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相贴,严丝合缝。
段祈安显然没想到女孩子会突然如饿狼一般朝自己扑过来,单膝跪在床边的姿势差点让他没抱稳怀里的人,赶忙将手臂支在贴了墙纸的光滑墙壁上。
这个亲吻好似疾风暴雨,让人措手不及。
渐渐地,就变了味道。
段祈安微阖的眉眼倏然间一蹙,转而跟着迅速睁开。
他稍稍耷着眼皮,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眼前女孩子精致的五官。
呼吸乱到没了章法,无法抑制地泄出一声闷哼。
这声音,促使着施令窈动作一顿,面颊登时涨到通红。
她的手掌往上一挪,停留在丝质睡裤裤腰的位置,隐约能察觉到方才
碰过的地方似受到某种刺激般,发出很强烈的某种信号。
施令窈长时间怅然。
她不相信只是短暂地吻一吻,或是轻微地碰一碰,就能使得段祈安身上那种端正肃然的感觉消散得一干二净。
看来,清心寡欲是假,在她撩起裙摆,任由段祈安搓到火热的大掌贴上来的那一刻,这人就已经心怀不轨。
只是规矩惯了,他能不露声色地持续性装腔作势。
讷住半晌,施令窈被段祈安退开后,复又含上来吸吮的唇弄到眉眼轻皱。
她不敢再出神,不管是谁最先燃起的冲动,既然一拍即合,那还不如安心享受。
不出几秒,施令窈已经被放平在了床上,高大强壮的身影覆在上方,从她漂亮的眉眼到翘挺的鼻梁,然后途径如天鹅颈般的白皙脖颈,再到跟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细细密密的吻满是轻柔和疼惜。
正如施令窈所感受的那样,段祈安完全不敢用力,就好似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平常席间惯会食用的椰子冻,不止看着美味,用汤匙挨上的那一刻更加让人爱不释手。
他身子偏向一边,绕开女孩子微隆的腹部。
这是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可他用左手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托着对方,另一手垫在盘了个发髻的脑后,亲吻的时候便不觉得费力了。
有了不少经验,他不需要再一步接一步地缓慢去探索。
热舌逃脱开软绵的触感,一径朝别的地方去,带着技巧地画着圈儿,后又灵巧地挑开面前柔软舒适的布料,伴着鼻间的馨香拉着她一起堕入温柔乡。
蓦地,段祈安从洗手间进来时未阖紧的房门,被“不速之客”顶开,大片光亮霎时泄了进来。
施令窈轻哼出的声音,犹如一种催化剂,让段祈安全然没注意到周围忽然由暗转明的突变。
她偏着脑袋,隐约能看见斤斤翘起的毛绒大尾巴,正围绕着远处的小几转。
刚松一口气,胖乎乎的大猫猛然回头,一跃而起到沙发上,同样歪着脑袋看她。
施令窈撑起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合拢膝盖,迫使着段祈安的头不得不往前耸进,花,蕊跟着显露全貌,滴,出汁,液。
养猫前,她曾听过一件趣事,那便是猫能看懂人类之间的这种亲密行为,而且是相当爱看,加之它们的视力是人类的六倍,纵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羞耻心说来就来。
施令窈抬身搡了下段祈安的肩,语速快到有些含糊不清,“不不要了,你快起来,斤斤在一边看着呢。”
段祈安充耳不闻,越发卖力。
紧张的时候,某种另类的刺激感被无限放大,她将手背遮在眼前,有气无力地继续说:“段祈安,你行行好,好不好?”
撒娇显然要更管用。
下一秒,原本暴露在冷气中的曼妙身体,被用青筋虬起的手臂扬起的棉被包裹住。
给了她安全感,遮了她的羞耻心。
欲盖弥彰之下,依旧是一片春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正好,窗外偶有蝉鸣。
施令窈闭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睁开时觉得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右手乃至整个手臂更甚。
她五指蜷握了下,莫名还是觉得黏糊糊的。
过片刻,劲还没缓过来,一道男声响起,“醒了?”
施令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赶忙用被子遮住光滑的肩膀,甫一应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吞咽都有些困难。
她只从被角探出一根手指,说:“我想喝水。”
段祈安松开推拉抽屉的手,踱步过来,给她递水杯,“白女士来过三回,看你还在睡,就没敢叫你,厨房里煨了汤,你洗漱好下楼就可以直接用。”
她睁着惺忪的一双眼,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日期,好奇眼前的人为何工作日还在家里,不由得喝起水来都没法专心了。
段祈安居高临下的姿态,哪怕施令窈脸上的神情有多么不露声色,都能窥个一清二楚。
他勾唇一笑,说:“是工作日没错,只不过是趁着午餐的时间回来取份文件。”
心中所惑被解开,施令窈偏偏又扭捏了起来,故意蛮横道:“我又没打算问你这个。”
说完,她觑过去一眼,衣着得体,领带更是束得一丝不苟,半分昨夜疯狂的影子都没有。
而她自己,方才香肩半露,手脚疲软无力。
明明都是她主动挑起的,可一旦抛到砧板上,瞬间就沦为待宰的羔羊。
施令窈咬咬牙,当即决定,下次一定死死摁住,不会让段祈安那么痛快。
段祈安再怎么会洞察人心,也断不会猜到她此时此刻又在盘算些什么。
他把床头整齐叠放的家居服放到空了许久的另一边床面上,“阿音今天在家,要是想出门的话,就找她陪你一起。我先回公司了,有事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施令窈点点头,水杯递回去。
她抱着家居服重新躺回被窝,一番扭来扭去,再掀被下床,除了领口有点歪,再没其他不妥。
两个人一同下楼,段祈音正拿着猫条逗斤斤玩,看见段祈安身后的施令窈,下意识打趣,“起早了,我以为最早得下午两点。”
施令窈听完,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一语双关啊,看似是在讽刺她,实则是就差把“段祈安不行”五个大字刻在脸上。
她假模假样地看了眼挂钟,催促:“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话落,才后知后觉,整个聚丰都是段祈安的,即使在家里直接歇上个三五天,恐怕都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段祈音反应慢了几拍,缓过来便急忙偏头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她跟施令窈对了个眼神,一副十八里相送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站在玄关旁,目送着段祈安离开。
不料,男人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突然顿足转身,说:“阿音。”
段祈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想到一向反射弧极长的段祈安也会有如此迅速的时候,答应得磕磕巴巴,“怎么了大哥?”
段祈安仰着下巴,静静看了会儿,蓦然蹙眉,很不解,“你腿抖什么?”
段祈音支吾着,“可能站久了有点酸。”
“爸和妈都不在,你多照看着点窈窈,有事可以随时联络我。”段祈安把文件递给程屿,边说边理着袖口。
段祈音脸一白,“你就说这个?”
“不然?”段祈安抬眼斜睨过去。
段祈音:“没事没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施令窈往前一步,拽了拽段祈音的衣摆,用眼神示意她冷静一点。
她冲着段祈安摆摆手,“路上小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吁出一口气。
施令窈没好气地说:“你下次再口无遮拦,我可不救你。你知不知道,你哥他以前误拆过你那些装着18,禁小漫画的国际包裹?”
