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然第二天坐在餐厅吃早饭时,听到了门铃的响。
杯子里的牛奶被她放下,她起身准备去开门。
季阿姨先她一步,透过门禁看到外面的人,笑着说:“是林先生。”
梁然的脚步有些停顿。
季阿姨打开房门,林甄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一幅包装好的画。
梁然说:“你怎么来了,这是?”她才想起来这是梁悦的画,梁悦上个星期说哪天让林甄帮她带过来。
林甄说:“你想起来了,是悦悦让带给你的画。”
林悦暑假要来梁然这里,但最近舞蹈班还没放假,林悦已经期待得坐不住了,就提前托林甄先将她画的画送到梁然这里先挂好。
画是林悦画的葡萄,林悦很喜欢葡萄这只猫。
梁然要来接画,林甄说有些沉,没让她过手。
梁然等他放好画说:“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梁然让林甄先进屋吃早饭。
她去取一次性拖鞋,季阿姨还没有收走沈宗野昨晚留下的那双,林甄的视线不免多扫了一眼。
梁然说:“太麻烦你了,你这么早来南城,开车来的?”
“不麻烦,顺路的事。我开车去刑警大队报道。”
梁然微怔:“你转业了?”
“嗯。”林甄笑了笑,“警官的梦想既然已经圆了,就继续做个正义的刑警吧。”
梁然说:“你能过考试也很有能力,祝贺你。”
梁然忽然在想,不知道沈宗野是因为什么原因做的缉毒警察。
林甄是因为小时候有个警察的梦想,青少年时期的心气也高,不顾家里劝阻报了最危险的禁毒部门。他现在圆过梦了,重新有了成年人理性的选择,可以走一条回头的路。
梁然说:“你顺路的话等会儿送我去公司吧。”
“OK。”新的工作让林甄格外高兴,笑着吃起早餐。
梁然将手机微信打开。
没有新消息。
她收起手机,在林甄吃过饭后和他一起上了他的车子。
保时捷驶出地下车库时,沈宗野的车正好驶入车库入口。
两辆车在门禁处相遇,沈宗野看到了副驾驶的梁然,梁然也看到了他。
林甄自然也看见了沈宗野,将车停下。
梁然降下车窗。
沈宗野望着她,那只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拇指似乎因为用力而泛起扭曲的、残疾的痉。挛。
他浮起笑:“我是想着来接你去上班,有人接你就行。”
他驶向前方,拐离梁然的视野区域。
“走吧。”梁然安静地说。
林甄一句话也没有问。
直到将车开进工作室楼下,林甄才偏头紧望梁然。
“你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林甄的脸上有不解,有愤怒。青年的脸是那种端正的长相,眉眼五官都有一种平和流畅的帅气。这张脸梁然从小看到大,很少见到此刻这种愤怒的情绪。
梁然说:“和你无关。”
林甄说:“他是一个缉毒警察,你说过不会再找干缉毒的职业!”
“我也没有找。”
“小真,你能不能看看我?”林甄紧望着梁然,“我已经换工作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可以去投资去创业,去做别的,我已经不会给你带来危险了。大不了我们雇佣保镖,我一定能给你安全感。”
梁然是不喜欢林甄了,可她也并不会嘲笑一个人真挚的喜欢。
她很平静地说:“林甄,安全感不是职业给我的,也不是保镖给我的。我们之间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朋友,还是继续做朋友比较好。”
“那为什么他就可以?”
林甄很是愤怒,胸口在急促的气息里起伏:“他的手指是七级伤残!他办完这次的案子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他随时都会有各种预料不到的危险。你能选他,为什么不能选我?”
梁然抬起眼睫盯着林甄。
她才知道沈宗野还被抢救过。他什么都没说,那天的包间里一身英正地站在她面前,她以为他真的很顺利。
梁然说:“我没选他。”
“那为什么他会去接你上班,能进得了门禁。”如果不是梁然自己报了管家登记过,沈宗野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驶进那个停满豪车的车库。
梁然抿了抿唇:“我确实不会选择一个职业风险系数这么高的人作为我的伴侣,但是不管我最后选择谁,都是我的自由。”
“林甄,我们之间在大二那年就已经结束了,我并不记恨你带给我的风雨。我爸爸的案子我很感谢你,还有你和阿姨对悦悦的照顾,我都很感激,但是感激并不能成为改变感情的理由,我只把你当朋友。”
林甄此刻很痛苦,他比梁然大三岁,小时候把她这个妈妈闺蜜的女儿当成漂亮的妹妹,直到青少年时期有了懵懂的悸动,喜欢上她。
他喜欢了梁然很多年,大概是从她十五六岁到现在。
“我很后悔如果我入职禁毒局的那年毅然选择辞职,我们之间就不会是这样。小真,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以新的身份来喜欢你……”
梁然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
她觉得她不欠林甄,只是林母对梁悦和她太好了,如果说要亏欠,那也只是她欠林母而已,不想伤害阿姨唯一的儿子。
“如果你要这样,也许我们做不了朋友。”梁然打开车门离开。
她这才发现乔思嘉站在电梯口探着脑袋张望,见到她过来忙看一眼她身后林甄的车子,悄咪咪说:“诶,林甄怎么回事啊,他表情好像很痛苦?”
梁然没隐瞒:“他向我表白,我拒绝他了。”
电梯门打开,梁然进了电梯。电梯间里还有人,两人没再聊下去,直到回到办公室,乔思嘉才继续说起。
“我感觉林甄也蛮痴情的,他不是在怀城么,来南城办案子啊?”
“他不干缉毒了,换了刑警的工作。”
乔思嘉非常震惊:“为了你换的?”
梁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到底林甄一直在帮她,她并不想伤害林甄。
乔思嘉问梁然:“你有和沈淮宗联系吗,要不要今晚我们再聚个餐,一起吃个饭?”
梁然说:“好啊,你先安排吧。”
乔思嘉很意外,也很兴奋:“包在我身上!看来这个男的是有点魅力,你都开始能接受他的职业了!”
梁然不是接受了沈宗野的职业,她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止于宁城。
为什么他受了伤只字不提,为什么再次相见的那天晚上他要在楼下徘徊这么久,为什么他可以帮她照顾葡萄,可以在今天早上赶来送她上班。
梁然想问他,为什么。
傍晚时,乔思嘉选了一家清吧聚会。
江凛如约到了,但身边没有沈宗野的身影。
乔思嘉:“你发小呢,还没下班呀?”
“他有案子,今晚没法过来。”江凛看了梁然一眼,这样解释。
他这一眼有些深意,梁然不知道沈宗野是因为早上见到林甄才没过来,还是真的是忙案子。
“那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然然晚上还有图要画。”乔思嘉和江凛置气。
“没关系,我也要先吃饱才干活。”梁然打圆场。
乔思嘉问江凛:“你们队今天报道了个新人,叫林甄?”
江凛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是然然的前男友。”乔思嘉无辜地耸耸肩。
聚餐结束后,梁然等乔思嘉和江凛走后,打开沈宗野的微信。
他的朋友圈里很干净,一条原创的动态也没有,全部都是禁毒官方的文章转发,上一条是两周前,再上一条就是一年半之前。
梁然给沈宗野编辑消息:「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吧」
消息发出去,她附带上定位,不再说别的话。
梁然有一种笃定,沈宗野会来。
直到两分钟后,沈宗野回她:「好」
梁然摁灭屏幕,按铃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单枞茶梅酒。
这种度数低的梅酒微涩,单枞茶的兰香格外清冽,不会醉人,但会有微醺上头的滋味,比刚才和乔思嘉喝的朗姆酒要愉悦。
梁然像个认真研究怎么酿酒的好奇学徒,一动不动盯着杯子里的酒晃动,看着玻璃杯里碎光闪闪的波纹。
直到一个很年轻的帅哥坐到她对面,笑着低头看她:“嗨,你一个人?”
“一起吗,那边是我同学。”他指了指旁边那桌的两个男生。
他们穿着很潮的T恤和衬衫,戴着耳钉,朝气蓬勃,青涩的眼底有学生的稚嫩。
梁然弯了弯红唇,正要说不用。
她不喜欢这种大学生的稚嫩和过于潮气的英俊。
她更青睐沈宗野那种异性。
那种禁于克制之下的英正和绅士,却充满暴徒般的恣野。
对面的男生看向梁然身后,眼睛一愣,整个人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有一种紧张的被迫。
梁然回过头。
沈宗野站在她身后,他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像携裹着阴雨天的冷冽,淡淡扫了眼那个男生,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修长卓立的身躯却有强大的压迫感。
这哪里还是昨天晚上垂着视线,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你喝酒吗?”梁然问。
“不喝,走吧。”
梁然点点头,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喝完,拎着包起身。
经过刚才那桌男生身边,她笑着挥了下拜拜的手势。
沈宗野走在前头,带着她穿出这家清吧,走向他临时停靠在路边的车子。
上了车,他等梁然系好安全带才发动引擎。
安全带勒得不是很舒服,梁然在座位上挪动,调整着舒服的姿势。
沈宗野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今晚喝多了吗?”
“没有,酒只有十几度。”
沈宗野没说话,拐过一个路口后才继续平静地问:“他们俩没送你?”
“嗯。”梁然不想解释。
乔思嘉和江凛自然是要送她,但她想让沈宗野来。
她想见他。
“你早上去接我我不知道。”
“没事,我顺路而已。”
梁然抿了抿唇,是这样吗。
她侧过脸去看沈宗野,他的侧脸在昏浅的光影下深邃立体。
沈宗野没有看她,只是依旧平静地说起:“林甄是你男朋友么?”
梁然看着沈宗野,他并不会迎上她的视线,专注看着路况。
一直到他的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梁然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下了车,梁然往电梯走去,直到沈宗野没有跟上,她回过头看他。
他仍坐在车上,降下车窗:“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沈淮宗。”
梁然淡淡叫他的名字。
他看向她,视线平静得像装聋作哑。
梁然说:“我想去你那里看看。”
沈宗野稍显意外。
梁然:“明天晚上我和嘉嘉要飞一趟东城谈个项目,我想把葡萄托你照看两天,你方便吗?”
“可以。”沈宗野略一沉吟后说。
“那你等我会儿,我带一下葡萄,把它送去你家。”
沈宗野坐在车上,指尖刮过方向盘,一下一下碾过的应该是他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只是在江凛那天组的局里冲动现身,闯入现在这一步。
沈宗野在想,他所做的决定到底对吗?
他在车厢里等了有二十分钟,车厢里的歌一直播完了六首。
直到滚轮碾压地板的声音传来,才让他在这片等待里抬起头。
梁然正拉着行李箱,拎着篮子里的葡萄走向他。
沈宗野下了车,来接梁然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又来接她手上的葡萄。
他的手指从她手指上掠过,她的皮肤温热,像从前每一次触碰时的柔软。
那些过往明明如同淬着毒,他明明在过往每一次的接触里厌恶极了她虚假的温柔,但是却在此刻意识到,如今连指尖短暂的接触都像是他站在绿野之上,仰视月亮的奢望。
第82章 第82章国王与夜莺
梁然在楼上除了收拾出差的行李,还卸完了妆,带好了葡萄吃喝拉撒的东西。
沈宗野说:“要准备这么多。”
“嗯,葡萄的猫条,玩具,猫砂,还有折叠床。”
沈宗野将车开到熟悉的大道,他家离梁然这里不堵车的话开车要四十多分钟,的确不近了。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沈宗野下了车,去拎篮子里的葡萄,梁然去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箱。
沈宗野只以为那箱子里也是葡萄的东西。
他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刷开电梯,打开房门,弯腰从玄关里拆开一双新的女士拖鞋。
梁然挑起眉:“谁的?”
“之前给同事们买的,他们在我这里聚过几次餐。”
“哦。”
梁然这才脱下高跟鞋,穿进这双拖鞋里,鞋子有些大,她脚趾往前跑,美甲是温柔的豆沙粉。
沈宗野的家是复式楼,层高不拘束,空间够高,客厅宽敞,装修是极简的灰米色系。
梁然扫过这里每一寸角落,没有看到女性居住的痕迹。
这套房子不算便宜,但梁然不去打探沈宗野的家境背景,她不需要去了解他更多的东西,那并不是她的性格,她也并不想把一些事弄成透明色。
沈宗野取出一瓶水为她拧开,让她在沙发上坐。
他打开葡萄那些东西,将小猫的折叠床铺开。葡萄在新环境里很疯,平时很乖的猫跳到了电视墙上,抓着电视表演起走平衡木。
梁然忍不住笑出一声,沈宗野听到她的笑声抬起头看到葡萄,也弯了弯唇角。
“他不是。”
梁然说:“林甄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在回答沈宗野刚才在车上的问题。
沈宗野微顿,猫咪的窝铺好了,他起身,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厨房洗手。
“他是我前男朋友。”
沈宗野应了一声:“嗯。”
梁然说:“如果我有男朋友,还来你这里,你觉得正常吗?”
“沈宗野,你在回避什么呢?”
“我没回避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沈宗野背对梁然,任水流从他手指间穿透。
梁然低笑了声,她的眼神昭昭,毫不避讳他的回避:“你是警察,你的心思比我清晰,你的智商也比我高,你的情绪也应该比我冷静。”
“但是你明明知道我愿意让你留在我家里,你却还要再问一遍林甄是谁。你明明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我现在知道了。”沈宗野回过身,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是那双眼底晦暗不明的深邃还是让梁然读不懂。
她从沙发上起身,拉起她的行李箱问:“我睡哪儿呢?从你这里回去很晚了,我明早不够睡。”
沈宗野这才知道那箱子里是梁然的东西,也才知道她的目的。
但他依旧很平静,既看不出拒绝,也看不出高兴,垂着视线将梁然带到主卧:“你睡我的房间吧,床单被子这些我只睡了一晚,有新的床单还没有拆,我需要找一下……”
“那就不用换了。”梁然回身看着沈宗野,“你睡哪里?”
“我睡沙发。”
梁然点点头,望着沈宗野。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桃花眼里像一片静谧幽深的湖泊。
沈宗野能招架罪恶的毒枭,但是他在这个静谧的眼神下却似乎无路可逃,直到这双眼睛有潮湿的热涌,又被她轻轻眨眼赶退了涌起的热潮。
她抿了抿唇,问他:“案子收网时很激烈吗?”
“还好。”
“董自新这么坏,肯定很难抓,怎么抓捕的?”
“南城宁城联合办案。”沈宗野一笔带过。
“那你受伤了吗?”
“我好了。”
“我看下你的伤口。”
梁然抬起的手僵在沈宗野后退的步伐下。
青年身躯高大,往后退了一步。
梁然低低一笑:“这么怕我?那我一定是说对了。”
她抬起手解开沈宗野的衬衫纽扣。
纽扣只松开一颗,她的手就被沈宗野按住了。
他看着她,可是此刻的他既没有警察的骁勇,也没有卧底时的凌厉,不像一个暴徒,也不像一个警察。
“你确定要脱我的衣服,看我的伤?”
