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第128章 第128章永远地站在……

    201879。

    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沈淮宗拿起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焦急地去找充电器,坐在手机前等着开机,他输入密码,残疾的拇指抑制不住抖动。

    梁然的手机桌面是葡萄的照片。

    手机上除了绘图软件还有些常用的App。

    沈淮宗点开通话记录,一片空白,已经被清空了,短信箱也是。

    他打开微信,置顶的第一个号就是他。

    梁然给他的备注是「沈宗野第119天」

    是他离开她的时间。

    她竟然每天都在记录。

    对话框里存着梁然没有发出的草稿。

    “沈宗野,我的手机里有我们的照片,我在想如果我回不来了这些照片是要删掉还是留给你啊。我想了好久,还是舍不得删除。当我想你时,我会看着照片上的你,想象你拥抱我时身体的温度,我很安心。照片留下来吧,就当成一点回忆。我在想你哪天会忘记我啊?或者放下我。会是你29岁以后吗?三四年也足够放下我了吧,等你放下我那天就把手机里的照片清空吧。沈宗野,沈宗野,沈宗野,我就叫一下你亲亲.jpg”

    眼泪滴落到屏幕上。

    沈淮宗打开相册,除了梁然工作保存的照片,葡萄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

    周末的下午她蹲在落地窗前拍葡萄,调成了自拍前置,拍下她和葡萄的照片,照片一角是走过来的他。

    沈淮宗长按实况播放。

    梁然弯起唇角,睫毛轻轻眨着,桃花眼从镜头里落在身后的他身上,还能听到葡萄喵喵的叫声。

    还有他们在雨天的夜晚窝在沙发上,梁然靠在他肩膀上自拍,沈淮宗转过来配合,勾起薄唇,眼眸有些宠溺。梁然歪在他肩膀上扬起红唇,实况记录下了她的笑声。

    他往后滑动,还有梁然用了一支口红新色号时打开自拍,沈淮宗冷不防凑过来亲她脸。实况记录下他模糊的人影,播放时这一幕又格外清晰。

    还有一段视频。

    梁然在做牛排,她穿着蓝色的宽松长裙,挽起灯笼袖,对着镜头笑:“嗨,沈宗野,我都学会煎牛排了。”

    “等你回来我煎给你吃。”

    锅里的油忽然溅了起来,梁然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关掉火,看向镜头的时候眼里有些娇嗔,仿佛责怪被他看到了笑话。

    眼泪顺着鼻梁滚落。

    沈淮宗不停放大这段视频,放大梁然的笑,梁然眼里的娇嗔和委屈,放大她被溅到油星的手腕。

    “梁然。”

    “你不守信,你要做给我吃,我没吃到。”

    沈淮宗紧紧抓着手机,起身环视这个空荡的家,他冲到每一个角落去找梁然,但是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永远也吃不到梁然煎的牛排了。

    他永远也无法冲进这个视频里去抱她去哄她。

    呆在这么空荡的房子里,灯光照不亮沈淮宗心脏深处如渊的角落。

    这一夜,他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反复听着梁然的声音,看着她的笑,直到手机发烫掉光了电量,直到白昼来临。

    沈淮宗望着空空的枕边,好一会儿坐起身,煮了梁然爱吃的红糖黑米粥,依旧将餐盘里的早餐摆成可爱的样子,放到餐桌对面。

    他说:“梁然,我要去上班了。下班回来我想见到你,像昨天那样,你出现一下,一下就好。”

    他望着对面空荡的餐椅,牵起薄唇。

    ……

    一审过后董自新拒不认罪,提起上诉。

    这天监狱里的早课结束,犯人有序散去时,人群里忽然爆发出惊恐声,所有犯人四散退开。

    董自新倒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涌的喉咙。

    他被割喉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高高的窗,窗外只是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一座高过一座。

    董自新当场身亡,他的死因还在侦查中。

    除了董自新外,他毒品集团里的部分成员已招供罪行。其中徐川,査帕等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李富琴被判收买被拐妇女罪、毁灭证据罪,鉴于其年龄已满70岁,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并处没收其毒资财产。其余贩毒成员皆被判处相应刑罚。

    陈沥周因在宁城制作轻松二号,构成非法制造毒品罪,影响恶劣,鉴于其不涉及盈利,且在这次案件中立功,认错态度较好,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520特大跨国贩毒专案于7月彻底结案。