这话无疑是平地起惊雷。
闻言,段祈音彻底呆在原地,开始捶胸顿足,“我就说我那包裹怎么包得乱七八糟,我还以为是海关拆的,可他怎么没来找我谈心啊?我记得那几本漫画里都很不可描述。”
施令窈埋头思忖,当时她有问过段祈安这个问题,只不过还没得到答复,就被经过的两个女孩子给打断了。
她环顾四周,佣人们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没注意这边,便放心大胆地掩唇对旁边的人说:“我猜他读书时肯定也偷偷看过,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段祈音觉得离谱,忽又想到大哥能悄无声息地拱了窈窈这颗大白菜,私底下肯定特别闷骚,半晌,
跟着附和,“没错,我记得大一时,有不少男生在上课的时候偷看港城某部特别热门的夜,蒲片,后来到了晚上,我们一整个寝室的也围在一起看。”
施令窈自然记得,在刚接触漫画的时候,她对男女之间是一知半解,海外的大多数都很辣眼睛,就只能将那几部港片翻出来看,一共三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不知不觉间,到了餐厅。
莲姨还有佣人,将几盘家常菜和冒着热气的汤盅都一一端了过来。
施令窈喝了口菌菇汤,入口鲜香,回味无穷。
安静得太突然,她望过去,桌对面的人抱着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心拧着,苦大仇深的样子,只好问:“你看什么呢?”
段祈音收起手机,思索再三,说:“那个我哥刚才是回来专门取文件的吗?”
施令窈从莲姨的手里接过添了半碗饭的瓷碗,应:“对啊,怎么了?”
“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让我或者是你送过去啊,”段祈音面对一桌饭菜,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又道,“你是不是还没去过聚丰总部?”
施令窈:“可能是文件比较重要吧,不过,我没事干嘛要去公司啊?”
段祈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的意思是,你不然过去露露脸?送送便当什么的。”
施令窈被说得一头雾水,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他有生活助理的,根本不需要我,而且外边日头多晒啊,我是真不想出门,改天吧。”
段祈音放弃挣扎,实话实说,“我听说,关寂舒回国了,这会儿正在去聚丰总部的路上。”
话音甫落,施令窈腾地起身,还没开口就被段祈音抢了先,“不用麻烦司机,我来开车。”
第32章 C32铁树开花,动心了?……
“关寂舒?”
段祈音驾车到达聚丰总部楼下时,一抹着淡紫色百褶长裙的高挑身影刚从一辆阿斯顿马丁上下来。
车衣是极为骚包的迷雾灰紫,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女孩子风尘仆仆地,根本没打算等身后刚从驾驶位上下来的人。
“白寅?”
这次出声的人是施令窈。
荣京上流圈就这么大,各家产业链千丝万缕,多多少少都会沾着点边。
她并不诧异白寅会跟关寂舒认识,只是没想到关系如此匪浅,看情形好似拿这位大小姐是半点辙都没有。
施令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直到那两个人彻底消失,才并着两指摁了摁眉心。
她后悔一时冲动跑来这里了。
关寂舒追求过段祈安这件事,人尽皆知。
对方前脚气冲冲地跑进聚丰总部,自己后脚得了风声跟着跑来,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与段祈安婚后不合。
段祈音靠在座椅上,无视车门外早已等着的泊车员,专心打量旁边坐着的人。
施令窈的脸色变幻着,她实在琢磨不出来,不得不问:“窈窈,还进去吗?”
施令窈又平静地瞟了一眼还在跟随着有人进出而自动开关的门,倏地扭过头,与段祈音对视着。
好不容易在喉间憋出一个字,忽又咽了回去。
支吾良久,大脑里早就开始了天人交战,最弱的那一方终于在一番垂死挣扎后,摇旗呐喊,“去,走地下停车场。”
与昏暗的停车场截然不同的聚丰总部顶层,显然是另外一幅画面。
总裁办里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虽对不远处办公室内的段祈安心存畏惧,却又完全没法按捺住蓬勃生长的好奇心,时不时悄摸抬头隔着透明的玻璃朝里张望。
直到雾化开启,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仅能看清里面挪动的黑色身影时,所有人摆放在手边的手机同时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振动音。
有着独立办公区的程屿停下手里的活,扫了下眼前突然躁动的人群。
受他灼热视线的警告,终于重新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程屿将微信切换到小号,果然有几个群聊突然被新消息顶到了列表的最上方。
全公司上下,大大小小的微信群足有快二十个,很多人忌惮着他与段祈安亲近,是完完全全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更别提将他拉进群里了。
可好奇心人人都有,所以在某日晚注册了一个小号,然后又用两百红包贿赂了总裁办的某个人,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此次他埋着脑袋,抱着手机,一一点开每一个群聊查看未读消息。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刚创建不久,却又迅速满员的那一个,是公认的消息灵通。
【段总的太太来了!!!】
【哪儿哪儿?????】
【也有可能不是,我刚才离得有点远,看见三小姐的车停在楼下,副驾好像坐着人。】
【总裁办的人出来吱个声呗,关小姐都上去这么久了,战况如何?】
【听不见,也看不见~】
程屿手一顿,头像有点熟悉,好像跟郑嘉的大号是情侣头像。
他越过走廊看茶水间,出来泡茶的郑嘉倚在吧台前,拇指滑动着手机屏幕,笑得合不拢嘴。
【好可惜,不知道装作拿重要文件进去签,会不会看到老板正给哭得梨花带雨的关大美女擦眼泪?】
程屿蹙眉,起身朝茶水间走去,周围的人听到他落在吸音地毯上的轻微脚步声,都匆匆收起手机,装作一副无事发生,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屈指叩了叩门,郑嘉登时挺身站好,冲他稍一欠身,“程秘书。”
“泡好了就尽快送进去,别让老板等太久。”程屿拍了怕郑嘉的肩膀,语气不温不火,分辨不出来情绪。
交代完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群里果然有郑嘉新发的消息。
【好险,差点被程秘书发现。】
程屿两眼一黑,郑嘉能成为段祈安的生活助理,就是因为机灵,今儿怎么迟钝,竟没悟出来他那句话里的意思是让他进去刺探。
他心口梗得难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促使着再次起身。
好巧不巧的是,远处候梯厅传来一声极为清脆的“叮”声,他霎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段祈安的专用电梯。
程屿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迎接的时候,又在心里感慨八卦群里还真是没有假消息。
他不由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条微信,万一老板真的在帮关小姐擦眼泪,若是被正朝着自己这边缓步过来的三小姐和太太看见了,公司会被闹得鸡犬不宁吧。
“嗨,程秘书,我哥呢?”
闻言,程屿激灵了下,嘴边的笑不太自然,“老板老板在办公室里谈事情。”
说完,又补充,“白总也在。”
对哦,有白总在,闹不起来的。
段祈音点点头,“行,带我们过去。”
程屿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假装不经意间看了眼比段祈音落后一步的施令窈。
平时见面,女孩子多以俏皮灵动为主,眉头很少会有紧皱的时候,硬生生让他心里多了丝不忍。
他压着声音发出一声叹息,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是受一顿责罚,损失三个月的奖金,等年终结算前再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就好了。
三个人依次朝着段祈安的办公室走过去,途径总裁办时都不约而同听到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程屿没好气地睨过去一眼,转而又换了表情,笑意盈盈地对施令窈和段祈音说:“太太,三小姐,不然我带你们去休闲区域?那里设施比较齐全。”
沉默了一路的施令窈终于出声,“不用。”
什么休闲区域能比得上总裁办公室里的设施齐全?
不多久,三人驻足在门外。
程屿闭了闭眼,在心里暗骂郑嘉定是玩手机玩嗨了,送完茶水出来连门都没阖上,使得这会儿他们站着的地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清里面的全貌。
白寅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看好戏,段祈安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笔下不停,签署着桌角摆放着的一沓文件,而被忽视的关寂舒怒火中烧,来来回回踱着步,字字句句全都是在谴责段祈安。
“段祈安,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什么?你说想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没有恋爱的打算,你——”
听到这里,白寅特地抢话为段祈安鸣不平,“欸欸欸——这点他可没忽悠你,确实没恋爱,他——”
“你闭嘴!”关寂舒更是火大,朝着沙发的方向丢过去一记眼刀,继续说,“没恋爱,直接闪婚,我难道还要夸奖他吗?”