“嗯。”
“梁然……”
“沈宗野,我想看。我想知道你的案子有多危险,我想知道你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梁然说,“我想知道我的出现在你案子里只是一个插曲,还是打乱了你原本有序的计划。”
梁然说完,解开沈宗野的衬衫纽扣。
他没有在回避,那只按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终于痉。挛似地松开。
梁然看到了他左肩紧实的肌肉上子弹打出的瘢痕,还有他腹部壁垒起伏处也有一条手指长的刀痕。结的疤这么粗,当时伤口一定很深。
梁然一动不动,微垂的睫毛有凝视的颤动。
她抚摸他肩上的伤痕,嘴唇落在伤疤上。
沈宗野痉。挛似地握了握手掌,手臂上青色的筋络越加明显。
梁然吻了这道伤疤,又吻上他的喉结。
沈宗野呼吸一滞,捏住梁然双肩看着她。
梁然弯起唇:“我想起我第一次装醉的时候,你把我送到酒店的前台直接就走了,我太蠢了,当时意识不到其实你那个行为本来就不像个罪犯,哪有一个罪犯会对送到眼前的异性无动于衷呢。”
“沈宗野,你有在从前的某一次里对我产生过感觉吗?”
沈宗野说没有。
他的眼睛很真挚,梁然信他的话,因为她也没有过。
那个时候她明明在扮演深情,但是每一次都恨透他了。人的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竟然会在知道他是一名缉毒警察后为他的安危担忧,对他的伤痕怜惜。
梁然从不忽略她内心的情绪,她是个遵从情绪的人。
她吻了沈宗野的唇,很浅的触碰,她看着他说:“现在呢?”
沈宗野喉结滚动,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海域,他时刻将理智悬在警戒线上。
梁然脸颊微仰,吻他薄唇,手指抚过伤口的疤痕。
她的气息像盛夏里的热风潮涌,太过热烈地摧毁一座丰伟的碑。
沈宗野僵硬的身体倏地不再被动,反客为主,侵略闯入她唇齿。
他将她抱到身后的桌上。
她曾经问过他听没听过国王与夜莺的故事,而现在,国王向夜莺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梁然仰起脖子,痉。挛似地抱紧他头颅。
……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时,梁然被葡萄抓门的声音吵醒,猫咪在门外一会儿喵呜叫,一会儿咕噜咕噜响。
梁然掀开被子起床,看到客厅沙发上折叠得像豆腐块的空调被,轻轻挑了挑眉。
真能忍,这个男人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客厅里飘起食物的香气,沈宗野端着粥走出厨房,看了她一眼说:“洗漱完来吃早餐吧。”
“嗯,早上好。”
“早上好。”
梁然洗漱完,简单化了个妆坐到餐桌前。
沈宗野煮了鸡丝粥,做了三明治,里面夹了煎蛋和培根,都是他早上做的。
梁然将中间的生菜叶取下:“我不吃生菜。”
“嗯,我记住了。”沈宗野用筷子帮她夹掉。
两人吃起早饭,沈宗野问:“你在美国哪个州念的书?”
“费城,宾大。”
沈宗野知道梁然很优秀,但是不知道她毕业于宾大:“很厉害。”
吃过早饭,沈宗野开车送梁然去上班。
沈宗野说:“晚上我来送你?”
“好啊,晚上见。”
……
今天的工作在好天气里结束,晚上时,沈宗野跟江凛来接梁然和乔思嘉,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开车驶去机场。
到了航站楼外,乔思嘉和江凛在拥抱,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江凛亲了亲乔思嘉额头。
梁然站在沈宗野车前,两人没说什么,只是聊起猫。
梁然说葡萄最近爱吃西瓜,但不能是冰镇的,常温就好。沈宗野耐心听着,点头。
风吹起梁然的头发,她说完这些停下,时间流淌在这段安静的空白里。
沈宗野看了下腕表:“办理值机了吗?”
“线上办理了。”
“那也差不多了,进去吧。”沈宗野说,“到了发个信息,回南城了我来接你。”
“嗯。”梁然弯起红唇。
这趟航班是宽体机,公务舱的两个座位并排,梁然躺在座椅上敷着面膜,乔思嘉的眼神有些暧昧地落在她身上。
“你和沈淮宗有情况吗,你的猫托他照看了?”
“我请他帮我养两天。”
“真奇怪,葡萄还挺喜欢他?”
梁然抿了抿唇,嘴角有极轻的笑意。
她没有跟乔思嘉提起过宁城的秘密,也许江凛是知道的,但事情涉及案子,又那么危险,如今已经过去了,她便没有向乔思嘉解释。
“你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乔思嘉挤眉弄眼,“怎么样,姐妹没坑你吧。”
“嗯,我喜欢这种类型的,他的手部线条我很喜欢。”
梁然不否认她欣赏沈宗野的身体,那种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她很喜欢,还有他禁于欲望深处的克制,她也迷恋。
乔思嘉很替梁然高兴,梁然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而且她们俩还是闺蜜,沈宗野又是江凛的发小,这种像带着小说里天作之合的缘分自然令人感到欣喜。
“但我看你们道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肢体语言,沈淮宗这么性感的外表原来骨子里还挺老实的,挺正派含蓄的一个人嘛。”
梁然微微挑眉。
正派,含蓄?
似乎不太符合沈宗野,但又有一些类似。
她的脸颊敷着面膜,不知道是飞机狭窄的空间里憋闷的滚烫,还是因为想起脑子里的画面。沈宗野的确含蓄又正派,可是他绝对不算乔思嘉所说的老实,他的吻咬温柔又粗野,染上夜色的眼眸野心昭昭收纳她的颤。栗。
她想起上一次在宁城,那一次和昨晚很像,却又和昨晚不一样。他跪在她身前,昂起国王的头颅,发梢扎在皮肤上的痒仿佛仍清晰可触……
座椅有些不舒服,梁然拉过毛毯盖住短裙下的双腿,机舱空间太憋闷,梁然身体有些热,向空乘要了一杯加冰的凉茶。
不明所以的乔思嘉:“我也来一杯。”
飞行旅程还有一个半小时,梁然和乔思嘉闭上眼睛休息。
下了飞机后,手机恢复了信号,很多工作信息震动着闯进来,沈宗野的消息在置顶的最上方。
梁然点开。
他说:「葡萄爱吃西瓜,这句话怎么也有点好笑」
文字下面带着一张照片,是白色的猫咪按着一块西瓜在啃。西瓜去了皮,没有籽,果肉红艳,甜滋滋的汁水溢在沈宗野手指上。
葡萄爱吃西瓜,是梁然上飞机前说的话。
走出航站楼,月光满地,一轮月升在夜空,晚风吹起梁然笑着的眼睛。
第83章 第83章“嗯,我喜欢他。”……
梁然出差只去两天,回程的飞机也是在深夜。
沈宗野这段时间都在休假,是局里给他的奖励,也是希望他休养好身体。
沈宗野最近便只是在同事需要他帮助时才赶去局里。
他在家给葡萄做了牛排,照着网上一个宠物医院账号推荐的食谱,葡萄倒是挺喜欢吃。
还是中午,沈宗野看了眼腕表,梁然的飞机是晚上十点半落地。
沈宗野清理起猫砂盆,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是谢天明的电话。
“沈哥,你是去找梁然了吗?”
沈宗野掀起眼皮:“怎么这样问?”
“林甄你还有印象吧?他来局里了,昨天他就来了,今天又来了,我才知道他是来找你。”
谢天明也在带薪休假,只是他住在宿舍,局里的事便第一时间知道。
他昨天看见林甄时不以为然,但是今天又看到了林甄。
高挑帅气的青年坐在大厅里,像是等着人,王局见到他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有事,他也没说。直到刚才有人从林甄身边经过,应该是林甄认识的,林甄便问他沈宗野在不在。谢天明中午出门吃饭,刚好听到。
“他怎么会找你,是不是因为梁然啊?”
沈宗野开车来到了局里。
林甄依旧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椅子上,青年身高腿长,长相帅气,浑身低调的衣着也掩饰不住贵气质感。
沈宗野走到他身前。
林甄见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宗野:“你找我?”
林甄:“是,我来找你。”
沈宗野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林甄跟上沈宗野的脚步。
两个青年在食堂外的花园停下。
已经过了饭点,这里没有同事经过,很安静。
林甄开门见山:“你别害了梁然。”
沈宗野迎着林甄的视线,即便已经猜到可能是这个原因,他也很平静礼貌地听着。
“她和你说过她跟我恋爱时被一个吸毒吸嗨了的男生报复,被绑架的事吗?”
沈宗野怔住。
他的怔神让林甄多了一种上风的感觉,林甄冷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绑架过,是因为我当时的职业,从那后我们就分手了。沈警官,梁然不会接受一个职业风险系数这么高的男朋友,尤其还是你,省厅屡立战功的缉毒精英。”
下午两点的太阳悬在头顶,很是热辣。
沈宗野一个人站在阳光底下,一阵热风吹来,密不透风贴在脸上,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谢天明从楼上下来,刚才他一直在窗口偷偷瞧着:“怎么回事啊,都聊了什么?”
“没什么。”沈宗野转身往台阶上走。
谢天明一激动说起了雾城方言:“真勒服了,连我也不讲,我难过得要死老!”
沈宗野微微一顿:“我和梁然走近了,他来劝我一声。”
“呵呵,他脑壳有病迈?关他啥子事情,你喜欢梁然就要给她说,别人说一哈你就退缩?”
沈宗野回到了家。
谢天明跟着来了他家,一进门发现葡萄也在,高兴坏了,使劲薅起小胖猫,但他也明白过来林甄为什么要找沈宗野了,梁然连猫都放到这里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你们同居了?”
谢天明是个对感情的理解很单纯的少年,问这话时也只是在替沈宗野开心。
沈宗野说:“没有,只是帮她照看两天葡萄。”
“才照看两天啊,今天是第几天?让梁然把葡萄给我也照顾两天呗。”
“我明天把猫还给她。”沈宗野说。
谢天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是他也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怎么劝动沈宗野,他觉得江凛是沈宗野的发小,应该足够了解沈宗野,于是打了电话告诉江凛。
到了晚上,沈宗野也没有起身出门的意思。
谢天明看着手表:“快九点了,你该开车去机场了吧。”
沈宗野看了谢天明一眼。
“我问江凛了,江凛告诉我的。”
沈宗野说好了今晚去接梁然,看架势现在又不去了。
沈宗野起身说:“陈海找我帮他对个监控,我先去局里了,你走吗?”
谢天明幽怨地看了眼沈宗野,将葡萄从膝盖上放下,去玄关换鞋说:“我才不跟你一起走,好好的假放着不休息,还去加班,脑壳有病!”
沈宗野抿了抿唇,谢天明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一种安静,一种无法让人平静下来的安静。
沈宗野将葡萄的猫条添了一些,关上房门离开了家。
从家里通往局里的这条路开过很多次了,他应该是无比熟悉的,但是今晚却像走在陌生的大道上,会像迷失,看不清前路,迷茫到拐错了方向。
沈宗野将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灯。
他沉默地取出一支烟,却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借烟驱愁的状态,将烟塞回了烟盒里。
林甄说“跟她在一起,你只会害了她”。
高挑的青年说这话时眼里带着警告,那股深藏的感情沈宗野不是看不到。
林甄喜欢梁然,他能看出来。
如果换作别人来警告他别的事情,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林甄说的人是梁然。
如果沈宗野干着一份别的工作,哪怕身份再低,收入再不值一提,他也不会这么退缩。
可是,他的工作是干缉毒,因为缉毒,他的爸爸妈妈离了婚,他的爸爸38岁时牺牲了,他的妈妈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们的感情曾经那么好,但是他们却过得并不好。
他生日那天,谢天明喝着AD钙奶问他:“你请不请梁然啊?”
沈宗野没有请梁然。
明明在抓捕董自新那天,他将装置有炸。弹的车开向山崖时就想过他想在生日那天见到梁然,但是真的到了那天,他还是没有主动去联络梁然。
他没立场,也没资格。
江凛组的那个局,他犹豫之后去了。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在想,他那天闯入那个局里到底对不对。
他干着一份危险的工作,甚至这不算是一份工作,是他不可撼动的信仰。
他把生命都交托给了这份信仰,那他又能给梁然什么?
梁然住在他家里的那天晚上,她颤。栗地咬着红唇,望着他时那双眼睛漂亮又性感,她在他耳边颤着嗓音说现在换她帮他,他拒绝了。
是他在害怕,他不敢这样轻易地占有她,干缉毒的他们好像连正常人都不算。
沈宗野坐了很久,直到一个电话打入进来。
“你好,沈先生吗,您不在家么?您的鲜花给您送来了,抱歉时间有些晚了,我按了门铃您没开门。”
是沈宗野白天订了一束花,原本准备接机时带给梁然的。
沈宗野淡淡说:“我不在家,麻烦你就放门口吧,谢谢。”
沈宗野重新发动引擎驶入了夜色里。
这片夜色遥遥无尽,一架飞机划过城市的上空,落停在广阔的跑道上。
……
接机口等着一排来接机的行人。
梁然拉着行李箱,和乔思嘉脸上的甜蜜相比,她神情平淡,没有太多变动的情绪。
手机有了信号后她就收到了沈宗野的信息,那个中午还在问她“航班没有延误吧”的青年晚上时来了微信,说他要加班,不能来接她。
梁然以为沈宗野是真的在加班,如果他只是在工作倒无所谓。但让她不太愉快的是他简短的文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一句抱歉或者安慰。
她觉得她不应该多想,直到在接机口看到了谢天明。
青年久违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他和江凛站在一起,梁然便瞬间知道了他也是一名缉毒警察。
“嫂子!”谢天明朝梁然挥手。
梁然走到他身前,他忙接过她的行李箱。
“嫂子,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谢天明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小声,是江凛说了乔思嘉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别透露太多案件的消息。
但乔思嘉还是听到了那声很热情的“嫂子”,凑过来问:“你认识然然呀,是沈淮宗让你来接然然的?”
“是啊。”谢天明笑。
谢天明开了车来接梁然,梁然和乔思嘉他们分别,坐上了谢天明的车。
“嫂子,我车买的便宜,你别嫌弃。”
“当然不会,谢谢你来接我。”
梁然坐在副驾驶,谢天明将车开离了拥挤的车道后才说:“嫂子,你喜欢沈哥吗?”
梁然抿起唇:“嗯,我喜欢他,但是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我?”
“我就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既然你喜欢那就OK了,我一定为了你俩的关系全力以赴。”谢天明说今天林甄来找了沈宗野。
梁然听完,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沈宗野没来接她的原因。
她有些想冷笑,轻轻挑起了眉。
两天前还帮她达到体外的男人转眼又变了脸,真是比她还要无情呢。
谢天明说是因为沈宗野觉得他的工作太危险,不想给她带来什么拖累。他实际也是喜欢她的,哪怕隔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沈宗野也一直在惦念她。
谢天明问梁然要去哪里,梁然说沈宗野的家。
谢天明当即笑着表示:“OK,全力送到!你的使命我必答!”
