海。
他拼尽全力从姜义的匕首下救她,奔向她的那瞬间,他折弯膝盖滑跪过来,双臂接住她,将她带离死亡的边缘。
昨天晚上他去浴室里洗澡时,她站在门口堵他,他在拒绝她,可她还是闯入了他的吻里。他那么热烈地吻她,那么动情……他完全不再像个伪装的假人,充满了真实的血肉,可他把她丢在了房间里。她甚至都忽略了他亲吻她时发红的耳朵,脖子上强忍的青筋,还以为那些都是情绪波动导致的。
今天早上,他给她转来20万,冷漠地告诫她昨天东山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他懒洋洋问她后悔接近他么,他说“出去后别再记得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这一幕幕全都吞掉了梁然全部的理智,她有些错愕,睫毛在颤动,眼神那么不可置信,她想求证。
“你们的卧底警察……是沈宗野吗?”
王局没回答她的话,严肃地问她:“你跟姜义到底有没有关系,昨天的事件到底跟你有没有牵连?你有没有参与?”
如果梁然说昨天是她把沈宗野引过去的,不管沈宗野是不是这个卧底警察,她都涉险违法。
她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宗野要这样叮嘱她。
他说的是任何人。
这一刻,梁然忽然第一次凭直觉选择了信沈宗野一次。
“没有,跟我无关,我也在调查姜义,我是受害者,他劫持了我。”
梁然忽然想起两个月前,在酒店里,沈宗野用道具帮了她。
他站在落地窗前,宽肩挺立,背影却那样孤勇。
她好像想明白了他一次一次对她的拒绝,又一次一次对她的保护。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手指苍白地交握。
她好像,真的明白了。
……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一个24小时不会让梁然好过。
沈宗野有给王局打来电话,问候王局:“春节快乐。”
王局冷笑:“祝我快乐?那我谢谢你啊。”
沈宗野说:“吃饭了吗?”
“你是想问我吃没吃饭,还是想问梁然吃没吃?”
沈宗野说:“当然是问你。”
但是王局答:“吃了,给梁然在食堂打了饭。”
沈宗野看着窗外,雪仍未化,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有小朋友在放烟花棒,兴奋地过着年。
王局说:“梁然交代她前天收到一封匿名快递,有人告诉她让她离开,落款是‘一个卧底’,纸上留下一朵四叶草。我会去查一下是不是其他省份的战友,你那边如果有线索也及时汇报,和小谢注意安全。”
沈宗野有些诧异,严肃听着。
“梁然猜到是你了。”
沈宗野一时有些沉默。
他和梁然相处这么久,知道她脑子不笨,她离开以后有可能会猜到卧底警察是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说想给你打个电话,我没允许。她有只猫还关在屋里,想请你养,她的公寓也不是租的,是她全款购买的,说如果办案有需要她可以无偿提供。”
挂了电话后,沈宗野按王局说的密码打开了梁然的公寓。
葡萄一溜烟窜到他身上,小爪爪扒拉着他裤腿。
沈宗野捞起葡萄,小猫关坏了,疯狂地对他闻闻贴贴,舔他脸,喵喵叫着,好像在问他它的主人为什么还不回来。
餐厅的桌上摆着满桌的除夕年夜饭,全部凉透了。
沈宗野看了眼滑滑梯,抱着葡萄坐着滑了一次。
谢天明走进来。
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梁然了?”