话音停顿几秒,声线糅进去了几分散漫,轻声:“你把她叫来,我想看看她。”
闻言,段祈安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拨弄开右手边摆着的一小盆龟背竹,将一个金属相框翻了个面展示给桌前半分都停歇不下来的人看。
那是一张段祈安与施令窈在婚礼上被抓拍到的合照,两个人衣着华丽,共同握着一瓶香槟,相视一笑。
关寂舒匆匆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语气颓然,不由结巴起来,“你你你这照片我在阿音的朋友圈早看过了,我要看真人,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如此小心宝贝地藏着,难不成是怕我欺负她?”
段祈安抬眼,“窈窈昨晚没休息好,虽然已过孕早期,但还是得多注意比较好。”
关寂舒愣了愣,显然是一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样子。
白寅刚端着茶杯递到嘴边,冷不丁被忽然凝滞起来的气氛吓到打了个寒颤,热茶霎时倾倒出来,一条手工定制的休闲西裤就这样遭了殃。
他摊了摊手,看起来非常无辜,“这件事我告诉过你的啊,我说段祈安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你自己没悟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寂舒嘴角抽了抽,眼眶跟着红了,快步到沙发前,捞起自己的包就打算离开。
岂料动作一慌,包带从掌心脱离,掉落在地毯上,内里的东西散出来,到处都是。
在门外目睹了全程的施令窈往后挪动了几步,藏在一旁的储物间内,等着关寂舒彻底离开后,才慢吞吞出去。
从这比方才敞得还要开的门就能猜到,关大小姐定是被气坏了。
段祈音眉尾一抬,对施令窈说:“我去看看她,你自己没事吧?”
施令窈摇摇头,遥遥地看着段祈音迈入电梯后,耳边蓦然传来段祈安如寒冰般冰冷的声音。
男人语气平平,说:“你如果以后再在我工作的时候跑来自讨没趣,就别怪我告诉前台取消你的进出权限。”
施令窈目光落下去,欲要叩门的手不由停顿在半空中,只听白寅笑着打趣,“小钱哥哥,我很好奇,一开始你说是因为责任不得不结婚,那现在呢?上一次我来,你那里还没摆相框,这次就有了,你是不是铁树开花,动心了?”
最后这句话让施令窈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攥紧,视线自然投落到段祈安的身上,跟白寅一样静静地等着对方翕动唇瓣。
段祈安:“我”
只一个字就让施令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偏过脸,没成想沙发上的人凑巧转动脑袋。
下一秒,白寅腾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叫:“嫂嫂嫂嫂子?”
第33章 C33特地送一次便当。
段祈安的办公室,是很中规中矩的布局,装修风格与御景苑大差不差,一眼望过去,简约却又不失典雅。
然而眼下,施令窈根本无暇欣赏,清凌凌的一双眼望着段祈安。
细看的话,能发现内里掺着的期待。
周围悄静,她怔忡着,等了三五分钟。
段祈安码好文件,着急起身,话锋瞬转,“窈窈?你怎么会来?”
施令窈知道这会儿是听不到段祈安去回答白寅方才的那个问题了,不得不往前迈出一步,留给身后程屿方便关门的机会。
门一阖上,她再次提步,途径摆放茶几的那片区域时,忽然顿足,目光偏移到下方,眸色深谙。
靠单人沙发的空地上,一支限量款口红被主人遗落了下来,一时间无人问津。
施令窈很是艰难地蹲下身,如笋芽尖细长的五指轻巧地捏起来,在掌心里把玩了一圈,才慢吞吞地递到白寅的面前。
“嫂子——”白寅说话时带了点鼻音,听得人不太舒服。
半晌没接,她只好又往前伸了伸手臂,以往恬静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难以琢磨,眉一皱,说:“可能得麻烦你带给关小姐了。”
声线无多余的变化,一如既往清脆悦耳,白寅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他清清嗓子,欲要多说上两句,后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待在这里有点多余,赶忙接过施令窈手里的口红,招呼都没来得及跟段祈安打,便急匆匆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段祈安已从办公桌前挪动到了施令窈的身后。
施令窈转过身,从沉甸甸的水桶包里拿出一个手提式的保温便当盒,边往茶几上放,边不自然地张口胡诌:“恰好跟阿音在附近的商场逛街,她觉得这家的糖水不错,所以想来给你送一些尝尝。”
段祈安觑过去一眼,便当盒很寻常,不锈钢,可直接微波加热。
他没当回事,问:“她人呢?”
施令窈抿唇一笑,仰着脸看他,“凑巧碰到关小姐从你这里气冲冲地跑出去,她说要去看看。”
说话间,便当盒已经打开,奶香浓郁的芋泥上浮了层用糯米粉揉成的小丸子,看着就很Q弹软糯。
段祈安其实刚用过午餐不久,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可这是施令窈头一次来公司,哪怕这糖水是段祈音的意思,他也不好直接扫她的兴。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便当盒上面,施令窈将分盒装着的糖桂花和干桂花撒上去,又拆出来勺子,说:“你慢慢用,我先回去了。”
身子一侧,手腕猛然被扣住。
段祈安:“去哪儿?”
“回家。”
段祈安牵着她,轻摁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来,对她说:“我工作刚好也已经忙完了,既然是回家,那就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哦。”施令窈没话说了,懒洋洋地倚上沙发。
蓦地,鼻间忽然涌入的香气,馥郁到让她头皮发紧,不久前那种异样的情绪再次席卷过来,把她团团包围住,几度呼吸困难。
自有孕后,除却几次非常正式的场合,她出门很少化妆,虽说白女士特地给她准备了孕期时可用的化妆品,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没敢用,更遑论是气味如此浓郁的香水。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己,出门前刻意去换的衣服,莫名黯然失色起来。
这种情绪持续得并不久,施令窈晃了晃脑袋。
自小到大,自卑二字与她毫无干系,她拥有了很多,也很少会失去什么,自信简直就是她的代名词。
她眨巴着眼睛,强行摒弃掉所有杂念,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段祈安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段祈安捏着汤勺,尝了一口,眼前忽然一亮。
莲姨的厨艺,他一清二楚,毕竟吃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尝不出来。
他一时气笑,刚想着多问两句,不料被眼前女孩子一副愁怨的样子吸引走了注意力。
施令窈一会儿拧紧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
短瞬,又开始长吁短叹。
段祈安拖了个蒲团坐下,外头的日光自透亮的玻璃投落进来,半明半暗中,女孩子的整个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收起便当盒,回到办公桌前,完成最后一丁点工作,而后又从衣架上拿过西装外套穿上,闲庭信步到施令窈的面前,打了个响指,说:“走吧,回家。”
施令窈思绪还没回笼,脑子糊里糊涂,懵着问:“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段祈安一手牵着她,另一手拎着她的包,还有便当盒,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猜你跟阿音走得急,这糖水里少放了一样食材。”
有吗?
施令窈不由反问自己,在得知关寂舒来聚丰总部找段祈安,她就一直处于头脑发热的
状态,做什么都冒冒失失的,看见便当盒放在餐桌上,莲姨却不知所踪,想也没想就直接收进了包中,跟着段祈音出了御景苑的大门。
车子驶出停车库的那一刻,隐约间是有在车外后视镜看到莲姨端了个瓷碗冲了出来,至于说了什么,早就被引擎声彻底盖住了。
所以这糖水是没做好吗?
她吞咽了下,碍于之前拿段祈音当幌子,还说是阿音觉得味道不错,所以才送来给段祈安。
若是味道过于黑暗,那岂不是置段祈音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支支吾吾小声地问:“是很难吃吗?”