这句全力送到的意思是把沈宗野全力送到。
谢天明将梁然放到小区门口后就开车往局里赶了。
梁然推着行李箱上了沈宗野家的电梯,手上是谢天明给的门禁卡,谢天明偶尔会在周末来沈宗野这里,有过他的卡。
到了沈宗野家门口,梁然一眼看到了那束靠在门角的红玫瑰。
明亮的地板折起干净的灯光,红玫瑰安静地盛放。
梁然弯起唇,弯腰抱起玫瑰,花的香竟然有丝甜气儿。
她输入起谢天明告诉她的密码,进了房间,和葡萄黏了一会儿,轻车熟路地换鞋,洗澡。
长廊上是沈宗野的脚步声。
沈宗野是在听谢天明刚才回局里说葡萄吃西瓜吃吐了才匆匆赶回来的。
沈宗野打开房门,看清客厅亮着的光,玄关处梁然的高跟鞋,才回过神他被谢天明骗了。
餐桌上放着那束红玫瑰,浴室里传出水花声。
沈宗野走进卧室,梁然的行李箱平放在地板上,床上扔着她的衬衫,短裙,女士内衣。
他抿了抿唇,走出卧室时梁然正好站在门口。
她的长发乌黑,洗过后更卷,带着潮湿的水汽。盛夏里她身上是极薄的吊带睡裙,灯下泛起真丝的缎光。
她看着他,盈盈笑起。
沈宗野移开了视线,回避着她的笑。
梁然的唇弯起得更深。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遇到困难她只会选择迎难而上。
她看上的,又怎么会放过。
第84章 第84章让月亮降落
梁然说:“你回来了。”
“嗯,江凛送你过来的,还是小谢?”沈宗野问。
“小谢。”梁然说,“小谢叫什么,他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沈宗野没说话,从梁然身旁侧身经过,走出卧室去了客厅看葡萄。
他蹲下收拾猫砂盆,小胖猫活蹦乱跳,哪里有半分吐的迹象,他还真的以为是他这两天西瓜喂多了。
梁然靠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东城这两天天气不好,我们去的时候都下雨,回南城的飞机上窗外月亮圆圆的,我就知道南城白天一定是晴天。”
沈宗野没说话,只是清理好了猫砂盆,换上干净的猫砂。
梁然莞尔:“下了飞机,月光真美,和我走的那天一样。你还记得前天的天气吧?”
沈宗野放下铲子的手顿住,他依旧背对着梁然,但是终于不再沉默,终于开口:“梁然,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抱歉。”
“哪天晚上啊?”梁然的桃花眼很无辜,“你说你帮我的那次?”
沈宗野在收拾葡萄的玩具,捏紧手上的蓝色小鱼干,他的手背上鼓起青色的脉络。
“没关系,我很快乐。”梁然说,“只是今晚没有看到你去接我,有点遗憾。”
沈宗野背对着她,无声的停顿里继续收起葡萄的玩具。
他想明天一早把梁然和葡萄都送走,这场仰视月亮的野望就到此停止。
梁然却依旧笑着在说:“你看,外边月亮好圆满。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月光满地的夜晚。”
沈宗野收完了玩具,起身去洗手,准备离开,将房子让给梁然今晚居住。
他在厨房擦拭手上的水珠时,梁然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沈宗野呼吸猛地一滞,按住梁然的手。
他转过身,梁然仰起的眼睛清纯无辜,带着盈盈的笑。
“梁然……”
“沈宗野,你喜欢我吗?”
沈宗野紧闭着薄唇,回避着这个答案。
梁然问:“林甄来找你做什么?”
她没有等他开口,笑着说:“林甄是我前男友,不是我现男友,他没有资格去找你。”
沈宗野终于说:“可我有立场听。”
“那你听到什么了?”
“梁然,我没办法给你稳定,我的职业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清是今天还是明天,还是哪个时候带给你危险。”
“就是因为这个?”梁然好笑,“我以为是情天恨海那种跨不过去的深仇大恨呢。我不觉得你的职业有什么,如果有危险,我自己会躲避或者撤离。”
沈宗野有些不明白,紧望着梁然。
梁然在他紧切的眼神里逐渐敛下笑:“你不会觉得发展了一段关系就要结婚吧?”
沈宗野彻底不明白她,张了张唇。
梁然有些失笑,但她不介意将话说明白:“你喜欢我吗?”
沈宗野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在闪烁。
她说:“我喜欢你,我想了想,我还蛮喜欢你的。你的职业的确不是我会选择的伴侣条件,但是不影响现在我对你的喜欢。”
沈宗野好像懂了,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有一次卧底时被毒贩用枪试探身份,子弹从耳际擦过,生命从惊险趋于安定的过程。他的心脏此刻就是这场惊险的过程,却在她的一席话里再也无法安定。
他好像是理解了梁然的意思,可是依旧不太明白。
沈宗野张了张唇,喉头紧涩发痛。
梁然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她后退了一步,有些自嘲,也失笑地说:“你不愿意?”
她沉默了很长的几秒:“你的职业确实不是我选择伴侣时会考虑的职业,但是没关系,你不喜欢就算了。”
“抱歉,我去收拾葡萄的东西,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梁然绕过岛台,去收拾落地窗前葡萄的东西。
折叠床有些厚重,她蹲下身拆起暗扣,小胖猫被赶到沙发上,懒洋洋地窝在柔软的毛毯里扫扫尾巴。
梁然费力地折着那些发紧的暗扣,裙摆绕到地板上。
沈宗野的视线穿过客厅昏黄的灯光,紧紧望着这道纤细的身影,卷发滑落在她莹白的皮肤上,她有些费力地折起葡萄的折叠床。
沈宗野喉头紧涩发痛,直到梁然费劲地将折叠床和玩具装好,他大步走过去,握住她手腕。
梁然看着他。
沈宗野迎上她的眼睛。
月光从落地窗外洒落在她长长的卷发上。
“你没有了解过我的收入,我的兴趣爱好,我的家庭,也许我有很多缺点……”沈宗野终于开口,他的嗓音发紧干涩。
梁然也终于弯起唇角:“人都是立体的,是个复杂的生物。我并不想要去看你的另一面,停在这浅薄的喜欢上就好了,沈宗野,你说呢。”
她勾住他后颈,吻他薄唇。
沈宗野紧绷的脊背终于不再僵硬,他撬开她唇齿,粗野地侵入,鼓起青色筋络的手臂从她裙摆下穿过,横抱起她走进卧室。
在东山看海的那个除夕,他们从死神身边擦肩而过,沈宗野将梁然从死亡的边缘夺回。
那条海岸线上,海浪凝结成冰封的白雪,夕阳落在海面,凌厉的风吹起梁然的头发。
沈宗野心动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秒,所有她虚假的伪装全部像海潮填满他脑海,他无法否认,他喜欢梁然,喜欢到愿意为了斩断所有与她安全有关的危险,去挨向邬道那一刀。
如果只需要付出他单向的痛苦,就能让月亮临时降落。
那他甘愿。
凌晨三点,夜色极深,月光放肆地明媚。
沈宗野眼里还是会震撼,排山倒海的愧疚。
“你是第一次……”他忽然就后悔了。
梁然挑了挑眉,枕在他手臂上,闭上眼:“难道以前你没相信吗?”
那时候她戏做得那么真,沈宗野自然没信,何况他知道林甄,早就默认接受了她的一切。
后悔已经晚了,事实全部发生了,沈宗野握了握拳,拉过梁然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吻了吻她手腕。
“睡吧,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沈宗野……”
“嗯?”
梁然累极了,已经睡了过去。沈宗野静静看着她,吻了吻她额头,一动不动拥着她很久,直到梁然沉沉地睡着。
沈宗野小心地起身,系着慵懒宽松的睡衣纽扣,坐到客厅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
葡萄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眯眯眼惬意地冲他喵呜叫了一声,漂亮的小胖猫懒洋洋地继续窝在沙发上睡觉。
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支细支烟,沈宗野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透白,月亮逐渐消失在这场即将透彻的白昼下。
月亮短暂地为他降落过,就足够了吧。
……
梁然早起时,餐桌上是沈宗野做的早餐,两碗红糖黑米粥,一碟蒸饺与水煮蛋、玉米。
红糖黑米粥很稠,昨晚他们睡得那么晚,梁然不知道沈宗野几点起来熬的粥。
“粥是成品还是你做的?”
“我做的,你不喜欢吃甜的?”
“没有,挺好吃的。”梁然问他,“你起得很早吗?”
沈宗野笑了下:“还好。”
“你好像很会做饭。”
“以前给我家人做过。”沈宗野说,“快吃吧,今天你上班迟到了。”
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半了,梁然说:“迟到就迟到,反正我是老板。”
沈宗野好笑地抿起薄唇。
梁然没有顺着沈宗野的话去问他的家人,这段关系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之间维系这种单纯的喜欢就可以了。
吃过早餐,沈宗野将梁然送到公司楼下:“我回去收拾你的行李,把葡萄送到你那里。”
梁然挑起眉:“沈宗野,你在赶我走么?”
“当然不是,你住我那里太远了。”
梁然这才面色稍霁:“嗯,你也可以等我下班了一起和你收拾。”
她看着他,终于笑了下,桃花眼里很温柔,这种温柔梁然面对梁悦时才会自然地显露,她自己自然看不清此刻这双温柔的眼睛。
沈宗野坐在车上,也深深看她一眼:“去上班吧。”
梁然走向了电梯,直到回头朝通道口望去,沈宗野也依旧停在那里,目送她进电梯。
乔思嘉对于梁然这个素来不会迟到的工作狂人今天破天荒地迟到,感到非常震惊,尤其是梁然走进办公室时如沐春风,眼睛里是微笑的。
“然然,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和他在一起了。”梁然没有隐瞒乔思嘉,笑着给出答案。
乔思嘉太意外了,也很开心,她觉得梁然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为当初给他们牵线的决定感到正确,脸上挂着很有功劳的得意。
这会儿不是聊闺蜜间私事的时候,出差回来要推进的项目亟待处理,梁然和乔思嘉开完会,才在午饭的间隙里聊起天。
公司楼下的一家餐厅,乔思嘉和梁然两个人在吃午饭。
乔思嘉眼神颇有些暧昧:“验收成果怎么样?”
“你好八卦。”
“跟我说一下嘛,我的都跟你说了。”
“我很满意。”梁然说。
她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清冷理智,日常给人高不可攀的印象,聊起隐私还是会觉得脸颊生起一抹烫。
但是她确实对沈宗野很满意。
那个在宁城把心理阴影演得那么逼真的青年,和她眼里诗意的暴徒原来极似,他可以撑起狂风暴雨,也能温柔地把粗野本性克制在欲望下。
乔思嘉替梁然高兴的同时又有点疑惑:“你不是不喜欢他职业嘛,现在想通了?”
“我是介意他职业,但是我不用去改变他。”梁然淡淡抿唇,“改变我自己的观点就好了,及时行乐就够了。”
乔思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你没来真的?”
“什么是真的?”
“你不是真喜欢沈淮宗吗?”
“我是真的喜欢他。”梁然说,“但我也更爱我自己,我不会允许他打破我的规则。”
乔思嘉看着淡定的梁然,终于懂了她的意思,乔思嘉心情有些复杂,但也转瞬就能理解梁然:“好姐妹,我得向你学习。”
“你没问题,是我太恋爱脑了。今天起我就向你好好学习!”
不过乔思嘉还是默默向沈宗野默哀了三秒钟,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会被美女短择,人真的是个复杂的生物。
第85章 第85章越界
沈宗野送完梁然就回到了家。
先是收拾好桌上来不及清理的早餐,又喂完葡萄才走进卧室。
梁然早起时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她只是随手把被子铺平。
沈宗野打开窗,掀起薄薄的空调被。
床单上一团凝固的血渍,像一朵盛放得极致灿烂的玫瑰。
沈宗野将一切都收拾干净,带上葡萄回到梁然的家。
季阿姨是有些意外的,看沈宗野将葡萄带回来,看葡萄对沈宗野这么熟悉,默懂了一切。
不过沈宗野很守规矩,在梁然这里只坐在客厅和葡萄玩。
季阿姨提前完成今天的工作便又向梁然请了假,并且在微信上说:「沈先生真是一个礼貌的人,身上一股正气,是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季阿姨离开后,沈宗野收到梁然的微信。
她说:「我想请小谢吃顿饭,你看可以吗?」
沈宗野打字:「可以,我联系他」
……
城市华灯初上,在夜色下宛如绚烂的霓虹城堡。
离谢天明的宿舍比较近的一家火锅店里,三个人吃着这顿晚饭。
沈宗野和梁然坐在一头。
谢天明坐在对面,汤里滚滚升起的白烟也遮不住对面两个人眼睛里的笑,谢天明可傲娇了,有种开国元勋的自豪感。
梁然说:“多吃点,沈宗野说你喜欢吃这家的火锅。”
谢天明:“跟我们老家一个口味,嫂子你能吃辣吗?”
锅底点的鸳鸯锅,红汤那边是重辣,梁然吃的番茄汤底,她也会在红汤那边夹菜,但是吃得太辣了会忍不住咳嗽。
这会儿又吃了一块谢天明推荐的麻辣牛肉,忍不住捂着纸巾咳起来。
沈宗野连忙给她倒一杯西瓜汁:“吃不了就别听他的。”
谢天明也忙把大麦茶水递给梁然。
梁然恢复过来,这顿饭吃得算是热火朝天,她脸颊一片红潮,灯下皮肤格外莹白。
梁然聊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谢天明也是化名吗?”
“是啊,我真名太响亮了,嫂子还是随便叫我吧。”谢天明说。
沈宗野告诉梁然:“他真名叫谢帅帅,是很响亮。”
谢天明瞬间炸毛了,本来就觉得他自己的名字不够英勇,所以每次卧底回来都会用上好久的卧底名:“沈哥你别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小心我找嫂子揭你老底。”
沈宗野继续说:“谢帅帅嫌他的名字不够硬气,每次在局里都听不得别人喊他帅帅,必须喊他谢帅。”
梁然弯起唇。
谢天明看沈宗野看得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马上揭你老底!”
沈宗野很无辜地看着他:“你还想吃什么,我用食物堵你的嘴。”
梁然忍俊不禁。
这顿饭愉快地进行到尾声,沈宗野起身要去结账,梁然说:“我来吧。”
“没事,我去。”
梁然没再和沈宗野坚持。
谢天明回头看了眼沈宗野,笑着对梁然说:“嫂子,能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真的替沈哥感到高兴,当然我也很佩服你,你真的很勇敢。”
梁然觉得有愧:“我不算一个勇敢的人。”
“哪有,我们办案会遇到很多受害者家属,他们都很恨毒贩,但是没有人像你这样勇敢。”
梁然:“但我的事迹也不值得被宣扬,我是反面列子。”
谢天明笑起来。
那边收银台排着几人在结账,沈宗野还等在后面。
谢天明看着沈宗野的背影说:“嫂子,向邬道知道你多少事?”
梁然不太明白。
谢天明:“向邬道是不是知道你的信息,或者能查到你的真实信息?”
梁然想了想:“他知道我在南城曾经念过的大学,想查的话也算容易。”梁然不明白谢天明问这个做什么,“沈宗野告诉我他很早就被捕了,在转运的途中被一辆货车撞到了他乘坐的警车,当场身亡。这是毒贩的灭口手段吧?”