    侦办这次案件的警员也得到了应有的表彰。

    郑云深的尸体被运送回南城,葬进烈士陵园,追封个人二等功。

    沈淮宗因在案件中发挥关键作用,且个人拥有极高的专业素养、英勇无畏,被授予个人一等功。

    省厅的表彰大会上,台下坐着各局领导和许多警员。

    这场跨国案件轰动浩大,公安媒体也在录制采访。无数的掌声响起,闪光灯不停亮起,在主持人念完激昂感人的致词后,请上了这次受封的警官沈淮宗。

    今天的沈淮宗穿着英挺的警礼服,肩章的四角星花多了一颗,胸前缀着绶带和他满满的荣誉勋章。

    他在掌声下站到表彰台上,他年轻、挺拔、英隽、勇敢,是各局羡慕、想争抢的精英,是台下警员仰视钦佩的风向标。

    省厅最高级别的领导给他颁发了这个一等功荣誉。

    主持人要他致词,把话筒递给他。

    沈淮宗握着奖章和证书,看着胸前的勋章和手上的话筒。

    台下一片爆满的掌声,而后是庄严的寂静。窗外的绿树摇曳,阳光无限晴朗,余光里忽然掀起一阵风。沈淮宗偏头望去,窗台上落满阳光,有一片飘飞的落叶停在了窗台砖上。

    这段寂静太过漫长,主持人意识到他的走神,专业的话语重述了一遍。

    台下又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声音忽然像是在这场风里串成了线,划过手上的话筒,变作尖锐的嗡鸣声,刺破了耳膜。

    沈淮宗直直栽倒在台上,挺拔的身躯沉沉摔下。

    他的身体不断抽搐,双眼深邃空寂,看着无数惊慌的人朝他涌来,看见这枚一等功的勋章,看见风吹过梁然笑着的眼睛。

    他睁着眼,看着他的然然。

    ……

    心理医生说他的身体还是有急性应激障碍。

    局里为沈淮宗安排了心理科的治疗,给他放了一个长假复健。

    沈淮宗回到梁然的家里,餐桌上的黑米粥没有动过。

    他沉默地抿了抿薄唇,看着梁然的椅子:“梁然,我拿到一等功了。”

    他完成了沈知培未竟的心愿,也是他继承这个警号以来的心愿,活着拿下一个一等功。

    但是。

    如果他没有接下这个任务。

    如果他没有主动从医院逃开。

    如果他听从梁然和陈沥周的计划……

    可是人生好像没有这些如果。

    他的事方昭意听说了,从美国回来。

    方昭意来到梁然的家里,看到他左手仅剩的两根手指,看到他沉寂得像是深渊的眼睛,无声流下眼泪。

    方昭意说:“宝贝,不做警察了吧,跟妈妈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们换一份更自在的工作。”

    沈淮宗笑了笑:“我还想抓坏人。”

    他要把这个社会上的毒贩都抓起来,南城有多少,他就抓多少。毒贩跑出南城,他就跟着毒贩跑。

    方昭意看着这个全是梁然影子的家。

    梁然的衣服鞋子包包,书籍、作品全都在这个家里。

    方昭意没有办法给沈淮宗安慰,就翻开手机照片里小宝贝的视频。

    “这是你弟弟,上次电话里你也还没有见过吧。”

    那是一个和方昭意的眼睛很像的小婴儿,皮肤白净,眼睛黑亮,非常健康可爱的婴儿。

    沈淮宗看着视频里的弟弟笑了笑:“很可爱,等我有机会去纽约看他。”

    方昭意点点头:“我们出去吃饭吧。”

    “好。”

    方昭意每天带着沈淮宗出门吃饭,不让他独自沉溺在这个家里,回到家也及时叮嘱他吃药。

    她来了半个月,每天都是如此,只是美国的公司和宝宝实在离不开她,她必须要回去了。

    “淮宗,跟局里申请一下,和我出国散散心吧。”

    “我好多了,下次吧。”