段祈安放慢脚步,斜睨过去,女孩子的脸色时青时白,实在精彩。
他不露声色地弯起了唇,先是在不经意间摇了摇头,后又故意肃声说:“再多吃两口,恐怕就要闹肚子了。”
当下,施令窈哪儿还记得此次跑来聚丰总部的目的,生怕连累了段祈音,一时情急,全盘托出,“其实我没去逛街,糖水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走得着急,不知道便当盒里装的是半成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然我们去医院吧?”
段祈安的本意是想着多逗弄施令窈两句,不料女孩子根本不禁吓,三言两语就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望着面前的人满面愁容,慌慌张张的神情,要是再添油加醋地多说上几句,恐怕下一秒眼泪就要出来了。
他用目光凝着她,说:“我没事,放了麻薯的话,口感会更好。”
施令窈松了口气,下压的嘴角慢慢抿直,声音也不再闷沉,“那就好。”
只一刹,她反应了过来,“你诈我?”
话音甫落,施令窈甩开段祈安的手,愤愤然着阔步朝外走,不管身后跟着的段祈安说什么,都懒得搭理。
直到入了电梯,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段祈安攥住她的手指,轻声说:“你突然来公司,我还挺意外的。”
施令窈:“”
“别气了,况且,不是你撒谎在先吗?来给我送便当就这么难以启齿?”段祈安轻轻柔柔地揉弄着她的指尖。
她没讲话,片刻,才翕动唇瓣,“没打算给你送,是莲姨非要的。”
段祈安笑起来,“好好好,那就等下次。”
施令窈不解偏头,问:“什么下次?”
“希望下次你能特地来给我送一次便当。”-
回御景苑的路上,施令窈早就将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
她抱着手机,查看几分钟前段祈音忽然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阿音:!!!!!!】
【阿音:窈窈,告诉你一件让你可以惊掉大牙的事情!!!!】
【阿音:刚才我下楼,看见关寂舒坐在候客区等自己的司机来接,然后!然后!】
【阿音:重点来了,她在看你主笔的漫画《呼唤恋人》,都追到最新话了。】
【阿音: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有一个超大气的读者,每次赞赏都特别大手笔,在漫卡的昵称就一个单字——舒,你说会不会是】
施令窈从上看下来,感觉自己可能快要不认识字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瞧了好半晌,根本顾不上回复,急急忙忙切进后台还没来得及关的漫卡APP。
名为“Yoti”的主页,头像的下方便是赞赏的土豪榜。
施令窈以前因为好奇点开过几次,也有刻意去TOP前三的读者主页瞧瞧。
只是那时并无多余的情绪,看得自然也不如现在认真。
排在首位的读者,因为氪金吸睛,粉丝数高达五十多万,并且应平台要求,已经做了实名,详情页内显示——关寂舒。
施令窈手掌掩唇,惊住。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语速变得极为缓慢,“段祈安,我看你跟关小姐挺要好的,那你知不知道她平时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爱好?比如看看书什么的。”
前方刚好转红灯。
段祈安减速停下来,闻言怔然了好一会儿,直到重新驶动车子,反应还是迟钝了好几秒。
他忽然想起来上车前,白寅发来的一条短讯息。
当时他只是短暂扫了一眼,这会儿结合施令窈莫名其妙问出的这句话,终于明白了过来。
结婚这么久,施令窈从未表现出半点对他工作感兴趣的样子,今日一声不吭地跑来,还假借是段祈音想来的由头,竟然只是因为事先知道了关寂舒会来公司找他。
他一直都知道人言可畏,以前是懒得多管,没成想居然传播得如此之快,也不知施令窈到底听了些什么。
默了默,段祈安目视前方,启唇,“窈窈,我跟关小姐只一起上过几堂钢琴课,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相熟,我对她——”
“哦。”
施令窈轻飘飘一应,继续摆弄起了手机。
段祈安被施令窈这种瞬息万变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回想之前种种,女孩子捏着关寂舒遗落下来的口红递给白寅时,明显情绪不佳,以至于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措好词来询问他,却又在他有意要解释上两句的情况下,变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用力地攥了攥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喉咙里就像是堵了什么般难受。
再开口,声音沙哑,“窈窈”
施令窈侧过身,从段祈安的欲言又止里读懂了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妥。
她心口一紧,面上温顺,“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之前我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要怀疑你的。”
说到这里,她收紧五指,不由心虚起来。
如果不是刚刚白寅发来微信特地解释过,她绝不会突然这般善解人意,说不定等回过神来,又要在脑海里编出一段极其离谱的狗血故事。
很快,刚熄屏的手机再度亮起,还是白寅的消息。
【白寅:关寂舒爱好不少,插画、料理、茶艺都挺精通的,要说比较特殊的,那就是她是个漫画迷。】
施令窈:???
第34章 C34妻管炎,母老虎。
“少奶奶,天热,给你准备了解暑的,不喝吗?”
莲姨手上端着珐琅彩的中式托盘,瓷碗里的冰酥酪瞧着比不久前给段祈安准备的芋泥水麻薯还要诱人。
施令窈从车上下来,跑得着急,身上浮了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一心想着先回房间冲个澡。
她探头又看了眼,忍不住吞咽了好几下,打消掉要坐下来仔细品尝的念头,问:“先不喝了,阿音呢?她回来了没?”
正在打扫楼梯扶手的佣人指了指楼上,“三小姐也是刚回来,在房间。”
施令窈点点头,回眸,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
她把手里的包塞到段祈安的怀里,转身时又连带着将外衫一同丢过去,说:“我先去找阿音,辛苦你帮我放一下洗澡水啦。”
段祈安的五指严丝合缝地贴着还带有余温的外衫,不自觉摩挲了下。
良久,艰难启唇,“还需要为你准备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施令窈已经迈上了台阶,头也没回,边用手挽起披肩长发,边说:“你看着准备就好了。”
室内的冷气长久开着,这种很舒适的温度在施令窈推开段祈音的房门时,骤然下降了几度。
她抚着陡然变得黏糊的手臂,脑袋从门缝伸进去,甜滋滋地叫:“阿音?”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施令窈不由自主地开始轻手轻脚往卧室最里走去,遮光帘紧闭,昏暗中有一道高达的阴影闪过。
她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说:“我还以为你睡了呢,那怎么半天都不理我?”
“大嫂。”
施令窈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浑厚磁性,是男人的声音,而且段祈音很少会如此称呼她。
她霎时反应了过来,摁亮手机屏幕,用来视物。
丝质衬衫,领口半敞,休闲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远远站在那里,姿态懒散,浑身上下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餍足,又似疲惫。
施令窈眯起眼睛,僵滞在原地,“淮枭?你不是在国外?”
问完察觉到自己话题偏离,急忙拽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阿音呢?”