“没有。”
沈宗野单手捞起葡萄,另一只手拎起猫舍:“先拿过去养几天。”
葡萄在沈宗野的公寓里很调皮,只是到了晚上它格外乖,平时都是钻进梁然被窝里被香香软软的主人搂着睡的,它在沈宗野这里也不例外,晚上钻进了沈宗野的被子里。
沈宗野睡觉习惯浅眠,有葡萄在,他不怎么睡得好,但小猫很乖,喵呜叫了一声就不吵他了,贴贴他肩膀,在他手臂里眯起觉。
沈宗野原本以为他会失眠,但竟很快也睡着了。
小猫身上很干净,也沾着香,他知道是梁然身上的香味,这股香水的气息他已经很熟悉。
第二天依旧是个阳光晴朗的好天气。
沈宗野早上接到徐川的电话,董自新已经处理了向邬道安插在身边的眼线,但是向邬道已经不在国内,这事作罢。徐川让沈宗野自己注意安全。
沈宗野在等董自新安排他接触轻松一号的生意,董自新回宁城应该是陪老母亲过年,沈宗野已经等待了一年,这漫长的时间他不怕被浪费,如今身边没有梁然了,他不用再去演那些亲密的伪装,应该更放心大胆才对。
「云上人间」的生意在新年里格外好。
沈宗野带人过去消费,接到一个快递电话,说有他的快递。
沈宗野说:“我不在家,放快递柜吧。”
洗完澡,沈宗野系着浴袍去了楼上的棋牌室准备和云肖他们打牌。
他一身慵懒的浴袍,走出电梯时有五六个女生在前台让服务生调房间,几人都看到了他,眼睛有些直。
几个女生推推嚷嚷,其中一个卷发女生走上前问沈宗野:“嗨,帅哥,你们在哪个房间啊?”
谢天明又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了,好笑地瞧沈宗野。
沈宗野懒洋洋地:“前面右手第三间。”
“好巧,我们在第四间,你们打不打麻将啊?”
沈宗野懒漫地点头。
“那我们凑两桌?介意一起玩吗?”女生有些期待,意图再明显不过。
徐川从尽头的过道里出来,远远朝沈宗野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沈宗野对女生弯起薄唇:“好啊,一起玩。”
他玩了一夜的牌,直到凌晨四点时女生熬不下去,约他要不要一起去顶楼开个房。
沈宗野直勾勾盯着对方,用非常动情的眼神:“好啊。”
谢天明知道沈宗野的意图。
但是云肖他们不知道,他们并不觉得沈宗野是那种重欲的人,如今可以主动接受这些上赶着的女人,多半是因为玩过梁然身材那么好的女人后,一时戒不掉欲望。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这样。
谢天明也附和云肖他们笑,只是默默地在沈宗野隔壁开了间房,直到一个小时后沈宗野出来,进了他房间里。
谢天明:“都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我想喝点酒,那个女生酒量不行,睡着了,你看着点,别弄出什么事。”沈宗野表情很淡,他是非常不喜欢应付女人的。
他只是知道徐川在看着,董自新也会知道。
他不能让梁然成为他们的目标,他想在身边多换几个女人,时间一久,梁然自然会变作过去式。
梁然接近他时太莽撞了,用了真实的身份,向邬道早就知道梁然,董自新如果真想查是很容易的事。
梁然不知道她卷进这个旋涡太深了,他必须要把这些毒贩全部抓捕归案。
沈宗野没再留下去,回了公寓,才想起来还有快递要取。
他在快递柜里取出来,面单上印着昨天那家酒店的地址,沈宗野有些发怔。
第70章 第70章沈宗野,你是警察吗?……
回到公寓,葡萄欢快地喵喵叫了好几声,直接踩到了他床上窝着。
沈宗野拆开快递,预料之内,是那串沉香。
木质圆润的沉香珠串中穿插着六颗翡翠珠子,搭配着白金和黄金隔珠,将那一片珠宝光气和木质低调融合得很高级,那六颗翡翠像玻璃,灯光下折着蓝色的寒光,其中一颗原本在和老万打斗的那天晚上磕出了裂痕。
现在,这一颗的纹裂旁又添了一条平行的裂。
沈宗野紧抿薄唇,一颗一颗拨着珠子。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起初是为了伪装那股神秘莫测的高深和恣意,后面竟成了肢体的习惯。
他重新戴回手腕上,打开微信。
给梁然的转账已经过了24小时自动失效了,沈宗野重新转了一遍,然后摁灭手机,回房间揽过葡萄睡觉。
……
对梁然的审讯不止24小时。
她被拘留到第三天。
三天里每天都在交代他们询问的细节,确定她是否有犯罪行为,是否和毒贩有过勾结。
梁然之前寄回来的那些信成为她最大的证明,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宗野的证词。
第三天,梁然最后寄出的两封信终于收到了。
但是在王局拆开信件时,梁然说信不对。
“我的信被人打开过!”梁然仔细查看封口处,“我的信有拆开过的痕迹,你们看!”