    方昭意顿了片刻,没再劝沈淮宗,她给黎亚国拨了视频,和沈淮宗一起看着视频里的小宝贝。

    沈淮宗很喜欢这个弟弟,四个月大的婴儿很可爱,身上有着新生的希望,望着视频这头的他会咿咿呀呀地笑。沈淮宗弯起薄唇,和方昭意逗着这个小宝贝。

    第二天,沈淮宗开车将方昭意送到机场。

    方昭意让他照顾好自己:“你想来美国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淮宗,然然也是希望你走出来的。她的微信背景照片像是圣巴巴拉的海滩,你大三那年我带你也去过加利福尼亚,你还记得吗?她说她和留学的同学常去我们的餐厅,也许你们曾经遇见过也说不定。”

    沈淮宗沉默不语。

    方昭意知道说这些也没有太多意义,只会让原本逝去的美好更加意难平。她本意只是想鼓动沈淮宗换一个地方,多看些风景散散心。

    方昭意不再提及这个,笑着问:“早上没注意到你吃没吃药?”

    “吃了。”

    “好,要记得按时吃药,按时去心理医生那里复查。”

    沈淮宗点点头,将方昭意送进安检口。

    回到家,他把桌上的药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并没有吃这些药物,刚开始那两天服用过,但药物只会让他变得嗜睡,他并不觉得自己病了。

    心理医生会询问他和梁然的经历,他就去回忆一遍他们的故事,心理医生很耐心地听完,却安慰他他们相爱的时间并不算长,那些相爱十年的夫妻也都能在几年后走出伤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去爱一个新的人。

    沈淮宗觉得可笑。

    他没病。

    他只是后悔死的人不是他。可他又忽然想,如果是他死亡,那梁然的白昼和黑夜该有多难熬呢。

    他把家里清理了一遍,开车去了怀城看梁悦。

    他想把葡萄接过来。

    梁悦已经放了暑假,十六七岁的女生给自己安排了满满的课程。钢琴、绘画、设计、滑冰、舞蹈、围棋……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忙碌中度过,仿佛一夕之间长成了大人。

    沈淮宗到时,梁悦还没有回来,张姨把他迎进门,礼貌地招待他。

    葡萄见到他很开心,窝在他膝盖眯起眼睛呼呼大睡。

    张姨说自从梁然走后小猫好像知道主人不会再回来了,身体一直很差,情绪也低落,去了好几趟宠物医院。今天是葡萄最欢的一天,它好久没这样精神过了。

    沈淮宗微抿薄唇,抚摸猫咪毛绒绒的脑袋。

    梁悦在下午时回到家,见到沈淮宗,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径直上楼下楼,自顾自去花园剪下开败的月季。

    沈淮宗找了把剪刀去旁边修剪那些开落的花。

    “你别碰。”梁悦冷淡地说。

    沈淮宗微顿,停下了动作。

    “悦悦,张姨说你报了很多课程,每天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你姐姐……”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姐?”梁悦瞪住沈淮宗。

    沈淮宗沉默下来。

    梁悦的声音很冷,他以前觉得梁悦的声音很像梁然,但不是的。在他从医院醒来那天他就清楚了她和梁然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了。听着梁悦的声音,他能更清晰地记住梁然声音的不同,她们仅仅只是相似。谁都不是梁然。

    天要黑了,张姨在叫梁悦和他去吃晚饭。

    梁悦起身穿过花园,走进客厅。

    她径直吃起晚饭,并没有喊沈淮宗吃饭。

    沈淮宗说:“我想把葡萄接走,我最近有很长的假期,想照顾它,你同意的话我就带葡萄走了。”

    梁悦什么也没说。

    梁然除了给沈淮宗留下信,也给梁悦和乔思嘉留过信。

    梁悦知道葡萄是梁然留给沈淮宗的。

    她明明很稚嫩,但说出口的话还是结着冰般的冷:“葡萄是我姐的遗物,如果你把她最后的遗物也弄丢了,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不会,我会保护好葡萄。”

    “那你保护好我姐了吗?她那么爱你,我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去爱一个人,她把一切都给了你,她的爱,她的灵感,她的房子,她的猫。”梁悦哭了起来,她终究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会像从前的梁然那样把所有的恨和痛苦化作无声的清冷,她会哭,会说出她的痛。

    “你也许今年还记得她,明年也还记得她,但你后年或者哪一年就会忘了她!你会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你会结婚会生孩子,你住在我姐的房子里,我恨死你了,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姐不值得,我恨你!”