跟着,墙角的落地台灯亮起,散发出昏黄舒适的灯光。
沈淮枭捞起西装外套,随意搭到肘间,瞥了眼不远处正响着潺潺流水声的洗手间,一脸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刚回来不久,给音音带了点东西,过来拿给她。”
话落,男人已在悄然中走到她的面前,从她旁侧的边柜上拿过几个精致的礼品袋,顺势递过来,“大嫂,这是带给你的礼物。”
施令窈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情绪由难为情所替代。
她缓慢接过,说:“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你每次出国回来都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多麻烦啊。”
“不麻烦。”
沈淮枭始终冷静,嗓音温温柔柔的,并无半分不妥。
离开前,又说:“她应该很快就出来,我先走了。”
目送着人彻底消失在眼前,施令窈才收回目光。
洗手间的门恰好在这时打开,段祈音裹着浴袍,周身弥漫着浴后独有的香气,在抬眼看清是她后,面露诧异,却也只是一刹。
施令窈放下沉甸甸的礼品袋,想着沈淮枭方才过来应该是没见到段祈音,帮着传达,“淮枭刚刚有来过,我凑巧碰上,他说帮你带了东西,应该是这些。”
两道目光齐齐汇聚到床尾凳上,那里摆放了七八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盒,每个盒子上都印有不同的logo。
段祈音眼神涣散,很快偏开头,表情恢复到往常那般自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跟大哥在外边吃了饭才回来。”
“我哪儿还有胃口,”施令窈惊魂未定,缩起肩膀,“我找白寅确认过了,那个读者真的是关寂舒。”
“是就是嘛,她又不知道Yoti就是你。”段祈音坐在梳妆台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大堆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的护肤步骤。
施令窈吁出一口气,脑内的神经松了没两秒,再度绷到最紧。
她腾到起身,吓了段祈音一跳,拧眉问:“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双手自上而下摸了个遍,施令窈眼睛瞪得溜圆,“我之前在网上发过一次日常vlog,得赶紧去把它设置成私密。”
“你不没露脸吗?”段祈音搅动着容器里调制好的身体油乳,脸上敷了面膜,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施令窈:“有一段我不小心拍到了书柜上跟你哥的合照。”
下一秒,她倏地转身,作势就要朝外走。
段祈音出声宽慰,“别这么紧张啊。我印象中记得关寂舒不玩这些社交平台,连个账号都没有,就单纯是个漫画迷,而且,她就算知道是你,又能怎样?”
不怪施令窈小人之心。
圈子里,类似的事情多得去了,脱粉转路人不够,还得回踩。
之前的舆论好不容易过去,她怕再生是非。
说不定哪天网络上会突然出现——扒一扒漫卡画师Yoti的两三事。
施令窈自知干干净净,可就怕无事生非,颠倒黑白。
就在段祈音依旧不遗余力地劝说施令窈放宽心的时候,段祈安刚刚调好浴缸里的水温。
他一早问过医生,孕期泡澡时间不宜太久,温度同样也要注意,过高过低都不行,最好接近体温。
忙完从洗手间出来,施令窈还没回来。
段祈安怕时间久了水温降下来,本打算出去叫人,不料刚走到门口,身后茶几上忽然传来好几声急促的振动音。
他不得不折返回去,拿起手机,贴耳接听。
聊了没几分钟,匆匆收线,甫一伏身,手背不经意碰上施令窈一直摆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收到感应跟着亮起,右下角弹出的邮件通知也不知在桌面上停留了有多久,此时此刻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段祈安只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因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自然而然地翘起嘴角。
女孩子的步子戛然而止,目光在他身上仅停留了短瞬,而后两眼放光地紧盯着从自己包里滑落出来的手机。
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一拿起手机,指尖便在上面熟练地触动起来。
末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施令窈揉揉眼睛,望向衣着得体的段祈安。
按道理,平时一回到家,面前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换上家居服,绝不会像此时这般完全是一副随时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她小声问:“你待会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忙吗?”
段祈安将挽起的袖口薅下来,如实告诉她,“秦理回来了,约着要去喝酒。”
如果是五分钟前,施令窈知晓这件事,定会非常贴心地送上一句——路上小心。
然而刚刚,与段祈音聊天时,她才知道秦理竟是关寂舒的表哥,两个人这次是一起回国的。
她垂眸,右手却扯上段祈安的衣摆,哼出一声,“都有哪些人啊?”
段祈安稍稍顿住,有些意外她突然询问这些。
眉眼一弯,“具体不清楚,白寅攒的局。”
闻言,施令窈心里咯噔一声。
她掀眸,睨过去,“那能不能等会儿再去?”
“怎么?”
“我去泡个澡,结束后你帮我涂一下妊娠油,可以吗?”
段祈安颔首,“好。”-
洗手间内,施令窈只泡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的吹风机嗡嗡响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慢慢安静下来。
白寅攒的局,看样子应该是为了给秦理接风,说不定关寂舒也在场。
施令窈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拖着段祈安,但她就是打心底里不想让他去。
可一直这么在洗手间里耗着,也不是法子。
正琢磨着,叩门声忽起。
施令窈轻咳一声,应:“怎怎么了?”
段祈安提醒,“窈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泡太久。”
“我我知道,马上就好。”
迅速弄完,她迈着小碎步出去,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摆放着的妊娠油和锁油霜,强摁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状似不经意地说:“刚才泡澡的时候,闻初发微信过来,让我回复甲方的邮件,有点着急,你能再等等吗?”
“不着急,你先忙你的。”
一般浴后直接涂抹妊娠油效果最佳,段祈安没多话,径自落座在施令窈的身旁,顺手拿起一本杂志,摊开在腿面上。
施令窈用余光打量了旁边的人好一会儿,确定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后,才触亮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假模假样地进入邮箱,动作不由一停。
仅这一丁点反常,段祈安还是很快就察觉到了。
他撩开眼帘,过于优越的视力,使得他轻而易举就看清了让施令窈滞住不动的始作俑者。
——阿窈,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能大费周章地发邮件跟施令窈联系,又与工作无关,恐怕除了谢司臣没其他人了。
段祈安细密的眼睫颤动着,愣愣瞧着。
跟那晚一样,施令窈没点开看,选中后立刻彻底删除。
之后,他不由自主地会把视线往女孩子那边移动。
时间一长,他终于发觉到是哪里不对劲。
施令窈虽一直目视着前方的电脑屏幕,但十指却一次也没碰过键盘,哪儿来的回复邮件一说,更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思忖几秒,他刻意靠过去,将女孩子从蒲团上拎起来,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
施令窈反应不及,双目圆睁,直到柔软的唇瓣被吮到痛,才从齿间呻出很短促的一声。
段祈安稍撤开点距离,对上她渐显迷离的一双瞳眸,指腹揩过她嘴角亮晶晶的涎渍,笑着说:“不想让我去就直说,何必这么辛苦?”
施令窈用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喃出声,“那能不去吗?”
“就说老婆不让。”
“这样的话,别人会说你是妻管炎,我是母老虎。 ”
段祈安温柔地啄吻着她,“有道理,那我还是——”
吻上去前,施令窈能听见自己胸腔内怦怦的心跳声,“母老虎就母老虎吧,无所谓。”
第35章 C35我在意。
气象台报道,荣京未来一周都会阴雨绵绵。
施令窈一夜好眠,醒来时,双手抱着棉被,翻过身往空着的那一半床位挪了挪。
嘶——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在后,将右手探入被中,轻轻柔柔地隔着轻薄的一层面料抚上花,径深处。
不知被吮成了什么样子,到现在还觉得有种酸麻的痛。
施令窈从枕边摸出手机,琢磨着该如何不露破绽地巧妙找莲姨拿缓解肿胀疼痛的药。
思来想去,若想对症下药,只能道明实情,遂作罢。
她仰面平躺着,双手高举过头顶。
神情恍了恍,再这样拖下去,今天恐怕是要饿晕在床上。
施令窈偏头,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雨水砸在玻璃窗上的圈圈水纹,终下决定,给始作俑者发了条微信过去。
遥遥楼下,特地从公司回来用午餐的段祈安,与段祈音在餐桌前相对坐着。
老段和白女士一早吃完上了楼,沈淮枭早上跑了趟聚丰分部,赶不上吃饭,只在公司用了顿很是普通的简餐。
段祈安执筷夹了块烤乳鸽,嚼着嚼着,猛然发现面前的段祈音状况不对,忙问:“最近工作怎么样?还是不打算回公司给我帮帮忙吗?”