王局凭经验也能看出来信被拆过。
“你觉得会是谁拆过你的信?”
梁然想不到。
她觉得不太可能是沈宗野,他如果是一名警察,在拆开信时就会发火让她走。
这几天,梁然问了很多遍沈宗野是不是这名卧底警察,但是王局只字不提。
梁然得不到答案,一遍遍去回忆和沈宗野的点滴,而这种回忆越多,她越会觉得自责,好像还有一股堵在心口的难受。
沈宗野好像是一个十分孤独的人。
如果他真是一名卧底的缉毒警察,那么像医院那晚,他蛰伏在黑夜里现身抓捕老万,对他来说很熟练——他也许永远都在那样一团不见天光的黑暗里头。
梁然不敢走神,继续回想到底会是谁拆过她的信。
她忽然想到了陈沥周。
“那几天陈沥周跟踪过我,前天我已经说了,他看过沈宗野跟一个泰国人在一起,他很认定沈宗野跟那个人一起在贩毒,当时也误会我在包庇沈宗野的行为。”
“有没有可能是他跟踪我了,然后看到我去寄信了。”
梁然说完,对王局说:“要我打电话试探他吗?”
王局沉吟了下,给了她手机。
梁然已经有接近三天没看过手机了,这三天除了中途给梁悦打过一个电话摸了一下手机,她还没仔细登陆过她的社交账号。
她很想联络沈宗野。
但两个警察盯着,梁然只能打开拨号界面联络陈沥周。
陈沥周接听了她的电话,他的语气已经没有最初对她的失望和厌恶,而变得正常起来。
他说:“你回南城过年了?”
“嗯,你还愿意接我电话。”
“我想了下,我还是希望你完成我妈妈的园林。”陈沥周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梁然,“我之前太冲动了,我想向你道歉,再把设计委托给你,将赔款双倍汇给你,可以吗?”
“梁然,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梁然抬眼,望着对面同样很严肃的王局。
她继续说:“谢谢你,我们是朋友。”
陈沥周如释重负,嗓音里终于有笑意:“是我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当时太冲动,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错。你还会来宁城工作吗?”
梁然说:“不会了,我和他分手了。”
“你的决定是对的。”陈沥周嗓音低沉,“梁然,希望你好好过这个年,不要背负着任何压力,也许你的事自会有人为你做到。新年快乐,我会来南城看你的。”
“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梁然看着王局:“……也许四叶草是他?”
毕竟陈沥周的态度转变得太突兀了,最后那句话也像意有所指。
梁然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昨天我已经交代过他妈妈也是被毒贩所害,也许他知道劝不走我,才假装成卧底写了那封信?我可以直接问他吗,我相信他。”
“不可以。”
梁然觉得他们这些缉毒警察谨慎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她继续配合着他们的审问。
……
多云的南城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到下午,梁然终于从审讯室里出来。
乔思嘉和江凛等在门口接她。
见到梁然,乔思嘉紧紧把她抱住:“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梁然阻碍缉毒警察卧底查案是保密的,乔思嘉当然不知情。
警方只是说梁然看到有人吸毒,见义勇为举报,在配合他们查案。
不过江凛是一名刑警,可能会猜到一些。
梁然笑了笑:“我没事。”她看向乔思嘉身后的青年,确实很高大,肩宽腰长,脸也英气,是乔思嘉以前磕过的类型。
他迎上梁然的视线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事了,一桩小事。你是江凛?”梁然笑,“传闻不如一见。”
江凛看了眼乔思嘉,浮起笑:“什么传闻?”