谢天明点头:“他是没了,被灭口了,但是他本来不会这么早落网,是因为沈哥。”
谢天明将沈宗野为了梁然的安危才提前布局,亲手把向邬道抓捕的事告诉了梁然。
谢天明还想揭沈宗野的老底,想说沈宗野那根残疾的大拇指,但他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说完之后似乎只剩下道德绑架的意义了。他犹豫了下,没有再说出真相。
沈宗野也结完账回来,手上拿着收银员送的一瓶AD钙奶,他递给谢天明,谢天明笑着接住。
离开的车上,梁然闭着眼睛。
沈宗野开着车,偏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没有睡着。
等红灯的时候,他的手牵住梁然,指腹一下一下抚过梁然的手指,十几秒的信号灯变换,安静又漫长,他松开手,在绿灯亮起时认真开起车。
梁然睁开眼睛。
沈宗野说:“困了?”
“嗯,碳水吃多了,有点犯困。”
沈宗野:“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不想回去,先去商场吧。”
沈宗野将车开进商场的车库。
下车前,他想了想,还是戴上了一只口罩。
梁然失笑:“是怕被坏人看到你的样子?”
沈宗野点点头。
他是怕拖累梁然。
梁然笑着说:“那给我一只,我也戴。”
他们两个人戴着黑色口罩,梁然还将太阳镜掏出来架上,毕竟两人外貌条件实在优秀,走进专柜有种名人低调来扫货的架势。
梁然走进了男装区,在挑拖鞋。
沈宗野说:“不用买这么贵的。”
梁然犹豫了下,还是尊重了沈宗野,走出专柜,换了一家店。
但沈宗野却在一家专柜门外望见一条蓝色的长裙,他牵着梁然走进去。
“你试试。”
梁然好笑:“给我买吗?”
“嗯。”
梁然大大方方看了眼吊牌,1后面还有四位数,她不太想花沈宗野的钱。
沈宗野已经在让柜员找她的尺码。
梁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去试了这条裙子。
是条连衣裙,上半身是白底蓝黑格子,拼接着下身干净的蓝色长裙,梁然穿着很合身,完全是她身上高知清冷的气质。
只是这么一条裙子就要花沈宗野这么多工资,梁然于心不忍。
拎着裙子离开时,沈宗野又给她挑了一款包,有点像之间老万被捕那晚,他扯断了链条的那个包包。
梁然小声地问沈宗野:“诶,你不会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记得吧,你记忆力这么好?”
沈宗野轻轻挑眉。
梁然还是小声地说:“这个包包要你好几个月工资了,我不想买,我包很多。”
“我有钱。”沈宗野说。
拎着盒子走出店,梁然终于对沈宗野充满疑惑:“你一个月到底多少工资啊,干缉毒很挣钱吗?”
沈宗野好笑,干缉毒当然不挣钱,但是他这些年没地方花钱,他自己也没有物欲,这么花钱买东西还是挺开心的。
“你回答我。”
“我念警校的时候寒暑假就去赚钱了。”
“做什么赚钱?”
“当家庭教师,教格斗,防身术。参加比赛,教人射击……”
“还教人射枪?”
“射箭。”
“你还会射箭?”梁然眼里有些惊艳。
沈宗野难得在她眼里看到这么丰富的神态变化,愉悦地勾起薄唇。
经过一家名表专柜,梁然拉着沈宗野要进去。
沈宗野说:“给我买?我有手表。”
“可我想送给你25岁的生日礼物。”
沈宗野一怔,笑着说:“那就把之前送给我的给我吧。”
梁然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回到梁然的家,葡萄早就在门口守着他们,竖起的尾巴扫啊扫,愉快地叫了好几声。
梁然拿出刚买的男士拖鞋让沈宗野换上,又去盥洗室里摆放好他的电动牙刷,她选的剃须刀。
添置好沈宗野的用品,她重新拿出了沈宗野之前还给她的那个盒子。
她最先拿出来的竟然是那条沉香珠串,那六颗蓝色翡翠在灯光下寒光凛凛。
她将手串戴在了沈宗野手腕上。
沈宗野抿起薄唇。
梁然打开那只手表:“再送你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你当初本来也是送给我的。”
梁然弯起唇。
“你最近休假,就在我这里住吧,等你上班再说。”
沈宗野:“嗯。”
梁然又去书房打开电脑,处理了两份文件才回到卧室。
沈宗野正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他发梢有些湿润,系着梁然今晚买的浴袍。
梁然喜欢看沈宗野系腰带时抿着薄唇,下颔微昂的样子,她喜欢他行走间肆欲张驰的肌肉线条。
梁然站在房间里,就这样望着沈宗野。
他停在她身前,理了理她耳边的卷发,抿起薄唇将她抱到床上。
他关了灯,安静地拥抱起她,手臂完全将她圈在怀里。
梁然在漆黑里抬起头。
沈宗野亲了亲她额头:“晚安。”
梁然挑起眉,他这么克制的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梁然的想法,沈宗野下颔抵着她额头:“你……你还疼吗?我怕你会疼。你昨晚没睡好,先睡吧。”
因为疼痛,梁然昨天晚上疼出了眼泪,而沈宗野当时后知后觉,竟没有第一时间往那方面想。
他离她太近,那股低沉的嗓音撞击在喉头,声音有一点嘶哑与克制。
梁然打开了灯。
沈宗野被光刺得眯了眯眼。
梁然扯掉他浴袍的腰带。
沈宗野睨着她,眼眸有危险的气息。
梁然却只是看着那条伤疤,刀口很深,流过很多血,谢天明说他是设计去抓向邬道才受的伤,为了她。而昨天晚上,她也才看到沈宗野腿上也有很多伤口,她问他,他全都只是说抓捕时落下的。
沈宗野似乎察觉到了她眼神的不寻常,系上了浴袍,遮住那条瘢痕。
梁然挑起眉:“钓鱼执法?”
“你上级知道你这么干吗,还是你们总局权力这么大,可以钓鱼执法?”
沈宗野听完就知道是谢天明透了他的底。
他淡淡说:“谁说是钓鱼,他们做尽坏事,我是在执法,我也正常过了豁免审查。”
梁然看着沈宗野,眼里还是有些气恼。谢天明说如果不是向邬道将她捅到了董自新那里,让董自新对她起杀心,沈宗野也不会犯这个忌讳。
她说:“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不想背负你这么重的行为。”
沈宗野点头。
他把视线垂下,不再敢看她。
梁然忽然觉得是不是她说的话过于冷血。
她沉吟了片刻:“我不是在责怪你,向邬道也只是知道我以前念的大学,跟我并不熟。”
沈宗野转移话题:“你以前那个发小,还有印象吗?”
“嗯。”
“她不是被吸毒的人随意在水杯里偷放了药,是向邬道做的。”沈宗野说。
那次向邬道及其手下被抓,但查不出向邬道贩卖大批毒品的罪证,几名手下就觉得可以趁机逃过死刑,供出了向邬道的罪行,其中就有关于梁然那个发小许希希的事。
许希希和另一个女同学的水杯里被加了药,都是向邬道默许的。
当时向邬道的场子不景气,就默许手下人干这种行为,钱赚得差不多了,准备收手时向邬道的手下看到许希希,觉得她一身名牌应该是富家女,这才拉了她下水,事后卖给许希希的药价钱也是暗中翻倍。向邬道当时觉得许希希家里太有钱,怕弄出事,才和她谈起恋爱,以爱的名义控制她。
梁然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宁城见到向邬道后我就猜到了,今年过年,我听到老宅的邻居说希希走了。”
许爸许母即便破产了也在寻找下落不明的许希希,后来在海边捡到许希希的鞋和遗书。
梁然虽然很早就放下了对许希希的友情,但那毕竟是发小,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童年和奇妙的青春期,即便后来感情被许希希一次次复吸折腾得差不多了,现在听到她的消息,梁然还是会有些压抑难受。
沈宗野抱住梁然,侧身将她揽到胸膛里。
梁然在他手臂上安静躺了会儿,忽然问起:“沈宗野,你为什么做缉毒警察?”
沈宗野微顿:“我爸爸是这个职业。”
“你受你爸爸的影响?”
“嗯。”
“那你爸爸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缉毒警察吧。”
“是的。”
沈宗野没再说什么,他把他的行为都守在梁然划给他的这个圈里,不越界。
他说:“梁然,睡吧,晚安。”
第86章 第86章“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难……
有了沈宗野在家里,季阿姨都不用再接手早餐的工作,梁然睡了一个超饱的觉,早起时看到餐桌上又是沈宗野做好的早饭。
葡萄和季阿姨都不在家,应该是下楼去玩了。
沈宗野在厨房洗手。
梁然身上还是慵懒的睡裙,穿过岛台,从背后抱住沈宗野。
他回头看见她,眸底的笑意似乎越来越浓烈。
梁然:“你笑什么?”
“你刚睡醒的样子有点好笑。”
梁然探出头绕过沈宗野肩膀,去看厨房光亮的墙壁,大理石上的人影哪里好笑了。
沈宗野忽然捏住她下巴,吻了她的唇。
他长驱直入地侵略,直到梁然气息有些急促才将她松开。
沈宗野眸底依旧带着浓烈的笑,他是觉得早起的梁然很可爱。
他以前没有在她身上见过这种可爱的气质,她永远悬于高处,是一轮不可指摘的月。
吃过早餐,沈宗野说:“你今天晚上正常下班吗?”
“嗯。”
“那我不能来接你了,我下午要去看望一个前辈,会在那里吃饭,可能得晚点回来。”
梁然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忙。”
梁然依旧由沈宗野开车送到了公司,乔思嘉也刚好开车停在他们后面,沈宗野便下车跟乔思嘉打了个招呼。
进到电梯里,乔思嘉眼神有些暧昧:“我看你今天精神状态蛮不错嘛。”
“嗯,昨晚睡得比较好。”
乔思嘉眼神更暧昧了。
梁然后知后觉,给了乔思嘉一记白眼。
忙完一上午的工作,中午两人在楼下餐厅吃饭时,乔思嘉看着手机,一边回江凛的微信,一边跟梁然说:“江凛他们到了,我没请假过去,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去。”
“什么?”梁然问。
“江凛和沈淮宗去看一个前辈啊,早上江凛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沈淮宗没叫你吗?”
梁然才想起来:“他跟我提了。”
不过沈宗野没有邀请她去,他好像很明白她定的界限,不会给她造成任何人际关系上的困扰。
乔思嘉却听成是沈宗野也邀请梁然一起去了。
乔思嘉说:“今天周五嘛,我不想撇下工作去,明天江凛老师的女儿结婚,我再和他去参加婚礼。”
梁然没说什么,吃着盘子里的西蓝花。
乔思嘉问梁然:“你说我送什么礼物好?”
“送红包。”
“红包要送,我是想再挑选个礼物嘛。这是江凛的射击老师,江凛是他的得意门生。”
梁然推荐了几样礼物,冷静干练得像处理工作。
乔思嘉忽然后知后觉,似乎在她说起江凛发来微信告诉她他们到了时,梁然是没有收到沈宗野发来的报备微信的。
乔思嘉小心翼翼地问:“沈淮宗没有给你发信息啊?”
“发什么信息?”
“他们不是到了地方嘛,沈淮宗不跟你报备?”
梁然觉得报不报备无所谓,沈宗野接受他们这段关系就足够了,他的人际圈子不需要跟她报备太多。
乔思嘉似乎有点生气,觉得沈宗野冷落了梁然。
梁然却反笑:“我觉得无所谓啊,我不干预他,他也不要干预我。如果他过多地干预我的生活,反倒触碰了我最开始的界定。”
即便乔思嘉思想也挺开明的,也还是会震撼于梁然这种想法。
“然然,你把他当炮。友吗?”
“当然不是。”梁然很认真地给出答案,“难道感情一定要爱得难分难舍吗,我觉得维系在愉快的层面就足够了。”
如果一段感情关系弄得太复杂,梁然不一定觉得那是愉快的。
回到办公室,梁然展开脚踏,短暂地在座椅上休息。
她看了眼微信,沈宗野的确没有给她发来过消息。
直到她午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置顶的沈宗野竟有三条信息发来。
梁然点开他的头像。
沈宗野发来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一只超胖的橘猫,一张是一只大黄狗。
照片里有蓝天白云,墙角结满果子的李子树,阳光很热烈。
沈宗野:「猜猜它们谁叫雪糕,谁叫可乐」
梁然轻轻抿起唇,打字:「猫咪叫雪糕,狗狗叫可乐?」
……
梁然的消息距离沈宗野发给她的时间间隔了有半个小时。
沈宗野已经在后悔消息不能撤回了,他觉得他打扰了梁然工作。
这趟他是和江凛一起来的,见的是他们一个叔叔,是他们爸爸的好友。
中午一起过来时,江凛一见到他就说:“她们俩看来是约好了要好好工作。”
其实江凛不知道,沈宗野压根没邀请过梁然一起过来。
他很清楚他和梁然的关系,守着她制定的规则。
直到终于收到梁然的回复,沈宗野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好笑地抿起唇打字。
「猜对了」
梁然:「需要我晚上来接你么」
沈宗野微怔,梁然的消息回得很快,也让他有些意外。
他说:「不用,我自己开车」
梁然没再回复他,直到傍晚才回他刚刚在忙。
沈宗野让她下班早些吃饭,视线重新回到饭桌上。
对面端坐的是沈知培和江凛爸爸的老同学程卫军,他们三个年轻时是最好的朋友。程卫军是一名出色的刑警,因为身体原因才在几年前从岗位上退下来,现在在郊区住着老房子,猫狗双全,养花养老。
院子里升起一轮明月,桌上是程卫军做的鸡鸭鱼肉。他和沈宗野喝着杯子里的白酒,偶尔聊到尽兴处,会和旁边给沈知培倒的那杯酒碰一个。
江凛不方便喝酒,就喝着果汁。
吃过饭后,程卫军摘了很多院子里的李子要江凛抬上车。
江凛在搬东西,程卫军在和沈宗野聊天。
他看着沈宗野那根残缺的大拇指,眼里有心疼,说起以前的事:“还记得你暑假陪我出任务的时候么,那时候你还给我提供过不少线索。”
那时候程卫军很照顾沈宗野,也有心带他历练,办案子总是把沈宗野带到身边,沈宗野虽然那时还只是警校的学生,但也真帮过他不少忙。
程卫军说:“小崽子,后悔吗?”
“后悔什么?”
“当初我劝你跟江凛一样干个刑警,你非要走你爸爸的路,现在一根手指没了,后悔吗?”
沈宗野说:“不后悔,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回头。”
程卫军一笑,杵着拐杖,抽起烟:“江凛说你也谈恋爱了,哪天你们俩把女朋友带来,我给参谋参谋。”
“有什么好参谋的,你是个老光棍。”
程卫军脸色一沉,操起拐杖就要打在沈宗野身上,沈宗野闪得很慢,但再慢的速度对瘸着一条腿的程卫军而言也是追不上。
沈宗野:“你自己都没经验还想劝后辈?你先谈个阿姨再说吧,我听江凛说你隔壁的阿姨就挺中意你。”
程卫军早年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女方也是刑警,在卧底查案的过程中被凶手杀害,程卫军这二十多年便没有再谈过感情。
正说着,隔壁的阿姨就进门来了,朝院子里张望一眼说:“你这两个侄子是真标致,不是说带女朋友来吗?