    沈淮宗站在餐厅这团昏黄的光影中,耐心听着梁悦的哭泣,他说:“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喜欢上谁,更不会有孩子。悦悦,我还会做我现在的工作,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在某一个任务里,到那天我就会见到你姐姐了。”

    他笑了下:“你不要哭,也不要担心我会忘了她。”

    承诺一向是最无用的东西。

    行为胜过一切言语的承诺。

    沈淮宗不再去和一个年轻的女生说这些承诺,他没觉得他的余生会很长,缉毒警察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也许未来某个任务里,他可能会在危险的隐蔽线上死在暗无天光的日子里。是他的结局。

    而那一天可能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和梁然新的开始。

    “你姐姐说希望我代替她看到你平安健康地长大,毕业,结婚。悦悦,希望你快乐一点。”

    梁悦没有回应他,沈淮宗说:“我先走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沈淮宗带走了葡萄。

    葡萄是一只很懂事的猫咪,临走前它知道梁悦在难过,跳到餐桌上舔了舔梁悦脸颊的泪水,喵呜叫着安慰梁悦。

    葡萄回到了梁然的家里,这是它长大的地方。

    它爬进熟悉的猫窝,爬到攀岩墙,又跳进梁然的卧室。

    卧室里全是梁然身上的味道。

    葡萄撞着墙。

    沈淮宗走进卧室,猫咪好像是想抓墙上那副画。

    那是梁然画的沈淮宗的手,那个暧昧的夜晚他站在这个豪华的房子里,站在露台的夜色中,梁然喜欢他的手,画下了画中指骨修长的双手。

    这幅画被梁然装裱起来,挂在了卧室墙上。

    墙面太高,葡萄够不到,小爪爪拼命地抓墙,把墙布都抓起毛了,有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沈淮宗失笑,把猫抱回它那间房。

    有了葡萄在,他忙碌的事情似乎变多了起来,心情也仿佛好了很多。

    季阿姨如今是兼职过来打扫,她的父亲生病住院,她把老人接到了南城,梁然这里只能做兼职。她笑着说起她走之前葡萄还爱抓金鱼,还听梁然说起葡萄有一回还抓了蟑螂回来,把梁然吓了一跳。

    沈淮宗轻轻抿起薄唇,他喜欢听别人说起梁然。

    江凛来到他这里,见他的状态似乎已经好起来了。

    江凛说:“心理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我没病。”沈淮宗说。

    他无比清醒,他知道他只是接受不了梁然不在的这个事实。

    但是现在,他好像开始接受了。

    梁然说“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你在,世界就在,我就存在”。

    只要他存在,梁然就会存在。

    她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了新的方式。

    江凛笑了笑:“枪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手臂恢复到什么程度?”

    “拎些日常的东西,慢慢恢复吧。”沈淮宗说,“你今天不忙了?”

    “嗯,今晚我住你这吧。”

    沈淮宗点点头:“嘉嘉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做饭,她快下班了吧,她一个人应付公司很忙吧?”

    “嗯,是挺忙的,梁然以前接的客户都在她手里,也给她留下过几个好作品,她一心都在工作上。”江凛沉默了片刻,“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和她分手了。”

    沈淮宗微怔,抬起眼皮。

    因为梁然的离开,乔思嘉打击很大,她从韩国回来那次梁然说想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要和她去拍婚纱照,乔思嘉当时觉得太累了,拒绝了梁然,她到现在都在后悔。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梁然在宁城和沈淮宗发生的事情,但是江凛知道,而江凛瞒了她。

    那个饭局是江凛组的,他什么都知道,梁然也知道,沈淮宗也知道。只有乔思嘉一个人不知道。她后悔答应江凛组局,她后悔没有细心地了解过梁然,她讨厌他们所有人都瞒了她,包括江凛。

    她接受不了闺蜜离世她却还在爱情甜蜜。

    沈淮宗沉默了半晌:“等她心情恢复了我去找她。”

    “不用了。”江凛苦笑,“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我知道她不会再要我了。淮宗,她说除非让然然活过来,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江凛落了泪,背过身擦掉眼泪。