段祈音托腮,面前的豆腐被勺子搅得不成样子,说话有气无力,“大哥,你知道我对家里的产业没兴趣的,而且我现在这工作蛮不错的,没想换。”
闻言,段祈安摁了摁眉心。
小妹倦容满面,浑身上下都死气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他不好直接问,委婉道:“别太勉强自己,更不要因为工作伤了自己的身体,零用钱不够就来找我。”
段祈音揉揉眼睛,又不动声色地压了压耳根的位置。
今天的大哥真是温柔到有点离谱了,虽然平时同样没在物质上短过她,但如果冲动消费,免不了还是会来多过问几句。
这么反常,不可能跟工作有关系,毕竟聚丰赚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就只可能是
她正色后抬起头,挑了下眉,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上,不紧不慢地问:“大哥,都快一点了,你不上楼去看看窈窈吗?”
段祈安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这才看见施令窈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他叹出一声,昨晚确实有些放纵了。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会儿,不出十分钟,家庭医生就将药膏送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望着他。
段祈安乜过去一眼,“不方便说,那就编辑成文字发给我。”
说完,他抬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而后继续坐下来用餐。
吃了没两口,筷子放下,拿餐巾拭嘴角,迎上对面段祈音求知若渴的一张脸。
恰好来了兴致,他问:“看来你今天很闲,那跟我聊聊谢司臣吧。”
“谁?”段祈音肯定自己绝对是耳鸣了。
“你跟窈窈的那个同学,谢司臣,我记得婚礼的时候他有来。”段祈安不慌不忙地把衬衫敞开的领口扣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到极具观赏性,三两下就让领结抵上了突出的喉结。
段祈音的长发利落垂落在身前,她用两只手各捏起一缕,交叉盘绕在眼前,遮挡住自己心虚的眼神,说:“就只是普通同学,我跟他不熟。”
段祈安双手环抱在胸前,纵使斜身窝在软椅上,都还是一副很规矩的姿态。
他神情微变,一言不发。
“什么情况啊?前两天先是窈窈找我打听关寂舒,今天你就找我聊谢司臣,”段祈音委屈巴巴地瘪瘪唇,无奈地说,“我被夹在中间,很为难的。不过,我得替窈窈提前申明一下,她跟谢司臣自始至终都是很纯洁的同桌关系,一没恋爱,二没暧昧,你可不许乱打听,随随便便就信了其他人的话。”
段祈安轻而易举就从段祈音的话中捕捉到了重点,原本平静的瞳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丝慌乱。
关寂舒回国不久,不出意外的话,施令窈昨天在公司,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可段祈音刚刚却说施令窈前两天就找她打听过了。
他急道:“什么时候?窈窈什么时候找你打听过?”
段祈音抿了下唇,觉得话题转得莫名其妙。
主动找她聊,又在她说完后不予理会,反倒关注起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思索过后,她摊摊手,“就是你们去参加关家酒会的那天晚上啊。”
静了片刻,远处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施令窈迟迟没等到段祈安的回复,在床上缓了半晌,才艰难爬起来。
洗漱完下楼,穿过偌大的客厅,一迈入餐厅,远远就看见兄妹俩面对面坐着,一声不吭,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脚下短暂一停,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忽略掉身体的不适,强装自然地继续抬脚朝那边走去,笑着问:“聊什么呢?你们两个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在外边花园帮着打扫的莲姨从擦得干净透亮的落地玻璃幕墙看到施令窈,赶忙进来帮着摆好餐具,“少奶奶,午餐有茄汁面,还有卤肉饭,您要吃哪个?”
“小半碗茄汁面吧,”施令窈笑眯眯说完,偏过脸就换了副表情,冲着段祈安嗔怪了一句,“你干嘛不回我微信?”
段祈安垂眸注视着她,手上却帮她在腰后搁了个柔软的靠垫,温和的语气听不出半分不久前刚与段祈音聊过她隐私的破绽,“有点事,耽搁了,刚准备上去。”
施令窈轻声一哼,没再搭理他。
茄汁面送了上来,酱汁香浓,色泽诱人,热腾腾冒着气。
她先咬了口最上方摆放着的煎蛋,还没咽下,忽觉身旁的人从椅子上起来,忙不迭拉住,问:“你去哪儿?”
段祈安:“我先去楼上等你。”
余光里,段祈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目光在她跟段祈安之间逡巡着。
施令窈往前倾身,右手掩唇,难为情地压低声音说:“你把东西给我就行了,不需要你帮忙。”
段祈安神情显而易见一滞,四目相对时,后知后觉女孩子话里的意思。
他将掌心覆上施令窈的头顶,随意揉弄了两下,“我还有其他事想跟你说。”
略怔两秒,施令窈点点头,还跟着摆了摆手。
等耳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抬起右脚,从桌下横过去轻轻地踢了下对面还一脸懵然的人,说:“下周末市会展中心办的那个漫展,你是不是有见面会?”
前段时间,由段祈音主役配音的一部广播剧刚达成播放量破亿的荣誉,为了回馈广大听众,剧组特地趁着暑假还有双休接受了漫展主办方的邀请,到时将会现场pia戏,还原剧中的精彩片段,结束后更有面对面签名交流的机会。
段祈音倚上软椅,注意力在她的脖子上。
那吮出来的点点痕迹,看来昨晚战况激烈啊,怪不得大哥看起来一脸春心荡漾。
她撇唇一笑,片刻后才回答她的问题,“对啊,你也要去吗?”
施令窈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面条,眉眼慢慢抬起,“漫画签售区有个画手临时有事去不了,平台让我顶上。”
说到这里,段祈音霍然起身,绕到她身边坐下,“昨晚你走得着急,有件事忘了给你说。”
“什么?”
“我记得你有微博超话,对么?”
“怎么?”
段祈音长睫扑簌两下,“你去过那么多次漫展,照片早就传播得到处都是,何必
在乎vlog里那一闪而过的小片段?”
她语气自然,施令窈却受惊吓不小,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磕磕绊绊着说:“那怎么办?”
段祈音暗自感慨,果然是当局者迷。
她抬手搭上施令窈的手腕,用着安抚的语气,细听又带了点无奈,“窈窈,你这还没生,怎么就傻了?你仔细想想,昨天关寂舒跟大哥说想看看你,后来看到你跟大哥的照片也是半点波动都没有,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就没见过你,更不可能知道Yoti就是你?”
施令窈定定地看着她,说不出话了。
小半碗汤面下肚,身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
接下来,两个人聊了没多久,沈淮枭忽然回来,叫走了段祈音,施令窈只好上楼回了卧室。
落地窗前,段祈安直挺挺站着,手机贴在耳边,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施令窈听了没几句,感到不知所云。
不多久,这人终于察觉到她的存在,赶忙挂断电话,提步到她的面前。
段祈安敛了敛眸,大脑里思绪百转千回。
有些事情他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可刚刚听了段祈音的话,他的想法渐渐动摇起来。
女孩子那么早就从别人的嘴里知晓了他与关寂舒的那点旧事,却选择了对他缄口不言。
如果说是信任他,又何必去找段祈音打听。
若是说完全不在意,又为何会在昨天仅凭三言两语,就冲动到跑去公司找他。
段祈安心情复杂,眉头紧锁,幽幽道:“窈窈,有件事情,我想我有必要向你坦白。” ???
施令窈被他突然严肃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什什什么啊?”