阿姨手上还有两捧栀子花,原本是想送给他们带来的女朋友。
“那你们将花带回去,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沈宗野收下了花,阿姨走后,沈宗野说:“我看这位阿姨人不错,您可别再孤家寡人了。”
江凛搬完李子,说明天来接程卫军去参加婚礼。
两人和程卫军打完招呼,开车离开了僻静的城郊。
江凛将沈宗野在梁然的小区附近放下,如今很替沈宗野感到欣慰:“好好对梁然,嘉嘉以前说她原本是不接受缉毒警察这个职业的,既然愿意为了你改变,你要担起责任,以后别一个劲往死里冲。”
沈宗野抿了抿笑,下了车。
他没解释。
站在绿野之上的人本来就只能仰望月亮。
楼下那家装修高档的糖水铺还在营业,今晚有些起风了,沈宗野进去点了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
顾欣让他先坐,店里人不多,顾欣一边和沈宗野交谈:“是梁然告诉你她喜欢喝这款糖水的吗?”
沈宗野说不是。
顾欣笑:“那你好像很了解她,她每次点的都会是这款糖水。”只有在生理期才会换成红糖姜茶。梁然是顾欣开店以来一直光顾的老顾客,又在同一栋楼住,顾欣对梁然印象极深。
沈宗野听到这句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也才知道上次梁然接过这杯糖水时为什么会很愉悦,不是因为他记得她吹风了会偏头痛,是因为他买了她最喜欢的口味。
顾欣看到沈宗野手上的东西:“这附近有卖栀子花和李子的吗?”
“没有,朋友院子里摘的。”沈宗野将李子拿了一些放到桌上。
顾欣忙说他太客气。
沈宗野说:“上次谢谢。”
顾欣是个很聪明的人,看到他如今的状态已经能猜到他和梁然的关系,女生的脸上是由衷的高兴。
结账时,顾欣说:“我用梁然的会员卡结账吧?她在我这里有会员卡。”
沈宗野输入金额的手指顿住:“卡里还有多少钱?”
“我看看。”顾欣查着系统,“还有五百多元。”
沈宗野看了下价目表上的会员规则,删除了刚才的付款数字:“她平时都充值多少?”
顾欣微怔,帮沈宗野查着消费金额,梁然从店铺开业到如今,充值过三笔,每次充值三千。
沈宗野于是付了一万的金额:“帮我充到她卡里吧,谢谢。”
顾欣微怔,笑着说:“你们的气质很配。”
门外停下一辆银灰色的豪车,司机下车后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从后车厢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这个盛夏还穿着西装的人不多,男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场颇有些矜贵强势。他睨向顾欣,淡淡走进店中。
顾欣敛下了笑容,将打包袋递给沈宗野。
沈宗野说了谢谢,经过那个男人,余光里看到笑脸相迎的顾欣冷下脸在赶人,而男人按捺着不耐的语气淡淡说“别任性,我的耐心有限”。
沈宗野不去探究别人的故事,他们看起来是一对关系特殊的情侣,眼里都有着纠葛的爱意。
他回到梁然的家,客厅里亮着灯,卧室房门透出灯光,梁然今早出门穿的那双高跟鞋摆放在鞋柜里。
沈宗野穿过客厅,葡萄跟在他身后跑。
“你回来了。”梁然从卧室里出来。
她穿着一条袖子宽大的睡裙,柔软的棉质睡裙长到遮住脚裸,让她很像从田园油画里奔跑出来的少女。
沈宗野俯身抱住了梁然,梁然每天用的香水都不一样,但那股兰香寂雪的味道始终萦绕在她身上。
“你喝酒了?”
“嗯,陪程叔喝了一点。”
“是你亲戚?”
“不是,是我爸的好友。”
梁然没问其他,视线穿过沈宗野肩膀看到桌上他带回来的东西。
她最先高兴的那不是那杯她喜欢的糖水,而是那捧洁白的栀子。
“好香,在哪里买的啊?”
“程叔的邻居,一位热心的阿姨送给你的。”
梁然捧起花,鼻尖凑到绿白相间的栀子中,她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窗外仍旧是有月亮的夜晚,沈宗野舍不得新的一天到来。
他不敢告诉梁然他会害怕。
害怕新的一天他们之间不会是今天的关系。
这场由她制定的规则里,他只能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沈宗野从背后抱住梁然,紧实的手臂圈在她细腰上,他亲咬她耳垂,梁然呼吸有些急促。
她回头,微微挑眉:“你洗澡了吗?”
沈宗野捧着她的脸狠狠亲吻下去,直到梁然喘息地咬了他嘴唇。她的桃花眼里盈满笑意,睫毛颤动,有娇嗔的甜流露在眼尾。沈宗野喉结滚动,对着她也笑了起来。
他洗过澡出来,梁然不在客厅和卧室,坐在书房里工作。
电容笔下是一座圆形建筑的线稿,梁然画得很认真,沈宗野没打扰她。
直到梁然把手边那杯雪梨无花果糖水都喝完了,才合上电脑。
落地灯的光铺在桌面上,梁然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了。
她说:“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
“这么客气。”沈宗野眉弓微挑,绕过书桌走到梁然身旁。
他俯下身将她圈禁在狭窄的领地,紧望着她的样子,手指抚过她卸妆后干净的皮肤。
梁然的唇微微张合着:“沈宗野……”
“我怎么叫惯了你这个名字。”
“没关系,我知道你叫的是我就够了。”
沈宗野将梁然抱到了桌上,他坐在她这把办公椅上,长腿舒展,向他的月亮仰起头颅。
从书房到卧室,月光落了一地。
梁然几乎被这场盛大的月光碾碎,眼尾染着湿红的泪痕。
沈宗野有些愧疚,眼眸微垂,吻了吻梁然手腕。卧室的床已经不能睡了,沈宗野将梁然抱到客卧干爽的床上。
梁然缓了很久,虽然她体验过了之前那些玩具,他们也发生过第一次,但都远不及今晚这场盛大的月光……
梁然对沈宗野多了几分好奇。
“沈宗野,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梁然有些意外:“你……也是第一次?”
“嗯。”
梁然挑起眉,眼里有些揶揄。
沈宗野:“怎么了?”
梁然有些想笑,忍着笑意认真地给出结果:“那你很厉害呢。”
沈宗野喉结滚动,眼眸灼烫。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看不到他发红的耳朵。
梁然在睡前问他:“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难过吗?”
沈宗野顿住,圈在梁然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他状若无事,低笑说:“怎么这么问,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梁然,那你会吗?”一段沉默后,沈宗野问。
梁然已经侧过身睡着了。
第87章 第87章可爱
和沈宗野在一起后的每一天,梁然发现她的睡眠开始变得格外好,是那种宁静放空的睡眠,即便白天工作再忙,梦里也不会再有一堆工作上的糟心事。
她的偏头痛好像发作得少了,不知道是南城盛夏的天气,还是因为沈宗野经常带给她的雪梨无花果糖水。
周五这天傍晚,沈宗野在厨房做饭,梁然打完和梁悦的电话走进厨房,岛台上摆放着沈宗野做的咖喱牛肉、可乐鸡翅,锅里煨着菌菇汤,沈宗野修长的身躯将她这间厨房都像抬高了一个档次。
梁然走进厨房,锅里的笋尖看着很有食欲。
“可以吃了吗?”
沈宗野被她的眼神逗笑,夹了一块喂给她:“小心烫。”
梁然说很脆。
她站在厨房,有些出神。
沈宗野:“在想什么,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小看我。”梁然说,“是我妹妹打的电话。”
“你妹妹暑假没和你在一起?”
“我给她报了很多兴趣课,她有滑轮比赛,还有舞蹈课和钢琴课要上。”梁然说,“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她们的滑轮队拿了第一,再过一周就能来南城跟我过暑假了。”
沈宗野说:“那你提前告诉我,我回我那里。”
梁然一笑:“你还挺自觉。”
她说:“这是不是变相的赶你走啊?”
“当然不算。”
梁然在沈宗野的低笑里抿起唇,将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她的眼神有些游离。
沈宗野察觉到了她的失神。
“梁然。”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声叫她的名字,那股磁性的声线格外有温度。
梁然说:“我是在想,好像从我爸爸走后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最近这一周我每天都睡得很好,沈宗野,谢谢你。”
这顿晚饭还没做好就来了蹭吃的不速之客,乔思嘉和江凛。
乔思嘉一直在江凛的公寓里住,今天是回这边小区取点东西,两人讨论晚饭吃什么,江凛就打赌梁然这里一定有好吃的。
这会儿见到桌上丰盛的菜,乔思嘉问江凛:“你知道沈淮宗会做饭?那这个赌你是故意赢我的,不算不算!”她又为难起江凛,“为什么沈淮宗都会做饭,你就不会?”
江凛说:“因为我可没他那么不幸的童年,我不用照顾家人。”
乔思嘉疑惑地看向梁然和沈宗野,怕江凛提及的话题惹人不愉快。
沈宗野倒是自顾自加了个菜,没回答。
梁然虽然听到了,也不会主动过问沈宗野有什么不幸的童年,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对梁然来说,她忌讳沈宗野职业的危险性,她不会让自己沉沦。
所以她不想过多地参与到沈宗野的生活里,而了解他的过去和将来于她而言不是必要,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觉得失望。
梁然很清醒,即便在沈宗野进入到她身体里,亲吻她的额头和手腕,那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时,她也不会忘乎自我地沉溺。
她和沈宗野只拥有现在。
当事人不聊这个话题,江凛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喝点什么?”梁然去酒柜里找酒。
乔思嘉要喝鸡尾酒,梁然拿出两瓶龙舌兰和金酒。江凛在问乔思嘉的口味,去岛台调配起酒水。
沈宗野做完了菜,帮江凛捣了金桔放在酒杯里。
四个人吃起这顿晚餐,今晚是沈宗野和江凛难得能一起饮酒的时间,沈宗野在假期,江凛明天也过周末。
江凛说要不醉不归,但调配出的鸡尾酒顶多就二十几度,对梁然和乔思嘉来说都不会喝醉。
江凛说起小时候和沈宗野去赶海的趣事。
沈宗野只是淡笑。
乔思嘉好奇:“所以你们俩小时候都生长在宁城?”
沈宗野点头。
江凛说:“我上次都跟你提过了,你能不能对我走点心?”
江凛和乔思嘉的相遇是因为当时去宁城追凶,他老家在那里,对当地比较熟悉,局里才把当时那个案子交给他,他也才能在宁城受友人嘱托,代为照看一下乔父当时那个案子,顺道在飞机上保护乔父一行人,结识了乔思嘉。
乔思嘉说她可能没听清,当时忘了嘛。
她说这话时语气娇嗔,很是乖巧温柔,江凛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而梁然望着他们,忽然很是羡慕乔思嘉。
她实在做不到这样温柔地撒娇,她甚至是那种连痛了都不会喊疼的人,甚至上次和沈宗野再遇之后,他以要回局里拒绝了她的挽留,她明明是有气的,却依旧那么平静。
梁然望向沈宗野,也才发现他正看着她。
她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抿起轻笑:“以前没有听你说你是宁城人。”
那时候是沈宗野在办案,他们俩互相忌讳着彼此,他怎么可能会暴露。
沈宗野淡笑:“你去过我家乡。”
梁然疑惑。
“我家乡在阳城。”
是他们去找观音像的那个小城。
乔思嘉凑到梁然跟前:“你们俩在聊什么,然然怎么去过阳城?我都没去过。”
“我在宁城呆了这么久。”梁然解释。
乔思嘉的酒喝完了,她要换一种基酒,起身去岛台鼓弄,江凛起身去帮她。
梁然和沈宗野坐在餐厅,落地窗外的城市缀着无比绚烂的霓虹光影。
梁然问:“那你后来为什么生活在南城?”
“我爸的工作调动,我们一家跟着来了。”
梁然点了点头:“江凛也是?”
“嗯。”
梁然想起了阳城的博物馆,除了那尊观音像,她还记得那扇《清王尔烈七十寿屏》,那时候她是为什么会觉得沈宗野会送给她七十大寿的礼物,是那时候带着仇恨蛰伏起来的勇气?
此刻,她托着下巴看着沈宗野,灯光下的他英隽又散发着迷人的野性,明明他是个极克制的人。梁然忍不住莞尔,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她从前那些笃定都过于理想化,全是她自己的想法。
那些都不是她预料之中的幸运,不是她的运气好,是沈宗野的慈悲。
乔思嘉端着新调的酒回来了,和梁然碰杯,聊起她们新接的文化公建项目。这是工作室设计的第一个美术馆,如果成果满意,甲方还有大型的住宅楼项目愿意交给她们,这个项目几乎决定了她们未来事业的发展,两个人都很重视。
梁然的酒喝完了,沈宗野起身去帮她调酒。
江凛转身靠在岛台的大理石上,看着乔思嘉和梁然,问沈宗野:“你刚刚什么情况,怎么和梁然谈起恋爱后连话都变少了。”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你怎么刚才都不接我的话?”江凛说,“我说咱俩老家都是宁城的,你不接话,我看梁然明明不知道你小时候的经历,你们俩难道不聊彼此的小时候吗?”
“过去有什么好聊的。”沈宗野握着金属镊子,夹起冰块,语气没有波澜。
江凛盯着沈宗野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呵,你是在毒贩身边卧底久了,还是和梁然在一块儿后改了性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性格都变了。”
沈宗野不想让江凛对于他和梁然这段关系追着不放,江凛是个极聪明的人,沈宗野低笑绕开话题:“我们刚刚聊了悄悄话,为什么让你听见。酒好了,你喝哪种?”
这顿愉快的晚饭在晚上十一点时结束。
大家都没有喝醉,酒不过是增加气氛的点缀,不过梁然有些微醺倒是真的。
沈宗野让她别下楼了,他起身将江凛和乔思嘉送到了车库。
代驾打来电话,说刚才走错了路,请他们再等五分钟。
沈宗野便在车库陪着他们一起等。
乔思嘉却将江凛塞进了车厢里,单独示意沈宗野和她走到一旁。
“沈淮宗,我看然然和你在一起之后身上多了一种通情达理的气质,你觉得呢?”
沈宗野失笑:“她一直都很通情达理。”
“不是,我是说她现在的情绪起伏都比从前明显多了,至少我好几次和她聊你时她会露出笑。”
沈宗野耐心听着,意识到乔思嘉可能是有话对他讲。
果然,乔思嘉问他:“你有看到然然沉默起来时那双眼睛吗,我看了都心疼。”
沈宗野看到了,在乔思嘉向江凛撒娇,梁然看着这一幕时眼里会有他读不懂的情绪。她有些黯淡,像他第一次在怀城撞到她时,那股游离在世界外的冷寂。
乔思嘉说:“然然一直都有一个遗憾,也是她最痛苦的事情吧,她错过了和她妈妈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她15岁,他们画室一起去了长白山玩,然然的妈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她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子,但自己溺水感染了肺部,然然在那时候明明接到了阿姨的电话,但是她没听出来那是阿姨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也是沈茹最后的心愿,她在临死前都没有见到梁然最后一面,呼吸衰竭时,她勉强睁过一次眼睛,去看门口,还是等不到梁然回来。
酒意上头,乔思嘉把这些话都说完:“好像从那以后她见风就会偏头痛,这个病跟随她很多年了,在国外时我也和她去看过医生,但查不出原因,医生让她去心理科治疗,心理治疗的钱交了一笔笔,但还是不起效果。”
“可我看见然然和你在一起后好像变得快乐了很多,沈淮宗,不管你们能走多远,请你一定多对她好一点,行吗?”