梁然只和乔思嘉对上默契的眼神,两人走在前面上了车。
乔思嘉说:“宁城的项目赶紧都丢了吧,我不需要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早就叫你回来的。”
“嗯,以后没有机会去了。”
梁然出来时,王局就严厉地警告了梁然在没结案前她不可以再回宁城。
乔思嘉和江凛要开车将她送回怀城,梁然想自己坐高铁,但乔思嘉担心她被吸毒的人盯上,说有江凛在就没人敢动她们。
江凛开着车,梁然和乔思嘉坐在后排,她像是随口问:“你们跟禁毒局的人熟吗?”
“还好,有几个好朋友。”
“你认识一个叫沈宗野的人吗?”
后视镜里,江凛脸色平静,掀起眼皮看了镜子里的梁然一眼:“不认识。”
梁然迟疑了片刻:“像禁毒局里冲在第一线的缉毒警察是不是很危险?”
“是的,你看过统计么?缉毒警察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
乔思嘉疑惑:“你和然然说这些做什么?”
梁然:“随便聊聊。”
新年的高速车流稀少,汽车疾驰在平稳的宽道上。
梁然:“如果一个卧底警察查一个案子,大概需要多久?会有生命危险么?”
江凛说:“时间没有定数,会有生命危险。还有,以后这些话你别再问其他人。”
“江凛你今天吃错药了,你对我闺蜜这么凶干嘛!亏然然刚刚还夸你。”
梁然淡淡抿唇:“没事,第一次进警局配合他们查案,印象太深刻了,我只问过你这些,不会问其他人。”
乔思嘉和江凛斗起嘴。
梁然也才发现江凛是很稳重的性格,虽然话不多,但对乔思嘉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都要接上一句,确保乔思嘉的话不会递空。这一路这样聊着,两个小时的车程也过得很快。
梁然回到老宅,梁悦不在,被林甄的妈妈拉去隔壁玩耍了。
张姨和女司机在家,宽敞的三层别墅是梁幸均年轻时设计的中式装修,高雅富丽,依旧没有过时,但是这么豪华的房子太过空荡了,再也没有男女主人坐在茶室里默契的谈笑声。
梁然新年突然回来,张姨实在太高兴,连忙去隔壁叫梁悦。
梁然走到露台,阳光打在她身上,南城只有微风,花园里的龙沙宝石爬满了绿色藤叶,早樱已经开了满树。
一切春光明媚,没有宁城冰冷的雪,没有宁城掉落树叶的秃枝,没有凛冽强劲的风,她重新回到了只有微风的城市。
她终于有单独的时间打开微信。
列表里有无数的新消息,置顶的沈宗野也冒着红色数字6,提醒她有六条新消息。
梁然快速点开。
是沈宗野的转账。
一笔20万的转账在这三天里连续三次转过来,又超时被系统退回,所以才显示六条新消息。
梁然打下文字,手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按了发送。
「沈宗野,你是警察吗?」
可这条消息挂着红色感叹号,系统提示沈宗野已经将她删除了。
……
梁然突然回来给了梁悦好大的惊喜,她怪梁然没提前告诉她,春节那天晚上的消息也没有回她。
林甄在接到总局电话的时候就想了办法让梁悦配合他,所以梁悦只以为是林甄将梁然从繁重的工作里解脱回来。
姐妹俩终于在新年里团聚,气氛只有久违的愉悦。
梁悦像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聊起班里搞笑的同学,聊起她新发现的一家商场夹娃娃很好抓,聊起她的成绩,又问梁然在外面有没有谈恋爱。
梁然说:“没有,我说了要等你长大。”
梁悦很感动,她既怕失去梁然,又怕她自己困住梁然。
“姐,如果你遇到合适的可以尝试一下嘛,不用管我的。”梁悦说,“我觉得林甄哥哥就很好……”
梁然垂着眼睫:“我像回头的人么。”
她的眼睛很温柔,梁然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梁悦,说完这句,她抬起头去看门口的张姨,但林甄正好站在门口。
梁然收起笑,恢复以往的平静。
她一向很清冷,对不喜欢的人和事连敷衍的淡笑都甚少。
这倒让梁悦尴尬极了,毕竟搬回老宅的这小半年林甄照顾了她不少。
梁悦尴尬地起身说约了苏奶奶家的孙女滑冰,一溜烟滑出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