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6月21日,夏至,逢周六。
婚礼如期而至。
聚丰旗下的铂境酒店,提前一个月就选择了暂停营业,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布置场地还有准备酒宴上。
当天早上八点,门口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直到载着新郎新娘的车子缓慢驶入,才渐渐恢复正常。
荣京上流圈里,谁不知今日是聚丰大公子的大喜之日,只是这事瞒得太滴水不漏,直到婚礼前一周才广而告之。
众人纷纷好奇,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能值得段家这般兴师动众。
猜来猜去,更有甚者竟将聚丰总部刚公测不久的一款新游戏的推广大使,某位一线女星跟段祈安配在了一起。
最后闹得是沸沸扬扬,还是聚丰公关部联合艺人的工作室,一同发了张澄清函才稍稍安宁了下来。
而被许多人连续一周都挂在嘴上的,真正的女主角,此时此刻,正坐在宴会厅旁的休息室里,戴着缎面手套的双手捧着手机,被聊天群里的消息逗得忍俊不禁。
【施老师,你等着我,我这就出发,大概还有六百四十二个小时我就走到了。】
【某地图APP截图】
【我半个小时前刚刚收到施老师的伴手礼,未免太豪华了吧,这价值一万多块的面霜涂在我这犹如老树皮的脸上,太浪费了吧。】
【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早生哦,不对,已经喜得贵子了。】
施令窈下巴微微仰起,摘掉手套后开始敲键盘。
【YY:谢谢你们,到时候宝宝周岁宴,你们可得来哦。】
消息很快弹出来。
【懂了,这就去工厂盯漫画周边的进度,攒第二份礼金。】
【我立刻去把碗砸了,不吃了,勒紧裤腰带攒钱!】
施令窈掩唇笑了声,没再回复。
恰时,忙完宾客签到的段祈音还有闻初推门走了进来,一左一右落座在她的身边。
段祈音情绪比较激动。
一是因为第一次当伴娘,而且还是自己最好朋友的伴娘。
二是因为方才在宾客名单上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所以一忙完就兴冲冲地跑来休息室。
她知道施令窈头戴璨耀的王冠,又身着繁复的婚纱,行动起来比较吃力,只敢张开双臂虚虚抱上去,附耳低声,“窈窈,你胆子有点大啊,居然敢邀请谢司臣来参加婚礼。”
“啊?他不是在国外吗?”施令窈察觉到自己没收住音量,急忙压低,又道,“我没给他递请柬。”
话落,被晾在旁边的闻初,非常不满地咳嗽了两声,说:“什么意思啊,还说上悄悄话了。谢司臣是哪个?”
看着闻初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段祈音一愣,“我刚才声音这么大吗?”
“我们之间距离两米不到,我又不聋。”闻初抛了记白眼,又用下巴在两个人的身上点了下。
段祈音没好气一笑,“是窈窈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桌。”
闻初附和,故意将调子拉得老长,“哦~青梅竹马啊。”
“对对对,”段祈音抬眸,看施令窈脸上的表情,接着说,“我当时就说那家伙对窈窈有兴趣,不止一次为了窈窈出头跟别人大打出手,还给窈窈带早餐、做便当,最最重要的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给了窈窈一本复习计划,全是手抄的。”
闻初年近三十,至今未婚,但情感经历丰富,不过全都无疾而终。
凭她的自身经验,对于这号人简直是闻所未闻,稀奇道:“这就差把‘我喜欢施令窈’写在脸上了,所以呢?结果是什么?没表白啊?”
面对闻初的一连三问,施令窈觉得头疼,身子后仰,脑袋搭上头颈靠枕,闭眼假寐。
段祈音呼出一口气,虽说今日是窈窈跟自己大哥的婚礼,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可惜。
她说:“有呀,出国前一天才给窈窈表白。”
闻初:
“然后呢?”
“没然后了,不然她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段祈音摊了摊手。
蓦地,厚包门从外面再次被推开,段祈安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定制西装,额前的碎发往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较往日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少了一丝凌厉。
男人先是探头进来,问:“窈窈,要不要吃点东西?”
施令窈右手扶在腰后,在段祈音的帮助下坐直,“有什么吃的呀?”
段祈安:“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几屉茶点,有蛋黄流心包,还有烧麦这些,吃吗?或者说你有其他想吃的,我让他们重新去准备。”
“有烧麦?要吃。”施令窈眼睛里都在跟着冒星星。
一时间,休息室内一米多宽的方桌上,被各种各样的漂亮餐盘布满了,食物的香气霎时弥漫在周围。
施令窈右手戴着手套,捏了个梅干菜扣肉烧麦递到嘴边,左手拿着个金色锤纹汤匙,眼巴巴地看着段祈安从汤盅里给她盛鱼片粥。
见状,段祈音和闻初相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显得有点多余。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
门掩上的那一秒,闻初眨眨眼,觉得颇好笑,说:“我们走了,她没发现?”
段祈音依旧觉得震撼,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哥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跟窈窈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有点不太好琢磨,就好像是在玩暧昧。
一门之隔。
施令窈胃口极好,吃完后,便将碗递了出去。
段祈安以为她还想吃,一接过就准备起身。
施令窈赶忙拦住,“不要了,再吃小肚子就要出来了,我穿着婚纱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三个多月的时间,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但好在她身形本就天生纤瘦,不甚能看出来。
不过身上的这件婚纱,前两天还是加班加点改了一次尺寸。
段祈安的视线同样落在她的腹部,缎面布料堆叠在一起,差不多还有小半指的富余。他微微一笑,说:“可以再吃一碗。”
距离今日的第一餐已经过去了快六七个小时,施令窈是又饿又馋,毕竟面前的茶点都是她喜欢吃的,还有那鱼片粥,肥美、劲道,味道特别好。
她犹豫了几秒钟,“那只要半碗,因为我还想再吃两个虾饺皇。”
段祈安嘴上答应,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给她多盛了几勺。
施令窈端坐在桌上,边吃边时不时朝右手边瞥过去一眼。
她现在对于段祈安的所有关怀,已经学会了照单全收。
犹记得那晚,段祈安一脸认真地询问她要不要跟他培养感情。
当时的状况,她不可能不受动容。
仅几分钟的时间,她在心里对未来做了无数种假设。
不管是好的、坏的,都通通想了一遍。
其实若选伴侣,段祈安的条件算得上是上上乘,家世、样貌、人品
末了,她慢悠悠启唇,吐出一个字,“好。”
思绪不禁越跑越远,最后还是有人来叩门,告知仪式快开始了,催新郎快点回去。
段祈安前脚刚走,施千勋后脚就进来了,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躲在哪里刚刚哭完。
施令窈刚在段祈安的帮助下站起身,长发高高挽起,鬓边两绺碎发自然垂落。
视线从上往下,蕾丝头纱、裙摆整齐散开,显得越发落落大方。
施千勋再次觉得眼热,鼻头酸涩,仰起头将眼泪强行憋了回去,而后撑起胳膊,等她来挽。
施令窈缓步过去,慢慢挽上,再开口,难掩哽咽地说:“施董,我不在,你可不许欺负温老师,不然我定要你好看。”
施千勋一噎,反应过来,“我怎么敢,你妈妈最近把趾压板换成了榴莲。”
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施令窈驻足下来,任由段祈音和闻初整理着长长曳地的裙摆。
她不由收紧挽着施千勋臂弯的那只手,等人偏头望过来时,没忍住溢出一声啜泣,说:“爸,你放心,这条路是我选的,我一定会幸福的。”
话音将落未落,时间走至十二点的位置。
宴会厅的双开大门缓慢朝里打开。
内里,所有受邀宾客的目光迅速汇聚到一处,四周霎时安静了下来。
一束追光从头顶打下来,仿佛是将施令窈罩在了一个很独立梦幻的空间,让她只能看见正前方挺立站着的段祈安。
踏着音乐的拍子,在纷扬而下的花瓣中,她提步往前,迈得格外缓慢。
岂料走到一半,段祈安忽然阔步到她的面前,然后从施千勋那里牵上了她的左手。
回到舞台的正中央,流程不算冘长繁琐。
最后,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段祈安左手覆上她的颊边,微微低身,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就吻了上去。
施令窈瞪圆双眸,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只是浅尝辄止。
只是,在看到流程单的时候,她以为他会借位,或者最多,是唇角。
段祈安吻上去的那一刻,头偏了半寸,视线直直地瞧着某处。
就好像是,在故意吻给谁看-
婚宴结束,Party开始的时间,夜幕已悄然来临。
施令窈身体特殊,又跟着忙碌了一整天,精力有限,跟段祈安商量过后,决定提前离开,直接回家。
段祈音还有段祈安的那几个好友留下来,负责招待其他还未离开的宾客。
铂境酒店的正前方,有一大片地方,是人造景。
此时此刻,喷泉喷洒,灯光大亮,一切都生机勃勃。
施令窈穿了件宽松的A字版型长裙,很清凉的一身穿搭,却还是觉得闷热难耐。
她站在廊下,等段祈安开车上来,时不时会偏头看一眼,然后又移动视线到手里的卡通电风扇上。
很小巧的外观,被做成了熊猫的形状,是方才酒宴上一个小女孩给她的。
施令窈垂着脑袋,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在哪里。
蓦地,一抹高大的身影朝她压来,在她抬头之际,探手过来,拿走了电风扇,然后扳动胳膊的位置,顶端的扇叶便跟着转动了起来。
她没再接过来,好奇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就没给你”
谢司臣扯动唇角,关掉电风扇,直接塞入她的手中,说:“昨天晚上,是我让秦睿带我来的,希望你别怪我不请自来。”
施令窈摇摇头,没再吭声。
空气霎时变得稀薄,让人觉得煎熬。
谢司臣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一个系着墨绿色丝带的礼盒,是某个很有名的丝巾品牌,读书时她常用来绑头发。
她迟疑着没接,谢司臣又往她的面前递了下,笑着说:“新婚快乐。”
施令窈微愣,两指轻轻捏上,拿了过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司臣先是往后退了两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直到那某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慢吞吞回神,余光里段祈安正好驾车过来。
路上,施令窈窝在真皮座椅里,不紧不慢地拆开礼盒,里面整齐叠放的丝巾,花样十分熟悉,是品牌的新款,各大平台铺天盖地的都是广告。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下意识地抬眼看窗外,三五分钟后,渐渐瞧出了端倪,说:“这不是去观禾山庄的路啊。”
段祈安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不回那里。”
之后,两个人再没交流。
直到车子停靠在路边,施令窈下车后环顾四周,模模糊糊感觉有点熟悉,“我记得阿音在这里好像有套小别墅,我们是要跟她住一起吗?”