    沈淮宗拍了拍他肩膀,沉默地安慰。

    ……

    生活仿佛恢复到了正常的运转。

    沈淮宗不会再害怕一个人的黑夜,他不用把房子里所有灯打开也能睡着。

    早起时,他惺忪地睁开眼,怀里抱着梁然的一条睡裙。

    梁然的衣服都带着香气,沈淮宗习惯了她的味道。

    他如常地起床,将睡裙挂回衣橱。

    黑色睡裙有些褶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极耐心地抚平这些褶皱。

    梁然曾经穿上这条睡裙时,裙子太短,刚刚遮住臀。部,她行走的时候极是诱惑性感。他把她拦腰抱到床上,拽住她两条白皙的腿,她忍俊不禁地笑,那一瞬间她的美貌极具攻击力,挑起红唇迎承他漆黑的眼眸。

    沈淮宗把鼻尖埋在裙子里,咬住领口的系带,像从前他们做。爱那样。他喉结轻滚,舔过裙子极薄的面料。他纾解了出来,闻着睡裙上梁然的味道,餍足地弯起薄唇。裙摆弄脏了,他无声笑了笑,喉头低沉的嗓音喊着:“然然。”

    他洗完了裙子打算出门去他们的新家看一看。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敢踏足这里。

    今天,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站在这里了。

    大门上依旧是他们在除夕前贴的春联。

    房子全部装修好,入户的玄关墙上嵌着一幅脚印的水泥画。是那次梁然抱着葡萄和他来新家检查装修进程时不知道地面的水泥还没有干,他们三个都不小心踩在了上面。

    沈淮宗觉得这些脚印可爱,事后让装修团队把其中一块嵌到了墙上。

    沈淮宗站在这幅画前,望着这三个脚印,他的脚印最大,梁然的脚印挨在他旁边,显得格外小,葡萄的猫爪自带可爱。他弯起薄唇笑了。

    他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会儿,去主卧里躺了梁然亲自挑的床,床垫是她喜欢的柔软。他拉开主卧的落地窗,在露台吹了会儿风。如果梁然还在的话,她会喜欢坐在这里看夕阳铺洒在远处的湖面上。

    他走进书房,梁然设计了整面墙的书柜,柜子里空空的,沈淮宗坐在书房里头,在网上挑选梁然会喜欢看的书,下单到这里的地址。

    这些书籍第二天就送到了,他一本一本把整面书柜都填满。

    做完这些,沈淮宗觉得他应该走出来了,他一个人完全可以面对这些。

    于是他来到了宁城。

    他和梁然曾经伪装着、提防着彼此的地方。

    ……

    他和谢帅帅居住的公寓里依旧还是老样子,一切陈设都维持着原状。

    真是奇怪,明明他在卧底期间把她当做一个坏人,对她那么厌恶,为什么现在这些记忆涌进脑海,抓扯着心脏,只觉得愧疚?沈淮宗想,如果那时他早些知道她只是个清白的、勇敢的姑娘,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会不会这个注定会牺牲一个人的死局里,她就不会被他卷进来。

    他站了好一会儿,打开对面梁然那套房门。

    阳光晴朗的天气,开门涌动的风卷起空气里的尘埃,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入眼是客厅里梁然喜欢的滑滑梯。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观音像。

    那尊白瓷观音迎光微笑,慈悲的眉眼普度众生。

    观音好像知道他来了,也仿佛等着他的到来。

    观音望着沈淮宗。

    沈淮宗看着观音。

    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

    傍晚,沈淮宗去了阳城一处海滩。

    他很久没有再来过这里,这也不是他和梁然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但他还是来了。

    夕阳已经坠入海面,起伏的浪潮上碎光粼粼,远处天际的云被火烧似的红。

    海滩上多了许多摊贩,曾经海风吹得梁然偏头痛犯了,她想在这里买一杯热饮,但摊主要做很久,她怕他等急了,没有再买。而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将车停下去路边的奶茶店为她买这杯热饮。

    沈淮宗停在一处摊位前要了一杯热饮,摊主依旧要做很久,让他等一等。他点头,去了不远处买了一束粉色玫瑰。

    他拎着这杯热饮和怀里的玫瑰,走进那年来过一次的餐厅。

    餐厅的生意很好,他挑了靠近海滩的位置坐下,头顶露营帐篷的星星灯串发着光。

    这次不是中年老板出来招待他,是个年轻的女店员。

    店员笑着问他吃什么。

    沈淮宗接过菜单,点了那年点过的菜。

    年轻的店员问他:“你是一个人吗?有点多了。”女生忽然看到他膝盖上的玫瑰,又盯着他脸看了会儿,仔细看菜单,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在等你女朋友是不是?就是那个很漂亮,皮肤很白气质很好的美女,黑色卷发那个。”

    沈淮宗弯起薄唇。

    “你记得她吗?”

