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然回复陆朝的话:“很诱人,我确实很心动。但我现在不想错过我男朋友。”
陆朝不怒反笑,他的眼神也更冷静:“你去吧。你这么拒绝我,我反倒更想看到你接受我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梁然走向了沈宗野。
晚风拂过,她的卷发在风里飘动。
见到彼此,梁然和沈宗野都挂着笑。
梁然今天穿着一身挺括掐腰的黑色西装,整个人又飒又美,看起来就是头脑很聪明的清冷大美人。
沈宗野牵过梁然的手:“那男的又在跟你示好?”
“你听到了?”
“隔这么远,听不到,我猜的。”
梁然笑:“那你猜得蛮准,这次我都心动了。”
沈宗野捏住她的手,用了力。
梁然假装说好疼。
沈宗野明知道她是假装的,还是笑着松了力量。
梁然说:“他要带我去迪拜呢,参加国际顶尖的建筑师沙龙,真的好有诱惑力。”
沈宗野薄唇边浮起一抹笑。
“你笑什么?”梁然说,“你不应该很紧张吗?”
“是有点紧张,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沈宗野望进梁然的眼睛,“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顶尖的建筑师。”
虽然这话有九分都是沈宗野对她的滤镜,但这也有梁然的梦想在,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宗野,你给我买个戒指吧。”
沈宗野怔住,眼里的光紧落在梁然眼中。
梁然说:“情侣戒指。”
“好。”沈宗野声线低沉,牵着梁然的那只掌心都在这一声郑重的回应里惊起颤动。
早秋的晚风是温柔沁凉的,掺着梁然身上那股寂雪的兰香都映在了沈宗野的嗅觉与体感中,才让他熬过那么多潮湿的岁月。
说完买戒指,沈宗野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珠宝店。
明明说好是情侣戒指,沈宗野却一眼看中了一颗钻戒。
柜员眼尖,顺势取出钻戒,专捡好听话:“先生真是好眼光呢,这款钻戒叫永恒之心,代表永恒独一的爱情,钻石的净度都是顶级,三克拉日常不夸张又很有存在感……”
“我们戴一下。”沈宗野说。
梁然:“你想向我求婚吗?”
沈宗野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藏起眼底的澎湃望着梁然:“你想要吗?”
“你觉得呢?”梁然没去关注钻戒,“选一对情侣戒指就好,你选吧。”
沈宗野没有违逆梁然的规则,那枚钻戒在灯下折射起强烈的炫光,他的视线从这一片光芒里移开,看起情侣对戒。
柜员想推销出钻石这笔大单,托着梁然的手指将钻戒戴了进去。
“女士您戴真的好适合,太漂亮了,先生您说呢?”
钻戒在梁然白皙的无名指上闪耀着流动的光彩,漂亮炫目。沈宗野不动声色扬起了薄唇。
梁然只是正常地欣赏了一眼就摘下钻戒,看起别的款式。
沈宗野也不再看那只钻戒,选了几款情侣戒指,询问梁然的意见。
最终他们挑了一款简洁的戒圈,女款素圈是碎钻设计,像满天星,男款是简单素洁的光面。
梁然选了戴在无名指上的圈号。
沈宗野目光极深。
梁然好笑:“你别想多,戴在这根手指我就能婉拒不必要的麻烦。”她的确只是这个意思。
沈宗野笑了笑。
结完账走出店,梁然觉得价格有些昂贵,她张了张唇,酝酿着怎么把这笔钱补上。
沈宗野看出她的意思:“我有很多奖金,你别替我节约。”
梁然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沈宗野的奖金应该都是严重的任务换来的吧。
她知道沈宗野英文很好,也会泰语,而且书架上的心理学书籍也都翻烂了,他其实很有学习天赋,如果不做一名缉毒警察,在别的领域也会很出色。
梁然没去聊缉毒这个会让他们感情不愉快的话题。
回到家里,葡萄终于有了玩伴,冲着他们俩喵喵叫。
梁然说:“她饿了。”
沈宗野:“我去喂,你休息。”
梁然洗漱完,躺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沈宗野忙完坐到她身边,梁然就挑了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他腿上。
“在看新闻?”沈宗野瞥了眼梁然的手机屏幕。
“嗯,北京的新机场取名了,叫大兴国际机场,这座机场的设计师你知道是谁吗?”
沈宗野不确定地说:“Zahe?你的微信名字。”
“你知道?”
“嗯,之前看新闻随便记了一下,Zahe是一个建筑师的名字,但我不了解这名建筑师。”
梁然微笑,眼底有一些骄傲和向往:“她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欢的建筑师,我喜欢她作品超脱自然又在宇宙的瑰丽。北京新机场的设计图我看过,仅用八根柱子撑起150平方公里的建筑,我真的很崇敬。等机场建好,第一批航线开通时我要从南城飞到北京,坐我偶像设计的机场的第一批航班。”
梁然抬起眼:“到时候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沈宗野,我邀请你一起去啊。”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沈宗野俯身亲吻梁然额头。
这是2018年9月14号,时间在他们快乐的日子里流淌。
……
第二天,沈宗野回到局里,想继续查陈沥周奶奶和董自新的母亲,但所有线索到这一步都已经断了,实在没有新的关键点可以抓。
王有为将沈宗野派去酒吧蹲毒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大一个案子有几条漏网之鱼实在太寻常。
只有沈宗野和谢天明都认为董自新死之后所有线索都断得太干净,过于干净就是不正常,一块玻璃是因为脏了才要擦拭,才重新用干净掩盖。
沈宗野这趟酒吧的案子很顺利,蹲到凌晨四点按下了毒贩。
他本来想回梁然那边,但忙完从局里出来已经清晨了。
朝阳升在天空,金光洒落,一墙之外的马路上洒水车的音乐渐近又渐远。
梁然的微信语音发了过来:“沈宗野,还在抓毒贩吗?”
梁然刚刚醒来,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鼻音。
沈宗野抿起笑,拨通梁然的视频,坐到车厢里。
手机屏幕上,梁然还在床上躺着,白皙的脸颊透着一抹红,乌黑的卷发散乱在枕边。
沈宗野在笑。
梁然:“太阳这么大。”
“嗯,今天天气好,我刚忙完。我给你带早餐过来,你想吃什么?”
“你昨晚睡觉了吗?”
“还没有。”
“那你别过来了,季姨在做早餐了。”
梁然的家离沈宗野那里太远,这会儿沈宗野开车过来会遇到早高峰,梁然说:“你先去补觉吧,晚上再见。”
“我没关系,我想见你。”
梁然语气冷了下来:“你精力很旺盛是吗?”
沈宗野敛了笑,他很怕梁然不高兴,他认真说:“我听你的。”
梁然这才忍不住弯了弯唇:“我不是凶你哦,我是想让你先休息。”
她的语气忽然就很可爱,沈宗野笑意浓烈。
梁然要挂电话。
沈宗野说:“你忙你的,我看着就好。”
“你在开车。”梁然有些无语,“沈警官,你的行为涉险违法了吧。”
“好吧,那你挂吧。”
梁然挂了电话。
沈宗野有些怅然若失,望着微信备注上梁然名字的那轮弯月,他有些失笑。
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梁然了,如果他们真的会有分开那一天……
沈宗野沉下眼眸,调转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他好像开始贪心起来,不想再守着梁然制定的这个规则。
……
沈宗野到家补着觉,他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关门的声音极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沈宗野愉悦地勾起薄唇,猜到是梁然来了。他没起床,打算装睡,但等了会儿没听到动静。
沈宗野起身下床,房门这才被人从外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方昭意。
他的妈妈回国了。
方昭意笑着看沈宗野,直到沈宗野十分惊喜地喊出那声“妈”,方昭意又哭又笑地冲过来抱他。
沈宗野张开双臂将他的妈妈紧紧拥抱。
他很想方昭意,他们母子已经有两年没有再见过。
“宝贝,想死妈妈了!”方昭意有些哽咽,“我早就想回来看你,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你怪妈妈吗?”
“怎么会,我也很想你,妈。”沈宗野轻轻拍着方昭意的后背。
他如今比五岁,比十岁的沈淮宗都还高出很多,他不需要再垫着凳子给他的妈妈做饭,不需要再踮起脚尖也拥抱不到他的妈妈。他这么高大,已经可以保护得了妈妈了。
但方昭意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们母子之间好像都错过了彼此最需要对方的时候。
方昭意回国,沈宗野自然是高兴的。
他给梁然发微信说了这件事,告诉她他晚上下班不能去接她了。
梁然回复让他好好陪家人,并没有过问他妈妈的事情。
方昭意问完沈宗野最近工作上的案子,然后走到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
“这是谁的?”
刚才进门时方昭意就瞧见了。
沈宗野在酝酿如何回答。
说出梁然,方昭意势必想见梁然,可他不想方昭意打扰到梁然,他怕梁然会介意。
方昭意又弯腰拿出梁然那双镶着钻的高跟鞋:“Valentino,也不像fake,你还舍得给人家买这么贵的鞋子了。可以啊,你现在开窍了?”
方昭意脸上是带着笑的,高兴沈宗野找到了女朋友。
方昭意很漂亮,她的五官和体态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状态,她生沈宗野的时候很年轻,今年也才45岁,金钱和科技的保养让她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几岁。
但沈宗野还是觉得他的妈妈比两年前变老了,她明明很注重保养自己,如今腹部也有些丰腴,管理一个公司还是非常辛苦。
沈宗野说:“机上困吗,现在吃东西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别打岔哟,你交女友啦?怎么不告诉我嘛,交女朋友是好事,你这么危险的工作还有姑娘愿意跟着你,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鞋柜里还有梁然的两双鞋,都是名牌。
方昭意很满意,笑得快合不拢嘴:“早知道每个月再多给你打点生活费,几万块钱够买什么?自己也不说,这姑娘很漂亮吧?”
沈宗野终于弯起了薄唇:“她是很好看,也很优秀。”
“问她有没有时间,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工作很忙,今天不在南城。”
“那还是个很上进的姑娘嘛,那就过两天?你提前告诉人家。”方昭意来到沈宗野面前,要盯着他打电话的意思。
沈宗野说:“她的工作太忙,我现在打电话会吵到她。”
方昭意有些不乐意了,盯着沈宗野,唇边有一丝哂笑:“我信你?你是我生的,你觉得你说这句话我能信?”方昭意上下打量沈宗野,“啧,在家还摆酷。”
沈宗野的左手一直插在裤兜里。
沈宗野微抿薄唇,他不想让方昭意知道他左手断了一根大拇指。
方昭意坐到沙发上,静静望着沈宗野,她的眼神很慈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沈宗野很久。
沈宗野隐约有些察觉到意外:“妈,怎么了?”
“淮宗,你会介意我再生一个宝宝吗?”
沈宗野怔住:“不会,难道你怀孕了?”
“我肚子里有个宝宝了,我和你黎叔也很意外,但他来了就是老天给的礼物,我想留下来。我本来早就想回国来看你,但医生说我是高龄,还是等宝宝过了三个月稳妥了再回国。”
沈宗野早就已经又惊又喜了。
喜的是他妈妈有了宝宝,多了一个人爱他妈妈。但他又担心,方昭意已经45岁高龄了,这个年龄有孕应该有很多风险。
方昭意的二婚丈夫黎亚国比方昭意小六岁,是一名丁克主义者,方昭意一开始和黎亚国结婚时也立下规矩不会再要宝宝,两人非常契合,合拍了十年。方昭意的月经都已经不准了,这两年才没有做避孕措施,谁知道她今年竟然怀上了宝宝,她和黎亚国都很惊喜,做了全面的检查后才决定留下这个宝宝。
沈宗野听完方昭意的解释,在确定方昭意的身体很健康后他才笑得很开心。
“宝贝,你希望妈妈给你生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弟弟。”沈宗野说。
方昭意的笑容很幸福。
沈宗野望着她这份安宁的笑,忽然觉得落地窗外的晴天也很可爱。他在十年前就告诉过方昭意再要一个弟弟吧,那时方昭意拒绝他了,她说她很爱他,不想再要孩子分走他的爱。
可沈宗野同样很爱他的妈妈,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牺牲了,还会有一个弟弟继续爱着他的妈妈。
方昭意笑:“我倒希望是个女儿,你想摸摸他吗,和他打个招呼?”
沈宗野走到沙发前将手掌落在方昭意显怀不多的小腹上。
方昭意脸色一变,望着他拿出来的那只左手。
她抓住沈宗野的手,错愕地看着他。
沈宗野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第102章 第102章“梁然,你怎么哭了?……
那根只剩一小节的大拇指那么丑陋,愈合的地方因为他长期有意锻炼而突起厚厚的茧。
这只手指没有指甲,所以做什么都只会伤到皮肉,有时候会出血,沈宗野就用白药止血,这里就反复结痂,变成硬茧。
梁然有时候会轻轻抚摸他这根拇指,她柔软的手指刮过这上面的硬茧,但更多的时候沈宗野藏起了上面的伤口,梁然看不到它受伤的样子。
此刻,方昭意抓着他这根手指,她的错愕变成嚎啕大哭。
身为一个母亲,方昭意在看到自己孩子丢了一只手指时怎么能不难过。
沈宗野不想让方昭意替他难过。
他笑:“这算什么,我很正常,我也不痛,我女朋友都不介意我这点残缺。妈,你别哭了。”
方昭意说:“不要干缉毒了,好吗?”
沈宗野只是笑。
“你现在交了女朋友了,又把手指废了一根,大拇指有多影响生活我能不知道?难怪你刚才一直把手揣在裤兜里。”
沈宗野安慰着方昭意。
方昭意好久才止了哭。
母子俩聊了很久,去餐厅吃了晚饭。
沈宗野第二天又请了假,和方昭意回Z城去看沈宗野的奶奶。
方昭意虽然与沈知培离了婚,但沈宗野的奶奶一直觉得愧对方昭意,一直将她当作女儿来疼,方昭意再婚时,沈宗野的奶奶也很支持,买了五金首饰托人漂洋过海带给方昭意。这些年方昭意也一直还替沈知培赡养老人,每个月会给奶奶一笔生活费。
沈宗野上次见奶奶还是在去老单身边卧底前,他这次结案回来只给老人打过视频电话,不敢去看奶奶,担心老人血压高,看到他缺失了大拇指会影响到身体。
Z城是紧挨着宁城的一个省会,沈宗野奶奶还有个妹妹嫁到了这边。在沈知培牺牲后,沈宗野又一直就读在警校,奶奶拒绝了方昭意带她去美国养老的邀请,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平日里和一群老姐妹念老年大学,日子比年轻人还轻松充实。
这次见到沈宗野,老人和方昭意一样心疼得流下眼泪。对别人来说沈宗野只是失去了一节手指,对她们而言却是从她们心口上割下一块肉。
三代人终于聚在一起,度过短短一天开心的日子,沈宗野就接到局里的通知,要回去抓毒贩了。
临走时,奶奶也是非要沈宗野将女朋友带回来。
沈宗野说“她工作很忙,在外地出差”才逃过一劫。
老人非要看梁然的照片,沈宗野拗不过,找出了手机里的合照。
照片是他和梁然带着梁悦去东霖山谷游玩那次拍的,他背着猫包里的葡萄,牵着梁然走在林荫小道上,阳光斑斑点点从树叶里漏下,落在他和梁然身上。
奶奶高兴极了,放大梁然的照片,瞅着沈宗野背上探出小脑袋的葡萄,哪里都满意:“就这样多好,别学你爸爸干缉毒了,和她养个猫像养个孩子一样,一家三口过点平凡实在的日子。”
沈宗野只是笑。
奶奶将她的一只白玉手镯给了沈宗野,笑着对方昭意说:“你不吃醋吧?”