未有人搭话,她伏身下去,从半降的车窗望进去。
段祈安刚解开安全带,侧身朝着副驾的方向弯下腰,很快拿着她不知何时遗落到脚边的礼盒,开门下车绕到她的面前。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段祈安,忽然察觉到面前的人自方才从酒店离开,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低气压持续到了现
在。
一开始,她将这些都归在了早起忙碌了一整天,难免会心力交瘁上面。纵使是铁打的,都有可能会有点撑不下来,毕竟连她自己都懒得张嘴巴说话。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在段祈安的视野里,女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某个地方,认真到入迷。
他顺着也看过去,目光落在手里的暗棕色礼盒上面。
不受控地,刚才在酒店门口,还有晌午在迎宾处的画面,逐渐在脑海中重叠在了一起。
段祈安自知在感情方面的经验一片空白,但自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以后,接触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个,他能很轻易地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来是否存有善意,敌意也一样。
当时,他只是短暂地从休息室跑了趟迎宾处。
也就是那一刻,一道极为锐利的眼神越过人群,直愣愣地紧盯着他,让他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
之后,酒店的侍应生告诉他餐点已经准备好,他便提步去了施令窈所在的休息室。
门未掩紧,里面的嬉笑声毫无阻碍地传了出来。
段祈安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窥探什么,只是段祈音嗓门大,才使得他一字一句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也让他瞬间对号入座,知晓了几分钟前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来源于什么。
他承认,仪式进行到末尾的那个吻,就是故意吻给舞台正前方的谢司臣看的。
这个行为很幼稚,并且按照他与施令窈培养感情的进度,是非常不礼貌的,可是当下,他完完全全是靠本能反应。
“祈安,祈安”
耳边的女声接连不断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段祈安骤然回神,对上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微怔了片刻后,笑容温润地问:“怎么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施令窈始终望着他,语带关怀,“我问你是不是累到了,感觉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段祈安的心惊跳了下,不由偏开视线,暗自感慨实在不该逮着点风吹草动就迁怒到施令窈的身上。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史干净,就必须要求对方也一样,更何况,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段祈安没去细究心里那点异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顺手拎过施令窈肩上的包,将礼盒放进去,牵着人推开入户门朝里走,说:“是有点累,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施令窈“哦”了一声,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是以后都住这里吗?”
面前的这套独栋别墅,依旧比梓乐居大了两倍不止,院子里花草绿植养护得很好,一看就是常有人来打理。
用石材铺就的小路两边,安装了两排偏古典中式的引路灯。
两个人肩并肩走到门廊下,段祈安边搭指纹解锁,边对她说:“是我两年前购置的一套房产,这里离公司近,住在这里的话,我可以随时回来照顾你。”
闻言,施令窈一脸错愕,“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而且我的行李都送去了观禾山庄,晚上我还打算加会儿班的。”
话说完,门咔哒一声打开。
忽然,一只庞然大物自里面窜出来,围着施令窈转了好几圈。
施令窈定睛一瞧,眼睛突然睁到最大,一时发不出半点声音。
须臾,她摸了摸斤斤的脑袋,又惊喜到情不自禁地抓了抓段祈安的衣角。
段祈安垂下眼,看着她抓了片褶皱的地方,启唇吐出,“爸妈明天搬过来,阿音和淮枭可能会偶尔过来住几天。你的行李我已经派人全送到了这里,你放心,没有漏拿的,也没有损坏的。”
施令窈歪着头,笑得明媚,“谢谢,辛苦你啦。”
她直起身继续往里走,一会儿撩眼打量周围的环境,一会儿又耷着眼皮看紧跟在身后的猫。
斤斤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踱两步,那里跑两下,玩得是不亦乐乎,看样子完完全全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施令窈稍稍放下心来,没应激,看来这适应能力比她强。
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这里的装修与梓乐居太不同了,屋外满院苍翠,屋内也大差不差,各个角落,只要但凡平整点的地方,都摆放着或高或矮的盆栽,让人莫名有一种误入秘境的错觉。
不多久,一阵轻重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楼上走了下来。
十来个着佣人服饰的人整齐站成一排,为首的那位鬓边已然泛白,看着非常稳重干练,先是冲着施令窈和段祈安微微欠身,然后温和唤道:“少爷,少奶奶。”
停顿了下,接着道:“少奶奶,您的那些行李都已经按照您的习惯整理好了,不过少爷交代的那些,我们没碰,您放心。”
施令窈以前在观禾山庄见过这种阵仗,这会儿丝毫不露怯,已经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段祈安往前一步,到她身旁,冲着对面的人低声吩咐:“莲姨,你去厨房给窈窈热杯牛奶,其他人就先下去休息吧。”
从楼下到楼上,施令窈没回房间,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布局倒是跟梓乐居差不多,只是比较起来,要更奢华,东西也要更齐全。
施令窈面对满地的硬纸板箱,一时觉得头痛不已。
要不是过两天要更新福利番外,她真想冲个澡直接倒头大睡。
段祈安在梓乐居住了这一个多月,或多或少已经记住了施令窈那些与工作相关的用品如何摆放。他轻扯了下唇,说:“你先去洗澡,我来收拾。”
施令窈面上一喜,走到门口时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扒着门冲里面说:“我都标了顺序的,千万千万不要弄乱了,不然我又会俩礼拜白干。”
段祈安长睫微微一垂,手里握着裁剪刀,无奈一笑,“你放心。”
施令窈莞尔,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在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回了卧室。
一厅两房的套间,她最先去了衣帽间,自左往右逡巡而过,最先入眼的是段祈安的衣橱,多以深色为主,看着非常沉闷,反倒是摆放在最中央的岛柜比较有新意,一整面透亮的玻璃,能很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各类配饰。
施令窈没看多久,走到自己的衣橱前。
倏一拉开,右手顿时滞住不动,就连嘴角都跟着抽搐了起来。
她清晰记得自己足足收了快七八套睡衣套装,专门放在一个玫粉色的行李箱里。
又因为个人习惯,想着段祈安常出差,总有穿的机会,便收了五六条吊带睡裙在一个小小的手提袋里。
然而此时柜子里,除了睡裙,根本不见上衣下裤套装的踪影。
施令窈咬咬牙,随手拿了一条,转而又选了件较为轻薄的针织开衫,
洗完澡在洗手间的这段时间十分煎熬,又因为周围满是氤氲的水雾,越发加重了这种情绪。
施令窈直挺挺地站在盥洗台前,从脸蛋到耳尖,乃至整个脖颈,都散发着看似热到难以消退的红。
她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往常浴后都会挽起的长发,今日却反常到披散在肩头。
似是觉得不够,她又拢了下针织衫的领口,将胸前的迤逦风光遮得严严实实。
施令窈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了一大堆,穿衣风格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会不会显得她有点居心不良,就像是知道今晚是洞房花烛夜,然后故意穿给段祈安看。
双手撑在台面上,她开始冥思苦想,如果这会儿打个电话给sales,托人送一套新的过来,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里,视线一偏,角落里有只LED电子时钟,时间已过十点,就算是有通天本领,也无济于事。
下一秒,菱花白烤漆门外,响起一道男人沉闷的声音,“窈窈,时间很晚了,你待会儿还要加班吗?”