    “是啊,她五月份还来过这里,也是我招呼的她。”

    沈淮宗怔住:“她一个人吗,她点了什么菜?”

    “嗯!她一个人来的,也是点了你点的这些,我还问她是不是在等你才点了这么多菜。”

    “她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说在等你啊。”女生说,“后面她吃完了你也没来,我来结账的时候她就说你会来的。”

    沈淮宗看着这片夜色。

    双眼被海风吹胀。

    他吃完了这顿晚餐,把蟹剥到对面的碗里,将酒和对面的杯子轻碰。

    结账的时候,女生望着桌上碗里的海鲜和杯子里的酒,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他:“你女朋友呢,她没有来吗?这么放菜不太好吧?”

    沈淮宗说:“她去世了。她来了,在我心里。”

    女生极是震撼,开口想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沈淮宗已经起身走了。

    他沿着这条海岸,趟过夜晚涨潮的海水,上岸的时候,明明双脚已经干了,却还是在皮肤上结下黏腻潮湿的海盐。

    沈淮宗回到了南城。

    生活一复一日,没有什么变化。

    他适应了梁然不在的日子,他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他的伤全部恢复了,回归了局里。

    王有为把他叫到办公室。

    “之前你说过想退下来,许书记很看好你,你的文化水平和能力也能够给他做秘书,先干几年,他过几年是会升迁的,你要把握机会。”王有为办好了一切手续,这条晋升之路是别人争都争不到的,他叮嘱沈淮宗,“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听懂了。”沈淮宗说,“但我不想走这条路了,我还是想干缉毒。”

    王有为怔住。

    “我想继续留在一线,做一线的工作。”

    王有为深吸着气,努力劝导沈淮宗:“你知不知道你未来的路会走得很远很高?这是最好的机会,同样也是为人民服务。你站在这个位置同样可以干缉毒,甚至是自己统筹自己领导,更好地干缉毒工作。”

    “我知道,叔,现在这些对我没有意义了。”

    他没有了梁然。

    再好的晋升之路也没有了意义。

    沈淮宗回到了一线,继续和同事干着缉毒的工作。

    他不会再在思念梁然的时候晕倒或者抽。搐,他没有了那些应激障碍,抓捕毒贩时身手敏捷,案子都很顺利。

    他可以如常地和同事谈笑,在何谨峰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时,在同事成片地大笑时,他也会浮起微笑。

    回到梁然的家,葡萄依旧会开心地欢迎他,陪伴他。

    季阿姨虽然不在这里,但清洁都会提前做好,家里依旧整洁干净。

    他会看着他洗出来的和梁然的合照,抚摸梁然的脸,过好一个人的生活。他会在实在太想梁然时去开车去怀城的墓地看她。

    他能面对梁然了,面对照片上笑着的梁然了。

    ……

    9月25号,北京大兴国际机场正式投运。

    沈淮宗请了假,订了从南城飞往北京大兴最早的一趟航班,又从这座新机场飞往南城。

    他看着北京新机场充满文化与艺术的建筑,酷炫的内部设计,起风时高空俯瞰的凤凰展翅般的外形。他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情侣戒指,抚摸脖子上的平安符。

    “梁然,你看到了吗?我带你来坐了南城飞往北京大兴最早的一趟航班。新机场像你说的那样好,是你最喜欢的建筑师设计的,如果你没有看够,下周休假我还带你来。”

    “但是,今晚你可以进到我梦里吗?我想梦到你。”

    他其实想责怪梁然,为什么她不进入他的梦里。

    他一点也不怕被打扰,他想每天都把她关在他的梦里。

    梁然不会再回应他了。

    他只等到了一场静谧的风。

    飞机落停,他回到南城,走出机场,头顶是明媚的月亮。

    宁静的夜空是神秘莫测的深色,和他的眼眸一样深。

    沈淮宗穿过这片月光回到家,打开房门,梁然在照片里对他微笑。

    他也弯起薄唇,亲昵地看着她。

    落地窗外的晚风吹落进他的眼眸。

    沈淮宗站在风里。

    永远地站在这场没有梁然的风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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