“我吃什么醋,我还想给一只呢。”方昭意好笑。
奶奶对沈宗野说:“这是你爸爸的奶奶给我的,我把它交给你,给你喜欢的姑娘吧。”
沈宗野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接。
他不知道他和梁然有没有未来,他能不能给她以后,她会不会撤销她的规则,他都不知道。
奶奶说:“你看她照片时那个眼神骗不了我,你很喜欢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孙媳妇,这个镯子我都想给她,你拿去。”
这只和田玉手镯是温润的籽料白玉,沈宗野的奶奶年轻时戴着才刚刚好,她怕老了骨头硬摘不下来,很多年前就取了下来,送去重新抛光,就为了等到这一天。
沈宗野离开了Z城,方昭意难得回国,想再留几天陪陪老人。
这两天没有看到梁然,沈宗野很想梁然,但一回南城还是扑到了案子上,在城郊一个地下赌场蹲毒贩,天下了雨,他和同事浑身湿透也仍坚守在蹲守点。
原本一两天就能结束的案子还是因为毒贩的狡诈拖到了第三天后,一队人抓完毒贩,六辆警车才鸣警驶出一片狼藉的郊野。拖着熬夜淋雨的身体,大家全都筋疲力尽。
……
夜晚,梁然从书房回到卧室,她的工作实在太忙,睡前发给沈宗野的微信没有等到回复,梁然沾了床就直接睡着了。
她似乎听到葡萄“喵喵”的叫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忽然像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极轻的一声响,但她还是感应到了。
梁然睁开眼,入目只是漆黑的卧室,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叫了一声:“沈宗野。”
“梁然。”
是沈宗野低沉的嗓音。
梁然从被子里起身,沈宗野已经抱住了她。
他的胸膛紧实滚烫,洗发水的薄荷香干净清宁。
“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很想你。”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慵懒依赖。
沈宗野的呼吸离她很近,他手掌托在她后颈,滚烫的吻封住了她的话。
梁然张唇亲吻沈宗野,在他手掌烙下时她的呼吸还是带着急促的喘息,她在这个漫长的吻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从Z城回来后就接到了案子,案子涉密才没有告诉你。”
沈宗野的气息粗沉,回答她的话时并未停下动作。
梁然按住他手掌,抚摸着他拇指顶端那层硬茧:“你是不是还没好好休息?”
“我现在不困。然然,我很想你。”
漆黑的房间没有光,可梁然仿佛能看到沈宗野眼底炽热的光。
她直接将沈宗野摁在了枕头上:“睡觉吧,明天再说。”
“不想睡,我早上还得回局里。”
“那也要先睡觉。”梁然手臂揽住沈宗野的腰,她的力量很轻,但竟可以轻松压倒沈宗野这么强大的人。
沈宗野没反驳她,将她扯到胸膛里抱着她睡。
他应该是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均匀。
梁然小心地从沈宗野胸膛下来,靠在他肩膀上也睡了过去。
但是梁然又被沈宗野的梦吵醒。
沈宗野一向睡得不沉,也睡得规矩,这会儿肩膀竟有些抖动,嘴里似乎在念什么。
“沈宗野?”
梁然打开灯,沈宗野额头有汗,颤动的薄唇里念着呓语。
梁然贴着耳朵才听到,他在说“妈妈,我有听话”。
梁然的心一沉,手背探到沈宗野额头,他的前额一片滚烫。
“沈宗野,你发烧了?”梁然叫醒了沈宗野。
沈宗野睁开眼睛,看清楚是她对她笑了下,他并不清楚他身体不舒服,只是眼皮很沉,对她毫无防备又睡了过去。
梁然冲出卧室去翻药箱,卷发在急促的脚步里飘飞。
她喂给沈宗野一粒退烧药,胶囊下不去,她叫不醒他,捏着他的嘴唇,那颗药还在舌头上。
“沈宗野,你先醒醒好吗?”梁然摇着沈宗野,“沈淮宗……”
她怎么也叫不醒他。
沈宗野做了一个梦,还是六岁那年找不到妈妈,在陌生的路上也找不到听得懂他说话的人,等他终于被方昭意找到,他想要的是妈妈的拥抱,但是妈妈推开了他,将他狠狠推倒在门上。
这个梦太长了,明明他和方昭意有过那五年相依为命的经历,梦里却全都是他被妈妈训斥时的惶恐。
等他终于从这里梦里醒来,眼前昏黄的灯光像是绿野之上的月光,梁然的脸模糊又清晰,她在流泪,她说“沈宗野,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沈宗野将梁然扯到怀里。
有眼泪滴落到沈宗野脸颊,沈宗野终于彻底看清楚了梁然,她眼眶发红,流着眼,满眼的担心。
沈宗野怔住了,他第一次在梁然眼里看到她这样的紧张。
“梁然,你怎么哭了?”
“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梁然坐起身,拉着沈宗野胳膊。
沈宗野这才感觉眼皮的沉重不正常,手背摸到的额头很烫,但是他身体却感觉冷。
连续淋了两晚的雨,应该是蹲毒贩时淋雨发烧了。而梁然叫了他这么久,他竟然都没听到,他之前为了更好地卧底还几次试用过麻痹神经的吐真剂,以达到抗药性。他明明时刻都能保持清醒,却在梁然身前真的已经毫无防备了。
沈宗野说:“我吃药就好,有退烧药吗?”
梁然重新掰了一粒药喂给沈宗野。
她还是有些担心:“你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水?”
“不用,吃退烧药就好。”沈宗野吃完药,望着梁然说,“让你担心了,你快睡觉吧。”
梁然还是不放心。
沈宗野忽然想起什么,让她拿一下他的外套。
他从外套里摸出一个首饰盒,里头是一只玉镯子。
“回Z城的时候我奶奶知道我谈了女朋友,想把这个给你。”
梁然怔住:“这个镯子品相很好,有什么深刻的意义吗?”
沈宗野笑:“就是送给你的礼物,是我奶奶的心意。”
床头柜上放着一支护手霜,沈宗野借护手霜的润滑将镯子套在了梁然手腕上。
纤细白皙的手腕配白玉镯子,圈口也是刚刚好,梁然戴上很漂亮。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手腕,将她扯到怀里:“然然。”他只是这样叫了梁然的名字,嗓音像有舍不掉的重量。
梁然转着这个镯子很久,总觉得手腕上沉甸甸的,意义不一样。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等沈宗野睡着找来物理降温贴贴在沈宗野额头上,又想起沈宗野可能还有闹钟,她不想他明早起来太早,拿过沈宗野的手机想解锁,才发现她解锁不了他的手机。
梁然有些失笑,她和沈宗野这样的关系到底是亲密还是形式上的亲密而已?
沈宗野第二天还是起得很早。
梁然明明都已经将他的手机铃声关掉了,他还是在震动里醒来。
梁然昨晚担心沈宗野,没怎么睡好,他起床时她也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就不能请假吗?”
“我没什么问题,再吃点药。”沈宗野说,“才六点半,你再睡会儿。”
“你要开车去?”
沈宗野点头。
梁然下了床:“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没问题。”
沈宗野的身体还是有些昏沉,但他对自己的状态很了解,这点小症状不会影响到他开车,何况梁然这会儿也没睡好,他怎么舍得让梁然折腾。
“你都发烧了,怎么开车?为什么你要这么倔。”
梁然生气了。
沈宗野忽然弯下腰来,看着梁然生气的双眼,他心脏像忽然开起一朵绚丽的花。
沈宗野弯起薄唇:“你别生气,但是然然,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梁然才没有和沈宗野嬉皮笑脸,她给了沈宗野一记白眼。
最终这事以沈宗野打车离开结束,梁然还在视频上看着沈宗野打上一辆出租车。
她又了睡了半个小时才起床去上班,发给沈宗野的微信他也全都只回她“身体已经好了”。
到下班的时间,梁然坐在办公室里拨通沈宗野的电话。
“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在审犯人。”沈宗野说完传出几声咳嗽。
梁然发出一声冷笑:“真厉害呢,警官嘴里都没真话。”
“然然,我可能得晚上再回来陪你,今晚可能要半夜去了。”
梁然说:“你就在宿舍休息吧,你来我这里太远了。”
手机忽然有个陌生的来电,梁然说:“我接个电话,就这么说定了,不许不听话。”
挂了电话,梁然接起这个陌生的号码。
竟是沈宗野的妈妈。
电话里的女人说她叫方昭意,是沈宗野的妈妈,号码不是沈宗野给她的,但她能不能请梁然吃顿饭。
梁然有些意外,但没有告诉沈宗野,去赴了这个约。
……
方昭意今天才从Z城回来,中午去了沈宗野单位一趟,和沈宗野在食堂吃了顿午饭,她后天的飞机回纽约,还是想见一面沈宗野的女朋友,但沈宗野说梁然在外地出差。
方昭意太了解沈宗野,她知道也许是沈宗野害怕给不了女方未来,才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让她打扰到女方。
方昭意看出沈宗野很在意梁然,走之前,她想见梁然一面。
她在梁然的衣服上找到了梁然的号码。
梁然住在沈宗野那里时,有几件衣服送去了干洗店,跑腿把衣服取回来时上面有梁然的姓名和手机号码,梁然当时直接挂进衣柜里了。
……
一家高档中餐厅的包房里,方昭意已经点好菜等在里面。
梁然直接从公司过来,身上是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西装,微微宽松慵懒的款式,搭着一条卡其色短裤,双腿白皙纤直,卷发自然垂下。她清冷干练,修长的天鹅颈,坚定的眼神,一切美好的外表与气质都在她身上。
见到方昭意,梁然在对方的微笑里也抿起红唇露出笑。
第103章 第103章“说不定你们很早就见……
沈宗野很像他的妈妈,大概有四五分像。
他的妈妈太漂亮,外貌很像养尊处优的富太太,但气质又比较像聪慧能干的事业女性。梁然从来没有去探究过沈宗野的家庭和亲人,见到他这么漂亮的妈妈,梁然还是很意外的。
方昭意身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这种年轻美丽是看不见的金钱堆砌。她身上也有很多奢侈品,项链、手表、包包,都价值不菲。
梁然打量方昭意的同时,方昭意也将梁然看在眼里。
梁然外表优越,气质清冷高贵,神态倒是大方。她身上的首饰都很昂贵,手腕上戴着沈宗野奶奶给的那只白玉镯子,很衬她的气质。方昭意对梁然很满意。
方昭意本来以为梁然花的是沈宗野的钱,但现在看到梁然的气质,她猜测恐怕梁然从小就应该养尊处优,沈宗野都赶不上人家。难怪沈宗野没想让她来打扰别人。
方昭意笑:“谢谢你能来吃这顿饭,我该怎么称呼你?我在淮宗家里看到你干洗后的衣服上留下的号码,上面写着梁女士。”
“我叫梁然,您叫我名字就好。”梁然坐下后,引她进来的服务生还没有离开,她抬手要了对方的平板,对方昭意说,“他家的松鼠黄鱼是特色,您要尝尝吗?”
“可以,我不太熟悉,你可以再点些菜。”
梁然加了两道特色菜,服务生退出去,包房里只有大厅那边传出的浅浅音乐。
方昭意说:“方便问下你从事什么领域吗?”
“我做建筑设计。”
方昭意很意外,笑着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国内的建筑设计清华和东南大学很知名,你在国内念的书吗?”
“我在美国念的书。”
“你在哪个州?我也在美国生活和工作。”
“费城。”梁然问,“您没在国内工作,没有和沈淮宗在一起?”
从前的梁然并不会主动过问和沈宗野相关的事,但昨天晚上沈宗野睡梦中还是喊的那句妈妈,让梁然忽然想了解沈宗野的过去,这也是她来赴约的原因。
方昭意说:“淮宗没有和你提起我吗?”
梁然说:“我没有问他。”
“我和他爸爸在他六岁时就离婚了,我带他去了美国,后来我一直定居在那边。”方昭意带着笑,“你在那边留学,平时会和同学去吃中餐厅吗?我在那边开了餐厅。”
离婚。
还是在沈宗野六岁。
梁然听着这些话,在方昭意的询问下维系着礼貌的微笑:“经常跑中餐厅,您的店叫什么名字?也许听说过。”
方昭意聊着店。
梁然有些意外,是一家非常知名的连锁中餐品牌,已经算是规模很大的公司。沈宗野的妈妈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企业家。
她说:“我去过很多次。”
方昭意也很开心:“淮宗在大三那年被我叫去纽约过了一个月暑假,陪我走了好几个城市的餐厅,说不定你们很早就见过。”
梁然只是附和方昭意笑了笑。
“吃菜吧。”方昭意动起筷子,替梁然夹菜。
梁然说着谢谢。
饭过七分饱,方昭意将给特意带来的礼物送给梁然,是一只爱马仕包包,虽然不是限量款,但初次见面给的礼物已经算昂贵了。
梁然说:“您太客气。”
“希望你收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很喜欢你。”
梁然说了谢谢,问方昭意:“我能告诉沈淮宗我们见过面吗?”
“你想说可以啊,我一直叫他约你出来让我请你吃顿饭,但他说你在出差,他好像不希望我见到你。”
梁然问:“那您想见我的目的呢?”
梁然的直言不讳让方昭意怔了瞬间,方昭意笑:“我儿子很优秀,他的条件如果不知道他是一名那种警察,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但他的职业太危险,注定会让女孩子权衡考量,我想见你是对你好奇,也是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希望你能多陪伴他。如果你们感情稳定,经济上你不用考虑太多。”
梁然只是问:“方便问下您陪伴沈淮宗的时间有多久吗?”
方昭意怔住,中年女人的脸上依旧是漂亮的笑,但她的眼神没有这份笑意。
“我没有陪伴他太久,作为母亲我挺亏欠他。”
“所以你希望我长久地呆在沈淮宗身边,做你没做到的事?”梁然很平静地说。
方昭意对梁然这句直言不讳已经有些不满。
梁然继续问:“沈淮宗很爱他的爸爸,他的职业是因为他爸爸。我想知道您和他爸爸离婚的原因,方便说下吗?”
方昭意眼神冷了下来。
她已经有些不悦了,但她沉默片刻后还是回答:“因为他爸爸职业的问题。”
“因为他爸爸的职业不能陪伴你,还是因为他爸爸的职业在外面逢场作戏的异性?”
梁然竟然继续问出了这些话,她的问题太尖锐,但她的语气神态又这么平静,完全看不出一丝不礼貌。
可方昭意觉得她作为长辈被梁然这样赤裸地询问,已经很冒犯。
方昭意冷静地说:“我和他爸爸的关系几句话说不清,你们也不懂。”
梁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抱歉,又问:“沈淮宗和你去美国生活了多久?”
“他十一岁时回到他爸爸身边的。”
“为什么,你不要他了吗?”
方昭意眼神沉了下来,她眼里已经有了被质疑被挑衅的怒气,但是梁然依旧这么平静。
灯光下的梁然只是安静地端坐,认真聆听等待答案,她平静到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没有不礼貌,也不刻薄。但对方昭意来说这些却是她痛苦的疤,岁月用尽全力将她的疤愈合,却要重新被撕开。
“他是我儿子,我不会不要他,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才将他送回国。”
梁然轻轻说了句抱歉。
她又望着方昭意:“我小时候和我父母也去过美国旅游了两次,跟留学过去是不一样的。第一次去异国他乡念书,我会想爸爸妈妈,会想回国。城市的路和周围人的语言对我来讲很陌生,即便我那时已经刚满了20岁。”
“20岁的我会在异国感受到那股情绪,六岁的沈淮宗肯定也是。他的英文念得很好,发音比我都纯正,我之前虽然疑惑但是没有问过他,我想他在他父母刚分开时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他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也听不懂周围人的语言,吃不到喜欢吃的菜,找不到朋友,一定很需要妈妈的爱。”
“沈淮宗很照顾我,他好像很会照顾人,也很喜欢给我做饭。他做的早餐和晚餐除了味道好吃外摆盘很讲究,我猜应该不是你们家开餐厅的缘故,也许是他为了照顾生病的你才学会做那些摆盘可爱的菜。”
方昭意认真地听着,眼神已经有些黯淡。
梁然继续说:“我听过沈淮宗说起两次你,是他的梦话。第一次他说‘妈妈,我今天有听话’,第二次是昨天晚上,他发烧了,说‘妈妈,我有听话’。也许他比你知道的还要爱你。”
有泪水从方昭意的眼眶流下,她侧过脸擦掉了。
梁然递给她纸巾。
方昭意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您哪天的飞机?”
“后天早上。”
“那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叫上沈淮宗,今天就当没见过。”
方昭意深深看一眼梁然,对她说“谢谢”。
……
第二天重新吃完了这顿饭,沈宗野看起来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
结束后方昭意先回到车上,沈宗野和梁然在这家餐厅的庭院里缓慢往外走去。
沈宗野说:“你和我妈好像很聊得来。”
刚刚的包房里方昭意和梁然聊得很多,基本上方昭意说的话梁然都会接住,不会让话题掉空。梁然是个话并不多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为了沈宗野,沈宗野看出来了。
梁然抿起笑:“她是你妈妈,又难得回来。”
九月的南城还没有那么冷,空气里的风沁凉干净,庭院里开满蓝色紫色的绣球花,古筝的音乐在清风和花香里飘扬。
沈宗野扣住梁然的手,手指的力量有些加重。
他手上的茧偏硬,微微刮过梁然的皮肤,烙下一股痒,梁然笑着看他。
“然然,谢谢你。”沈宗野说,“我妈昨天找过你了吧?抱歉,是我没处理好,让我妈打扰到你了。”
梁然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见过?”