施令窈的
思绪蓦然被拉了回来,不自觉又跟着收紧了外衫的衣襟,隔着门望了眼外边的高大影子,不由磕巴了起来,“不不加了。”
“好,那快出来把牛奶喝了。”段祈安又催促了声。
她急急应,“嗷,好。”
又磨蹭了几分钟,施令窈呼出一口气,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门拉开,男人倚靠在墙边,右手握着只淡黄色的牛奶杯,正有袅袅水汽飘出来。
视线悄无声息地碰撞在一起,只是不多久,对方率先错开,而后缓慢地掠过她的面颊,经过胸口,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半身。
施令窈慢悠悠地吞咽了下,莫名有种被扒光了丢在岸边的无助感。
身上的这件睡裙,是衣柜里最最保守的一件,但是比起她之前在梓乐居穿的,那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刚才她穿戴的时候颇费功夫,后背交叉缠绕的丝带好几次差点打成死结,最后她不得不脱下来,循着记忆里的图案绑好以后,直接套头穿进去。
除却身后的蝴蝶镂空,最让人血脉偾张的蕾丝深V,欲盖弥彰,才越发惹人遐想。
施令窈局促到脚尖不自觉怼在一起,双手扯着针织衫的衣摆,一时无声。
段祈安蹙着眉头,回头扫了眼总控处的恒温装置,问:“是觉得冷吗?需不需要我去帮你调高几度?”
施令窈呆怔了几秒,后知后觉段祈安是看她捂得严实,以为她是觉得冷,所以才用那般惊奇的眼光看着她。
她强装镇定,刚准备脱口而出说“是”,又急忙闭口不言,生怕此话一出,段祈安转头就去将温度调高,然后又温柔地对她说:窈窈,穿这么多睡觉,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安静半刻,她悄悄地倒吸了口气,说:“不用,就这样吧,我觉得刚刚好。”
说完,她兀自从对方的手里拿过牛奶杯,边小口嘬饮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
好不容易喝完,在段祈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施令窈就已经将杯子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接而很迅速地窜入洗手间。
刷完牙,听着屋外段祈安与莲姨交谈的声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床,用鹅绒被将自己捂到只剩一颗脑袋在外边,之后又在脚步声响起时,急匆匆闭上了眼睛,刻意营造出来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很快,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仅有外间小夜灯的灯光从房门的底部泄进来,隐约能看清床边有人影晃动。
段祈安膝盖稍弯,床面往下塌陷,被角同时被掀起,动作间的小心翼翼显露无遗。
施令窈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到身旁的人彻底安静下来,才微不可察地悄悄呼出一口气。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单四件套,还有陌生的气味。
施令窈瞪着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还是半分睡意都没有。
她下意识偏了下头,空间里男人的呼吸规律匀速,胸膛也在跟着一起一伏,看来已经沉浸在深度睡眠中。
双眼已经渐渐适应昏暗,施令窈肆无忌惮地用视线迟钝描摹着段祈安的五官,以此来打发失眠。
不由地,她想起了婚礼上的那个吻,只是来来回回在脑子里倒腾了好几遍后,浑身上下忽然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热意与躁痒感,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理智。
施令窈迅速反应了过来,并且与学习到的孕期相关内容结合在了一起。
女性怀孕之后,体内的雌激素和孕激素会出现明显的上升,所以对那方面的渴望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增强。
她闭了闭眼,缓解无果后,只好探手进被子里,略显急躁地去解针织衫的纽扣。
岂料解到一半,旁边静了半晌的人突然侧身过来,问:“怎么还没睡?”
施令窈身上潮乎乎的,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好像被颠倒了过来,让她有些口干舌燥,嗫嚅着回:“有点口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闻言,段祈安用手撑着起身,“一直没怎么睡着。你等等,我去给你倒。”
甫一转身,一只泛着潮意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眉头忽地一跳,身形颤巍巍怔住。
施令窈贝齿轻咬下唇,努力克服掉心里的忸怩,却还是没敢开门见山,只说:“祈安哥,我们已经结婚了。”
段祈安耳边嗡的一声,这句话他们两个人都不陌生,只是之前都是他来说,才显得从施令窈的嘴里吐出来更加让人瞠目结舌。
他不知她是何用意,没敢吭声,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施令窈撇开视线,全身的肌肉绷到最紧,将几分钟前脑海里闪过的孕期知识简单复述了一遍。
短暂停顿过后,她迎着段祈安茫然渐失的一双眼,说:“你躺在我旁边,有点影响我。”
“那我——”
她知道段祈安定要说出去客房睡的话,赶忙截断,接着说:“医生说胎儿已经稳定了,可以可以同房。”
“窈窈”
段祈安欲言又止,按道理,两个人已经做过全天下最亲密的事了,现在登记完结婚,还办了婚礼,再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他万事都喜欢循规蹈矩,有自己的节奏与步骤,感情升温,顺理成章。
在心意互通前,他都会有种欺负了对方的负罪感,包括婚礼上的那个吻,他反省了很久。
段祈安的这番心理活动,施令窈浑然不知,还在乐此不疲地讲着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夫妻之间,接吻、上床,是法律意义上的合理行为,也是你应尽的义务。祈安哥,我——唔——”
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段祈安俯身堵住那让她哑口无言的唇瓣,动作一时之间变得毫无章法。
施令窈没忍住溢出一声,那种突如其来的满足感让她双臂抬起,紧紧地抱住身前男人的脖子。
段祈安微阖着眼,在女孩子的引导下探舌进去,与之勾缠在一起。
之后接下来的每一步,他几乎都是跟随着对方的节奏。
比如脱掉女孩子的外衫,接而褪去里面的吊带睡裙。
比如女孩子的手掌抓在他的腕上,而后带到身前。
比如女孩子气息不稳提出的需求,从亲亲脖子,再到全身的每一处
再比如……
气温骤然拔高到冲破阈值。
两个人身上都黏糊糊的,施令窈觉得煎熬,只这样根本解不了渴。
她垂着眼,双手托着埋在身前的脑袋带到面前,侧着脑袋示意他再亲亲她的脖子,那里是她刚刚才发现的敏-感-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燥意越发深重,强忍着那种一塌糊涂的不适,说:“祈安哥,可以了。”
段祈安抬身,停在她的正上方,看她被灼到通红的上半身,然后用手背轻而慢地摩挲而过,呼吸紊乱,语气却带着罕见的冷静,“窈窈,我不能让你和宝宝承担风险。”
施令窈不肯,声线掐得又软又糯,“祈安哥,帮帮我。”
段祈安啄吻着她红润的唇瓣,在她水灵灵的大眼注视下,克制着撤开一寸。
下一秒,施令窈感受到了扑上来的热息,还有闷沉无比的男声。
他用着商量的口吻,说:“换个方式,可以吗?”
第16章 C16没进去。
外边好似下起了雨,与卧室内的声音同一频率、同一节奏,不久便彻底混为一谈。
段祈安心有顾虑,纵使这会儿用的是温软的舌,同样不敢过于肆无忌惮。
他牢牢地抱着僵在旁边的两条腿,动作时缓时慢,就像是在品尝汁水饱满的新鲜果实,感受着明显的战栗与反馈。
蓦地,一只滑嫩的手抓上他头顶的短发,凭着收紧的五指就能分辨出来,女孩子是在用行动诉说不满,催促他能入得更深一点。
段祈安自知在这方面需求不高,步入大学校门后,寝室里时常会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视线冲着亮起的电脑屏幕,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声,有时甚至是会言语直白地点评上几句。
但他不同,不看不好奇,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课业上,便使得他不只实践方面生疏 ,就连理论知识都是一知半解。
不管是上一回,还是这一回,他全凭感觉摸索,还有靠女孩子的引导。
在外界人的眼里,他的外表与硬挺西装下所隐藏的,如出一辙,一旦成功窥视到,就会瞬间失去兴趣。
段祈安的体温,比想象中还要高,较方才更为卖力,更为殷勤,好似是在证明些什么给施令窈看。
施令窈被迫使到不断往上挪动身子,最后将整个后背都抵上了冰凉的床头。
她不受控地用双手抓着身下的软枕,后因陡然钻入的酥麻迅速松了手指,再次寻找新的着力点时,无意识地碰亮了边柜上放着的创意台灯。
一时间,周围昏暗的环境被光亮填满,视觉不再朦胧不清,所有感官都跟着变得越发敏锐。
段祈安舐上果实旁边的枝叶,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他看清女孩子脸上的表情。
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堆叠在腰间的睡裙,丝绒的材质,颜色墨绿,让他能大致想象出来原先是什么样子,裹在怀里这具如白瓷般漂亮的酮,体上是何种风,情。
察觉到动作的短暂停顿,施令窈撩开眼,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目光,被热意蒸腾的一张脸霎时变得绯红如血。
她因为羞赧偏开脑袋,泛着潋滟水光的唇抿紧,让刚溢到嘴边的短呻强行咽了回去,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听见。
两人之间的区别太大了,碍于她现如今的特殊状况,除却腹部,其余部位全都袒露在了空气中,而段祈安分毫变化都没有,柔顺的衣料上几乎连褶皱都看不见。
段祈安没忘了此番的目的,直到耳畔的调子变了,舌下与掌下传来似痉挛般的颤抖,才缓缓撤开身子。
他扯过被角遮住女孩子的上半身,又从床头拿了张乳霜纸帮着擦拭了下额间与颈部的汗液。
施令窈的呼吸依旧急促,良久才慢慢缓过来。
她不敢看面前的人,说:“你再拿张纸巾给我。”
段祈安照做,却没递给她,直接问:“擦哪里?我帮你。”
施令窈膝盖微拢,那处湿漉漉一片,想必床单都被打湿了。
她咬咬牙,心一横,故意口齿不清地说:“下面。”
段祈安并未听清,只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紧紧靠在一起的膝盖,霎时就明白了过来,毕竟方才他很清楚地察觉到了涌出来的热意。
他没多说什么,慢悠悠靠过去。
下一秒,女孩子猛地抓住被角遮挡在自己的面前,然后配合着微微分开。
段祈安又缓又慢地拭过如玉兰般绽放的地方,期间手背不小心碰上长久暴露在冷空气中逐渐变得冰凉的床单。
末了,施令窈撑着起身,说:“我我要去冲个澡,你记得记得换一下床单。”
半个多小时后,再从洗手间出来,华丽的龙凤喜被换成了深蓝色的简约家用款,而段祈安已经占据一半床位,平直躺好,阖眼休息。
施令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揿灭之前被她手误碰亮的灯,侧身屈膝躺好,努力酝酿睡意。
这次,她是半点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还很活跃的大脑里只有一行字: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天光乍泄,新的一天来得悄无声息。
施令窈洗漱完,换了套非常宽松的家居服下楼,最先碰到的是穿梭在各个角落里打扫卫生的佣人。
所有人在看到她时,都扬着笑冲她欠身打招呼。
她稍一颔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梓乐居搬走了,刚准备问餐厅在哪里,不远处就传来段祈音的声音。
“哎呀,窈窈你居然早起了。”
施令窈确实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或是因为环境陌生的原因,期间睡得并不踏实,没到生物钟的时间,自然而然就醒了。
她抻直手臂,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说:“我好饿啊,有什么吃的吗?”