沈宗野不知道梁然这段经历,他只记得王局那次查完梁然的信息,在电话里提过一句梁然双亲已故,他不知道她妈妈原来是这样走的。
而他一直以为是宁城的风太过凛冽,是她的体质太娇弱才会有偏头痛的毛病。
揣在兜里的手紧紧握了握,沈宗野眼眸深邃:“你还可以告诉我什么,关于她的事,我不知道的事?”
乔思嘉正在回想,江凛降下车窗喊她:“还要说多久?你男朋友在这里。过来,代驾都到了。”
乔思嘉回头对沈宗野说:“我要说的也没有别的了,就是每次看到然然这样我会替她难过,我当然也希望她开心一点。”
明明乔思嘉是知道梁然和沈宗野这段关系的,但乔思嘉觉得沈宗野是可信的人,如果今天梁然谈的男朋友是个富二代,是一个跟梁然一样只把感情拿来及时行乐的人,那乔思嘉绝对不会公开梁然的痛点。
沈宗野点点头:“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乔思嘉坐上车离开,江凛喊沈宗野回去。
沈宗野乘电梯回到楼上。
餐桌上原封不动,摆满空盘和酒杯。
梁然不在卧室,他走进书房。
梁然正坐在电脑前改设计图。
沈宗野失笑:“你是个喝了酒的人,还要继续工作?”
“嗯,我现在很清醒。”梁然专注看着电脑,“才多少度,这点酒也就是烘托下聚会的气氛。”
“乔思嘉回去也会像你这样改图?”
梁然这才把眼神从电脑屏幕上递到沈宗野身上:“我不知道,你问江凛。”
他们对视着,说完这句话各自都笑了起来。
乔思嘉当然不可能回家还盯着工作,江凛那个醋王怎么可能放任乔思嘉大半夜还去宠幸工作。
梁然停下了握鼠标的手,望着沈宗野:“你和江凛是发小,但是你们性格差别好大哦。”
喝过酒的梁然会有一些从前在宁城对沈宗野虚情假意时才会说的比较偏柔软的语气词。
沈宗野勾起薄唇,走到梁然身前,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
“工作非得现在做?”
“也不是……”
沈宗野手臂穿过梁然细腰,轻轻咬起她耳垂。
梁然呼吸有些急促。
沈宗野说:“然然,你想要么?”
灼烫的气息扰得梁然耳朵受不了,是沈宗野让她知道她的耳垂敏感到碰不得。
她轻轻仰起脖子:“怎么叫我然然了?”
“你不喜欢?”滚烫的大掌握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抱起。
梁然坐到了沈宗野膝盖上,看她失措,他的眸底有恣肆的笑意,鼻尖触碰到她脖子。
“这个承重力是谁设计的?等等,公式也不对啊!”梁然突然瞥到了电脑上的设计公式,直接转过腰去握鼠标,给乔思嘉打电话。
沈宗野:“……”
怀里一片空荡,沈宗野失笑地挑挑眉,将梁然抱到了椅子上,从她的办公椅退下去。
梁然紧紧盯着电脑,沈宗野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
梁然在问乔思嘉:“你怎么算的,你没审核吗?起来,跟我视频。”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凶,甚至非常平静淡定。
反倒是电话里传出乔思嘉超凶的声音:“然然,天杀的!你让不让我过周末了!”
沈宗野好笑地看着梁然。
屏幕的灯光镀在她精致的脸上,她比月光还要耀眼。
江凛的微信像炮仗一样轰扫到沈宗野手机上。
江凛:「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
江凛:「管好你的女朋友」
江凛:「这点事都做不好」
江凛:「当初就该给梁然介绍一个比你更强的!」
沈宗野挑起眉,打字:「再说一遍试试」
江凛撤回了一条消息。
梁然一直忙起工作。
沈宗野给她倒了两次热水,洗完澡将餐厅收拾干净,坐在客厅等梁然。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竟然都已经等睡着了。
梁然站在他身前,身上是洗完澡换的黑色睡裙。
见他睁开眼,她说:“我吵醒你了?”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你才工作完?”
“嗯。”
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沈宗野横抱起梁然回到卧室,侧过身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然然,先睡觉吧。”
他亲了亲她额头。
梁然抿了抿唇,在他怀里疲惫地睡过去。
昨晚没有完成的事情在这个自然醒来的早晨终于可以继续。
阳光穿透进窗帘微敞的一线缝隙,勾勒着屋子潮涌般的起伏。
沈宗野将梁然抱到膝盖上,掌着手中这段细腰。
他从来不是个重欲的人,做什么都能清醒克制,但是他喜欢梁然的腰,喜欢她张唇喊他时的样子。
“姐!哈哈哈我来了,呜呜葡萄我的好崽崽!”
客厅里突然传来的女声打断了沈宗野和梁然。
沈宗野紧望梁然。
梁然错愕地看着他,素来清冷平静的人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地下来,白皙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姐,你还没起床啊!”女生甜甜地喊。
“悦悦来了!”
梁然用了极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我妹妹来了,沈宗野,我先出去你再出来!”
梁悦昨天才打来电话说还要一个星期才能来南城过暑假,但现在看到她,梁然完全不觉得意外。
她妹妹就是这样,总会给她突然的惊喜。
“悦悦。”梁然走到客厅。
梁悦正在和葡萄玩耍,一进门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猫,注意力完全都在小猫身上了。
梁然白皙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头发虽然还有些凌乱,但也符合刚睡醒的状态。她这会儿倒是非常庆幸房子当初装修的选材极好,卧室隔音非常到位。
梁悦调皮地笑起来:“姐,惊喜吗!哈哈哈我昨天故意说还要一个星期才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梁然抿起笑:“惊喜,每次都这样,你的课都上完了?”
“嗯啦。”
“司机送你来的?”
“嗯,王姐在楼下停车,等会儿再上来。”
梁然点点头,仔细看了梁悦一会儿,见她身上没有哪里因为滑轮比赛摔伤,才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蹲下喂葡萄。
梁然身上披着黑色睡袍,弯腰时柔滑的真丝面料褪落,露出白皙皮肤上一团红痕。
梁悦愣了下。
梁然低下头,视线扫过那团红印,重新系上睡袍。
她的神色很平静,迎上梁悦不好意思、又傻了眼的眼神,笑着说:“我谈男朋友了,给你介绍一下。”
第88章 第88章嘴角比AK都难压
沈宗野从卧室里来到客厅。
他已经在衣帽间换好衣服,黑色的短袖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长裤笔直挺括,整个人修长挺拔。即便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收起了身上所有的锐利,气场也依旧带着一点职业使然的压迫感。
梁悦还有点懵,傻傻望着凭空多出来的沈宗野,很陌生,也似乎有点怵他的气场。
梁然做着介绍:“我妹妹,梁悦。”
“他叫沈宗野,我交的男朋友。”梁然说,“叫人。”
梁悦还在打量沈宗野。
沈宗野比梁悦先开口同她打招呼:“你好,悦悦。”
“哥哥好。”
梁悦很乖地抱着葡萄,礼貌地打招呼。
葡萄却从梁悦手臂上跳到了沈宗野身边,昂起小脑袋叫了几声,走向它的屋子,那阵仗有点像带沈宗野这个铲屎官过去发布任务。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我去喂猫。”
他跟着葡萄离开了客厅。
梁悦傻愣着:“姐,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不是说……”
梁然笑:“本来想告诉你,怕打扰你比赛。”
梁然的确是说过不会先谈恋爱,要等梁悦长大。
但再次见到沈宗野,她觉得他们的关系不该止于宁城,而且沈宗野的职业太危险了,她不会让自己沉沦太久,所以才没有告诉梁悦。
但不可否认,和沈宗野在一起的每天,他都非常周全,她也感到快乐。
梁悦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嘛,我就是好惊讶。”
沈宗野喂完了葡萄出来,他尽量缩小他的存在,走去厨房:“我先给你们做早餐。”
今天周末,梁然原本打算和沈宗野好好过个周末,让季阿姨休息了。
梁然和梁悦聊起天,去收拾梁悦的那间卧室。
沈宗野做好了早餐,等梁然出来时他已经收好了东西说:“我先走了,你好好陪你妹妹。”
梁悦在房间里和猫咪玩。
梁然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吃过饭再走吧。”
“没事,我出去吃。”
“那最近我先陪悦悦。”梁然勾住沈宗野脖子。
“嗯。”沈宗野看了眼过道,趁无人亲了亲梁然额头,他深深看着梁然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然抿起笑点头。
沈宗野离开了梁然的家。
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和男士生活用品还在梁然的卧室,他带走的也只是他的证件和手机充电器。
开车回到家,整个房间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好好住过,家具上蒙着一层灰。
沈宗野联系了之前一直用的保洁过来清理,自己去了局里。
他在网上给梁然和梁悦买了些水果跟零食,也给葡萄点了小零食送去。
管家将外卖送到家里时,梁然给沈宗野发了照片过来。
梁然:「谢谢,悦悦喜欢吃你买这个味道的薯条。」
沈宗野:「吃完了跟我说」
「你好好陪她吧,有事情联系我」
梁然没再回消息。
沈宗野最近没有案子可忙,就一直等着梁然的回复,手机拿起几次,中间又放下几次,直到一个小时后梁然回复过来消息。
梁然:「刚刚在化妆,我带悦悦出门玩了」
沈宗野抿起薄唇:「玩得愉快」
放下手机,他抬起头时才发现谢天明在盯着他看。
沈宗野敛下笑,淡淡扫了眼谢天明。
谢天明:“可以啊,现在随时都带笑了,嘴角比AK都难压。”
听到动静的同事:“淮宗怎么了,又发现毒贩了?”
“天大的好事能让你们知道?”谢天明撇撇嘴将八卦过来的同事撵走,悄悄问沈宗野,“最近和嫂子发展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
“那当然是全靠我!改天还要请我吃大餐!”谢天明问,“你怎么来局里了,来加什么班,赶紧回去陪嫂子啊。”
“她妹妹来了,这几天她没有时间。”沈宗野打开电脑,拉出査帕的资料,是董自新泰国的一个助手,四十多岁,是董自新的心腹。
谢天明:“还是放不下这个案子?査帕归泰国,现在南城和宁城的案子结清了,那边归不到咱们身上。”
这个案子结清是以程启天的供词来定量董自新的制贩毒罪行。
董自新在国内的其余七名货主全部被董自新灭口,剩下的一些小贩都是七名货主的马仔,根本不知晓董自新这号人物。
董自新在境外的罪行暂时无法掌控到证据,加上董自新已经在车祸爆。炸中死亡,案子才这样定罪结清。
实际上,董自新在东南亚一带的市场也许仍在一如既往地运转,领头的也许也只换了人,毒品依旧存在。
沈宗野目光幽深,盯着査帕的档案:“梁然说这个人是陈沥周的仇人,査帕杀了陈沥周的妈妈。”
谢天明愣住:“梁然说的,消息可靠吗?”
从梁然嘴里得到的答案自然不会有假,但就怕陈沥周这个答案不见得是真的。
谢天明说:“査帕是董自新在泰国那边得力的助手,按理说他不应该是跟董自新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査帕虽然不像董自新的手下,更像董自新的朋友、绝对信任的心腹,但这些也只是沈宗野那几次接触中看到的。在毒贩身边呆久了,有时候肉眼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谢天明说:“王叔不让咱们再查境外的人,查徐川倒是可以。我还卧底在那几个线上交易群里,这样,我把査帕的资料给境外两个贩子问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线索。”
“嗯,信得过再问。”沈宗野继续查起系统里陈沥周和董自新的资料,在纸上画着案件关系图。
谢天明也闲着无聊,拉了把椅子坐在沈宗野旁边,一边看沈宗野理出关系线索,一边喝着AD钙奶吃起薯片,偶尔说几句他的想法。
整个图上陈沥周和董自新相似的关键点都在一个信佛的老太太上。
沈宗野将人物空在空白的纸上,标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天明也纳闷了许久:“他们俩会是父子吗?真是奇怪,董自新的户籍档案上没有他妈,陈沥周的户籍上也没有他奶。”
沈宗野眼眸深邃,打开公安内部系统,拉出两人户籍所在的派出所。
谢天明跟他很默契,忙拍下照说先从这里查查。
一天的时间在查案中过得很快。
只是晚上回到家,沈宗野面对空荡的房间,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明明他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明明这套房子一直都只有他自己在住,明明和梁然在一起的时间只是第15天。
他竟然已经会不习惯没有梁然的日子。
沈宗野坐在露台,卷起的晚风里夹着一股盛夏的热潮,心脏像被子弹穿出一个深孔,无法用眼前的烟火人间填满,也无法再能像从前抽一支烟就能找回一点平静。
沈宗野有些自嘲地想,如果月亮重回盛大的夜空,他重新站在只能仰望月亮的绿野上,到那一天,他能和平地接受吗?
沈宗野拿起手机,打开梁然的微信。
她没有给他发过消息,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中午。
他翻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翻看梁然的朋友圈。
梁然很少会发她自己的照片,但是在他们在一起后醒来的那天早上,梁然拍了窗外的蓝天,发过一条动态。
“没有风的晴天”
沈宗野反复刷着她朋友圈的一切,哪怕都是跟建筑领域的动态有关,他也会在她的文字上久久停留。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沈宗野回到卧室,犹豫了下拨出梁然的号码,但又在电话还没接通时就迅速挂断。
他应该遵守梁然制定的规则,不去打破她的规则。
沈宗野走进楼上健身房,在几样健身器材上挥汗如雨。
直到晚上十点,他洗完澡,打开梁然的微信,编辑好了文字,在发送前却犹豫着删除了。
他看着梁然的头像,她的文字,最终还是抵不过心脏里浓烈的渴望,重新编辑出这条信息。
沈宗野:「休息了吗,今天累不累」
梁然回了他一条语音:「还没休息,我在开车,刚到车库。」
沈宗野也回复起语音:「那你到家再说」
梁然回复过来的语音只有1秒的时长,是一声低笑的“嗯”。沈宗野反复点开,在她的低笑里也弯起唇角。
……
梁然今天带梁悦先是去购物,又玩了很多地方,晚上还去看了电影。司机王姐起得太早从怀城开车送梁悦过来,晚上熬不住,梁然让她先回家休息了。看完电影又吃了顿加餐,她才开车和梁悦回到家。
这么晚,梁悦还非常精神,但梁然就不一样了,这比她上一天班都还耗精力,原来玩耍也会这么累。
梁然洗完澡走出盥洗室。
梁悦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膝盖上是懒洋洋的葡萄。梁悦从平板游戏里抬起头和梁然打招呼,结束好游戏后摁灭了屏幕。
“姐,你和这个哥哥在一起多久了?”