“看出来了,你们俩都不怎么会演戏。”
沈宗野是个缉毒警察,他的眼睛就是尺,虽然刚才饭桌上梁然和方昭意聊的话题都像是初次见面会聊的内容,但两人神态间细微的表情还是被沈宗野看在了眼底。
沈宗野紧望着梁然,目光少见的柔和。
“我妈有为难你吗?”
“当然没有,你妈妈很爱你,她很关心你。”
沈宗野又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啊,她说她在美国开中餐厅,你暑假还去帮过忙,你哪年暑假去的,15年吗?”
沈宗野点头。
“那也许说不定我们在国外还见过,我去过好几次你妈妈的餐厅。”梁然歪着头回想。
她很少有这么灵动的表情,沈宗野忍不住笑了。他当时也不过只在那里呆过一个月,总共就陪方昭意去了几家还是十几家门店,早就已经记不清了。如果他那时就见过梁然这么好看的姑娘,他肯定早就一眼记住了她。
沈宗野说:“我应该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名字让我有一种熟悉。你以前叫梁真?”
晚风温柔,古筝还是春江花月夜般的幽与雅,庭院不小,可也不大,谈话间就能走出拱门,但她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梁然的曾用名也不是秘密,她点头。
第104章 第104章是正缘
沈宗野是在知道梁然被绑架过后特意在系统里看了这段卷宗,拉出绑架梁然的吸毒男生的信息,记住了这个人。所有对梁然有危险的人和事他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当时看到梁然的曾用名,竟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知道他以前并不认识梁然。
有人说如果你遇到的是正缘,那么这些似曾相识都是缘分使然。
他和梁然是这段正缘吗?
沈宗野牵着梁然,还是走出了这方庭院。
他的车停在外头停车场,方昭意还在车上等他。
梁然说:“走吧,别让你妈妈等久了,明天见。”
沈宗野抱了抱梁然:“我先看着你走。”
梁然好笑地对他说“拜拜”,上了车离开了停车场。
沈宗野这才回到车上。
方昭意坐在后排,开车的是方昭意的助理,这趟回国黎亚国不放心她,工作上又抽不开身,就让助理陪方昭意。
沈宗野上了车,方昭意笑得有些揶揄。
“这次我回来呆的时间太久了,我就应该早几天直接走掉,不打扰你的好事。”
“哪有,你回来我很高兴。”
母子俩回到家里。
方昭意说房子还是太小了,当时买时只是考虑到沈宗野上班方便。
“我给你账户上存了笔钱,你现在谈了女朋友别舍不得花钱,然然开的车比你都好,当初我说给你买台好点的车你不要,我明天就叫人把你的车安排上。”
沈宗野说:“我不用,我的工资够我花销。”
“给你你就拿着,妈妈是过来人,你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着。”方昭意打开手机在看车,问沈宗野喜欢哪一辆。
沈宗野坐到沙发旁:“你肚子难受吗?”
“我很好啊,这个小宝宝不闹腾,我也没什么孕吐。”
沈宗野点点头。
方昭意说:“别打岔,看车。”
“我不买车,现在的车够开了。”沈宗野在看手机,问梁然到没到家,梁然回复他刚刚回家,发来了一张葡萄粘在她脚边的照片。沈宗野弯起薄唇,直到方昭意又叫他才收起笑。
“我不换车,我开得太好去局里影响不好,而且梁然不介意我开的车是好是坏。”
方昭意拿沈宗野没办法:“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卡里的钱你随便支配。”
沈宗野也拗不过方昭意,正想起身去给方昭意剥一个猕猴桃,方昭意叫住了他。
“宝贝,那些年你走后,妈妈一直后悔送你离开,我当时应该把你留下。”
沈宗野微怔,回头一笑:“不用后悔啊,我回来后我爸对我挺好的,工作也不忙了,对我还挺负责。”
方昭意静静地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察觉后面那句话有些歧义,他要解释,方昭意说:“儿子,妈妈应该欠你一声对不起吧。”
沈宗野怔住:“是梁然和你说什么了吗?”
方昭意失笑。她的儿子还真是个警察,短短一句话就能这么敏锐。
“然然很关心你,有她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妈妈希望你能和她好好走下去。”
方昭意郑重地说:“你还是来帮我吧,不要再干你爸爸的工作了。干这份工作有多危险?你现在没的是一根手指,万一以后呢?我真的不敢想象。你奶奶已经七十了,受不得刺激,然然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如果你错过她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妈。”沈宗野沉默许久,“缉毒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份工作,是我下意识的行为和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一睁眼就去想毒贩、想案子,爸爸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也想继续帮他完成,他是死在毒贩手里的,我恨毒贩。”
也许最开始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恨,只是为了让沈知培的警号重启,让沈知培干一票大的、拿一个一等功的心愿实现。但做了这三年的缉毒工作,沈宗野在无数个案子里看到最阴暗的一面,也看到平凡的普通的家庭支离破碎,他实在放不下已经拿起来的缉毒工作。
方昭意说:“你为然然想过吗?你拿什么给她以后?我现在不想指责你,你是我儿子,我生了你养了你,难道我希望眼睁睁看你去跳火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能回报我什么?”
沈宗野望着方昭意眼里的难过,黯然地移开视线。
他的确回报不了方昭意什么,他尽可能做到独立,不去拖累方昭意,但还是无法让他的妈妈满意。
方昭意说完这句话也马上后悔了。她脾气很大,甚至因为心理疾病以前总是对沈宗野撒气,她忘了沈宗野那时候才只有六岁而已。梁然说她20岁在国外都会想家,都会彷徨。六岁的沈宗野又怎么能做到那么好,照顾她一个生病的成年人?
孩子是她和沈知培自己要生的,做妈妈的如果要把“你能回报我什么”挂在嘴边,那这段母子关系就多了讨债的意思。
方昭意语气放软:“我又对你发脾气了,妈妈真的不想对你发脾气,抱歉宝贝。”
“我没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说的话都是口是心非。”沈宗野笑。
方昭意也浮起笑,可还是心疼儿子:“希望你能想清楚,别走我和你爸爸的老路。这次回来我还是很开心的。你有了女朋友,也即将多了一个妹妹或者弟弟,我看你也替我高兴,妈妈真的比什么都开心。”
沈宗野笑了起来,他的确很希望方昭意再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对她现在和黎叔的夫妻感情,还是对方昭意自己都是一桩好事。
沈宗野说:“要是生了个妹妹,可别对她撒火,现在开始学习温柔好脾气还来得及。”
“臭小子你欠揍是吧,然然知不知道你这么皮?”
母子俩微妙的不快都不欢而散。
……
第二天,沈宗野接上了梁然,梁然和他一起将方昭意送到机场。
今天周日,梁然不用上班,沈宗野白天倒没什么事,晚上才去局里。
梁然挽着沈宗野的手臂走出航站楼,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是方昭意昨天送给她的一条澳白。
沈宗野说:“让你破费了。”
他指的是昨天梁然见方昭意时送给方昭意的一条紫罗兰翡翠项链,梁然出手很大方,她送客户礼物时都没送这么昂贵。
梁然笑:“那是我赚了,你妈妈还送了我一只包。”
沈宗野扬起唇,很少见到梁然语气轻松地开玩笑。
梁然虽然不上班,但要去见一个客户,开车去了客户西郊的别墅。
沈宗野陪在梁然身边,在梁然和客户沟通时,他在花园外的椅子上坐着等她,一边在新打入的贩毒群里套线上交易的线索。
梁然和客户谈完后来到沈宗野身边:“走吧,我结束了。”跟预想中差不多顺利,这会儿才刚刚正午。
沈宗野起身替梁然拎包,梁然的托特包总是很沉,里面装着电脑和文件。
客户在门口对她招手告别,让佣人送他们离开。
坐上车后,梁然说:“客户姐姐说我好福气,男朋友一看就是靠谱的青年,会给我幸福的那种。”
沈宗野弯起薄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打着方向盘:“那你幸福吗?”
“幸福啊,现在我蛮幸福的。”又在周末轻松接下一个项目,梁然心情很愉快,嗓音也有些慵懒和依赖,“沈宗野,我想吃牛排了。”
梁然并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这股撒娇的嗔,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车窗外绿树成荫,阳光斑驳地洒落。
沈宗野心脏像窗外轻盈的风,他紧紧扣住梁然的手指:“我带你去吃,我停下选家餐厅。”
“我想在家里吃,我们去超市吧?”梁然笑,“我还没有跟你逛过超市呢。”
……
从西郊别墅区开进城区,沈宗野在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停下。
梁然很少来超市,她工作忙到根本没有能逛超市的时间,想吃什么不是在线上直接选购回家,就是在楼下几家商店里买。
逛超市对梁然来说是件比较温馨的事,印象里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和梁悦来逛,梁悦坐在购物车里,她就推着她的购物车无差别拿下喜欢的零食。
而这些温馨的记忆距离如今已经有十二三年了。
周末的超市人很多,梁然有好久没有逛过人这么多的地方。
沈宗野推着购物车,随时留意着她。
梁然看到榴莲和新鲜的荔枝,惊讶了一下:“跟小区楼下的价格比好便宜啊,那我平时亏大了。”
梁然住的楼盘价格昂贵,楼下的商店哪家不打着天然有机标售高价,沈宗野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觉得如今的梁然好像忽然多了从前没有的鲜活感。
梁然去选购了榴莲和荔枝,沈宗野去排队称重。
穿行在嘈杂的人声里,梁然今天的心情真的很愉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阳光明媚还谈成了生意,沈宗野还陪她一起。周围人多,她挽着沈宗野的手臂排在队伍后面。
沈宗野垂眼看她,薄唇边的笑有些恣意。
“你笑什么?”
“忽然觉得我绑架了一个仙女来跟我逛超市。”
梁然好笑地看着沈宗野。
水果打完了价,他们又去牛排区挑选。
梁然在选进口包装的冷冻品,沈宗野在看现制的鲜牛排。梁然看的价格比沈宗野看的贵了很多,搁平时梁然会一股脑拿标着“进口,原切”字样的东西,觉得一切贵的都经过了筛选,但她看了眼沈宗野专注挑选的侧脸,还是放下了手上的牛排。
沈宗野说:“你想吃可以拿两份试试。”
“你选就好。”
沈宗野解释:“这个没有添加剂,肉会新鲜一点,都试试吧。”
梁然笑着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沈宗野做这些事情都会让她很信任。
余光里忽然凑近一道人影,一个男人的笑声也响在他们身边。
“小沈,还真是你!”
第105章 第105章“你的手指是怎么伤的……
梁然侧过身,一个高大英勇的男人笑着来到沈宗野身边,也打量起她。
“这就是弟妹?真跟传闻里一样漂亮,行啊你小子,这趟不算白受伤!”
沈宗野脸色微变,浮起笑,对梁然说:“我同事,何哥。”
梁然便也喊了一声“何哥”。
男人叫何谨峰,28岁,是沈宗野他们组的老前辈,说是前辈,但工作上还没年轻人勇猛,王有为常训何谨峰是狡猾的兔子,看起来乖得不行,遇到危险最会溜。可沈宗野他们不这么觉得,怕危险的人谁干得了缉毒。
何谨峰对梁然笑:“你们也在这边逛超市?”他身后有个年轻女人拿着称好的虾过来,何谨峰对梁然介绍,“这是我老婆,陈慧。”
沈宗野喊了一声嫂子,梁然也跟着打招呼。
陈慧清瘦秀气,见到梁然有些意外的惊喜,笑着说:“我听我家老何说小沈的女朋友是个大美女,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还好看。”
梁然笑:“谢谢,嫂子也很好看。”
何谨峰看着沈宗野手上的购物车:“你们这是打算回去做饭?”
“嗯,难得白天有时间。”
何谨峰:“那去我家吃吧,正好今天你嫂子过生日!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没叫别人。”
沈宗野询问梁然的意见,他还没有开口,只是将眼神看向梁然。梁然见他和何谨峰之间很熟悉,就说:“会不会太打扰你和嫂子了?”
陈慧笑说:“不打扰,你们不嫌弃我家老何的手艺就好。”
梁然答应了。
何谨峰和陈慧问梁然喜欢吃什么,他们再去买点菜。
沈宗野和梁然就没再拿多的牛排,去水果区再买些水果拎去。
沈宗野说:“你会不会不方便?你不想去我可以拒绝。”
“今天也没事。”梁然问,“既然是过生日,我给嫂子买份礼物吧?”
“谢谢你,然然。”沈宗野说,“你挑礼物吧,我付钱。”
他们去楼上的商场挑起礼物,梁然往金店里走,沈宗野牵住了她的手。
“要送首饰吗?”
“不可以吗?”
“倒不是首饰不可以,何哥他们比较节省,又注重礼尚往来,我们送得太贵重我怕他有压力。”
梁然点点头:“那口红或者香水吧?”
“这个可以。”
梁然于是挑了一款香水打包好。
……
何谨峰和陈慧居住的小区就在这附近,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干净明亮,很有家的温馨。
陈慧收到梁然的礼物很开心,和她聊起天。
何谨峰洗了水果招待梁然和沈宗野,就去厨房负责做饭了。
陈慧在招待梁然吃水果,她性格比较内向,平时跟不熟的人说不了几句,但看起来很喜欢梁然,愿意主动和梁然聊起天。
梁然也不是那种爱聊天的人,但觉得陈慧言谈比较真诚,两人慢慢也能聊进一些话题。
沈宗野坐在梁然身边,见梁然没有觉得拘束,才说:“我去厨房帮忙,你有事叫我。”
梁然点头。
陈慧一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替你们高兴。”
梁然抿起笑。
陈慧看了眼厨房那头沈宗野的背影,低声说:“小沈的左手还方便吧?”
“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梁然回。
“那就好,局里也给他办过残疾人证,算是一种安慰了,但话说回来,能健健全全的谁想要那点安慰,你才是小沈最大的安慰。”
梁然虽然意外陈慧会和她聊得这么深,但看对方不像是八卦也没有恶意,她轻轻笑了笑。
陈慧继续聊起:“我听老何说起你们的事真的对你好佩服,你怎么能这么勇敢啊,当时不害怕吗?”
事情已经过去,梁然其实不想再去回忆以前,她和沈宗野的现在过得很愉快。只是陈慧问起,梁然还是认真回答:“都是缘分吧,现在我也不敢再那么莽撞。”
陈慧微微一笑:“是的,以后只会平平安安越来越好,虽然和你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你和小沈都不像是那种用这件事绑架对方的人,这样才是一段健康正常的感情。”
梁然有些听不明白:“嫂子,我不是很懂你说的。”
“那应该是我平时说话少,在这边没有朋友,语言能力都倒退了。”陈慧有些不好意思,又慢慢解释了一遍,“我是说你和小沈都没有因为他手指的事觉得欠着对方,这样挺好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网上那些觉得因为救了对方而受伤了,就要对方回报,这种还算得了真感情吗……”
梁然因为陈慧这句话怔住,什么叫做“因为救了对方而受伤”,沈宗野的手指是因为她?
梁然看着陈慧:“嫂子,你能再说得明白点吗?”
陈慧怔住。
梁然眼神紧落在陈慧身上,让陈慧当即明白了梁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陈慧连忙假装找手机,非常尴尬地笑:“不好意思啊,我回几个消息。”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陈慧还扬声喊何谨峰,岔开了话题。
梁然安静坐在沙发上,陈慧见她并没有再追问,才笑笑说:“都是最近新闻看多了,我先回个消息,我在家里做手工卖,网店上有人下单,我先回复一下别人,你吃点水果。”
陈慧尴尬地用手机打字,然后走进厨房和何谨峰耳语了几句。
梁然认真看着他们的背影,窗外一股秋风掠起,灌进客厅的风都掺着冷。
梁然很想直接去问沈宗野他的手指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沈宗野在切菜,他微垂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个西红柿,那根残疾的拇指没有影响他做这些的抓握。但她见过他和老万搏斗,当时他还是会因为拇指的影响被老万刺伤。
沈宗野说他的手指是向邬道伤的,他以前回答时那么自然。
陈慧和何谨峰耳语后就走进了一间房间,何谨峰如常地做着菜,好像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叫住沈宗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宗野背影微顿,回过头极自然地看了梁然一眼。
梁然一直望着他,沈宗野神色如常,朝她自然一笑。
今天是陈慧这个女主人的生日,梁然不想现在去弄清楚情况,她也冷静地微笑。
陈慧从房间里拿出礼物要送给梁然,一支仿点翠簪子很是精致,一个软陶娃娃可爱逼真。陈慧说这些都是她手工制作的,她不爱社交,喜欢做东西,在家上班倒也能养活自己。
梁然很喜欢这个礼物,对陈慧的手艺很欣赏。
晚饭上沈宗野将梁然想吃的牛排摆放到她桌前,他们在这里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
离开何谨峰与陈慧的家时才五点,沈宗野七点要回局里值班。
他们慢慢悠悠走出小区,梁然在等沈宗野交代。
但沈宗野只是正常地聊着今天的晚饭:“晚饭的牛排是你想吃的那种吗?”