“三明治、可颂、贝果、松饼、牛奶、油条、包子、馅饼、烧麦、豆浆、稀饭”段祈音伸出两只手,说到最后才发现手指根本不够数的,便没了声。
施令窈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刚睡醒才有的慵懒,“哇,好丰盛啊,中西合璧。”
穿过一条长长的连廊,才到餐厅,一旁的巨型玻璃,使得这里成为整栋别墅里阳光最好、视野最佳的地方。
靠窗摆放的那张粉水晶长椭圆餐桌,与周围格格不入,却莫名撞上她的喜好。
施令窈一早纳入购物计划,闲聊时还在段祈音的面前提起过。
只不过,她记得在国内要七十个达不溜才能拿下,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买。
果不其然,段祈音拍了拍光滑精美的台面,得意一笑,说:“开心吗?送你的结婚礼物。”
施令窈掩面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还跟着抽泣了下,“呜呜呜破费了宝贝,你得配几十部作品才能赚回来吧?”
段祈音摆出叫停的手势,“打住,哪就那么惨了,没那么多,没那么多。”
“这么赚啊,那不然带带我呗。”施令窈拖动椅子坐下来,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段祈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酝酿半天,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陪我去录音,看见我为了配吻,戏嘬手背时大喊变,态的。”
施令窈永远忘不了那一次,那时完完全全是抱着好奇心去的,她曾听过好几部广播剧,知道里面的许多声音是素材库里可以直接拿来商用的,但录亲,热戏需要现场发挥。
她有问过段祈音,这人只说可以带她去感受一下,所以在亲眼看到的那一刻,是真的对配音演员起了敬意,也明白了段祈音在录之前,为何突然跑到洗手间将自己的左手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
想到这里,施令窈从鼻间透出一声笑,伸出手自莲姨刚端上来的屉笼里拿了个豆沙包,边吃边囫囵说:“只有你过来了吗?爸妈还有沈淮枭呢?你哥怎么大清早也不见了?”
“老段和白女士很早就吃完离开了,说是那边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又想着你可能起得晚,所以没等你,沈二哥出差了,”段祈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迅速抹掉,接着说,“大哥嘛,喏,在外边院子里。”
施令窈脑袋转过去,目之所及,是隐在大片苍翠中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穿棉麻宽松廓形的米白套装,掩盖住健硕又不失骨感的身材,是平时少有的松弛感。
这会儿左手抄进口袋,右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唇瓣翕动不停,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着外边一通电话结束,施令窈捏了个银丝卷递到嘴边,耳朵不由升起一股烫意。
她昨晚也太大胆了吧,明明也没喝醉酒啊,怎么比走错房间那次还要上头。
为了表达自己的需求,缓解自己的燥意,她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居然连法律都扯了出来。
她暗自懊悔着,全然没注意到原本坐在正对面的段祈音,已经绕到了她的身旁,紧紧盯着她看。
嘶——
施令窈缩了缩脖子,警惕地望着右手边的人。
段祈音用冰凉的指尖碰了下她的颈侧,诧异道:“我可不信这是蚊子咬的。”
闻言,施令窈拿起光亮如镜的汤勺,只一眼就看见了脖子靠锁骨的地方,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痕迹。
她扯了下领口,想必是她昨晚要求段祈安亲她脖子的时候留下的。
段祈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为了打趣她故意道:“不是酒后乱,性,然后奉子成婚吗?那这代表什么?洞房花烛夜?”
施令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想昨晚的那个自己若是被段祈音知道,怕是会成为她人生中无法抹去的一段黑历史,说不定这人还会笑着说:窈窈,看不出来啊,私底下居然这么野。
虽然说她曾写画出许多超正常尺度的东西,但她的外表可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
施令窈吞咽了下,被段祈音打量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愈加觉得无地自容。
她丢下吃了一半的银丝卷,说:“我去叫你哥进来吃早餐。”
段祈音冲着她的背影
喊:“他早吃过了。”
话音将落未落,施令窈已经跑了出去。
几步开外的段祈安重新拨了通电话出去,那头的人接听得很快。
男人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语气有着公事公办的严肃,说:“唐医生,你好,我想咨询一下我太太的事情。”
施令窈眨眨眼:???
段祈安继续说:“我太太现在孕期不足十四周,产检说胎儿已经稳定,可适度同房,我想问问是否真的万无一失,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风险?”
施令窈脑中嗡鸣不止,刚缓下去的热意再度卷土重来。
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她听到段祈安再次开口,说出的话让她恨不得立刻找根绳子直接自尽。
男人语气无波无澜,说:“没进去,用了其他的方式。”
第17章 C17你好像很会接吻。
香妃山茶花,又名烈香,气味清香,极具观赏性。
施令窈站在用雨花石与石材铺成的小路的入口,两边是茂盛的地栽山茶,脚边是成朵掉落的嫩粉茶花,使得周围变得拥挤了不少。
空间一旦变得狭小,任何声音就会跟着被放大无数倍。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较为欢快的脚步声,一猜就知道是段祈音。
施令窈一时进退两难,往前是还在认真与医生交流孕期同房与否的段祈安,往后是即将靠近并且极有可能听见前面那人打电话的段祈音。
她欲哭无泪地闭了闭眼,仅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
抬脚往前,故意将步子迈得动静大了点,段祈安听见后转过身,四目相接之时,被她的目光弄得一头雾水,转而冲电话那端的人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忙忙收了线,低声问她:“怎么了?早餐吃了没?”
施令窈指尖用力地掐着手心,用眼神仔仔细细地在段祈安的脸上描摹而过,眉眼深邃,挺鼻薄唇,面容温和,并无多余的表情。
她错愕到快忘了呼吸,从查出怀孕至今,眼前的男人都始终保持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与理智。
不管是在得知她怀孕时,冷静设想所有并且迅速想出解决方案,还是在她情绪不佳,并随口说出两人之间相处时间太短时,很快吩咐向姨收拾换洗衣物,打算搬去梓乐居与她同住。
亦或是现在,在明知她极有可能将他通话的内容都听见的情况下,还能一脸严肃地询问她是否有事,认真地关心她吃没吃饭。
这种她在施董身上都看不到的老成和稳重,却在不满三十岁的段祈安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施令窈低咳掩饰脸上的怅惘,暗自觉得恐怕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适应过来。
她抬头觑过去一眼,不自觉吞吞吐吐,“没没事,我就是出来叫你进去吃早餐。”
段祈安弯弯唇,提步到她的面前,半点局促都没有,就好似昨晚与她的那场亲昵,真的只是夫妻之间不得不履行的一种义务。
男人声音压得很轻,“我已经吃过了。”
施令窈自然知道他已经吃过了,刚才头脑发热地跑出来,段祈音冲着她喊出来的那句话,直到现在都还在耳畔环绕。
恰时,段祈音绕过门口那方栽满了大海蓝绣球的长形花坛,就停在他们两个人的正后方。
她将脑袋一歪,越过施令窈去看段祈安,神情专注,仿佛下一秒就能瞧出花来。
段祈安耳聪目明,只一秒就发现了那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后追随着用手掌摩挲了下自己的侧颈,语气散漫又带着不解,“你眼睛滴溜溜地在瞧些什么?”