段祈安顺势屈膝坐在了茶几的边缘,跟她面对面,“从酒会回来的那天晚上,你去洗澡的时候,我碰了你的电脑。”
“碰就碰了啊,又没什么,干嘛这么严肃?”施令窈发出满不在乎的笑。
微顿,他接着说:“当时界面刚好停留在你的邮箱上面,我看到了谢司臣发给你的邮件,为了不让你看见,还擅自做主删掉了那封邮件,我——”
“等等等等。”
施令窈急忙叫停,不由陷入沉思。
也就才两天的时间,她对那晚的记忆就已经有点模糊不清,隐约记得费了老鼻子劲登录进去的那个邮箱里,确实有一条是谢司臣发来的未读邮件,可当时是她自己亲手删除的啊。
思考半晌,她舒展眉头,一字一顿,“所以你是删除后又恢复了?”
段祈安颔首,应下她的话。
施令窈屏了会儿气,悚然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看见啊?”
“我知道这个做法很不道德,但是窈窈,你是我太太,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在看见那样一封邮件时,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这会儿,段祈安的情绪终于不再似方才那般平静,喘出的气息都变得粗重了不少。
“我我”施令窈一时无措,语无伦次。
段祈安伸手捏上她的下巴,迫使着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铺垫半天,终于进入正题,“那么窈窈你呢?既然那么早就听说了我跟关寂舒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有没有心里不舒服?在意吗?”
施令窈眼皮耷下,忽然觉得卡着自己的虎口仿若浸了岩浆,灼到她不敢挪动分毫。
她变得飘飘然起来,耳边空洞一片,翕张的唇瓣似是受了蛊惑般,低低闷出一声,“我在意。”
第36章 C36速来速来。
漫展如期而至。
会展中心外一早就人山人海,从凌晨四点开始,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御景苑距离颇远,施令窈生怕途中会堵车,六点就起了。
她婉拒了主办方准备的化妆师,选择了自给自足。
漫画作者的见面会统一安排在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配音演员则分上午场和下午场,施令窈跟段祈音时间凑不到一起,只能孤身前往。
临出门前,她换掉家居服,挑了件紫色晕染蝴蝶印花的无袖挂脖小衫,下搭同色压褶半身裙,将身形衬得越发纤细高挑。
怼镜照了好半天,直到斤斤这只胖猫从门缝钻进来,开始围在她旁边夹着嗓子叫,她才发觉时间又硬生生浪费了二十多分钟。
从楼上下去,翻出一袋鸡小腿冻干,边喂边抚着毛茸茸的脊背,“你在家乖一点,不许偷吃,你妈我呀,要出去打工给你赚钱买猫粮了。”
斤斤一听,又喵呜两声,看着可怜巴巴的。
白妩从客厅过来,身后跟着莲姨,对她说:“窈窈你一个人确定可以吗?不然还是带两个人过去吧,帮你拿拿东西,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施令窈在玄关柜的抽屉里找自己的车钥匙,含笑回:“妈,不用这么麻烦,工作室有人在的,只不过她们住在场馆附近,所以我就让她们直接进场等我了。”
“也好,我们也不太懂你们的工作流程,去了说不定还会添乱,”白妩眼睫撩起,冲着厨房的方向勾勾手,话头却是对着她,“我让她们给你准备了几盒糕点,带去分着吃。”
施令窈弯弯眼睛,掀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惊喜道:“太精致了吧,谢谢妈。”
好半晌,终于找到钥匙,不巧玄关门恰好在这时被人从外边打开。
屋内的人皆是一愣,白妩默了几秒,“小唐怎么过来了?祈安呢?”
小唐是段祈安的专用司机,平时只要外出都会寸步不离跟着。
闻言,唇角翘起一点弧度,“夫人,段总还有两个线上会要开,让我先来送太太去会展中心。”
施令窈怔忡着,听话里的意思,段祈安忙完后会去找她。
往日参加漫展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偌大的场馆熙熙攘攘,氧气都仿佛变得稀薄,段祈安若是去了,说不定待不了两秒就想走。
这些都是后话了,更重要的是,段祈安那副精英人士的装扮,还有周身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主办方高层,跑去视察工作的。
她有些麻木地闭闭眼,越想越觉得段祈安就不该出现在场馆。
况且,昨晚睡前两个人有聊起今天的漫展,这人叮嘱了好几句,也没说要去,怎的突然就先斩后奏?
施令窈笑着婉拒,“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回去告诉他,工作要紧,结束后我去公司找他一起吃饭。”
小唐一脸为难,朝白妩投去求救的眼神。
白妩沉吟道:“窈窈,你起这么早,小唐送你去,路上还能休息会儿,至于祈安,他两个会开完,指不定几点了呢,咱们不管他。”
施令窈没再有意见,终于踏上了前往会展中心的路。
沿途,车水马龙,繁华街景自窗外迅速掠过。
车内,施令窈坐在后排上闭目养神,身体微侧靠着椅背,双手搁置膝上。
思来想去,她还是从包中掏出手机,给段祈安发了条微信。
三五秒后,对方拨了通电话过来。
男人声音不大,“出发了?”
施令窈“嗯”了一声,眸光微微闪烁,“我是不是打断你开会了?”
“没有,我让郑嘉给你准备了点东西,估摸着你到了,他差不多也该到了。”段祈安抬腕看了眼时间,又拿iPad粗略扫了眼郑嘉发来的消息。
施令窈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程秘书催促段祈安开会的声音。
段祈安应了一声,后又对她说:“我听说会展中心人很多,你注意安全,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施令窈顿了顿,“知道了,你快去开会,我会照顾
好自己的。”
收了线,车子刚好驶下高架,汇入城市主干道,又走走停停了十几分钟,终于到达会展中心一号馆的正门口。
遥遥望出去,她看见郑嘉直挺挺地站在路边,一旁还跟着好几个人,阵仗颇大。
视线往下挪动,定睛一瞧,施令窈顿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数十几个硬纸板箱整齐摆放在一起,看起来特别壮观,这哪是准备了点啊?
她俯身下车,郑嘉几人一看到她,就急忙迎了上来,说:“太太,我们有点不认路,恐怕需要您带我们上去了。”
漫展主办方给所有参展嘉宾,还有随行人员都准备了通行证件,陡然间要带这么多人上去,多多少少有点困难。
施令窈头疼,走近后打开纸箱看里面的东西,再次被吓到呼吸一滞,从头到脚如冰封般没法动弹。
她缓了良久,指着满箱的果汁与咖啡饮品,问:“怎么买这么多?”
不用想,另外几箱恐怕装的是同一家店现做的蛋糕和三明治。
郑嘉慢吞吞开口,“都是段总吩咐的,说是给您的读者每人一份。”
施令窈一时苦恼,漫画作者签售人数并无限制,只规定了时间。
大致一看,最多也就两百多份,六个小时,到时候真的未必够分。
郑嘉跟在段祈安身边许多年,擅于察言观色,见她一声不吭,霎时就明白了过来,赶忙说:“太太放心,段总早就吩咐过了,店里面还在做,只不过先送来这么一批,一定管够。”
准备得这么妥帖,施令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给漫展的总负责人打了通电话,得到首肯后,带着这一大帮子浩浩荡荡地走内部通道到了会展中心的顶层。
一群人站定后,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平时空旷至极的地方,此时此刻被各种展板,各种摊位占满,特地留出来供人来往的通道,更是人头攒动,只看一眼都觉得窒息。
郑嘉以前陪段祈安参加过几次金融峰会,但现场氛围凝重,加之还有许多安保在维持秩序,人再多,都还是非常井然有序。
施令窈让自己的助理代劳,引导着他们去了主办方给她开辟的那片签售场地,自己则和闻初结伴去了临时搭出来的休息室内。
刚坐下不久,工作室的人就都围了上来,一时间热闹不已。
“什么情况?小黎带着的那一大帮子人都是谁啊?”
“我看还抬了不少东西,都是啥啊?”