“嗯。”
“谢谢你今天给我面子,我以为你不爱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平时是不喜欢,但你同事看起来人不错,陈慧人也很好,她手工做得真好,送我的娃娃我很喜欢。”
沈宗野一笑。
夕阳余晖铺满一路,他们穿过这片光影。
沈宗野说:“我一直都挺羡慕何哥,聪明、敢闯,运气也好,每次还都能平安回来,25岁相亲一次成功,26岁结婚,现在他们在备孕要孩子。队里很多人都羡慕何哥,干我们这一行能像他这么幸福又幸运的人不多。”
梁然说:“你也很幸运,你也会平安。”
“那我收下你的祝福。”沈宗野勾起薄唇。
梁然在这片夕阳余晖里停下,金色的光落在她眼底。
“沈宗野,你的手指是怎么伤的?”
“以前跟你说过……”
“我不要再听你骗我一遍,我要听真话。”梁然打断。
沈宗野一笑:“我说的是事实,是向邬道伤的。”
梁然双眼冷了下来,她很少这样动怒,以前的几回可以说是生气,但这会儿她是在动怒。她气场实在太过冷漠,明明眼底映着夕阳浪漫的霞光,但这些光在她眼底都只变作明亮的冷。
沈宗野敛下笑,他的视线有些回避。
梁然冷笑:“刚刚在他们家里我不问你,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刚回头是在观察我,是在假装淡定。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要生气。”
“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
沈宗野微眯眼眸,紧望着梁然,他喉头几次滑动,终于才说:“这不算跟你有关系。我的手指是因为你的那个视频让我进了传讯室,在警方面前露过脸,向邬道当时杀鸡儆猴,才拿我开刀。是那些毒贩做的,我从来都不觉得跟你有关。”
梁然怔了这片夕阳的光影里。
梁然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因为她的视频,沈宗野才进了警局,惹怒向邬道那群人。
她的心忽然从这片明媚霞光沉入了谷底,她看着沈宗野那根残疾的拇指,因为没有指甲,沈宗野又常有意训练这根手指,大拇指断面处结满了丑陋的疤和硬茧。
眼眶一热,有眼泪淌了下来,滚落脸颊时她才发现。
“梁然。”沈宗野将梁然拽到胸膛里,“真的跟你没关系,是因为案子。”
梁然紧紧埋在沈宗野的胸膛,眼泪仍在滚落。
心脏的抽。搐好像在说它难过,她明明从前很少会因为难过流泪,她一直都觉得她不配哭。
梁然闭上眼,放肆地让眼泪落下。
“然然,你别哭啊,我卧底期间身份不明,你做的没有问题,我是一个警察,遇到你爸爸的事我会出手,就算是小谢、何哥、老孙在也都会出手,跟你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梁然说:“可如果没有我去送那个视频,他们动的人也不会是你。”
她圈紧了沈宗野的腰:“对不起,沈宗野。”
勒在她后背的手臂收紧,沈宗野嗓音滚烫:“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第106章 第106章“我终于赶上你的第一……
开车回去的途中,一路红灯,沈宗野不得不停下等信号灯。
梁然从前将缺失半截拇指的沈宗野当做一个正常人,可如今几次去关注他握方向盘会不会难受,伤口还会不会疼。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手指上,沈宗野失笑地拉过梁然手指亲了亲。
“看来今天不该来吃这顿饭。”沈宗野在调侃。
“沈宗野,下次发生了事不要再瞒着我。”
“我记住了。”沈宗野望住梁然,“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对我敞开心扉?”
他的眼神太过郑重。
梁然说:“难道我们不是吗。”
沈宗野怔怔地望着她。
初秋的夜晚空气凉爽,这股秋日的风带来降温寒潮,月底时,气温骤冷,小区外的梧桐叶飘落在这场秋风中。
梁然忽然想起了宁城那些飘落的银杏叶,金黄的颜色,和沈宗野当时冷恣的笑一样盛大。
九月底的最后一天是梁然的生日。
但沈宗野已经因为一个保密案子又去卧底了,他已经消失了有八天。
梁然的手机铃声调到了最大,每天都会下意识留意沈宗野的电话,除了谢天明会给她来电话,她这几天再也没有等到过沈宗野的消息。
上午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乔思嘉在问梁然今天生日打算怎么过,问她想去哪里,乔思嘉可以叫上江凛给她过生日。
梁然说:“随便吃个饭就行,下班了我请你。”
助理菲菲忽然敲门来说:“梁总,登峰科技的孟特助来拜访您。”
陈沥周的助理孟曦坐在接待室。
梁然走进接待室,孟曦起身笑:“梁总,我是按陈总的交代来给您送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
梁然有些意外和警惕,表情如常地问:“陈总出国进修回来了?”
“倒没有,是陈总走之前就交代过,他很早就拍过一幅作品,希望在您生日这天给您当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
梁然有些失望,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沥周是坏人,她希望陈沥周跟那些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朋友,陈沥周之前那么帮过她,他在梁然心里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了。
梁然说:“代我谢谢他,你坐吧。陈总还是没有消息吗?”
孟曦也有些黯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陈总的消息,公司这边何总倒是个很好的合作人。”孟曦说何詹没有因为陈沥周失联而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公司经营依旧分着陈沥周的股份。
梁然开口:“陈总的奶奶你知道多少?陈总不在,也许可以尝试请他奶奶联络陈总。”
孟曦抬起眼:“陈总的家人我也不清楚呢。”
陈沥周送的是一幅当代画家的油画,梁然以前和他聊起过这幅作品,那已经是三月的时候他们在电话里谈起过,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
梁然让助理收好画,回到办公室重新忙碌起工作。
下午半天过得很快,梁然几次都拿起手机,置顶的沈宗野还是没有消息发来。
梁然打电话询问起谢天明,谢天明说沈宗野还没消息。
这趟案子是沈宗野和何谨峰在办,他也没听到什么信儿,但看王局的脸色,沈宗野应该很顺利。
挂了电话,梁然看着窗外即将黯淡的天色,对过生日好像没有多开心。
“走啊,我选好了地方。”乔思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说好了我请你和江凛。”起身走出公司,梁然藏起了这股失意,她也是忽然才想起来她并没有告诉过沈宗野她是今天生日。
乔思嘉说她选在了江边一家露营餐厅帮梁然庆生,那里虽然有些偏远,但风景好,就当是去散散心了。
到了地方,一望无际的草地还是青绿色,一直绵延到远处江岸。
一家露营餐厅在即将降临的暮色下亮起明亮的灯光,几座帐篷垂下星星灯串,长桌上已经摆满酒水和气球、鲜花,远处江水平静。江凛和谢天明,还有陈慧都在那里了,见到她们回头笑着招手。
梁然笑起来:“你把小谢也叫来了。”
“嗯啦,今天不得让你开心啊。”
陈慧能来是因为她白天询问过梁然今天能不能来陪她过生日,何谨峰也不在家,她一个人很无聊。梁然就让陈慧等她下班了和她一起过来,没想到乔思嘉提前把人安排到了这里。
梁然和乔思嘉走过去,陈慧笑着对梁然说起生日快乐,谢天明也握着话筒唱起煽情的粤语歌。
梁然这才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帐篷比他们这边要更热闹,来了一支乐队在调试乐器,声音有些吵闹。
江凛解释位置没办法挪动,旁边今天好像也是在过生日,只能先将就一下。
梁然说没关系。
菜很快上齐了,烧烤架的肉串滋滋冒着肉香。
乔思嘉让梁然先许愿吹蜡烛,旁边的乐队也正在调试生日快乐的音乐,唱起了生日歌。
江凛朝谢天明打了个响指,谢天明悄悄点燃了江岸的烟花。
灿烂的烟花升空绽放,点亮整片暗夜,让梁然很惊喜,她没想到乔思嘉还帮她准备了烟花。
“闭上眼睛许愿吧,我的然然大宝贝!”乔思嘉哈哈笑。
梁然望着满空的烟花,睫毛轻颤,闭上眼睛许下生日愿望。
希望沈茹和梁幸均在那个世界很幸福。
希望梁悦平安健康地长大。
希望沈宗野平安地回来,每一次,都能来回来。
她的心愿是不是有些多?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乐队仍在唱这首生日歌。
烟花欢愉的爆破声还响在天空。
梁然睁开眼。
沈宗野站在这片烟花下,薄唇灿烂扬着笑。
梁然怔住,晚风吹着她颤动的睫毛。
她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沈宗野还是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修长英隽,薄唇笑意浓烈,在这片盛大的烟花下注视她。
梁然张了张唇,一声猛烈又激动的“沈宗野”脱口而出,她扑进沈宗野怀里,紧紧搂住他脖子。
沈宗野将她抱了起来,在篝火和烟花中转了好几圈。
他嗓音低哑:“然然,我很想你。生日快乐,我终于赶上你的第一个生日。”
四周一片欢笑声,乔思嘉笑得最嗨,梁然也是这才听到旁边乐队那首生日歌早就换成了一首深情的英文歌。原来一切都是布置好的,估计就她自己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然紧紧抱着沈宗野,不想松开,他才走了第八天,她就已经这么想他,每晚都会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他的手指还会不会疼。眼眶有些湿润,梁然紧紧埋在沈宗野脖颈中,她也是在这时才听到葡萄“喵喵”地在他们脚边叫,他竟然把葡萄也带来了。她本来也是想下班了去带葡萄,但又怕乔思嘉他们等她太久。
沈宗野嗓音低醇:“一个小时前刚回南城,案子办完了,很顺利。”
沈宗野埋下头,闻着梁然头发上的香。他一回来跟王有为解释完就就近找了家酒店洗澡收拾,连一身衣服都是在附近随便买的,就怕赶不上梁然的生日。
梁然紧紧抱住沈宗野。
他们的拥抱漫长到夜空的烟花一次次绽放,绚烂永不熄灭。
直到梁然被一声甜甜的“姐”拉回思绪,沈宗野也拍了拍她后背说:“悦悦来了。”
梁然愣住,梁悦不是在住校上学吗?
她回头,梁悦抱着好大一束手工折的花出现在她身后,梁悦哈哈笑着:“姐,我也来啦,是哥哥接我来的!”
沈宗野在接这个任务前就布置好了梁然今天的生日,包括提前联系了梁悦,希望梁悦也能到场。他做好了一切,但没有告诉梁然。
其实案子也没有这么顺利,全靠他炉火纯青的卧底演技,当然还有何谨峰的配合,两人演了出胆战心惊的计,缉拿时枪林弹雨,他去按领头的毒贩时险些被子弹击中,一路的惊险都被他压在平静温柔的眸底。
梁悦的出现让梁然很开心,今晚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愉悦。
陈慧也见到了何谨峰,夫妻俩躲在没人的地方亲了好一会儿。
今晚的生日在这场盛大的烟花和篝火中度过,大家围着篝火跳舞唱歌,乐队也一直为他们奏完最后一首浪漫的歌。
梁悦很懂事,说明天还要上学今晚就不能陪梁然了,谢天明开车送梁悦回怀城,梁悦走之前还对沈宗野挤眉弄眼,抛了个加油的眼神。
乔思嘉想在这里露营过夜,询问梁然和陈慧的意见,梁然没有意见,陈慧也想体验下露营的感觉,三顶帐篷很快就在草地旁的露营台撑起。
葡萄跳到了旁边的秋千架上玩。
梁然和沈宗野回到帐篷里,仔细地看他:“你有受伤吗?”
“没有。”沈宗野说完这句,低头亲梁然的唇。
他的薄唇凉凉的,带着强势的侵略。
梁然睫毛颤动,轻轻耸起双肩,被沈宗野修长身躯压退在柔软的充气垫上。
沈宗野吻她的唇,脸颊,又亲吻她的脖子。
皮肤烙下灼热的烫,梁然紧紧抱住他脑袋……
沈宗野咬着她的耳廓:“你有想我吗?”
“嗯。”梁然在他的亲咬下尾音发颤。
“敢在这里要么?”沈宗野微眯眼眸,嗓音充满蛊惑。
梁然桃花眼里泛起明媚的潮。
……
今夜夜空布满浪漫的小星星。
梁然和沈宗野走出帐篷,已经凌晨一点了,草地上一片宁静,远处江水潮声极微。
沈宗野将外套披到梁然肩头,两人坐在露营椅上,看着起伏的江潮和夜空。
梁然拢着沈宗野的外套,偏头靠在他肩上。
沈宗野说:“这几天在山区交易,抬头看到月亮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
梁然心脏轻盈地跳动。
“南城又起风了,沈宗野,起风的时候我也会想你,你总是会拎着一杯热乎乎的东西来看我。”
梁然忽然坐正,将沈宗野揽到肩膀上:“在外面这么辛苦,给你靠一下吧。”
她半个单薄的肩膀哪承受得了沈宗野的重量,沈宗野好笑地勾起薄唇,倒也很配地和将头靠到梁然肩膀上。
但沈宗野压根没真正靠下来,梁然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她说:“你没吃饭吗?用点力。”
沈宗野眼眸暗沉,眯了眯眼,他手臂穿过梁然的腰。梁然笑着躲开。
“我有生日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之前说过的啊,我想要阳城博物馆那副屏风那种别出心裁的礼物。”
沈宗野有些难办。
梁然好笑:“开玩笑的。”
晚风吹乱了头发,梁然捋过脸颊的一缕发,一颗钻戒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梁然视线凝住,是上次他们买情侣戒指时柜员推荐的那颗。
沈宗野:“你想要那样的礼物以后我补给你。这颗戒指我觉得你戴上好看,梁然,我没有什么意义,你别有压力,你就当成饰品吧。”
梁然心口盈满一种难言的情愫,似有一片浓雾弥漫的绿野,她不知道往前踏出一步是坦途还是渊。
今天是她的生日,沈宗野拼了命赶回来,她没有拒绝,将左手的无名指探了进去。
戒指套在她手上,夜空下的钻石耀眼得胜过星辰。
沈宗野握住梁然手指,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梁然问起沈宗野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沈宗野问起她每天都在做什么。
梁然忽然想起:“我的微信名字为什么是月亮?”
沈宗野说:“你在我眼里就是月亮。”
梁然弯起红唇。
“还不知道你手机密码呢。”
沈宗野微顿,拿出手机对准梁然。
“干嘛?”
“添加你的面容ID。”
梁然好笑地看着镜头眨眼,录入了她的脸。
沈宗野又添加了她的指纹。
“现在你随时可以检查我的手机了。”
梁然翘起唇角:“那你怎么不问我的手机密码?”
“我不需要。”
“为什么?”
“我信任我自己,也信任你。还有,我也想给你你觉得舒服的空间和距离。”
梁然轻轻抿起唇,很久后才说:“沈宗野,你是个很好的人。”
“……”
沈宗野有些惧怕梁然的这句话。
“我才不要你的好人卡。”
梁然忍俊不禁。
“梁然,今天许了什么心愿?”
“生日愿望怎么能说出来。”梁然笑,“但是我可以悄悄告诉你。”
她靠近沈宗野耳边说:“我的生日愿望里有你。”
他们忽然被身后的一声痛哼打断,江凛竟然被踢出了帐篷,在草地上滚了一圈。
江凛抬起头,正好对上梁然和沈宗野吃瓜的表情,江凛远远瞪了他们俩一眼。
梁然很无辜:“他瞪我。”
“我和你闺蜜都可以收拾他。”
乔思嘉掀开帐篷朝他们走来,江凛追着乔思嘉,将她拽回了帐篷里,远远的一声“我错了”传到梁然他们这里。
梁然:“他们好像和好了。”
沈宗野:“应该是,江凛最近因为嘉嘉瘦了五斤。”
“还有这种好事?”梁然说,“我看江凛瘦点更帅,还可以再瘦五斤。”
这一晚的篝火一直燃着,他们六个人坐在火边聊天。乔思嘉吐槽江凛,陈慧夸着何谨峰,何谨峰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轮到梁然,变成沈宗野夸着梁然,梁然一向是个冷静的人,这一刻都忍不住要尴尬脸红了。
月亮悬在这片绿野上。
这是梁然成年以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
入秋后的南城气温变凉,梁然下班时经过顾欣的糖水铺,进去要了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
顾欣笑:“你不用买了,你男朋友刚刚过来买了一杯。”
梁然微怔,这种感觉很奇妙,被陌生的熟人见证她的爱情经历,被沈宗野记得她的爱好,这样的生活比她从前一个人时更有温度。
回到家,葡萄“喵喵”叫着,竖着小尾巴来黏梁然。
梁然果然看到了桌上那杯雪梨水,而沈宗野披上外套正从衣帽间出来,他脚步匆忙。
“然然,抱歉,我得去处理个案子。”
梁然说:“很紧急吗?”