闻言,施令窈以为身后的人是在说自己,蓦然回头翕动唇瓣,半个音节都还没吐出来,就听站在不远处的段祈音快她一秒开口道:“我就是出来叫窈窈进去吃枣糕,热的,刚出炉。”
施令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这话听起来跟她几分钟前胡诌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段祈安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回到她的身上,边示意她回去边说:“枣糕是妈做的,要不要尝尝看?”
她点点头,果断回:“要!”-
配音演员这一职业,无需坐班,工作时间弹性,段祈音有时能歇小半个月,有时好几个周末都没机会休息。
今日就是,下午两点要去的录音棚在五环开外,所以没待多久便驾车离开了。
相比下来,施令窈作为自由漫画师,就舒服了许多。
吃完两个坚果枣糕,她直接回了书房,将昨晚段祈安帮着整理好的所有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把有问题的再次归类摆放。
结束后,又跟工作室的其他小伙伴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
期间,不少人言语打趣她,说她是一天都闲不下来,办完婚礼正是小夫妻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却将老公抛之脑后,着急忙慌拉着她们聊新项目。
说起新项目,施令窈有些头疼。
一周前,漫卡负责人私底下联系她,说是平台要推出一个企划活动,到时候会给出具体的世界观背景,还有主线与支线内容,交由玩家自行创作,届时再从所有的投稿里选取投票最高的作品在平台推荐位展出并开始连载。
听完,施令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毕竟她手里还有原创漫画在连载,差不多要到年底才能完结,加上她身体原因,再开一本难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负责人思忖再三,明知不合规,依旧朝她抛来橄榄枝,说了一大堆让人难为情的话,将她夸得天花乱坠。
安静了几分钟,她勾起唇,含着笑的嗓音慢慢悠悠,透出几分无奈,说:“那我就试试吧。”
这会儿,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施令窈定不会迷失在对方的彩虹屁攻势里,三下五除二也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得远远的。
活动推出的当天,热度非常高,许多绘画爱好者都很踊跃地参加。
其中不乏有许多资质深厚、技术了得的专业人士,而作为新晋漫画师的施令窈就显得逊色了不少,可无奈的是,她有热门作品的加持,没几个小时就被顶到了榜首。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夸,那自然也有骂的。
施令窈原本早就习惯了这些褒贬不一的声音,只是忽然一股脑地全部涌来,让她还是有点吃不消。
双指在妙控板上滑动着,满屏的文字,十分刺眼。
【真的没人说吗?Yoti笔下的所有男性角色怎么都共用一个身板啊?不管穿不穿衣服,都跟白条鸡一样,现在离了白幼瘦就不能活吗?】
【我去,我早就想说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腰比其他女性角色还细,真的合理吗?】
【又来了又来了,粉丝又开始捂嘴了,我也没说脏话吧,咋就被删评了?】
【不是谁的粉,就有点好奇,第二名那位老师,漫卡平台被关注数三十万,其他社交平台粉丝数破百万,怎么就打不过五位数粉的呢?建议查一下有没有刷票来恶意竞争。】
【画得跟狗屎一样,我劝这活动还是提前关闭吧。】
【避雷所有用Yoti的周边工作室!】
又看了一遍,施令窈挪开椅子,起身去立在角落里的净饮机前接热水。
她捧着杯子,来来回回在书房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落地窗前。
二楼靠西南角的位置,同样能看到楼下院子里的景色。
正中午,阳光充足,是浇灌的最佳时间。
草坪上的自动喷淋系统已经开启,扬起的水雾弥漫在周围,从上往下看,有种置身在天宫仙阙的感觉。
起伏不定的心跳终于渐渐趋于平稳,施令窈仰起脑袋,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视线越过小区里一排又一排的小洋房,开始朝着远处眺望。
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那些扰人心绪的文字,终于被她强行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从桌上拿起手机,离开书房,回了卧室。
小客厅里,段祈安正伏案在靠窗边的烟熏色办公桌前,在察觉到有人
进来时,短暂抬了次头,然后又继续忙碌起来。
施令窈这会儿同样没空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衣帽间,翻出一件白色假两件连衣裙换上,临出门又从橱柜拎了只冰淇淋色的编织手袋。
刚刚走出卧室,段祈安又分心瞧她一眼,见她穿戴整齐,又拿着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赶忙叫住她,问:“去哪儿?”
施令窈脚上的羊皮芭蕾鞋,踝间的珍珠搭扣没来得及弄。
她坐上沙发,边扣边回:“去趟书店。”
段祈安:“我送你去。”
施令窈:“不用,有司机在。”
段祈安:“我查个资料,大概几分钟,你先坐着等会儿。”
施令窈没再拒绝,身子慢慢往后靠,一偏头,闯入眼帘的是段祈安隐在半明半暗光影里的侧脸,不知在看些什么,眉头蹙完又舒展开,神情带着一股子威严劲儿。
好奇心说来就来,她静悄悄地靠过去,伏身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孕期同房正确方法有几种
——孕期同房用什么体位不伤胎
——孕期同房用手指可以吗
——孕期同房用舌头舔可以吗
——接吻技巧提升指南
——如何用舌让对象快乐翻倍
施令窈眼前一黑,不敢再看电脑屏幕上浏览器的历史搜索记录,
纤长的眼睫一颤再颤,她既无语,又羞臊,仿佛浑身上下都烧起来了,一咬牙豁出去,问:“你你你你说你查资料,就查这个啊?你查这个做什么?”
段祈安坐着,她站着,脑袋要偏到非常别扭的角度,才能迎上她的视线。
稍作停顿,男人眼神直勾勾地,嗓音是一贯的温沉冷静,说出的话是对她毫不吝啬的夸奖,也同样解了她的疑惑,“你好像很会接吻,我想学习一下。”
第18章 C18我教你。
施令窈额头猛跳,呼吸被段祈安身上的清淡茶香所填满。
这个味道很陌生,她不记得眼前的人有用香的习惯,往前嗅到最多的是剃须水特有的柠檬香,同样清新,却又多多少少有点刺鼻。
也就是这出神的瞬间,不久前段祈安说过的那句话,毫无征兆地反复脑海中响起。
这次,施令窈不止觉得无言以对,甚至是以为自己听到了个过于匪夷所思的笑话。
她很会接吻?
一旦深入地去细想,这话可不太像是夸奖了,就仿佛是在说她经验丰富,是对她单身二十一年的一种质疑与污蔑。
施令窈不能任由这谣言在段祈安的心里猛然滋长。
她对上他的目光,乌黑透亮的眸子狠狠攫住他,表情认真,一字一句,“我没有很会接吻,是因为——”
说到一半,段祈安径自侧过身来,将手臂支上软椅的扶手,万分好奇她要说些什么。
施令窈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只是但凡说出来,那她过去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捂着的东西就彻底坦露了出来。
终是没熬过段祈安那灼灼的目光,犹豫再三,她将词句措到了一种很容易让人接受的程度,说:“我平时的绘画工作,男女主情到深处,肯定是要水到渠成发生些肢体接触,这个你能理解的吧?”
段祈安依旧仰视着她,以往他看过许多名著书籍,还有经典新老电影,里面确实避免不了会有这方面的内容,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当然可以理解。
他点点头,示意施令窈继续往下说。
施令窈的右手抓着椅背,指尖微微放松,眉眼一弯,说:“我没经验,那肯定就没办法很顺利地展现出来,所以我就去搜罗了许多比较出圈的作品,当成教材来学习。其实绘画是有固定的素材,然后由画师去套模板,但那些细枝末节还得靠自己去完成。读者都是火眼金睛,哪里没画好哪里看起来别扭,都能很迅速地指出来。”
说完,她眨巴着眼睛,等着段祈安给与反馈。
段祈安出乎意料一怔,似是在细细回味她的话。
半晌,又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语气淡然着对她说:“那你搜罗出来的那些作品还在吗?”
施令窈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观察了好一会儿,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段祈安沉吟道:“当成教材来学习。”
闻言,施令窈差点没忍住咬舌自尽。
那些作品在倒是还在,有的放在一个浅绿色的收纳纸箱里,有的则是被收在电脑的某个文档里,并且全都上了锁。
她心悸了下,足有成千上万个“18//禁”的字样在眼前疯狂闪过,都是在悄无声息地提醒她,那些露骨的画面,还有未经和谐的对话,未必人人都能心无旁骛地看下去。
施令窈抿唇笑笑,抱着赴死的决心,瓮声瓮气地说:“不用,我教你。”
“你教我?”段祈安的语调里勾着疑惑。
施令窈扯松颈间为了遮挡痕迹系着的丝巾,被蒸腾到热烘烘的感觉终于得到缓解。她声如蚊蚋,莫名被自己此番英勇献身的举动给感动到了,继续直白地说:“理论知识哪儿有实践来得快?”