这是梁悦在今早见到沈宗野后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沈宗野。
梁然将加热好的牛奶递给梁悦,笑着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嘛。”
“半个月吧。”
“你们才认识半个月,怎么认识的呀?”
“认识很久了,在一起半个月。”
“他是做什么工作呢?”
梁然说:“他是警察。”
梁悦一愣,她显然是知道梁然不会再找警察这份职业的男朋友,十五岁的女生心理反应都写在了脸上,愣了半天问梁然:“他是什么警种呀?”
“刑警。”梁然低头喝牛奶,语气平静。
她不想告诉梁悦太多,告诉梁悦沈宗野的职业是缉毒警察,梁悦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她和沈宗野的关系也许随时都会终止。
也许在他某一天要出像宁城那样的任务时,也许在她觉得这段关系该终止时。
成年人的想法和十五岁的女生自然不同,梁然不想用她的观念去影响了梁悦尚未成熟的情感系统。
梁悦愣了半天后自己帮梁然圆场了:“啊,刑警也不错,刑警破案很厉害的,林甄哥哥现在不是就考上了刑警嘛……咦,姐,那他们不就是同事了吗?”
梁然简直头痛。
撒一个谎,要想更多个谎言来圆。
梁悦在说:“姐,我明天可以再见见他吗?”
“你担心我?”
梁悦笑起来:“嗯,我想看看他能不能过我的考验。”
梁然莞尔,虽然她觉得她和沈宗野之间不需要什么考验,但被亲妹妹关心的感觉还是让她感到幸福。
“嗯,那你明天想去哪里玩?”
“你问他,看他会带我们去哪里玩。”梁悦有些狡黠地眨眼。
梁然好笑。
回到房间,她拨通了沈宗野的电话。
“你睡了吗?”
“还没有。”
“你生物钟也这么晚?”梁然问。
“我在等你。”沈宗野嗓音低沉。
梁然弯起唇。
“今天陪你妹妹玩得开心么?”
“她很开心,我跟不上她们年轻小姑娘的体力,比上班都累。”
听筒里传出一声沈宗野的低笑,夹带着一点揶揄。
梁然竟听出了暧昧的味道,她觉得她脑子一定是因为今天玩太久了,不够清醒。
“悦悦想见你,你明天能陪我们玩吗?”
沈宗野的呼吸似乎都格外严肃起来:“可以,想去哪里玩?”
“你安排吧,我也不知道。”
“好。我订好了告诉你。”
沈宗野一时没有说话,听筒里很安静,梁然问:“你在找地方?”
“嗯。”
梁然:“也不用特意挑地方,你不用有压力。”
梁然忽然想到床头的抽屉里还有她以前买的小玩具,和沈宗野在一起后她就没有再用过,每次梁悦过来她会把玩具都收起来。
她握着手机,侧身拉开抽屉,但是空空的抽屉柜子让她一时怔住。
“沈宗野,东西你收起来了?”
“什么?”沈宗野像是从查找游玩的攻略里回过神,他的嗓音低沉,“嗯,我放进你衣帽间最上面的盒子里了。”
他微顿了片刻:“你想拿?位置有些高,你踩梯子的时候小心点。”
梁然脸颊有些烫,她的眼里倒映着窗外的月色,抿起唇说:“没有啊,我只是想收起来,我已经这么累了。”
听筒里传出沈宗野的低笑。
梁然敛了笑,有点板着脸的意思,但她才发现这是讲电话,沈宗野看不到她强行镇定的表情。
她就用清冷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沈宗野。”
沈宗野的笑声好像越发浓烈,声线撞过喉头,带着慵懒的恣意。
梁然脸颊滚烫。
沈宗野终于如常地说起:“东霖山谷有一个游乐园,可以玩一些极限项目,也有危险系度低的。中午可以玩项目,下午在山谷坐船回市区吃饭。你和悦悦想玩吗?不去这里我再找别的地方。”
沈宗野的攻略已经发了过来。
梁然点开,除了他在网上保存的截图,还有他标注出来的路线和游玩项目,哪个危险,哪个不适合她们,都被排在攻略文档的最后面。明天的天气、温度、紫外线强度都有写明,要带的防晒、身份证也都用红字标注好。
梁然抿起唇:“可以,悦悦会喜欢玩这些项目。”
“你喜欢吗?”
“我也能玩。”
沈宗野说:“那我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们,时间可以么?”
“OK。”
沈宗野说:“山上会有一些风,网上的攻略建议发型可以梳编发。”
梁然一笑:“你好细心,谢谢。”
“沈宗野,明天见。”
“明天见,然然。”
第89章 第89章“他就是你的药。”……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配合沈宗野做的攻略,是个只有微风的晴天。
沈宗野很早就去买好了食物和水,开车接上了梁然与梁悦。
外出游玩,梁然穿着运动装,上身是白色的防晒衣,戴着一顶帽檐大大的防晒帽,露出编成两条麻花的辫子。她整个人青春洋溢,多了一股爽利的轻盈感。
梁悦也被梁然同样地打扮,头发盘成丸子头。
梁悦抱着葡萄上了车,跟沈宗野打招呼喊哥哥。
梁然坐上副驾驶,系着安全带。
沈宗野宁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抿着淡笑。
梁然抬头时撞见沈宗野的视线,只是一天没见而已,沈宗野的眼神好像格外温柔深邃。
梁然抿起红唇,沈宗野移开了视线,开车驶向目的地。
梁悦在车上问:“哥哥,你以前去过那里玩吗?”
“抓捕毒贩的时候去过一次,没有玩过……”
“你们还会抓捕毒贩呀?”梁悦对毒贩两个字有本能的憎恶和害怕,但她这句话明显很惊讶。
沈宗野还有些意外梁悦为什么会这么惊讶,梁然已经笑着说起:“他们刑警大队偶尔会和缉毒部门联合办案子。”
沈宗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紧,旋即就明白了梁然的意思。
他薄唇微抿,声色如常:“嗯,也有联合办案的时候。”
他余光里,梁然在看他。
沈宗野在红灯亮起时停下车看向梁然,她的眼神有些抱歉的意思。
沈宗野笑了笑,手掌覆在梁然手指上,温柔的动作在说他没关系。
梁悦:“我恨死毒贩了。”
“我也是。”沈宗野说。
葡萄在闹,梁悦忙弯腰去捞小胖猫,抬起头看到了沈宗野握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她愣住,傻傻望着那只断掉一大截的拇指。
梁然和沈宗野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梁悦的失神。
沈宗野松开握着梁然的右手,继续开起车。
“哥哥,你的手……”
“抓坏人时伤的。”
梁悦抱着葡萄,十五岁的女生不太知道怎么转移话题,但知道不去触碰别人的伤口。她就摸着葡萄不再说话了。
沈宗野笑:“你和你姐姐的声音很像。”
梁然一笑:“嘉嘉也这么说,还有家里的阿姨。”
梁悦说:“是啊,你们都这么说,为什么我和我姐不觉得像呢。”
沈宗野说:“也许是你们习惯了彼此吧。”
梁悦和梁然的长相一点也不像,但声音非常相似,几乎快一模一样,只是梁然的声线偏清冷,也很少有起伏的情绪。梁悦的声音更像是梁然在宁城时的声音,只有梁然伪装着温柔深情时,声线才这样柔和。
路程有些远,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下了车,沈宗野带上了梁然想吃的水果和梁悦与葡萄的零食,背上宠物包里的葡萄。
他已经提前订过了票,梁悦想替他分担,说拿他的手机去扫票。
沈宗野说:“先去一个地方吧,可能要半个小时。”
梁然问他去哪里。
沈宗野说:“你最近还会偏头痛吗?”
“最近好像没有发作。”
沈宗野说:“我约了一个中医,是个退休的老教授,很有资历,我想带你去看看。”
梁然怔住。
沈宗野解释:“不耽误今天的行程,很快就好,他就在附近。”
才早上十点,阳光就已经很热烈,落在皮肤上,似乎灼烫进了身体里。
梁然望着沈宗野点头。
沈宗野回头询问梁悦的意见。
梁悦完全没意见,笑着说:“走吧!”
沈宗野往岔路口的一条小路走,路旁大树成荫,斑驳的阳光从枝叶里漏下。
路有些不平,沈宗野牵住了梁然的手,他回头去看梁悦:“你走前面。”
梁悦正在他们身后举着手机,闻言就走到了他们前面。
“姐,笑一个!”梁悦举起手机在给他们拍照片。
梁然弯起红唇。
沈宗野迎着阳光,也扬起了笑。
沈宗野联系的这位中医是国家级学会的教授,退休后闲不住,每个月会放号给人看病,但他的号很难约到,有患者凌晨就早早赶来,度过一个长夜等到老教授开门营业也许都领不到号。
梁然问:“今天周末,你提前约好了吗?”
“嗯,昨晚约好的。”
那天晚上听乔思嘉说起梁然的偏头痛后,沈宗野就想带梁然看看中医。昨晚梁然说要出来玩,这边正好有个游乐场,沈宗野才定在了这里。虽然号难约,但他昨晚已经让王局帮他联系好了。
号是约到了,他们到了地方也顺利进入了院子,但老教授说话倒是一点不顾及面子。
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已经七十多岁,却精神矍铄,头发是一头乌青色,声音也中气十足。
他还没有把脉呢,就瞅着沈宗野和梁然说:“谁看病?”
沈宗野:“李教授,您好,我带我女朋友来看病。”
“也不像有大病的样子。”老教授的眼睛就是精密的仪器,说完还是让梁然坐下,给把了脉。
“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半夜找我。”
沈宗野求到王局,王局求到省厅的老师,老教授这才在周末单独接下这个看诊。
沈宗野:“麻烦您了。”
老教授手指搭在梁然脉搏上,低头写着药方。
梁然说:“我有什么问题吗?”
老教授头也不抬:“问题不多,他就是你的药。”
梁然一怔,沈宗野也有些不好意思。
都说中医把脉能诊出各种身体各处的经历,也包括有没有节欲。梁然和沈宗野都有些尴尬,梁悦就在门外等着,能听到这里的话。
老教授也是看到了门口的梁悦,才没有说得那么直接。
“情志内伤,肝失疏泄,心气也不足,还熬夜。肝郁虽然是年轻人常有的毛病,但她这个很多年了,造成淤堵,导致平时痛经,胸肋胀痛,头痛。”
梁然说:“我以为这些都是正常的。”
沈宗野说:“她的偏头痛经常发生,天冷或者吹风会加剧,吃药能改善么?”
老教授说:“可以。但也不能光凭药物,要多出来走一走,接触自然,多吃一些粗粮,最要紧的,学会倾诉情绪。”
梁然说着谢谢。
沈宗野认真听着,看着老教授写下药方。
老教授将笔帽合上,示意沈宗野拿走药方,淡淡叮嘱他:“节制一点。”
沈宗野应下,说着谢谢。
两千的挂号费老教授是一分也没少,沈宗野带来的酒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走出老教授的院子,经过路上的坑时,沈宗野自然地牵住梁然,走到平坦的路段松开她的手。
梁悦走在梁然身边,轻轻地问梁然为什么每次偏头痛都不说。
梁然笑了下:“我没什么大毛病,大夫都说没事啊。”
可是大夫的话也很明显,她的难过已经藏积了很多年,已经导致肝郁和淤堵。
梁悦还是有些难过,但梁然在笑,梁悦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冲梁然弯起眼睛笑了笑。
沈宗野一路没说什么话,这条路上有很多院子,大部分是农家饭馆和民宿,穿过这条路回到景区大门,时间正好只过去半个小时。
三个人进了山谷,沈宗野买好了代步车的票,直接坐到了缆车脚下,乘坐电缆上了山顶。
梁然和梁悦坐在缆车一排,沈宗野单独坐在对面。
梁悦将手机递给沈宗野:“哥哥,帮我和我姐拍张照!”她抱着葡萄,笑得很灿烂。
沈宗野按下快门,望着镜头里扬起笑的梁然,也露出笑来。
他拍完照片,梁悦又起身叫他坐到梁然身边去,她帮他和梁然拍照。
沈宗野几乎不拍照片,今天算是拍照最多的一次。
他坐在梁然身边,自然地揽过梁然肩膀。
梁悦将这张照片给沈宗野看:“你和我姐好像一家人,我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颜值即正义了!”
沈宗野望着这张照片,梁然是微微偏头倾向他的姿势,她笑容灿烂,桃花眼倒映着缆车下溪谷水波的温柔。
沈宗野说:“麻烦你回头把照片传给我吧。”
“一点也不麻烦!”
大概是因为沈宗野带梁然去看了医生,惦记着她的偏头痛,这个行为完全通过了梁悦这一关,她对沈宗野的印象很好。
游玩的项目里有个高空自行车,梁然和梁悦都想玩,但又害怕玩。
沈宗野和安全员试玩了一辆,看起来架在细细轨道上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底下就是悬空的山谷溪水,很是惊险,但全程都很安全。
梁然和梁悦这才敢坐上去,但还是在单车晃动里吓得尖叫。
梁悦一边尖叫一边大笑,惹得梁然也哭笑不得:“悦悦,你别往我这边偏呀!”
“姐,我没你沉,我控制不了啊。”梁悦一边说一边朝栏杆外等候的沈宗野喊,“哥哥,帮我们拍照片!”
时刻不忘拍照的梁悦全程保持住了拍照美少女的人设,张张出片。
沈宗野拍完了照片,拿出他自己的手机拉进镜头,录下梁然惊慌失色的片段。
他很少在梁然身上看到这么鲜活的情绪,阳光下,她鼻尖渗着细密的汗,风吹起耳边的碎发,她在一片惊慌与欢喜中抬起眼寻找他,眼里是求救的娇嗔。
这一眼,沈宗野心脏狂烈地跳动。
直到她们将单车骑回了安全口。
梁然让梁悦先下来,沈宗野扶好梁悦,将手机还到梁悦手上。
他回头接稳梁然,紧紧抱住她。
溪谷的风卷起湿润的凉爽,沈宗野的白色T恤上是淡淡的皂香,梁然埋在沈宗野肩膀上,腿还发软,抱了他很久。
玩了这个项目,梁然和梁悦连悬崖秋千也不怕了。什么极限项目,除了蹦极,别的都不算极限,将能玩的都玩了一圈。
沈宗野基本上负责拎东西和拍照片,照顾好猫包里的葡萄。
夕阳从山顶坠下,橙色的霞光铺在山谷幽绿的水面上,轮船驶过,水面的碎光像打破的水彩盘。
船穿进这片金色的光芒里,将他们送到岸上,愉快的一天结束在这片霞光里。
吃过晚饭,沈宗野将梁然和梁悦送到车库。
梁悦主动拎着葡萄下了车:“我先上去啦,今天谢谢哥哥,你辛苦了!”
她一溜烟没了影,把空间留给梁然和沈宗野。
昏黄的灯光照在车厢里
沈宗野说:“你妹妹很有礼貌。”
梁然抿起笑:“今天累吗?”