“嗯,有个紧急任务。”沈宗野抱了抱梁然,“今天起风了,给你带了一杯热梨水,晚饭待会儿我在路上给你订份餐回来。”
“不用给我订餐,我自己安排。是去卧底吗?”
“不是,抓个毒贩。”沈宗野说,“别担心,明天就回来。”
梁然忽然有些舍不得沈宗野走,但她抿起唇:“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沈宗野这个案子虽然顺利,但还是因为他去晚了耽误了黄金抓捕时间,有两名同事受了伤。
王有为知道沈宗野住得近才通知他,谁知道沈宗野住在梁然这里,路上这么远。
梁然也是在一个月后才在谢天明口中听谢天明说起。
昨晚在甲方的工地上熬到半夜,加上换季大降温,梁然昨晚回家就病倒了,早上沈宗野值班回来才发现她发了烧,吃过药也没作用,当机立断将梁然送到医院。
谁知道一场小感冒会让梁然这么严重,医生建议让她吊水退烧。
梁然脑袋昏昏沉沉,没骨头地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沈宗野腹部,沈宗野听完医生的话询问梁然对药物过不过敏,梁然一会儿说不过敏,一会儿说过敏,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医生说先做个皮试。
针头推过来时,梁然很惧怕,抱着沈宗野躲在他身后。
“我不要打针,我最害怕打针了。”
沈宗野拍了拍她背,对打针的护士说:“我们能先吃药吗?”
“她能抗住的话也行,但是这场流感还挺严重的,你们商量一下吧。”
沈宗野低头耐心哄着梁然:“然然,为什么害怕打针啊?”
梁然脑子里昏沉,身上也没有力气,但理智还清醒:“小时候感冒发烧打针打怕了。”
她这一刻忽然像个孩子,躲在沈宗野身后说:“可以不打针吗?”
“好,那我们先吃药?如果你还难受那就只能打针了,好不好?”
沈宗野的嗓音太温柔,梁然抬头望着他这么近的眉眼,这一刻忽然很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沈茹和梁幸均都围着她转,也是这样温柔地哄她。
她整张脸都烧得很红,终于还是委屈地妥协了:“那打针吧。”
护士把注射器推过来时,梁然脸都皱到了一起,皮试实在太疼了,她眼眶红红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在沈宗野面前逞强,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宗野像夸小孩一样对她竖起大拇指:“然然好厉害。”
好在两天后梁然就好了很多,准备从医院回家。
谢天明就是在这时来探望她:“怎么住院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陪嫂子啊。”他帮忙收拾起东西,让沈宗野专心照顾梁然。
梁然好了大半,笑着说:“一场感冒而已。”
他们来到楼下,沈宗野让谢天明带梁然回车上,他去窗口退费。
谢天明服务周到,帮梁然拎东西拉车门,还有意逗梁然开心,九十度弯腰说:“最贵的女士请上车,您先坐好。”
梁然忍俊不禁:“你今天不忙?”
“今天还行,倒是沈哥,这几天请假天天被训。”
梁然也有些无奈,沈宗野这两天都在陪她,耽误了工作。
“不过嫂子放心,他这是照顾你情有可原。”谢天明坐到驾驶座,说起,“嫂子,你们可以你家和沈哥家两头住嘛,沈哥前几天因为住得太远,差点没赶上抓犯人,被老王骂惨了。”
梁然也是这才知道这件事。
等她感冒彻底好了,对沈宗野说:“今天我们去你那里住吧。”
沈宗野微怔:“怎么要去我那里,你明天上班开车会很远。”
“明天周六,我不上班。”
沈宗野也是才想起来他的周六要工作,梁然不用。
他们于是回了沈宗野的家,度过了周末。
时间已经十一月中旬,南城初冬的空气越发潮湿。
梁然和沈宗野打算出去吃火锅,约了谢天明一起。
聚餐结束后,梁然拿起风衣外套,沈宗野去了收银台结账。
谢天明又悄悄对梁然说:“沈哥最近又挨批评了,都是因为住得远不能随叫随到,别的倒没什么,沈哥一个人顶我们好几个人用,王叔也只是训他两句,嫂子别担心。”
和谢天明分别后,他们驱车往梁然的家行驶。
梁然说:“你明早几点上班?”
“最近事情有些多,我六点半会起来。”
梁然点点头,低头看着手机。
她看了一路,沈宗野有些吃醋,在等信号灯时扣住梁然的手。
“和谁聊天啊,都不跟我说话。”
“在看手机。”
“手机上有什么好看的?”
梁然说:“看房子。”
“沈宗野,我们买一套房子吧。”
第107章 第107章他也许……再也见不到……
沈宗野怔住,他的眼神比夜色深邃,紧望梁然。
梁然说:“买在汇明路,离我们俩上班都近。”
“小谢对你说什么了,说我上班迟到?”沈宗野一瞬间就猜到了。 :
梁然笑:“你不想买吗?”
“不是,你想买房子可以买,但不用特意迁就我,我早起就行。”
梁然的家离她公司很近,堵车十几分钟,不堵车几分钟就到了。沈宗野折腾惯了,并不希望梁然以后也这么折腾。
但是想起“以后”这个词,他眼眸紧落在梁然身上。
梁然说:“你要不要听我的?你不想买我不看了,以后也不会再提……”
“我要。”沈宗野握紧梁然的手。
梁然忍不住翘起唇。
对梁然来说买房子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考虑地段和户型大小,她锁定好了一个高档楼盘。
周末的中午,沈宗野难得休息,接过梁然递来的平板看着户型和小区房价。他很郑重,翻看着介绍上每一张照片。
梁然托着下巴,欣赏沈宗野认真专注的样子。
沈宗野看完后点了点头:“你喜欢这里就买在这,买房子的钱我来出。”
梁然倒是比较惊讶:“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我知道,刚刚我算了。”
他的表情依旧很郑重。
梁然:“我来出就好。”
沈宗野认真看着梁然:“我妈给了我一笔钱。”
虽然沈宗野最开始并不想动这笔钱,但还是愿意为了梁然去努力一下。梁然完全理解不了她说出买房这句话后他的心情,他那时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郑重。
“沈宗野,买房子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上班和感情都方便,是两全的计划。房子是我提出要买的,房价太昂贵,我付房价,你付装修,这样可以吗?”梁然认真说。
她笑了笑:“还有啊,你别觉得我买了房子就是默认跟你长久地发展下去,如果以后我接受不了你危险的工作,我还是会放弃这段关系。”
漫长无声的一段沉默,梁然认真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终于在她的眼神下浮起笑:“梁然,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梁然微顿片刻:“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没有,我喜欢你的理智。”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的头发,他只能这样想,如果以后他们真的分开了,至少梁然的理智会保证她不会在新的感情关系里受到伤害。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看。”
沈宗野起身去了露台,他没电话要接,他想抽支烟。一根细支烟被他叼在嘴里,他拢起手掌点燃,侧身透过落地窗望着梁然,梁然在看着平板上的房子,朝他笑了下。沈宗野也抿起薄唇。
他眼眸里的深意浸在这片烟雾中,冷,又烈。
他现在忽然很介意梁然说这样的话,忽然很不爽,他只想把她永远地占有。
晚饭过后,梁然想去健身,叫上沈宗野一起去小区的健身房,沈宗野没应她,慢斯条理收拾了餐桌。
梁然已经回房间换了瑜伽服,刚走出衣帽间,沈宗野修长的身躯就将她堵在了门口。
“你快换……唔。”梁然被沈宗野的吻堵住了话。
青年浑身充满了侵略,扣住她五指,按住她的手高举过她头顶。他的亲咬粗暴强势,很像在宁城的时候,周身充满狠戾的气压,只如一个暴徒。
梁然忽然有些沉溺,跌进沈宗野幽深的眼眸里,被他撕碎……
……
他们房子很快就买好了,在明汇路上最高档的一处楼盘,类似梁然这样的平墅,写的梁然的名字。
梁然亲自设计了室内的装修,沈宗野付了装修款。
像梁然曾经说的那样,他们的房子里要有一个超大的滑滑梯,要有室内攀岩墙,这样沈宗野和葡萄都能用到。
装修动工后,沈宗野过去看了两次,梁然倒是一直都没有时间过去看一眼,直到今天忙完工作,晚上才和沈宗野带着葡萄一起来新家看看。
房子的水电已经铺完了,最近刚刷完地面水泥,过几天就能铺地板。
沈宗野刚打开房门,葡萄就欢喜地蹦跶了出去。
“葡萄,你也喜欢我们的新家吗?”梁然笑着去找葡萄。
沈宗野跟在梁然身后。
只是梁然和沈宗野都忽然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下。
他们踩到水泥地面了。
地上的水泥竟是今天刚做的,软绵绵地正印上了他们和葡萄的脚印。
“好可爱呀。”梁然看着三个不同的脚印笑了起来。
虽然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但梁然对这个家充满了期待,回到家就开始在手机上挑选电器。
她难得没有把时间用来加班,沈宗野也坐到沙发上,手臂揽过梁然肩膀,和梁然一起选家电。
不过沈宗野也只能充当赞同的角色。
梁然问他“好看吧”,他还没看到,梁然就已经加购好了。
沈宗野笑:“还有什么要让我选的?”
“你先休息,我选得差不多了。”
沈宗野打开手机选起婴儿衣服,婴儿床。
梁然偏头瞥到一眼他的屏幕,一时愣住。
沈宗野挑眉,对她眼里的疑惑也有些不解。
梁然直接拿过了沈宗野的手机,她退出购物软件,打开沈宗野的微信和通话记录。
“你在外面有人了?”
沈宗野失笑:“有什么人?”
“那你看什么婴儿床?难道你不仅有人了,还有了宝宝?”
沈宗野要被梁然的想法逗得停不下笑。
他严肃地望着梁然:“是给我弟弟也可能是妹妹选的。我妈怀孕了,再有两三个月就是预产期。”
“啊,上次你妈妈就已经是怀孕的状态了?”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那她没有告诉我,你也没说!”梁然有些后悔,当时她对方昭意还说了重话,早知道方昭意是孕妇,她哪里还会替沈宗野出头。
说沈宗野在外面有人了是她故意想惹沈宗野着急,她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但现在沈宗野倒是真的急了。
“你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你妈妈的时候对她可能不太礼貌,冲撞了她。”
沈宗野很意外:“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吧,你们都聊了什么?”
“我听到你在梦里叫过你妈妈,所以我语气可能不好……”
沈宗野握着梁然的手指:“梁然,你是在替我说话吗?”
“嗯。”
“你是心疼我吗?”
梁然抬起眼。
沈宗野的眸底映着澎湃的暗潮。
梁然轻轻抿起唇:“自己猜。”
她回到了正事上:“你妈妈年纪这么大了,怀宝宝应该很辛苦吧?”
“我最近也有给她打电话,她说产检都一路绿灯,还算顺利。”
“你继父对你好吗?”
“很好,黎叔是个有格局的人,对我妈很好。”
梁然望着沈宗野,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难过的情绪。
但沈宗野神色如常:“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妈妈有了新的家庭,你会难过吗?”
“不会啊,她很辛苦,现在终于有了幸福我替她开心。”沈宗野说,“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再要一个孩子,至少这样……”
沈宗野微顿片刻,朝梁然淡笑:“家电选好了吗?葡萄的东西还没挑选吧,我再看看猫咪喜欢的玩具。”
梁然知道沈宗野绕开了话题。
他想说的应该是至少他这样危险的工作没办法陪在方昭意身边尽儿子的义务,方昭意多有一个宝宝他会更安心。
那她呢?
属于他们俩的房子很快就要拥有了,房子能为她遮起风雨。
这段感情也会吗?
……
时间恢复到往常的状态,梁然忙着蒸蒸日上的工作,沈宗野常化妆别的身份去抓毒贩,索性去的时间最长只是八。九天,没再碰上宁城那种跨省大案。
今天局里接到派出所一个报案,说他们辖区的出租屋内有两人拿刀互砍,邻居报了警,两人尿检是毒品阳性,身上和家里又没搜出毒品,就请他们帮忙派几个专业的人去搜查一下。
这本来应该是一桩吸毒的小案子,可过去的同事搜出来的竟然是轻松一号。
几粒药丸藏在一个装糖果的瓶子里,才没被派出所民警发现。
董自新死后,市面上虽然也有小部分轻松一号在售卖,但这种新型毒品已经干净了两个月了。
局里本来不觉得是有漏网之鱼在暗中售卖,只当这两名吸毒人员是以前购买的,但化验结果却让所有人大惊。
这些药丸不是轻松一号。
是轻松二号。
它的化学成分与沈宗野当时存档的轻松二号一模一样。
轻松二号只出现在宁城过,沈宗野和谢天明与它的接触最多,参与到调查里。
沈宗野这几天都留在了局里,没有再陪梁然,他告诉梁然有关陈沥周的任何事都不要轻信,要警惕这个人。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这么警惕陈沥周,是因为以前的主观原因还是一些存在的证据,她问沈宗野原因,沈宗野只说现在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总之远离陈沥周没有错。
陈沥周再也没有联络过梁然,对梁然而言,她是不太想去相信他是一个坏人的,但她又很愿意信任沈宗野。
巧的是今天有个熟人从宁城来南城出差,顺道来看梁然。
是何詹,陈沥周的合伙人。
何詹不是陈沥周,梁然总不能防着他吧。她带上了助理,在公司附近一家餐厅请何詹吃晚饭,当然也是想问到一些关于陈沥周的事情。
何詹见到梁然,有些怀念之前陈沥周带着她,三个人在宁城一起吃饭的日子。
他们聊完工作后,梁然说:“陈沥周也没有联系你吗,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好久都没联系了,我也挺想他。”
梁然问:“何詹,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梁然的脸色有些郑重,何詹意外了片刻,认真说起:“从大学到一起考研、创业,我们认识有九年了。”
“那你应该很了解他,他说是去国外深造,你就真的相信吗?”
何詹眼神垂下,自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但是梁然敏感地扑捉到何詹似乎像在回避。
“我自然相信他。”何詹回答。
梁然原本没有在何詹这里报有希望,但她忽然觉得何詹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直接追问想知道的答案,而是聊起桌上的菜:“沥周以前喜欢为我点这道菜,每次吃到,我还是会想起他来。”
何詹怔了好久,浮起笑:“我知道,我和他吃饭他聊你,我和他打球他也聊你,我俩打游戏的时候他还要去看手机,看你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梁然,你喜欢沥周吗?”
梁然沉默了片刻:“我欣赏他。如果我没有谈恋爱,可能我们会有更多的接触吧。”
梁然欣赏陈沥周对建筑的理解,欣赏他博学广识,他们也有相似的经历,都在黑暗处寻找真相。如果没有遇到过沈宗野,如果梁然的生活一帆风顺,在工作上认识陈沥周,就像第一次遇见的那天,他站在夕阳的光影里,山水宁静,斜阳温柔,他和她笑着聊起建筑,带她离开饭局上讨厌的宋晟身边,那她也许会给这个儒雅幽默的青年一个试着了解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只是如果,现在梁然只想稳住何詹,套到一些对沈宗野有用的线索。她也是真的在担心陈沥周,不想陈沥周遭受不测。
何詹轻轻笑了起来:“那沥周就值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梁然怔住。
何詹犹豫了下,让门口的助理离开。
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詹说:“上个星期沥周联系我了,叫我给他在美国找一批雇佣兵。”
“他问我你好不好,我说你很好,他问我你的生日我有没有来给你庆祝,我说太忙了我没找你。”
梁然怔怔听着,雇佣兵这个词实在让她意外极了,这个消息也让她替陈沥周担忧和紧张。但梁然的理智时刻绷着,不动声色地聆听这些线索。
“他说他的事不要我告诉你,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再见到我,他的事又是什么事?”
何詹:“我也是在他去国外的一个月后他在微信上告诉我他在找他妈妈被害的证据,叫我不要告诉你,不要担心他。后面我们再联系就是上一周了,我劝过他赶紧回来,但他不听。我问他为什么要找雇佣兵,他也不说,我感觉他遇到了很大的危险。”
梁然:“报警啊!已经到要找雇佣兵这么危险的地步了,你为什么不报警?”