段祈安微蹙了下眉。
他大致是明白了,女孩子的意思就是要身临其境地教他。
这就代表着,与昨晚类似的事情,未来还要接着面对。段祈安没有不肯,资料里有提到,多点肢体接触更有利于培养感情。
只是既然愿意,那除了接吻,其他方面也就有必要跟着加强。
他颔首应下来,打算关掉电脑上的查询页面,然后送施令窈去书店。
谁知长时间搭在鼠标上的右手早就变得麻木,跟着不受控地点按了下,画面立刻跳转。
一时间,空气凝滞,气氛骤静。
四只眼睛齐刷刷望过去,两尺多长的屏幕上,是那条“如何用舌让对象快乐翻倍”的解答。
施令窈常年与各种电子设备打交道,所以在眼睛的保护上尤为注意。
她的视力,此时此刻足以毫无阻碍地看清上面的所有内容。几秒过后,她强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准备提步离开。
段祈安察觉到她的意图,放轻动作扣上她的手腕,很耐心地将她带到身边,伸出如嫩竹般漂亮的食指,自左往右滑过,问:“这个词条里的‘G,点是什么意思?’”
求知若渴是好事,可如果用错了地方,还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施令窈稍稍弯腰,非常干脆利落地关掉浏览器,连带着还将电脑关机,不太走心地发起了脾气,“说好了只让我等几分钟,这都多久了,我真的着急去书店。”
见状,段祈安赶忙起身,低笑一声,“抱歉,走吧。”
短短四个字却让施令窈长舒了一口气,忙不迭快步跟上去,只想着能迅速逃离这一而再,再而三让她手足无措的地方。
段祈安回了下头,拿过她肩上的包,拉着她去了停车场。
磨砂黑宾利驶出小区,开上高架没多久,便在施令窈的指引下下去,汇入拥挤的车流。
车子的副驾做了调整,较之前更为柔软。
施令窈窝在里面,非常舒服,抱着手机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针对网上的舆论问题,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在很积极地想办法解决。
施令窈原本懒得理会,但正如闻初所说的那样,影响太大,定会牵连到现在正在连载的那本原创漫画,同样也不利于以后其他工作的开展。
她思考了会儿,将自己初步的计划告知给众人。
【YY:热度高,很多东西都是没法避免的。那接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精进自己的水平,彻彻底底堵住那些人的嘴巴。没了被众矢之的的这一点,其他多余的就都是在无中生有。】
发送成功,很快涌进来一大堆消息。
【所以施老师您是打算改变自己固有的
绘画风格?】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很耗精力的。】
【闻初:@YY你身体行不行啊?实在不行就把那个项目拒了,只专心更连载算了。】
【凌蕴:阿窈,我觉得闻姐说得没错,同时两部作品,你哪儿吃得消啊。】
施令窈重新敲上键盘,很快又发了出去。
【YY:我没问题,都放心吧。先不聊了,我得去趟书店,肌肉男也太难画了,我中午尝试着画了一下,越看越像浴霸。】
发完后,刚将手机放进包里,振动音再度传来。
施令窈还没来得及瞧,车子已经缓速停下来。
段祈安:“到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一家店?”
施令窈五指松开,手机稳稳当当落入包中。
她探头朝外边张望,说:“就是这家。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还是晚一点你再来接我?”
段祈安绕过来拉开她那边的车门,伏下身拿走她放在腿上的包,“跟你一起。”
“我可能要很长时间,肯定会特别无聊。”
“没事,我可以找本书看。”
横穿过室外停车场,靠CBD商业区最大的一家书店,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里,是最最独特的一栋,外围用纯透明玻璃幕墙打造,内里据说是用老厂房改造而成,未做过于精致的装饰。
施令窈是头一次来,只在不少社交平台上见过安利。
陡一见到,被眼前这足有快五层楼高的书墙,吓到怔然。
她脑袋高高抬起,为了看到最顶部,不自觉往后退,直到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才慢悠悠回头,说:“这地方真不错,我可以在这里坐一天。”
段祈安扶着她的肩,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在安静的环境下不自觉就会压低声音,“没来过?”
这家书店营业到现在,差不多有快五年的时间。
那时大学毕业后,他在聚丰旗下的一家子公司担任总经理,后调到总部,主抓游戏开发方面,但他毕竟是个外行,很多东西要从头开始学,那会儿就抱着电脑,拿着笔记本,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施令窈摇摇头,“没。看样子你常来?”
“还好,”段祈安道,“你要找什么书?我看看在几层。”
施令窈一噎,不敢说自己脑海中几乎都是马赛克的画面,婉转着回:“人体结构绘画之类的。”
段祈安思索短瞬,“二层靠右手边的书架。”
听完,施令窈环顾四周,找了处距离较近的地方,“那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找找看。”
将浑身上下所有累赘的东西卸下来,又扫码点了两杯喝的和一些小吃,她才循着路牌的指引去了阶梯的二层。
上去后,虽说已经感慨过一次,但施令窈还是觉得来对地方了,这里简直就是强迫症人士的天堂。
整四层书架,所有书籍不止按照内容主题做了分类,还分了颜色,就连尺寸、薄厚都分得清清楚楚。
施令窈按照方才段祈安给的提示,找到固定的位置,拿出一本封面非常素的绘画教学书。
翻着翻着,软木地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她斜睨过去一眼,看见来人是谁后,低声问:“你怎么上来了?”
段祈安只看了她一眼,转而面向书架,若有所思的样子,摸索了一番后,才向她求助,“我就是上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些书。”
“哪些?”
“就是你说的教材。”
施令窈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猛地偏过脑袋,鬓边因为紧张生出冷汗,硬是挤出一句话,“这里可是正规书店。” ???
段祈安大脑里闪过一次疑惑,不多久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之前以为是涉及到隐私,所以女孩子宁愿舍身就义,也不愿意将那些所谓的教材给他看。
这会儿,凭着施令窈慌慌张张的神色,还有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霎时就品出了里面的真正含义。
段祈安弯唇,“原来你所说的教材是些——唔——”
他蓦地睁大眼睛,垂着视线看捂在嘴前的手。
女孩子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因为身高的悬殊,只能踮着脚尖,所以就不得不将稳住身形的着力点全放到他这里。
段祈安一手撑在身后的书架上,一手虚搭在女孩子的身后,是半抱半护的姿势。
施令窈语带乞求,“你不许说。”
说完才想起来,“你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莫非”
欲言又止的时候,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拿开满是热息的地方。
段祈安了解到这些纯属偶然,当时向姨弄错他和段祈音的包裹,因为都是海外邮寄过来的,他没怎么仔细看,就直接拆开了。
打开的那一刻,被整齐塑封起来的数十本漫画书瞬间钻入他的视野,封面不算过于露骨,但旁边的文字提要隐约能分辨一二,最最重要的是加粗加黑的一行字——未满18岁禁止阅读。
段祈安无需拆开,就能猜出来里面的大致内容,毕竟读书时,同寝室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买上几本成人刊,就藏在床褥的下面。
他眼底的情绪淡去,说:“在阿音那里见到过。”
“我就知道,”施令窈眉眼笑开,“然后呢然后呢?你没板着脸教育她吗?”
段祈安没搭腔,往后边挪了两步。
女孩子兴奋起来,开始跟着手舞足蹈,不自觉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使得胸前沉甸甸的柔软,严丝合缝地隔着一层轻薄的衬衫衣料贴上他的胸膛。
他压抑着呼吸,目光凝在施令窈鲜红湿润的唇上,此时还在喋喋不休,语气里满是抓到了好友糗事的欢喜。
下一秒,时间仿佛停摆,四周陷入无止境的死寂。
施令窈扫了眼自己放在段祈安胸膛处的手,慢吞吞地收回垂在身侧,又将双脚慢慢踩实,开始缓缓往后退,岂料被护在腰后的手拦住了。
她不得已再次仰起头,避无可避地撞上段祈安的视线。
两个人面对面的姿势,自远处看过去,仿佛很快就要吻在一起。
“麻烦让一让。”
一句话同时叫醒了两个人。
施令窈霎时从段祈安的怀中逃脱,开始假模假样地翻着书架上的书。
走廊终于空了出来,几秒钟前说话的女孩子,边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两个人,边对自己的同伴说:“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看到这么激情四射的画面。”
另外一个女孩子埋怨了一句,“都怪你,差一点就亲上了。”
纵使声音已经压到了最低,但在书店这种环境下,施令窈还是听到了。
她一时情急,往前追了两步,“我——”
路过的两个女孩子立刻止步,齐刷刷回头望过去。
施令窈斜睨了眼,余光里段祈安敛着眸,老神在在地凝着她,摆明了是一副想看她要说什么的好奇样子。
她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瞬间没了底气,咬牙只咕哝出来一句话,“没没想亲,刚才离得近是因为——”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不由掩唇低笑出声。
其中一个冲着她摆摆手,老梗说抛就抛,“眼睛进沙了?没事,可以亲可以亲。”
施令窈:完了,好像越描越黑了。
而且而且段祈安怎么好像在笑?
第19章 C19擦边男?