“我不累,你累坏了吧,明天还要上班。”沈宗野牵住梁然的手,五指扣住了她的手指。
梁然敛下笑,望着沈宗野:“沈宗野,早上抱歉,我没有告诉悦悦你的职业。”
“没关系。”
梁然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带我去看中医?”
“乔思嘉说你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我想带你去治好。”
梁然说:“我的头痛已经很多年了,以前我爸爸带我看过医生,我已经习惯了。”
沈宗野抿起薄唇:“会好的,以前我妈看过中医,效果比较好,等吃完这次的药我再带你去复诊。”
梁然将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
沈宗野坐直了脊背。
梁然把玩着沈宗野手指,轻轻说:“谢谢你。”
“不用谢。”
这样的对话好像很客气,客气到不像是情侣。
他们都没再开口,安静地度过了短暂的宁静。
沈宗野想吻梁然。
他垂眸看了她很久,看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正常眨动,看她的鼻梁精致、丰挺,但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指,把玩着他的指节。
“梁然。”
“嗯。”
“我想亲你。”
梁然的睫毛一颤,她抬起脸,唇边有些好笑。
“想亲就亲啊。”
沈宗野喉结滚动,捏住她下巴吻了下去。
最初的吻只是简简单单的吻,直到沈宗野控制不住,他的手掌落在梁然细腰上,副驾驶的座椅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在宁城,在梁然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耀眼又漂亮,收起所有尖锐的美丽,伪装得那么温柔娇弱,费尽心机钻进他的车厢里。
那时沈宗野明明完全不待见她,甚至是看不起她的死缠烂打。
感情真是奇怪,他那时以为梁然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她那时明明也这么漂亮,他眼里却完全欣赏不到这份美丽,没有一点动过心。
为什么心动的过程这么简单?
他就只是在王局的电话里听清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为了正义而来,他看向她,看向她眼里那份赴死的绝望。
那一眼即是心动。
沈宗野知道他已经彻底栽在梁然这里了。
这个吻已经超脱了单纯的亲吻,梁然唇齿溢出一声喘息,又娇又颤的声音让沈宗野彻底失了控,掌中也失了控。
“沈宗野,好了吧……”梁然推开了他,她的双唇被亲到发红,麻花发辫都凌乱地炸出头发须须,她有些慌地看了眼电梯的方向。
沈宗野停下来,掌中怅然若失。
梁然的脸颊弥漫起一层薄红。
沈宗野的眼神充满了侵略,微垂的眼眸野心昭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好她防晒服里的吊带上衣。
梁然看着他,迎着他的视线,她忍不住勾起红唇笑了。
从一开始梁然迷恋的就是沈宗野身上这份克制的欲。她想要的就是看克制者失控。
沈宗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我送你上去。”
第90章 第90章她很想沈宗野
梁悦来陪梁然后,沈宗野已经有很多天没再去过梁然那里。
期间他在梁然下班后去接梁然吃过饭,梁然带着梁悦一起,饭后梁悦要玩夹娃娃,沈宗野帮梁悦夹了不少的战利品。
梁然手上这个文化公建项目一点也不能马虎,这期间一直忙着工作。
她也会在忙碌的工作里想沈宗野,她想他时会给他拨视频,沈宗野会开车来楼下看她。
周四这天,梁然的中药也喝得差不多了,沈宗野又约好了号,带她去复诊。
老教授这次开完药,直接说下次可以不用再来了。
走出院子是傍晚,这条绿树成荫的路上很宁静,即便陆续会有汽车开进两旁的民宿,周围也不吵闹。
回到市区已经是夜晚了,月亮悬在车顶,沈宗野打开天幕,月光渡在他们身上。
梁然安静望着沈宗野,她桃花眼里的光明媚又盛大,也许是因为喝药调理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梁悦在这里陪伴她,她整个人都比以往多了明艳的鲜活感。
梁在这片安静里走了神,在想找个时间去沈宗野那里。
而沈宗野喉结滚动,也知道梁然在想什么,甚至想的和她一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
梁然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宗野:“你笑什么?”
“我觉得悦悦好像我的家长,我们俩好像早恋的小学生。”
沈宗野挑起眉。
他嗓音低沉:“去我那里吗?”
“去不了,乙方的总裁脾气古怪,要配合他的时间,晚上得开线上会议。”
沈宗野有几分失望,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再坐一会儿吧。”梁然牵住沈宗野的手,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她的工作这么忙,沈宗野的假期就在她忙碌的工作里结束了。
回到岗位上,沈宗野开始查起未结清的案子。
谢天明站到他身后,盯着他桌上的档案和电脑上的资料。
“怎么查起这个人了,这不是董自新一个手下么。”
沈宗野的电脑上是一张三十多岁男人的照片,叫赵吉,男人五官普通,脖子上有颗黑色肉痣。这个人沈宗野见过一次,在老万被捕,董自新派人去他公寓对面监视他时,他假装去药店里买避孕药和延时药,让大鱼拍到过这人的照片。
之后沈宗野只和赵吉在董自新那里打过一次照面,他觉得男人还挺高的,比他还要魁梧高猛很多,但这次抓捕中的赵吉个子和沈宗野差不多高,只是身形和沈宗野印象中一样。
沈宗野端起咖啡,杯子里却没了。
正好钱晓晴走进办公室,给他们点了咖啡和奶茶。
谢天明刚要招手准备给沈宗野要一杯,手腕就被沈宗野按住。
沈宗野把杯子递给谢天明,示意他去冲杯咖啡。
谢天明撇撇嘴,只好起身去给沈宗野倒水冲了一杯挂耳。
钱晓晴来到沈宗野工位前:“沈哥,这个给你。”
她拿出沈宗野喜欢的不加糖的美式。
“小谢帮我泡了,不用了。”沈宗野说。
钱晓晴笑了笑,将咖啡丢下就走了。
谢天明把泡好的咖啡给沈宗野,拿起钱晓晴放到桌上的咖啡,扬声喊:“晓琴,谢了,还知道我喜欢喝这种。”
旁边的同事笑:“是给你的么就喝。”
“怎么不是,难道是给你的?”谢天明回怼。
沈宗野还盯着赵吉的档案。
谢天明:“他有什么问题?”
“我总觉得他跟我以前见到的赵吉不太一样。”沈宗野说。
“哪里不一样?”
“身高,还有感觉。”
“再去看看?”谢天明问。
沈宗野拿起档案:“走。”
两人开车去了监狱,赵吉被提到一间接见室里,沈宗野和谢天明在单面镜后的房间里看着,沈宗野的眼眸还是十分深邃。
谢天明:“有问题?”
“他没有我见过的赵吉高,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他有问题。”毕竟那次沈宗野也是在大鱼拍下的视频里看到,后面在董自新身边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谢天明说:“就算他是有双胞胎兄弟也很难查啊,他们这些毒贩零口供,到现在一个字都没交代。”
所有罪行也不过都是程启天的指控,加上一些马仔指控,才将这些毒贩定罪,现在就算是沈宗野想再提审赵吉,也得不到口供。
回到办公室,爱钓鱼的老孙打来视频电话,他今天收获非常好,鱼护里都快装不下了,问沈宗野去他那里做饭行不行。
沈宗野的房子宽敞,落地窗外就是一片湖,风景也好,大家之前也去做过几次饭。
梁然从出差那次之后就没再去过沈宗野那里,最近他们也有两天没见过了,沈宗野说“行”,今晚他也有空。
谢天明撑在沈宗野肩膀上,看着鱼护里挤不下的鱼,大笑:“下班了大家一起去!”
同事说:“我们组晚上要去抓个毒贩,等我们一起啊。”
……
傍晚,夕阳隐入云层,城市在夜幕里永不熄灭,霓虹绚烂。
白色汽车穿行在车流中,梁然回到了家里。
今晚是梁悦难得不在家的一天,她跟来南城旅游的两个女同学出去玩了。梁然让司机王姐陪着梁悦,王姐和梁悦刚报备现在回了酒店,明早要去博物馆。
刚从甲方的会议上回来,梁然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家里很空,葡萄也被梁悦带走了。
梁然很想沈宗野。
她拨了电话给沈宗野。
沈宗野很快就接起电话:“下班了吗?”
“嗯,刚到家,你呢?”
“还没下班,在局里。”
梁然睫毛轻抬:“今晚加班吗?”
“没有,再有一两个小时就下班了,等同事们一起。”
梁然弯起红唇,走到玄关重新换了一双平底单鞋,拎起包包链条走出家门。
她想去给沈宗野一个惊喜。
沈宗野听到电梯的声音:“要出门吗?”
“嗯,拿个东西。”梁然说,“挂了吧,待会儿再聊。”
她开车驶向了沈宗野的家。
之前谢天明给她的门禁卡还在她这里,沈宗野也给过她一把钥匙。
到了沈宗野的小区,梁然拎上后备箱里几瓶酒走进沈宗野家里。
客厅里很干净,落地窗外是一汪澄澈的湖泊。
梁然将酒调配好,去浴室里洗漱。
她这也算是小小的惊喜,但是对毫不知情的沈宗野来说,简直是轰动的厚爱。
沈宗野带着同事往家里赶。
等待出任务的同事时,几个等不及的同事和老孙把鱼都杀好了,又去买了些熟菜,大家手上都拎着东西。
沈宗野走在前面,按下指纹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亮着灯,玄关摆着一双女士单鞋。银色的鞋子是平底,但是鞋头尖尖的,鞋面上镶着晶钻,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是爱漂亮的女生才会穿的类型。
一只白色的羊皮包包放在玄关柜子上,印着价格不菲的LOGO。
沈宗野怔住了,惊喜从他眼底闪过,他知道是梁然来了,但显然梁然这会儿会撞到他的同事,不知道对她会不会造成困扰。
几个站在门口的同事看到这一幕,已经愣完了。
在沈宗野回头时,他们才回过神起哄:“沈淮宗,你都谈恋爱了?卧槽真的看不出来,藏得这么深!”
老孙扒拉开门口的三个人:“弟妹呢?今天能见到弟妹属实来对了!”
“嫂子在这儿?”谢天明挤了个脑袋进门,“那太好了,把嫂子介绍给他们,亮瞎他们的眼!”
梁然已经在这个动静里从盥洗室开门出来。
短短几句话自然都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哪里知道沈宗野会带同事回家。
梁然穿过客厅。
沈宗野回身看向她。
她抿唇一笑:“你回来了,都是你同事吗?”
“嗯,他们今晚来我这里聚餐。”
梁然穿着睡衣,外面是一件香槟粉睡袍,灯光下泛起真丝的缎光,极薄的面料垂顺在身体曲线上。服装倒是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并不暴露,只露出膝盖下方白皙的双腿,但她头发湿润,长相太过漂亮,穿着睡衣出现在大家面前,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沈宗野素来都很淡定,只有在此刻才有些局促,害怕梁然会怪他。
这段关系不像谢天明和同事们以为的那样。
他们根本不算正常的情侣,沈宗野害怕在这段关系里让梁然感到不愉快,他害怕梁然的失望,害怕他触犯她的规则。
他晦暗的眼睛里有些不安。
“你们好。”梁然仍挂着微笑:“让大家进来吧,我去换件衣服。”
门口的同事还有点发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惊艳,有人震撼。
他们都见过梁然。
在梁然被带回局里审问时,关心沈宗野案子的人几乎都在单向镜后见过梁然的样子。
即便没见过,他们也全都听过梁然给局里捐了禁毒经费。
两千万,一个25岁的年轻女生捐的。
沈宗野找出一次性拖鞋。
几个人动作很慢地换鞋,给梁然和沈宗野缓和的时间。
沈宗野让大家进屋。
梁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身上是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下身是舒适慵懒的亚麻长裤。
“你们先吃点水果,我来做饭。”沈宗野安顿好同事,走向梁然,眼里有些歉意。
他嗓音很低:“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是我忘了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这是你家嘛。”梁然说,“我的出现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我是怕给你造成困扰。”
梁然抿了抿唇,他们的聊天很像甲方和乙方。
她笑:“无所谓。我帮你吧。”
梁然是从没下过厨房的人,她只能帮忙洗菜。
沈宗野没要她帮忙,牵着她走到沙发那边。
几个同事连忙起身给他们让位置。
沈宗野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梁然。”
沈宗野扬起薄唇,看向梁然时利落稳重的眼眸里会有下意识的柔情。
他低沉的嗓音也比以往都柔和:“这些都是我同事,这是老孙,我叫他孙哥,局里缉毒一把手,冲锋陷阵打头的。孙哥爱钓鱼,今天钓到不少鱼,大家过来弄着吃。这是赵海……”
沈宗野一一介绍。
大家都在和梁然打招呼,脸上挂着笑。
今晚有九个同事都来了,包括钱晓晴。沈宗野原本不想带钱晓晴,那会儿在想理由拒绝时,谢天明说郑云深在追求钱晓晴,总不能平白无故拒绝两个人吧。钱晓晴这才出现在了这里。
知情人士都不免会多看一眼钱晓晴,女生表情很正常,但还是能看出一点落寞。
还有两名女警也在场,对梁然这样的外表很是羡慕,但有些不敢亲近。
梁然和乔思嘉是不一样的气质,她的长相过于漂亮,清冷的气质让这份美貌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攻击性,但是和她聊过几句后,才会发现她很平和。
两名女警跟梁然说了几句,才逐渐放开,问起她:“你和沈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是因为那个案子结的缘吗?”
“嗯,我们在一起快一个月了。”梁然说。
“真好!那天沈哥生日你没有在场,如果你在场就好了!那天沈哥的生日聚会上有个女生跟你一样好看,和沈哥的发小站在一起特别登对。”说话的女警叫秦丽坤,她笑,“要是你跟沈哥站在一块儿,你们俩才是最登对最亮眼的!”
梁然一笑:“你说的女生应该叫嘉嘉,是我闺蜜。沈宗野那天没叫我。”
“沈宗野?”秦丽坤笑,“你还叫他办案时的名字啊。”
大家都哄笑起来,钱晓晴被气氛带动也笑了下,但又很快敛下笑,沉默地悄悄打量梁然。
梁然是个混职场的,还混着那么难混好的建筑圈子,自然感受到了钱晓晴的视线。她很自然地扫过沙发对面的女生,眼里不带任何敌意,平静地打量,又淡淡将视线落回和她聊天的秦丽坤身上。
秦丽坤说这也算是他们的缘分,所以沈宗野这个名字只有梁然叫起来才最合适。
坐在钱晓晴身边的女警叫田雪,田雪问:“沈哥的手指就是在这个案子里断的,你在场吗,跟你有关系吗?”
梁然有些意外,她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有问过沈宗野大拇指断掉的具体细节。
她看向沈宗野。
沈宗野已经在田雪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淡下了脸色。
“梁然只是接触我潜伏期的部分任务,也从来没有影响过我办案,跟她没关系。”沈宗野薄唇浮起一丝极淡的笑,“田雪跟我们一堆男人呆久了,问的话都像在审犯人。”
田雪忙跟沈宗野道歉,说她不了解情况。
其他同事也说笑着绕开了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