何詹黯然:“你别着急,我说了要报警,但沥周他坚决不肯,说报警了一定会连累我。”
梁然紧望着何詹:“你怕被连累吗?”
“我当然不怕。”但何詹又有些犹豫,“只是那天沥周在电话里和我说了,如果我报警了,我百分百会被连累,可能会死……听到这里我是很害怕的,他叫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梁然已经起身了:“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何詹怔住。
“一个警察,也许能帮到沥周。”
傍晚七点,公司里已经没有人在,梁然将陈沥周带去了公司。
但是在联系沈宗野时她还是犹豫了。
如果她把沈宗野叫来公司,何詹知道沈宗野是一名缉毒警察,会不会对沈宗野不太好?
沈宗野最近就在查陈沥周,让他的身份暴露,对他查案是不是不妥?
虽然她不相信陈沥周会去贩毒,但沈宗野说过他可能是董自新的儿子,也可能在接手轻松一号的生意,他的身边也许围着很多毒贩。
梁然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沈宗野,在谢天明那里问到了王有为的电话,告诉了王有为,王有为派了车到她楼下,将她和何詹带到了附近的片区派出所。
到这一步,有梁然在旁支持,何詹终于将陈沥周交代给他的事全部说了。
离开派出所时,梁然告诉何詹:“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你这么做是在帮沥周。”
何詹问梁然:“为什么刚才警察问我认不认识董自新,这个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影响沥周安全的人?”
何詹点点头:“但愿沥周不要有危险,我会按照他们说的做。”
看何詹的神情好像对陈沥周的事不知情。
何詹走后,梁然也开车驶出派出所,却在门口迎面遇到沈宗野的车。
夜色乌暗,晚风吹得金属升降杆都在晃动。
也不管门口不能停车,沈宗野下了车,直接穿过夜色冲向梁然。
梁然落下车窗,笑吟吟地看沈宗野。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沈宗野微眯的眼眸很是紧张。
“我是担心何詹知道你是缉毒警察,对你不太好。”
沈宗野看了眼四周,将他的车停好,坐到梁然车上开车带她回家。
事情的经过沈宗野已经在王有为那里清楚了,他几乎可以断定陈沥周很大可能参与到了毒品生意里。那梁然与何詹接触,甚至是来派出所就变得非常危险。
回到家,沈宗野再次告诉梁然不要再和陈沥周有关的任何事与人走近。
梁然轻轻抱住沈宗野:“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你别着急。”
沈宗野的心跳很快。
梁然将头埋在他心口,蓬勃的心跳声才逐渐平稳下来。
沈宗野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自己去出头,告诉我,我会有办法。”
“我知道,今晚我确实不该带何詹去报案。”
“报案没有错,你联络王叔的行为也没有错。”沈宗野弯起薄唇,“其实梁然,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勇敢,但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你好紧张,你都强调好几次了,我知道了。”梁然好笑。
沈宗野犹豫了片刻:“宁城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可能与陈沥周有关。”
梁然的笑凝固在脸上。
沈宗野说:“目前没有证据,但陈沥周这个人已经不算是一个干净的人了,梁然,你要离他远一点。”
……
沈宗野在跟进这个案子。
何詹联络的那批雇佣兵过几天就会按照陈沥周的要求到达指定的地点,局里会派两名警察卧底到这一批雇佣兵中。
沈宗野申请负责这个任务,谢天明也愿意再和他一起搭档。
但王有为拒绝了。
如果陈沥周真的是董自新的儿子,那就不能排除他身边有董自新的旧人。而沈宗野和谢天明独独逃过了那次的抓捕,身份就可疑。
王有为说:“等你俩去了脚还没站热乎,人就凉了。”
谢天明眼神幽怨:“王局,您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沈宗野在沉思,理智之下没再主动争取。
王有为问谁想接,眼神扫过会议上的众人。
如今只是把陈沥周当成一个疑犯来调查,任务没有以前的大案那么危险,王有为眼神扫过何谨峰时,何谨峰忙摆手。
“我不行,我上次任务完了腰伤还没好,这案子给你们拿去立功就行。”
谁都知道何谨峰的性格,他是那种老婆最大的人,结了婚就把陈慧放在前头。每次任务对毒贩最会嬉皮笑脸了,把对方哄得跟亲爹一样,王有为每次在会上都训何谨峰要硬气一点。
何谨峰说去不了后,就有好几个同事举手要去。
大家挑了体格最像雇佣兵的,沈宗野负责在这几天给他们恶补英语。
等何詹那边按陈沥周之前交代的方式将这批雇佣兵送到地点,两个缉毒警察也顺利卧底在了那批人里,大家都在耐心等着最新消息。
第108章 第108章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一……
几天过去,两名卧底警员传回的消息还是一层不变,没有人接应他们。
他们一直以雇主的要求住在滇省一处村庄的自建别墅里,还是没有等到雇主新的指示。
局里也顺着那两名吸毒者的口供加了线上一名毒贩的联系方式,但对方迟迟没有通过,暗访在酒吧和赌场的卧底警员也还没有查到轻松二号的货主。
十二月底的最后一天,南城的地标广场上人山人海,时间才晚上九点多,就已经有无数的人赶来跨年。
梁然和沈宗野开车经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梁然望着夜空里飘升的气球,忍不住笑了下。
沈宗野:“你想去跨年?”
“我想起了我们去年的时候,我假装对你死心塌地其实好累哦。”
沈宗野忍不住一笑,扣住梁然的手。
梁然看着车窗外,时间真的很快,她好像适应了沈宗野握着她手指的温度,适应了他在她身边的状态。
梁然问:“陈沥周的案子有进展吗?”
“还没有。”沈宗野说,“我在查徐川和陈沥周奶奶的信息,希望能找出线索。”
“我希望陈沥周是个好人。”
凌晨的钟声敲响时,梁然和沈宗野站在家里的露台上望着满空飞起的气球和广场上乌压压的人群,遥遥的“3,2,1,新年快乐”穿过暮色传到耳中,新年的喜悦也从他们彼此的眼底荡漾开。
元旦这天,沈宗野终于有了一个新线索。
他按照何詹提供的陈沥周奶奶的消息,锁定了可以继续调查的范围,云南。
沈宗野决定跟谢天明去一趟。
他回家打算告诉梁然,但梁然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梁然在书房里画图,虽然平板和电脑都很好用,但她习惯最开始的线稿用纸记录,桌上的纸摊开很长,几乎快滑到地板上,她眼神有些游离,望着空洞的地方出神。
“然然。”沈宗野停在梁然办公桌前。
梁然才抬起头:“你回来了。”
“你在想事情?”
梁然看了眼窗外,她的房子坐落在南城最繁华的地段,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夜色绚丽。
她说:“十年前的元旦节,我和画室的老师还有同学去长白山玩,长白山真美,我第一次知道世界可以白得这么干净。”
“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我错过了她。”梁然抬起眼,她走神是因为这件事情,快到沈茹的忌日了。
她不知道她已经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她的眼神像犯错的孩子,她看着沈宗野,无措而委屈:“我真的好后悔啊,如果我当时接到她的电话就去坐下午那趟飞机,我就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沈宗野,我好想我妈妈……”
沈宗野越过长桌抱住梁然。
梁然闻着他衣服上干净的皂香,紧紧埋在这个滚烫的怀抱里。
那天的雪冷到彻骨,但隔了十年的时光好像终于变成心脏里驱逐不掉的潮湿,唯一能感知的是那股甩不掉的黏腻,和沈宗野怀抱里的烫。
她的嗓音带着恨,比冬季的夜晚还要凉:“我妈妈是为了救人才离开我们的,她是一个花滑运动员,她游泳也很好,那天她从大剧院外看完演出出来,遇到有人跳水轻生就去救那个人,但是那个女生好坏啊,她把我妈妈踢到了水底。我恨她,我讨厌轻生的人,我一直都在诅咒她得到报应,我真的恨她……”
沈宗野抱紧了梁然。
“我在听,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很勇敢,也很不幸,但她有你爸爸和你,还有悦悦,又比很多人要幸福。”
梁然听不进去这些安慰,她只觉得沈茹很不幸,善良换不来好报。
“我恨那个轻生的人,她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别人?我也好恨我自己啊,我真的好后悔那一次为什么我没有回去,为什么要错过去见我妈妈最后一面……”
梁然紧紧抱住沈宗野,听到他喉头里有力量的嗓音,沈宗野说:“我也没有见过我爸最后一面,但我想他知道我平安应该就没有牵挂了。梁然,你已经听过你妈妈的声音了,至少她最后告诉过你什么,你应该还记得。”
梁然穿过迷惘的泪光,好像看到十年前的那场雪。
“她说,妈妈爱你。”她的嗓音嘶哑。
沈宗野说:“你妈妈应该很漂亮,很爱美,她在你心里留下了最漂亮的那面。梁然,不要困在过去了,她说的‘妈妈爱你’就是希望你未来走得长远,走得开心。”沈宗野垂下眼眸,鼻尖触碰到梁然的鼻尖,“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梁然感受着他呼吸的宁静,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一股力量,她需要这股力量。
“我喜欢你的勇敢,你真的是个很勇敢的姑娘,也比任何人都要优秀。见到你妹妹后我看出她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很依赖姐姐,那是因为你撑起了她的世界,她在以你为榜样。”
“你是快乐的,开朗的,她就会像你这样活泼快乐。如果让悦悦知道她的姐姐不快乐,那悦悦也会有负担,不能快乐地长大。”
柔软的灯光,窗外城市的绚烂,都和沈宗野的嗓音一样温柔。
“梁然,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她快乐平安地过好没有他们的生活。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你别害怕,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一起走。”
梁然闭着眼睛流下热泪,紧紧抱住沈宗野。
沈宗野没有提要去云南调查线索的事情,让谢天明另和同事过去。
梁然也没有察觉到他做这些,沈茹的忌日是元旦的第二天,她回了怀城,沈宗野开车陪她,他们一起接上梁悦,去墓地看望了沈茹。
再次站在寂静的墓园,风好像都变得温柔,沈宗野一直站在梁然身旁,宽肩给了她依靠。梁然不知道是因为多了他的存在,还是时间的久远,站在沈茹的墓前,她竟可以直视无边的柏树林,直视这片空寂。
回到家里,张姨已经做好了饭菜,是第一次见沈宗野,对沈宗野客气又满意。
吃完饭后,林悦悄悄拉过梁然:“姐,今晚你们要走吗,会住在家里吗?”
“今晚我们住在家里,他明天可以休息。”
梁悦很开心,瞅了眼陪葡萄在花园里玩的沈宗野说:“姐,他是不是算见过爸爸妈妈啦?”
梁然轻轻微笑。
梁悦偷偷笑得很开心。
梁悦起身去和沈宗野一起陪葡萄玩耍。
梁然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一幕宁静又温馨,她的心脏盈满了热涌。可是想起沈宗野的职业,梁然还是会觉得矛盾,她喜欢现在的状态,她不想和沈宗野打破这种状态。
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有什么危险的任务。
梁幸均的茶室就在一楼,连着外面的花园,梁然回到茶室里煮了一壶沸水。
白毫银针在滚烫的沸水里荡漾、升腾,无数毫绒在清澈的茶汤里,像冬季飘雪。
梁悦还蹲在花园里给葡萄拍照。
沈宗野穿过草坪走进茶室。
梁然将闻香杯烫过,倒入清澈的茶汤。
沈宗野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青瓷闻香杯,他品完说:“我喜欢生普。”
梁然好笑地抿起唇。
沈宗野靠进椅背,微掀眼皮,转着手腕上的沉香串珠,薄唇带笑。
“是你以前说我适合生普,我就喝惯了。”
梁然托着腮:“那你后面买的多少钱一斤?”
“不知道,办公室里也有这茶叶,大家都泡着喝,但他们直接丢在茶缸里,我不一样,我用的是你教我的跑法,大概也是五百克一斤。”
梁然好笑,她的眼里流露着她都没有留意过的娇嗔。
沈宗野眼眸灼热。
梁然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这是我爸爸的地盘。”
沈宗野喉结轻滚,转着青瓷杯喝下茶。
这是沈宗野在梁然老宅里住的第一个夜晚,梁然带着他看了她小时候的相册,和他介绍梁幸均跟沈茹,和他说起别墅里每一幅画、每一个精美摆件的来历,都是他们一家温馨的故事。
沈宗野认真地听她说起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认真地赞美她小时候很可爱,欣赏她的作品。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回到南城,顺路去看了装修的新房子。回到家,沈宗野煎了梁然想吃的牛排,假期的最后一天倒也过得舒服惬意。
梁然竟然没有了那种从前看完沈茹回来后阴郁的心情,她窝在沈宗野怀里,两个人在沙发上看起电影。
电影也是随便点播的,他们俩都没有心思花在看电影上,影片精彩的剧情好像只是他们感情的背影音乐。
梁然说谢谢你。
沈宗野抱着她亲,从额头到嘴唇,又亲她锁骨。
梁然双肩微微耸动,她怕痒,沈宗野又故意咬她耳骨。
“嗯……”梁然被他亲得有些轻喘,桃花眼迷离地躲,望见了电视屏幕,她忽然说,“好熟悉。”
沈宗野掌着她纤细的腰,薄唇没放过她,漫不经心问:“什么熟悉?”
“台词。”
影片是沈宗野随手点播的他喜欢的一个男演员的新电影,讲拐卖的题材。
画面里是老年夫妻看着被拐过来的女大学生,一个点评“清瘦不好生养”,一个点评“学历高好,女孩子就是得多有文化”。
梁然推开了沈宗野,认真看着电影。
沈宗野系上衬衫纽扣,拉过梁然的手也陪她看起来。
女主就这样被关在了狭小的屋子里,镜头切换到大城市的父母卖掉房子到处寻亲。梁然倒退回去,重新播放起那对老年夫妻点评起被拐卖的女大学生。
她的眉头微皱,眼神专注,让沈宗野都不由得敛下眸底的暧色,视线挪到画面上。
“我想起来了!”梁然脱口而出,“陈沥周的奶奶说过这句话!”
梁然很激动。
沈宗野嗓音沉冷:“你慢慢说,她说过什么话?”
“她说过这句‘学历高好,女孩子就是得多有文化’,她说过这句!她看见我的时候对我说的!”
沈宗野眼眸越来越沉。
梁然也很意外和激动,这句话从前听着只是对她的夸赞,但现在看到这部影片,好像格外多了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暗。
第109章 第109章梁然如此明媚
他们把这部电影看完,最终警察救回了被拐卖的女孩,正义he的大结局。影片最后播放的花絮里,片方说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台词和剧情大部分都出自人物真实经历。
梁然和沈宗野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有了一个猜测。
陈沥周的奶奶会是一个买卖过妇女的人吗?
这个妇女是陈沥周的妈妈?
沈宗野说:“然然,我想去……”
“你去吧。”
梁然知道沈宗野是想回局里去查案。
沈宗野有些愧疚地吻了吻梁然脸颊,又很认真地夸奖她:“你好厉害,这也许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梁然也希望能帮到陈沥周。
沈宗野回到局里,请王有为帮助他申请调取云南历年来的拐卖案卷宗,他没日没夜查着,带着老太太的那张照片联络各地区的监狱警,请他们问一下被关押在狱的拐卖人口对这个老太太有没有印象。
这几天里,卧底在雇佣兵中的两名同事还是没有有用的消息传回来。
谢天明那里也没新进展,董自新以前早就抹掉了痕迹,查起来哪会容易。
直到一周后,西南一个省的监狱警给局里打来电话,说有一名拐卖人口的犯人看到老太太的照片觉得眼熟,但是老人年纪太大,他不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
沈宗野当即去技术部门做出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AI照片,那名犯人看后说对这人极有印象,是以前一个买家,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云南就是贵州的买家。
这话沈宗野还需要经过翻译,监狱里头的犯人往往都会故意夸张地帮忙找线索,以求增分减刑。
翻译过来,大致应该是:对这人有些印象,只是年代久远,约摸有二十几年了吧,如果是以前接触过的买家,那应该是云南或者贵州那边的,记得不太清了。
再翻译严肃一点,这些话约摸就只有百分之几的真实率。
沈宗野打算亲自过去调查。
梁然知道后虽然有些担心,但案子和陈沥周有关,她也不希望陈沥周触犯法律。虽然她只见过陈沥周的奶奶一面,但看那次陈沥周对老人很敬爱,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妈妈有可能是被他的奶奶与父亲拐卖来的。
梁然只能让沈宗野注意安全,两人吃过一顿晚饭后沈宗野就买好机票飞去了那座监狱。
拐卖案还有三名从犯,沈宗野一一去查问,又顺着这些线索申请手续调取了被拐人口档案,筛查出15-29岁年龄段的女性档案,但信息一一对过,还是没有符合标准的女性。
根据梁然提供的线索,陈沥周的妈妈应该比较有学问,可能是江浙一带的人。
晚上十点多,沈宗野住在当地刑侦大队的宿舍里,合上了写得密密麻麻的随身笔记。
梁然给沈宗野拨了电话过来。
梁然问:“你还没休息?”