两米多宽的过道,若不是靠栏杆的地方摆放了辆装满书籍的小推车,施令窈与段祈安驻足的地方,就不会阻碍到其他人的过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不过两三秒,施令窈就待不下去了,越过段祈安站着的地方时,眼睛飘忽躲开,小碎步迈得特别
快。
段祈安的视线胶着在女孩子的身上,看着那纤细高挑的身影到了刚才挑选的那处地方,坐下后叉了块热腾腾的炸鸡块塞到嘴里,期间一直低埋着脑袋。
旁边的两个女孩子还未离开,同样隔着栏杆往下看,浅浅笑着说:“你女朋友好可爱。”
段祈安慢慢侧眸,漆黑沉静的眸底起了丝波澜。
他忽然来了兴致,又开始闲适地观察了起来。
施令窈颊边红通通的,这段时间他好像见过许多次她脸红的样子,倒跟他脑海中固有的印象渐渐重叠在一起了,很乖顺,确实是找不到路就哭鼻子的性子。
至于可爱
桌下的两只脚高高地搭在脚蹬上,使得修长的身形顿时缩得小小的,极像是受了惊吓窝在角落里的毛绒兔子。
段祈安收回视线,淡然的嗓音仿佛带着笑,说:“谢谢。”
说完,他抬脚下去,落座在女孩子的正对面。
桌上用牛皮纸一次性餐盘装着的炸鸡块被吃得没剩多少,很快服务生就又送了一份上来,色泽金黄、香气四溢,上面淋着的酱汁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段祈安不会要求施令窈去刻意忌口,他询问过许多专业人士,也查看过不少专业知识。
孕后,受激素影响,胃口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些高温油炸的食物,只要少吃,并且搭配均衡,一周一两顿是没有问题的。
他微蹙着眉头,女孩子的嘴巴里满满的,刚刚咽下,就又塞进去一块。
多看了会儿,想起不久前那两个女孩子说的话,不由自主出声,“她们刚刚说你——”
话只吐出一多半,就被施令窈手里叉着的炸鸡块给堵了回去。
甜滋滋的味道霎时在口腔中蔓延,余味又带了丝辛辣,这种非感官性的感受刺激着味蕾,让人回味无穷。
施令窈笑起来,“你不许再说了。多吃点,这个蜂蜜黄油鸡块好好吃。”
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特怕段祈安一句话又把她说到无地自容。
段祈安咬下来,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女孩子满脸期待地望着他,问:“怎么样?你肯定是第一次吃这个吧。”
他点点头,确实是第一次。
生活习惯使然,以往用餐几乎都是少油少盐,还不吃鱼生和动物内脏。
每每在家里吃饭,白女士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他的人生少了很多的乐趣。
施令窈托着腮,四目相接之时,后知后觉自己千里迢迢跑来书店,竟吃了这么多东西,书是一本都没拿。
她想也没想,重新踩着楼梯去了阶梯二层。
段祈安扯出一张纸巾,被女孩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弄得是一头雾水。
他边擦拭着嘴角,边绕到桌对面,弯腰去捡施令窈离开时,不小心带到地上的纸质菜单。
起身的那一刻,被女孩子遗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未熄,忽然持续不断地振动起来,一口气弹出好几条微信消息。
段祈安的角度,纵使有意回避,那些内容依旧是一字不落地全跳到了他的眼睛里。
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名为“呼唤恋人工作群”的微信聊天框上。
【视频.mp4】
【视频.mp4】
【视频.mp4】
他的视线从上到下,大致数了一下,差不多有快十条都是短视频。
几乎都是二十秒左右,不需要点开,主页面上那些画着妆,或是挂着链条,或是衣襟半敞,亦或是直接半裸的肌肉型男,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屏显没多久便到了锁定时间,段祈安抬眼往上面看。
手机的主人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宝贝手机都收到了些什么好东西,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拿着书站在上面,冲着他招了招手。
段祈安漫不经心一应,纸质菜单脱手掉落在桌上。
右脚刚抬起,转而又是一声振动,这次他是有意要去看的。
【凌蕴:我嘞个都是擦边男啊~】
【阿喜:@YY施老师,这些够不够你看的?[坏笑][坏笑][坏笑]】
段祈安步子一慢,擦边男?
他承认自己在网络方面,多多少少是有些脱节。不管是现今兴起没几年的某些视频软件,还是那些让许多人朗朗上口的热梗热词,他是根本看不懂,毕竟平时他的生活,都是只跟数字打交道。
正这么想着,施令窈去而复返,先是将手机随手丢进包里,坐下后仰头看他,似是察觉到了他神情上的古怪,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还有没有其他要吃的?”段祈安敛好情绪,问了一句。
施令窈知道自己今日热量的摄入已经超标,只是现在难得没了妊娠反应,她很想把这几个月委屈自己的全补回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跟他打起了商量,“我能再要一份芝士撒粉薯条吗?”
“好。”
段祈安没用手机扫码点单,而是直接去了柜台。
他用三言两语将施令窈的诉求告诉收银员,等待厨房制作的时候,就倚在台前等着。
纤长的五指灵活把玩着手机,思忖再三,触进微信,连发了好几条出去。
最先看到消息的白寅,正在自个儿的餐厅里试新菜,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刚嚼两口就被段祈安骇到呛咳了起来。
而晚了几分钟看到的秦理,也就是婚礼那日,段祈安的另外一位伴郎,同样也是一起长大的好友,此时正与国内有着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被消息吵醒的那一刻,掀开眼罩后连续看了好几遍,好像是在努力确定着什么,最后得出结论:这个梦太可怕,躺下重睡。
等到薯条做好送出来,眼巴巴望着手机的段祈安才收到回复。
【白寅:小钱哥哥这是打算另辟蹊径,不搞游戏开发,改当擦边男了?】
段祈安鼻息沉了几分,直接关掉聊天框懒得搭理。
他只好寄希望于秦理的身上,虽说这家伙跟白寅半斤八两吧,但有的时候相对来说还是有点靠谱的。
然而左等右等,聊天界面一片沉寂。
段祈安反应慢了几拍,这才堪堪想起对方这段时间在洛杉矶出差,这会儿恐怕早就睡死了。
他呼出一口气,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依旧拿着手机。
经过思考,他从自己微信通讯录翻出了一个行家,再次发了条相同的消息出去。
相隔几十公里外的某间录音棚,录到一半中场休息的段祈音,正窝在沙发里跟其他同行聊天。
倏地一声振动,她放下冰奶茶,从茶几上拿过手机,解锁查看消息详情。
【大哥:擦边男是什么?】
噗——咳咳咳——
段祈音被芋圆呛到满脸通红,因为旁边都是相熟的人,便没收着,笑得非常肆无忌惮。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事笑成这样?”
她摆摆手没回应,没敢让段祈安等太久,赶忙抱着手机回复,【哥,善用浏览器啊。】
停顿了下,又发了条出去,【擦边男就是一些在公众平台上靠衣着暴露、言行有意挑逗的方式来吸引眼球的男性。】
点单的地方距离施令窈不远,段祈安收到段祈音的消息后,没再回复。
他快步回去,放下托盘,垂眼看着施令窈。
女孩子翻阅着面前厚厚的书本,里面无一例外都是些形体优美的人体插画,看着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或是因为他的视线过于直接,施令窈猛然抬头,戴着手套的右手抓了根薯条,边一点一点地咬着边囫囵道:“你看得我浑身发毛,我知道我吃得有点多,我保证这是这周最后一次。”
反正明天是周一。
说完,她将托盘往前推了下,“不然你帮我吃点?”
段祈安双手交叠搁在膝上,一声不吭,只是淡淡地瞧着施令窈。
施令窈觉得他的眼神越发怵人,指尖一松,刚捏起的薯条掉进了餐盘里。
段祈安泄出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张了张唇。
蓦地,一阵阵较为急促的振动音自搁在软椅上的编制手袋里传出。
施令窈冲
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摸出手机贴耳接听。
安静的氛围放大了听筒里段祈音的声音,女孩子的笑声如雷贯耳,许久才慢慢停下来,开始出声表明打这通电话的来意,说:“窈窈,我真的是笑疯了,你知道刚才段祈安发微信问我什么吗?”
听到“段祈安”这三个字,施令窈嘴角的笑霎时凝滞住了。
她很想直接挂断,然而坐在正对面的男人显然也已经听见了,神情没了几秒钟前的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腰背也跟着挺得笔直。
施令窈吞咽了下,硬着头皮问:“他问你什么了?”
段祈音浑然不知这边是何局面,笑意不减,说得是断断续续,“他他他刚才问我擦边男是什么,你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闻言,施令窈脸上的情绪变得僵硬了不少,虽说段祈音私底下跟她聊起段祈安,差不多都是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但这并不代表在当事人的面前,依旧能全无忌惮地去讨论。
生怕段祈音再说些不好收场的话,她赶忙切断电话。
手机屏幕跳转到主界面的时候,之前的那些未读信息全都出现在了眼前,她边冲着桌对面的段祈安眯眯眼笑,边触进微信看消息。
视线自然垂落到手机上,工作群里一水儿的短视频,然而最近的一条消息,让施令窈不由虎躯一震。
方才阿音说了什么?
擦边男?段祈安找阿音问了擦边男?
她耳边嗡鸣不止,嘴巴哆嗦着问:“你你都看到了?”
问得模棱两可,是因为她知道段祈安定是将她几秒钟前的通话内容,全都听见了。
沉默得太突然。
许久,段祈安终于打破了这让她冷飕飕的氛围,十分认真地温声问她,“你平时很喜欢看这些?”
第20章 C20要摸摸吗?