“嗯,刚上床。你呢,今晚没加班吧?”
梁然刚刚忙完工作,坐在电脑前看网上的寻亲信息。
也是因为这件事,梁然才知道国内每年都有那么多被拐卖的失踪人口,也是才知道不仅有寻亲网站,寻亲小组,这些亲属还组织了协会、群、团队。她这几天还真的了解了不少知识。
梁然说:“刚忙工作,你查到线索了吗?”
沈宗野揉了揉眉心:“还在找。”
“不一定非得要从那个拐卖案上溯源,你找一下被排除在外的名单。”
像这种破获的人口拐卖案,一般都会有全国各地寻亲的人找来,即便最后不是,也会有记录登记在册。
“我知道,失踪人口太多了,一时查不过来。”
沈宗野是打算先查完卷宗上的,再去查当年被排除在外的名单。
梁然也在一个群里替沈宗野咨询。
她忽然笑了下:“诶,你说是我先找到线索,还是你先找到?”
沈宗野低笑:“你。这些线索都是你提供的。”
梁然抿起笑,和沈宗野继续讲着电话。
第二天,沈宗野照旧继续查找线索。
梁然和乔思嘉吃过午饭后回到办公室,没什么工作要忙,她又搜索起网上的寻亲信息。
可能是近期的大数据检索到她在关注这类信息,在她点开乔思嘉转发给她的一条品牌新推的春装时,首页推送给她一条“被拐进大山里能有多大几率逃出来”的笔记。
梁然点进去,翻看着评论区。
有人说同小区的女生被拐到了缅北,有人在说下楼遛娃时差点被陌生人带走宝宝。
梁然盯着其中一条评论。
kiki是只猫:「我们这一个姐姐,不,现在应该是阿姨了,某所顶尖学府的理科校花,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她本人还超善良,还组织过我妈妈救助流浪猫,去川西旅游过生日失踪了,才20岁,她父母也好可怜,到处找她,去云南的时候出车祸两口子都死了,家里大园子被亲戚捡便宜。托腮.jpg」
梁然展开底下回复的评论。
网友:
「好唏嘘啊,人贩子不得耗死」
「这种家底亲戚应该也很有钱吧,亲戚继承了遗产会帮忙继续找人吗?」
「九十年代的事情嘛?这种多半找不回来的,有保存过DNA吗?」
kiki是只猫:「不知道保没保存过DNA」
kiki是只猫:「亲戚是她亲叔叔,房子当年就被转卖了,没听我妈他们说还在找人,这种很难找啊。她家房子是苏州一套园林,那些年能有一套园林的家庭都不普通,挺可惜的,如果现在那个阿姨还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后面叠了很多的评论。
kiki是只猫:「所以说拐卖人口就该直接判死刑!」
kiki是只猫:「对啊,她父母死得挺意外的,被醉酒还是吸du的人开车撞了,当场就死了。」
梁然紧望着这条回复,把这些评论截图发给了沈宗野。
她点进这人的首页,发送了一条私信,希望对方能回复她。
沈宗野很快就打来了电话:“你觉得这个被拐的女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觉得很像,陈沥周的妈妈也提过园林式的房子,如果我亲眼见到这个评论里的园林我应该能对比一下感受。而且她父母是被酒驾还是毒驾的人撞死的,不是很巧合吗?”
“联系上这个网民了吗?”沈宗野嗓音低沉。
“还没有,等我联系到了给你消息。”
梁然一直等到了晚上,kiki是只猫才终于上线回复了她。
梁然说她有一个朋友的妈妈就在山区,很符合她评论里提到的这个人,她的朋友想为他妈妈找到亲人,问这个网友方不方便提供一些照片和那位亲叔叔的联络方式。
kiki是只猫很热心,没有觉得梁然在骗她,去她妈妈那里要到了以前跟那个姐姐的合影,又发给梁然那位亲叔叔的微信号。
“只能帮你这么多啦,我拿我妈手机悄悄拍的。”
梁然说了谢谢。
她被这张照片震撼住了。
老照片保存得很完好,照片上的女生高挑漂亮,气质非常好,眉眼和嘴唇、脸型都跟陈沥周很像。
梁然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可能帮助陈沥周找到了一个真相。
沈宗野拿到联系方式很快与这位亲叔叔联络上了,去了一趟苏州。
梁然也飞到沈宗野发来的地址,亲眼看到那座古典的园林,和陈沥周描述里的感觉极似。甚至石桥上真的有猫咪追着蝴蝶的雕刻,池塘里依旧有鲤鱼摇着尾巴。
沈宗野查完了当年的所有卷宗。
没日没夜,历时16天,找到了当年那名毒驾开车撞人的司机。
男人才四十几岁,但已经非常老态,生活得并不好,住在西部一个极偏远的村子里。
当年因为他悔过态度极好,又主动报警和拨打120,十年刑满后就被释放。
沈宗野找到他时他一开始拒不承认认识董自新,沈宗野拿出董自新的照片时他也还在否认,直到沈宗野和老孙说董自新已经死亡,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他,男人才犹豫权衡许久,终于慢吞吞开口。
他说照片的人哪叫什么董自新,叫周大兴,干贩毒的。
一开始周大兴是跟着一个老大干,因为他手段太残忍,把老大干掉了自己干起了贩毒,还和境外有了生意往来。周大兴是个孝子,他娘让他回老家结婚就回去了,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对婆娘还算好。
“他婆娘是他娘买来的,一个大学生,漂亮有学问,聪明得很,每次都差点逃脱。”男人说,“我们当时劝他给那女的上点老k算了,吸上了有瘾了就不会再逃了,他舍不得,还说想要个孩子,当时他是真喜欢那城里头的婆娘。”
男人说后面周大兴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在城里看到电视和报纸上都有关于他婆娘的寻亲启事,就雇他去弄死那两口子。
“雇我是因为我儿子要钱手术,他知道我老实,不会背叛他。”男人说到这里,还是有些愧疚地埋下头。他靠编织竹篮过生活,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紧紧握了握拳。他的房子虽然很是简陋,吹飞的瓦片都只能用塑料袋替代,但床上的被子叠得非常方正,是十年的监狱生活带来的习惯。
沈宗野继续问:“周大兴老家在哪里?”
男人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他最开始出狱时也是害怕周大兴的,怕周大兴雇人把他灭口,但当时周大兴早已经搬家消失了,他才敢生活到现在。
天已经快要黑了,沈宗野他们的询问也过去了三个小时。
最后,沈宗野说:“认识这个人吗?”
男人古怪地看了眼:“你们不知道这是周大兴他老娘啊?”
照片上的老太太和复原的AI照片都是陈沥周的奶奶。
也就是说,他们的推断都是合理的,陈沥周就是董自新的儿子。
“认识这两个人吗?”
沈宗野又拿出董自新泰国那名手下査帕的照片,还有陈沥周的照片。
男人对陈沥周的照片没有印象,但对査帕不陌生。
“见过两回,帮周大兴干事的。”
沈宗野:“他老家哪里的?”
“泰国吧?”
“他为什么会杀周大兴的老婆?”
男人一时惊恐地愣住:“不可能,他哪里敢杀周大兴的婆娘?他很听周大兴的话啊。”
……
离开男人家里,沈宗野和同事去了董自新的老家。
他们也不敢冒然进去,找了本地民警打听到那座寨子的信息,由民警带着他们过去。
寨子很排外,对陌生的车辆都会留意,好在民警只说即将过年了,是来宣传森林防火知识,不要上山烧纸时留下火堆。
沈宗野他们坐在车上,找到了周大兴的家,民警去帮他们打听消息,但寨子里的人口风非常严密,没有人一个人透露。
民警回到车上说:“这里好多人家都买过女人和孩子,他们口风紧得很,我们也没有证据调查。”
这里应该是拿不到线索了,沈宗野当即回了南城。
这半个多月忙这些事,沈宗野和梁然好久都没有再见过。
……
梁然是在下班时看到了沈宗野。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怀里抱着束粉色玫瑰,眼底有些奔波的风霜,但见到她笑意浓烈,勾起了薄唇。
梁然下了楼梯,直接扑进沈宗野怀里。
“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
沈宗野嗓音低沉:“然然,你想我吗?”
“你说呢?”
“我要听你说。”沈宗野按住梁然的腰,薄唇就要落下。
“哟哟哟,当我不存在是吧。”乔思嘉靠着楼上的栏杆啧啧笑。
办公室里员工都走得差不多,只有梁然和乔思嘉的两名助理还在,大家都在笑梁然。
梁然才没管她们,勾住沈宗野后颈,吻上他薄唇。
她一手抱花,一手挽着沈宗野,对乔思嘉笑:“拜拜!”
梁然如此明媚。
她越来越灵动,浑身的元气。
梁然从前是很爱去餐厅吃饭的,但现在越来越喜欢和沈宗野黏在一起,和他窝在沙发上好像比城市的热闹更抚慰人心。
他们吃过晚饭,窝在沙发上撸猫听着音乐,城市的喧嚣隔绝在这场宁静之外。
梁然问起案子的情况。
沈宗野说:“基本上已经查明陈沥周的父亲就是董自新。”
梁然怔了片刻,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了心理准备,她说:“你觉得他还会是一个好人吗?”
“说不好。”沈宗野说,“从李建安和郑贵来看,陈沥周跟轻松二号脱不了关系,现在南城又出现在这种新型毒品,必须查清楚。休息两天,我们会去查董自新泰国那名手下。”
“你要去泰国?”梁然愣住。
沈宗野沉吟了下:“我去更好,但是局里考虑到安全因素,可能不会让我上。”
梁然这才松口气:“我不希望你去,董自新的人都被抓了,只有你还好好的,那些人肯定首先会怀疑你。”
“越来越懂这些了。”沈宗野抿了抿笑。
……
隔天,沈宗野刚到局里就听到同事在南城一个酒吧里买到轻松二号。
这个毒品现在叫天使糖,购买人群依旧还是年轻青年。暗访的警察是在吸食人员手里分到的,还是找不出卖家。
又隔两天,在一间出租屋里死了一名吸食天使糖过量的男性,吸毒的死状极其惊悚。听其朋友交代,此人很早就在吸食海。洛因,戒毒所进出了两回,如今原本是想用天使糖来戒毒,他们那个圈子里都说天使糖可以帮助戒除毒瘾,危害很小的,谁知道这么坑人。
局里马上召开了会议,决定顺着陈沥周这条线索对天使糖展开彻查,成立专案。
陈沥周为重点嫌疑对象。
王有为根据沈宗野之前在泰国留下的人脉,决定挑选一名警员先去接近査帕。
会议室里几个顶灯照得透亮。
老孙和郑云深,还有几个同事都举了手。
郑云深和老孙争起来:“你年纪这么大了,能有我像卧底?你看起来就是个严肃的老警察。”
王有为也属意郑云深,把担子交付给他,让沈宗野好好和郑云深说说査帕的脾气。
沈宗野留在会议室里详细地把査帕此人分析完,郑云深认真记着。
最后,沈宗野说:“査帕手段狠毒,如今董自新已经没了,不知道他是自己独大了,还是在替陈沥周做事。你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方便也找机会摸一摸董自新老婆的死因。”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地方?”
“都清楚了。”
沈宗野拍了拍郑云深肩膀,将犯罪板上査帕的分析导图擦掉。
郑云深忽然说:“沈哥,有件事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沈宗野掀起眼皮。
郑云深:“之前说你袒护嫂子,卧底期间和嫂子关系不清不楚……是我传到王局耳朵里的。”
沈宗野认真看着郑云深。
“对不起。那天晓琴哭得很难过,我才……”郑云深移开目光,不敢看沈宗野坦然的视线。
沈宗野说:“事情过去了,你去卧底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有负担你要及时说出来。”
“我没有,我心态很稳,放心吧。”郑云深笑,“你不生气就好,那事我挺后悔的。现在我要去证明自己,我也可以是能保护人民的英雄。”
“你本来就是。”沈宗野笑。
郑云深深深地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去了王局办公室汇报进度,出来时,看到郑云深和钱晓晴在篮球场并排坐着,郑云深拥抱了钱晓晴,钱晓晴没拒绝。
沈宗野望着这一幕笑了下。
……
几天后,郑云深顺利进入了査帕身边,成为査帕一个兄弟手下的一名跑腿。
郑云深的进度比卧底在那一批雇佣兵身边的警员要顺利,又过几天,郑云深顺利在他们的饭局上听到天使糖果然是从他们那里出来的。
王有为召开了会议,打算再打入一名同事去卧底。
沈宗野其实很想去,但知道即便站出来也不会经过选票同意。谢天明也积极冒头,果然被王有为拒绝了。
王有为跟卧底警员对线的专用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又高又尖,他走出会议室接听。
片刻,他重新回到会议室时,王有为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
中年男人一身严正挺括的警服似乎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双眸死一般沉,众人都一时面如死灰,瞬间想到了卧底同事们的安危。
直到王有为犀利的视线落到沈宗野身上,沉沉地开口:“董自新,没死。”
第110章 第110章卧底
沈宗野紧眯眼眸,比王有为还要震惊。
消息是郑云深递来的,他今天跟随査帕他们见到的人竟然是董自新,董自新断了一只手臂,除此之外完好无损。査帕对董自新毕恭毕敬,看来天使糖背后的毒枭还是董自新。
而沈宗野参与抓捕那次是亲眼目睹董自新的汽车爆炸,事后12小时内警方在整座山里也没有搜寻到一丝逃亡的踪迹。
这个大毒贩没有死,所有人都在震惊和愤怒,个个视线凝重。
郑云深在电话里说他会尽快摸清董自新的位置,董自新明天还会去査帕的一个场子,他明天想办法跟去,再给王有为回电话。
跨境办案要走的程序太繁琐,更何况是跨境抓捕。
整个局里的气压都低到了冰点。
沈宗野主动去王有为办公室承认错误。
谢天明也跟来认错。
王有为心情沉重,连开玩笑和训诫的语气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开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要检讨也是司法鉴定部门的问题。”
现在看来,当时从烧焦的纤维软骨中提取到的极微量的DNA组织只是董自新的一只手臂。
可当时现场七零八落的尸体与残肢几乎都烧毁了,能做检验的组织有限,根本怪不到司法鉴定部门身上。
沈宗野说:“让我去吧。”
谢天明也说要一起。
王有为失笑:“你俩疯了我还没疯吧,怎么,你俩想把警服穿在身上去?让董自新看你俩一身漂漂亮亮的警服,再挂个二等功的勋章?”
沈宗野和谢天明躲过了抓捕,很明显会让董自新怀疑他们是警方的人。
王有为让他们俩好好冷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把董自新这个毒枭再开会分析一遍,让同事们都有个了解。
沈宗野扑在了案子上,连续两天告诉梁然他得加班。
等他回到家时,梁然笑着来抱他。
那股清冷的兰香寂雪扑面而来,沈宗野沉溺在梁然熟悉的味道里,将头埋在她肩膀上。
梁然微怔,弯起唇,轻拍沈宗野的后背。
“好辛苦哦,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吧?”
“嗯。”
葡萄围到他们身边,发出开心的咕噜咕噜响。
梁然说:“吃饭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吧,给你补充元气。”
沈宗野只是低笑了下,紧紧抱着梁然。
梁然抚摸着沈宗野头发,吻了吻他侧脸,陪他安静地拥抱了很久。
关于董自新没死的消息,沈宗野还是决定不告诉梁然,不希望她为他担心。
但郑云深说好了会回电,电话却一直没有再打回来,让局里不免有些提心吊胆。
梁然不知道这些消息,新年的气氛逐渐逼近,她和乔思嘉在为客户准备新年礼物,自然也收到很多回礼。拆客户送的礼物像拆盲盒,偶尔还是能拆出两个合心意的。
沈宗野晚上回到家,梁然问他:“你过年会去哪里?”
“我应该得值班吧。”
“不和你妈妈还有奶奶过年吗?”
“我妈那里我去不了,奶奶那里应该会抽时间去一趟。”
梁然弯起红唇:“给你一个邀请我的机会。”
沈宗野怔住。
梁然笑着看他,沈宗野懂了她的眼神,也勾起薄唇笑了。
“然然,谢谢你。”
“奶奶她喜欢什么?这半个月我好好准备礼物。”
“你能去她就高兴,不用带什么礼物。”沈宗野转着梁然手腕上的镯子,“她看到你戴着这个就会很开心。”
梁然有些明白了这个手镯的意义,她笑了笑,开始在手机上挑选起给老人准备的礼物。
沈宗野坐到梁然身旁,梁然把选好的礼物给沈宗野看:“按摩仪可以吗,奶奶会不会不喜欢?”
“可以,她房间有个阳台,正好可以放下。”
“那我再选一选别的。”梁然忽然想起,“对了,我们的新家是不是应该也去贴一贴春联?”
“嗯,到时候我们去贴,局里会发,再贴两个福字。”沈宗野忽然顿住,“你刚刚说‘我们的新家’?”
“是啊。”
沈宗野笑了起来。
梁然也很开心,新年要到了,这是她和沈宗野过的第一个年,等开春后他们的房子也要装修好了。对梁然而言,那个房子就是他们的家。
她忽然很珍惜和沈宗野的这段关系,她好像越来越期待有他在的生活了。
周六的晚上,梁然受邀去参加陆朝公司的年会,她不想一个人去,叫了沈宗野和她一起。
沈宗野问:“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我希望你去。”
梁然拿出给沈宗野准备衣服,是一套中式西装,白色衬衫也是中式立领一字扣,绣着修挺的银竹。
只要不影响梁然的工作,沈宗野倒乐意陪梁然,他换了衣服。
梁然望着灯下的青年,沈宗野穿中式外套很像在宁城的时候,周身神秘莫测的深邃,诗意英隽,又像个游走在黑色线上的暴徒。
他的身上有一种既黑既白的气质。
梁然穿着一条车厘子红的中式吊带裙,披着极薄的披肩,挽着沈宗野的手臂去参加了陆朝公司的年会。
陆朝对她还没放弃,甚至今晚也特意给她和乔思嘉颁了奖,亲手把奖杯给梁然,和她握手,在主持人的提问下并肩讲话。
沈宗野坐在台下,拨着手上一颗颗沉香珠子,那颗有了裂痕的冰蓝翡翠起着珠宝寒光。梁然之前说要给他买颗新的换进去,沈宗野不想要,他就喜欢这一颗,这是属于他们的记忆。
坐在一旁的江凛睨了他一眼:“今天没捏烟了,改捏珠子了?”
“卧槽,你还真给捏裂了!”江凛盯着那颗有裂痕的翡翠,“要不要这么变态,人家是在工作!”
沈宗野淡淡睨了眼江凛,懒得和他扯。
梁然和乔思嘉从台上回到坐席,带着沈宗野跟江凛吃了晚饭就准备离开。
陆朝却走向梁然,看了眼沈宗野,和他们打招呼说欢迎,然后对梁然说:“还有内场的舞会,我想邀请你参加。”
梁然笑着说:“舞会我就不参加了,我和我男朋友的房子刚装修好,趁今晚还早过去检查一下。今年陆总创造了集团的奇迹,真为你感到高兴。”
陆朝张了张唇。
沈宗野抿起薄唇,替梁然将耳边一缕卷发捋到耳后,神态自然。
陆朝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冷气袭来。
起风了,沈宗野将外套脱下,披到梁然身上:“冷吗?”
“有点冷。”梁然抿起唇,“你今晚还蛮大方的嘛。”
“他大方?”江凛说,“给你看证据,他都把一颗珠子捏爆了,我给你看!这男的这么偏执变态,你可得小心着点。”江凛撸起沈宗野衬衫袖子,转着沈宗野手腕上那颗有裂痕的翡翠。
乔思嘉也凑近看:“啧啧,我该夸你手劲大还是醋大?”
梁然望着沈宗野,两个人都只笑不语。
等泊车员将车开到了门口,他们各自上了车分别后,梁然坐在副驾驶,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沈宗野也忍俊不禁看着她,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扣住梁然五指。
梁然说:“如果不解释他俩是不是能一直误会下去?”
沈宗野只是笑。
梁然拨着沈宗野手腕上的沉香。
她喜欢沈宗野修长均净的指骨形状,他的无名指在不上班时也都会戴着他们的情侣戒指,手背上鼓动着充满力量感的青筋线条,她很喜欢这双手。
“我应该再给你买几串沉香的,等过几天我们去买吧。”
“好。”沈宗野说,“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你买的我应该都会喜欢。”
沈宗野一笑,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是他卧底时的那张卡的来电。
沈宗野看了眼,是大鱼。
他把大鱼留到宁城没有抓捕,是特意撒的饵,希望能钓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让大鱼帮他打听徐川的下落。这半年来大鱼联络过沈宗野几次了,除了节日问候就是找他要点生活费。
沈宗野没接这个电话,知道是大鱼临近过年了,找他要一点生活费。
他等将梁然送到家,才在露台回拨过去。
那头,大鱼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宗哥,你终于回我电话了!”
“什么事?”
“徐叔找我们了,徐叔找我了!不、不、徐叔是找你!”大鱼很激动,“徐叔原来还活着,我们还能跟徐叔干买卖!”
暗夜漆黑深重,有千钧都压在沈宗野心头。
徐川竟找到了大鱼。
大鱼把手机给了徐川。
听筒里传来中年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久违的笑:“小沈,别来无恙啊。”
“徐叔,你还在。”沈宗野的嗓音只有喜不自胜的激动:“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操蛋,徐叔,你在哪儿?我还想跟你干。”
沈宗野的声音无比的喜悦,可是他的眼神极寒。
他望着城市的暗夜,心脏也沉到了冰底。他已经转身快速拉好了玻璃拉门,不让梁然知道。
“呵呵,我也过得不太顺心,但好在现在风声过了,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徐川说,“你来找我吧。”
这个通话在冷风里结束,夜晚高空卷过的晚风扑在沈宗野身上,连骨头里都发寒。
对他来说,徐川主动找他就代表是董自新主动找他。
董自新被捕前就决心要他死了,现在怎么会主动抛出橄榄枝,要他再加入。
沈宗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宗野重新拨给大鱼,询问大鱼是怎么找到徐川的。他之前叮嘱过如果有徐川的消息不要声张,要暗中告诉他。
大鱼说是徐川主动在圈子里递出消息,有心找以前的旧部。见到大鱼后,徐川还格外好心,给他发了过年的生活费,如今很需要人手,徐川很是真诚。
听大鱼说来,他应该是暴露了踪迹而不自知,被徐川的人盯上了才套到了沈宗野还活着的消息。
沈宗野没有骂大鱼蠢,挂了电话。
他知道董自新和徐川的手段,他们如果想找他,有的是办法逼他现身。
暗夜云团乌沉,夜风有些凌厉,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沈宗野在夜色里立了很久才回到客厅。
梁然刚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出来。
沈宗野朝她浮起笑,梁然也抿了抿红唇,将头埋到他胸膛。
“今天那会儿还蛮想跳舞的。”
“那现在想跳吗?”
“不了吧,我喜欢穿着漂亮的裙子跳舞,刚刚洗澡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梁然摸到沈宗野衬衫领口,又摸着他脸颊和手,“好冷啊,你快去洗个热水澡。”
“刚刚在阳台上打电话,有个案子要跑局里一趟。”
“是陈沥周的案子吗?”
“不是。”
梁然眼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穿厚一点吧。”
她回衣帽间拿出沈宗野的大衣外套。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额头:“我去了,你别开门,注意安全。”
梁然好笑:“知道了。”
沈宗野走向大门,他忽然回头,穿过客厅紧紧抱住梁然:“最近坏人很多,今天开始不认识的人敲门都不能开门,管家来送快递也要让他们放到门口,人走了你再拿,知道吗?”
梁然说:“你是担心陈沥周的案子会牵连到我?”
“嗯。”
“我知道了,你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沈宗野深深看着梁然,走出大门。
他开车去往局里,一路上锋利的眼眸都在留意四周有没有尾巴。
王有为也得知消息连夜赶回局里,之前专案组的同事全部叫回来值班,召开会议。
沈宗野是希望去把董自新、徐川重新抓捕归案,但他知道这一次会比上一次更加危险。
王有为和同事们都不赞成他去卧底。
沈宗野这一去极有可能被当做缉毒警察,被毒贩报复。
会议开到清晨六点,制定出新的计划,由一名同事卧底到大鱼身边,试着接近徐川。沈宗野这边想办法通过电话套取徐川的线索。
沈宗野回到梁然家里,周日的早晨梁然还在睡觉。
他没有睡意,换下衣服就去厨房做早餐。做完早餐后梁然还没有起床,沈宗野就站到露台抽了支烟。
梁然终于醒来了,从身后抱住他。
她身上穿着软薄的睡衣,还没有醒彻底,慵懒地闭着眼睛,睫毛不时颤动。
沈宗野说:“外面冷,回房间吧。”
、
“你几点回来的,早饭都做好了。”
“刚回来。”
“你困吗?”梁然睁开懒洋洋的眼,凝望沈宗野,“你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案子不太顺利?”
“嗯,郑云深去卧底了,目前失联了五天。”
梁然一怔,虽然只是和沈宗野的同事见过一面,但她还是会和沈宗野一样担心。
沈宗野:“吃早饭吧,等会儿我们去把新家的春联贴了。”
“还早呢,现在去贴别人不笑话。”梁然说,“今天去逛街吧,我想买衣服。”
“好。”
“下午再去,吃完饭你就去补觉。”
沈宗野抿起薄唇。
他睡到了下午两点。
梁然在书房里办公,她是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即便没有项目也会用假期时间把灵感绘成图像。
沈宗野出现在门口,梁然这才关了电脑。
他们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梁然原本是因为预订的一件大衣到了,过来取,沈宗野却挑了很多好看的外套、裙子和鞋,要销售都给她打包起来。
梁然挑起眉:“怎么,你发年终奖了?”
沈宗野只是淡笑:“我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买完服装,梁然有去了一家高级珠宝店,给沈宗野定制沉香珠串。
她照旧按她的审美挑了翡翠与金配在沉香珠串里头,这次她抢在沈宗野之前结了账。
梁然将新的沉香珠串戴在沈宗野手上,笑着说很好看。
沈宗野迎着梁然的笑,弯了弯薄唇。
他并不知道这样看着梁然微笑的日子还有多久。
去到大鱼身边的同事已经与大鱼联络上了,但连大鱼都不知道徐川目前在哪。
徐川每天给沈宗野拨来一通电话,号码都是境外属地,每个号也都不同,都只问沈宗野到哪里了,能不能平安出来。
沈宗野一直说的是他住的周围有警察,外头还有他的通缉令,不敢冒然现身,他在找合适的时间。
徐川问他地址:“我派人来接你。”
沈宗野犹豫了下,假装小心翼翼:“徐叔,你不是警方的卧底吧?你真的别搞我啊,我只是想好好跟着你赚钱。”
可沈宗野明白,这样迂回根本不是办法。
再有四天就要过春节了,整座城市沉浸在热闹的喜气里,局里也提前发了春联和春节礼品。
沈宗野坐在王有为的办公室,眼眸深邃,语气也低冷郑重。
“让我去吧,没人比我更适合。”
王有为沉默了很久。
卧底在雇佣兵中的同事没有任何进展。
在泰国的郑云深也一直处在失联状态。
大鱼身边那名同事也起不到作用。
毒贩阴险狡诈,藏匿在他们寻不到的黑处。
除了沈宗野,没有人更适合这个案子。
可这一去太危险,董自新城府极深,怎么可能让沈宗野好好地过去。
沈宗野没再说话,只是眸光毅然。
肩章上的四角星花,警服上的警徽都是他的立场。
王有为好久后才说:“你妈妈要生了吧?”
“嗯,还有一个月。”
“你和梁然怎么样了,还在一起?”
沈宗野开起玩笑:“对我这么不看好,我们当然在一起。”
“那你这趟去了,还能和她在一起吗?”
沈宗野沉默了半晌:“我会跟她解释。”
“哼,不是我不看好她,你要是去了她马上就能跟你分手,你信不信?”
办公室里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桌上的五星红旗摆台倒映在光亮的地板上。
沈宗野下意识转动无名指,但是手指上是空的,他工作时没有机会戴戒指,戒指在他的宿舍里。
他说:“我想要的已经拥有过了,她也给我了,她不欠我。”
王有为盯着沈宗野那根残疾的拇指,沉默许久,眼眶湿润。
终于,他埋头拿起一摞卷宗说:“你要好好地回来,该低头时别逞强。”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
……
今天是工作日,梁然却在中午接到沈宗野的电话
他说他从局里领了春联,想叫她去他们的新家,过几天他有案子,只能今天和她一起过去贴好。
临近春节,梁然自然是想沈宗野好好留下过个年,她有些失落,还是安排好工作开车去了明汇路上的新房子。
房子太大,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滑滑梯已经安装好了,她到时沈宗野正在试滑梯,从二楼直接滑了下来。
梁然很少见沈宗野笑得这么愉悦,她上前将他拉起来:“走,我也要玩。”
他们跑上二楼,梁然整理着大衣坐下:“干净吗?”
“我已经给你滑干净了。”
梁然往前窜,从蜿蜒的滑梯上放任身体往下冲,她笑出了声。
他们在落地窗前贴了福字,又在主卧里贴了窗花,过节的气氛一下子拉满了。
大门的对联是他们两个人贴的,高处的横联梁然够不到又想贴,沈宗野就抱着她让她亲手贴上。
从这里离开回到梁然的小区,冬季的街道卷起冰冷的风,沈宗野将车停在路边。
“起风了,我去给你买一杯雪梨水,你等等我。”
“嗯。”
梁然低头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沈宗野走进顾欣的店。
店里的员工比之前少了两名,顾欣一个人在忙碌。
沈宗野说:“麻烦你帮梁然的卡上再充值五万。”
顾欣停下手上的工作,有些意外地问:“怎么充值这么多?”
沈宗野微抿薄唇:“她喜欢喝你家的糖水。”
顾欣只是笑了笑:“她的卡里还有六千的余额,已经够了。我要不开店了。”
沈宗野怔住。
“店可能再开一段时间就不开了,你们不用再充值了,说不定我还要退你们余额呢。”顾欣笑着解释。
沈宗野说:“为什么,你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顾欣睫毛微垂,敲着键盘浮起笑:“没有,生活的原因,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沈宗野沉默了瞬间:“你有梁然的微信吗?”
“有啊。”
“如果以后你还在这座城市,能不能在起风的时候帮她做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你叫跑腿就好,我可以给你支付双倍的费用。”沈宗野说,“行吗?”
顾欣看着沈宗野好半天,点了点头。
沈宗野拎着糖水,刚走出店门就接到了江凛的电话。
江凛语气汹汹:“你有没有接到你们局里的案情通报?”
“什么案情通报?”
“一个男明星,顶流,演了很多正面电视剧电影那个,那谁……”江凛回忆着名字,很有几分愤怒地说起,“他们这群人自己不吸毒,玩了一群女的看她们吸,逼死了一个女生,才20岁!”
江凛说那个男明星有这口爱好,经常组局看人吸毒,心理扭曲,昨晚不服一个女生不陪溜,硬是逼迫人家吃了很多天使糖,女生当场死亡。
江凛愤怒的是那个男星被神秘人物保了,微博爆出来,网络都已经瘫痪,但热搜到这会儿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沈宗野听着,又是天使糖。
这个电话讲完,他回到车上。
梁然还在处理工作群里的信息,看到沈宗野回来,抬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又低头打着字。
沈宗野将糖水的吸管插上,喂到梁然唇边。
梁然埋头喝着,终于处理好了工作,她把手机搁下,将吸管也递到了沈宗野嘴边。
沈宗野抿了一口。
梁然微笑:“今天忙完了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沈宗野做了梁然爱吃的菜。
傍晚,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葡萄在客厅里窜。
梁然靠在沈宗野肩膀上问起:“案子是哪天啊?”
沈宗野刚才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过几天有案子,梁然还没问他是哪天。
沈宗野回她:“明天。”
梁然手指一顿,按停了播放的电影。
“那哪天回来,除夕之前能回来吧?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可能回不来。”沈宗野沉默了很久。
直到梁然意识到不对,抬起眼看他。
沈宗说:“梁然,我可能要走一段时间吧。徐川联系我了,徐川是董自新的心腹,董自新没有死,在泰国继续做毒品生意。”
“我要重新去卧底。”
梁然脸上的笑凝固,眼底的光刹那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