施令窈没在书店待太久,一份芝士撒粉薯条吃完,抱着选好的几本书买完单,直接跟着段祈安回家。
车上,施令窈比之前每次坐得都规矩,缩在角落里,膝上是被装得沉甸甸的编制手袋,一双手死死地抓着安全带,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疯狂扫向主驾上的人。
段祈安的那个问题,她没来得及回答。
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段祈安看到工作群里的那些聊天内容,本就足够让她社死了,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言不讳地询问她。
施令窈常跟段祈音开玩笑,说哪一天要是被车撞了,也要强撑着一口气把手机里跟她的聊天记录删干净。
她越想越后悔,明明平时手机都不离身的,怎么今天就这么掉以轻心,造成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
车子很快驶下高架,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施令窈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踌躇不定时,又悄悄地睨了眼旁边。
男人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周身散发着的低气压,让她是如坐针毡。
她想不明白,就算她平时确实很喜欢看那类的短视频,可段祈安有什么好气的,莫非是觉得她都结婚了还看那些,显得她很不守妇道?
思及此,施令窈眼前一亮,微微侧过身,突然出声,“祈安哥,我平时不看那些的。”
怕对方不信,她又补充,“真的!”
段祈安的视线只偏过来一瞬,又挪回去目视前方。
施令窈不禁哆嗦了下,她只哄过段祈音一个人,经验完全不足啊。
她想起温老师常对施董说的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或许放在段祈安的身上同样适用。
调子霎时软了下来,听起来像是受尽了委屈,她慢慢说:“我最近工作上碰到了点麻烦。”
停顿的这一刻,恰好红灯,段祈安表情松动,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有了温度。
她抿抿唇,一副受挫的样子,“工作群里的聊天内容,你没看完整,她们发那些视频给我,是让我用来作参考的,跟我今天去书店是同一个目的,就是精进自己的绘画技巧。”
段祈安眸光频动,沉默两三秒后,重新驶动车子,边单手打着方向盘,边问她,“碰到了什么麻烦?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施令窈压住因为暗喜往上翘的嘴角,没想到段祈安居然吃卖惨这套。
她埋头活动了下僵硬的五官,在转向主驾前已经凹好了欲哭无泪的表情,继续说:“都是小麻烦,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话音甫落,段祈安凑巧用余光瞥到了施令窈脸上那稍瞬即逝的失落,顿时心生不忍,快速思考之后,脱口道:“到家刚好可以吃晚饭,舅舅送了盒海鲜过来,妈按照你的喜好让厨师都做出来了。”
“有我喜欢的北极贝和三文鱼吗?”
那点不快瞬间被抛到脑后,施令窈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仿佛他要是再多说两句,口水就要跟着流下来了。
段祈安不假思索:“有,但你不可以吃。”
施令窈当然知道孕期生冷不食,她只是嘴馋,抱着试探的目的问问段祈安,万一对方心软,愿意施舍一块给她吃呢。
她瘪唇,“好吧,真无情。”
到达御景苑,是在二十分钟后。
正如段祈安所说的那样,一迈入门廊,厨房里烹饪美食的香气就从半敞的门缝溢了出来。
施令窈前脚刚从衣帽间换好家居服下楼,后脚段祈音就从外边回来了。
看见她后,一脸兴冲冲地冲她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埋怨道:“你怎么回事?我才说一半,你就把我电话挂了。”
施令窈丢了记白眼出去,刚准备出声,忽然看见段祈安从楼上下来,立马转了话锋,用着无辜的语气附耳道:“你快闭嘴吧,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要不是段祈音的那通电话,以她对段祈安的片面印象,这人一定会选择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可能摊在台面上来讲。
段祈音同样觉得无辜,懵懵然地用食指指向自己,咕哝:“啊?我怎么了?”
“段祈音。”
非常铿锵有力的一声,几乎能刺穿耳膜。
段祈音感到如芒在背,段祈安一旦用全名叫她,那就证明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施令窈刚才话里的意思,开始朝面前的人不断使眼色,用最小的声音嘀咕:“所以你下午一直都跟大哥在一起?”
施令窈闭闭眼,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段祈音认命了,慢吞吞转过身,乖巧卖萌地说:“大哥,哇,你身上这套家居服太好看了吧,什么牌子的?推给我。”
身后施令窈拽了拽她的衣摆,咬牙:“收一收,太用力了。”
她视死如归地从嘴巴里蹦出一句话,“别管,先拍再说。”
段祈安自上而下扫了遍自己,短暂驻足后,继续往餐厅的方向去,一时气笑,“这家不做女装。”
段祈音心照不宣地继续夸,“哇,那大哥可真有品味。”
安静了差不多有半分钟。
段祈安斜眸望向两个人,神情冷淡地说:“快过来吃饭。”
两个人紧绷的神经同时放松下来,吐出口气,结伴去了餐厅。
依旧是早上的那张粉水晶长椭圆餐桌,几个人相对而坐。
白妩实在是贴心,知道施令窈吃不了鱼生,就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弥补她,那份麻辣水煮石斑鱼差不多都让她吃完了,口味辣到她直冒汗。
吃到中途,沈淮枭出差回来,刚坐下不久,段祈音接了通电话,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段从闻察觉到一丝古怪,问:“淮枭,你是跟阿音闹不愉快了吗?以前她最喜欢粘着你了。”
沈淮枭姿态优雅,弯唇无奈一笑,“可能是因为我忘记帮她带礼物了。没事,我待会儿上去哄哄她。”
白妩不高兴地努努嘴,“你都把她惯坏了。”
“应该的,”沈淮枭声音温和,忽然扭头对段祈安说,“大哥,晚一点想找你聊一下海外分部的事情。”
段祈安轻轻颔首,抬头望了眼墙上的
简约胡桃木挂钟,“八点,你直接来书房找我。”
“吃饭吃饭,工作先放放。”
白妩站起身,给桌前坐着的每一个人都用公筷夹了只梭子蟹。
施令窈一直沉默不语,不时会觑一眼沈淮枭,眉头跟着越蹙越深。
她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又实在琢磨不出来,最后只好端起莲姨刚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盅,说:“阿音肯定没吃饱,我去给她送上去。”
白妩急道:“让莲姨去送就好了。”
“没事,我已经吃好了。”施令窈坚持-
晚上,段从闻跟白妩去了好友家里打麻将,段祈安跟沈淮枭在书房里谈工作,施令窈则跟段祈音在影音室里看起了电影。
昏暗的环境下,只有挂在墙上的幕布在忽明忽暗。
施令窈酝酿够了,才问:“阿音,你跟沈淮枭吵架了吗?”
段祈音目光躲开,不甚自然,“不算吧,就现在很烦看到他。”
“我记得你以前不管干什么,都喜欢让他陪着。那时候我还在想,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就——”
段祈音忽然如鲠在喉,径自扯开话题,“欸,这女主太弱了吧,怎么说死就死了?窈窈,你说她后面会不会诈尸?”
这是不愿意多聊的意思。
施令窈顺着她的话,“女主死了,后面还怎么演?”
“对哦!”
两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稍晚点,快十点的样子,从影音室出来,施令窈和段祈音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穿过走廊出去,段祈音猛然止步,施令窈不得不跟着停下来,抬眼望出去。
段祈音的房间门口,沈淮枭靠墙站着,在看到施令窈的时候,轻一点头,就当做打过招呼了。
施令窈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然后偏头看旁边的段祈音。
段祈音对她说:“窈窈,你先回去吧。”
等她离开后,才抬脚往前,推门的那一刻,再出声,“进来吧。”
施令窈回了卧室,没看见段祈安的踪影,不久后洗手间内水声响起,她才抱着睡衣坐下来,安静等里面的人洗完。
只是坐着坐着,她就不自觉躺平在了沙发上。
不知是不是傍晚吃多了的缘故,胃里那种很熟悉的感觉,说来就来。
不出所料,欲呕的不适越来越强烈,施令窈一手掩唇一手捂肚子,根本顾不上还在洗手间里洗澡的段祈安,直接推门而入,抱着马桶就是一通发泄。
吐完,又缓了缓。
施令窈不由自主侧头,御景苑的洗手间与观禾山庄,还有梓乐居的都不同,并不是独立的空间,与马桶只隔了块裂纹玻璃,纹理感极强,却又保留了部分透明度。
她自然而然就看见了不远处赤-身裸-体的人。
男人刚好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施令窈完全挪不开目光,她与段祈安仅有的那一次,还有昨晚,都是在一片黑暗中进行,根本没机会发现这人的身材居然这么有料。
思维开始无限发散,她想,段祈安这宽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要是画出来,根本过不了审,可能全都是圣光或者马赛克。
大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现成的素材在,还要那些书干什么?
在段祈安的视野里,女孩子直勾勾的眼神,竟让他无端紧张起来。
几个月前在酒店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动作生涩,但相比下来,施令窈要比他自然多了,期间在他不断顶撞的时候,一直牢牢地抱着他的腰,之后又时不时用发烫的指尖轻轻抚摸他腰腹处肌肉的纹理。
他记得施令窈下午有说看那些短视频,买那些书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绘画技巧,既然只看就能学会,那为什么不能看他的?
几乎是潜意识驱使,他眸色一沉,柔声问:“要摸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