闻初也是刚知道不久,神情特别兴奋。
她对段祈安的印象还停留在婚礼上,那时候先是觉得这人长得不赖,跟施令窈特别相配,后经接触,又觉得除却长相,优点也是蛮多的。
体贴,有耐心,对施令窈是发自内心的疼惜。
经今日这么一看,她的感觉果然没错。
闻初语调不疾不徐,“那些都是阿窈的先生给排队签售的读者们准备的饮品和蛋糕。”
“哇!我的天,有我们的份吗?”
“施老师的先生也太贴心了吧,很多读者都是大清早就在场馆外排队了,肯定没吃早餐,而且今天这个天气,场内就算开了空调,也是热得要命,就得需要冷饮来降降温。”
“按照之前签售的经验,最少也得三四百人吧,够分吗?”
话音刚落,门从外边敲响,郑嘉紧跟着走了进来,一手拎饮品,另一手拿蛋糕。
施令窈吃了早饭,只拿了杯果汁喝,甜滋滋的味道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开,笑道:“他说,管够。”
很快,她想起在出门前白女士让她带的那几盒糕点,吩咐助理下去拿了上来。
说说笑笑中,时间过得极快,不多久,工作人员来通知该入场了。
施令窈简单补了下妆,确认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衣着是否规整后,缓步到了台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场内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伴随着还有此起彼伏的掌声。
施令窈数不清自己今日受惊吓了多少次,眼前排着的队伍,比以前每一次都要长,以至于主办方又扩大了区域,绕了好几圈才能勉勉强强看到头。
她将这些都归功在段祈安那一大堆的吃食上面,如此大的手笔,在漫展这种场合简直是破天荒头一回,自然而然会让不少人闻声而来。
跟底下的读者打过招呼后,施令窈不慌不忙坐下,一一试着桌上一早准备好的马克笔。
上半场签完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她收好东西,还没起身,就看见不知何时赶来场馆的段祈音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施令窈的眼中登时盛满了笑意,只是这种喜悦,在段祈音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瞳孔微缩,问:“真的?哪里看到的。”
段祈音同样觉得意外,“就在场馆外边,关寂舒走的vip通道,应该很快就会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施令窈半分犹豫都没有,最基本的礼仪也顾不上了,着急忙慌就跑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左思右想,只好拨电话找人求救。
那边的人接得很快,她哭丧着脸,直接连名带姓,说:“段祈安,速来速来。”
第37章 C37桃花债。
场馆外车来车往,喧嚣不止。
坐在副驾的程屿朝窗外望了小半晌,这种场面他从未见过。
会展中心外,许多着繁复服饰的人被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团团围住,时不时变换着姿势,快门声不绝于耳。
他微侧过身,在静悄中出声,“老板,不然我替您跑一趟?”
段祈安在得知施令窈要去参加漫展的时候就已经在网络上查询过了,所以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又紧跟着扯下了领带。
这种朝气蓬勃的场合,他若是西装革履地混进去,显然过于另类。
“不用,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华丽的袖扣,昂贵的腕表,他都一一卸下来,丢进车内的储物盒。
程屿怀里抱着个精美的购物袋,闻言又检查了遍里面装着的东西,确认都备齐了后才递过去,“老板,一个小时后,还有一个高层总结会需要您到场。”
段祈安扫了眼面前显示屏上的时间,“会议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回去吧,不用等我。”
说完,他接过购物袋,下车之际,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看起来随性了不少。
从路边的临时停车点到场馆入口,差不多有快一百米的距离。
段祈安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察觉到了周围迅速汇聚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早就见怪不怪,依旧垂着眼睫,看手机里施令窈发来的微信消息。
循着聊天框里细致的场馆布局,一路走到了会展中心的二号门外,等着施令窈的助理下来接。
几分钟一晃而过,蓦地,视野范围内,忽然闯入两道熟悉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人兴冲冲地朝着他狂奔过来,语气又惊又喜,“我该不是眼花了吧?居然能看到有人在cos小钱哥哥。”
段祈安抬起下巴,白了一眼,懒得搭理。
白寅锁眉,用手肘虚碰了下他的胳膊,嘴角上扬,“开个玩笑嘛!小钱哥哥火气怎么这么大?”
“在外边别这么称呼我。”
段祈安眉眼很俊,于外人而言,他只要语气一变,就铁定是已经生气了,然而白寅却习惯性从他清亮的眼睛里读取他情绪的变化。
见状,白寅手臂一伸,搭上他的肩,言归正传,“你怎么突然来漫展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段祈安睨过去一眼,“我来找——”
“嗷,我知道,”白寅眼前一亮,抢答,“你是来找阿音的?我前段时间看她在朋友圈里发过,她今天有见面会,是么?”
段祈安微微迟疑,本打算多说上两句,不料跟在白寅身后的女孩子很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声。
关寂舒长发盘起,穿了套中式小短裙,十分古灵精怪。
她双臂环抱着,自始至终都没用正眼瞧过段祈安,摆明了还在气头上,从段祈安的旁边略过时,冲白寅没好气地催促,“快走了,错过了Yoti的签售,我就打死你 。”
Yoti?
段祈安面色微变,跟着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Yoti就是施令窈这件事,他自然知道,只是看白寅和关寂舒的样子,显然是不知情的。
好巧不巧的是,不远处的扶梯下来个人,盯着他瞧了会儿,说:“您好,是段先生吗?姐让我下来接您上去。”
段祈安点点头,又看了眼白寅,没说什么,便跟着上了楼。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到了施令窈临时休憩的休息室。
他叩了叩门,里面登时传来女孩子清凌的嗓音。
刚一迈入,娇俏纤瘦的身影就窜了过来,一脸期待地问他,“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了吗?”
他将购物袋敞开,供施令窈检查。
一阵嘈杂的窸窣过后,女孩子伏身在化妆镜前,将自己仔仔细细打理了一遍,回头问他,“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奇怪?”
段祈安先是瞧她身上穿着的套裙,很轻薄的料子,衬得她肤色如玉一般莹润。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才不着痕迹地慢慢往上移。
程屿办事妥帖,在施令窈的指导下,购买的东西都非常合适。
简约格纹的贝雷帽,芥末卡其色的无框眼镜,还有满是精美小碎花的口罩,这么多颜色混搭在一起,难免有些眼花缭乱,可出现在施令窈的身上,却丝毫俗气都不显。
这般大费周折,段祈安刹那间确认了不久前心里的那个猜测,轻声说:“突然叫我过来给你送这些东西,是害怕见到关寂舒?”
施令窈有些意外,侧目望过去,“你怎么知道?”
段祈安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嘴角,“刚刚碰到了,她和白寅一起来的,说是来参加Yoti的签售。”
除了这个,多余的他就不清楚了,只好接着问:“为什么怕见到她?”
施令窈顿住,暗自思忖了会儿,难为情地偏过脑袋,“前段时间我发现,她在网络上是我很多作品的忠实读者,在我的身上光是打赏就花费了数十万,她那么喜欢你,如果知道Yoti就是我,我怕她会接受不了,万一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该怎么办?”
段祈安不知道她口中“冲动的事情”指的具体是什么,过片刻说:“关董事长和夫人年过四十才有了关寂舒这么一个千金,从小到大事事都顺着,再有几个哥哥宠着,性子确实有些骄纵,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不用怕她,况且有我在,她就算再气,也会看在我和秦理的交情上,不会对你做什么。”
话刚说完,敲门声再度响起,助理探头进来,看见全副武装的施令窈后,表情从茫然转变为不可思议,讷了好一会儿才通知下半场的签售要开始了。
施令窈从小黎的眼神里读懂了自己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有多么古怪,与段祈安擦肩时不由多了几分怨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在见面会见到如此忠实的读者,别提多开心了,哪儿还用得着这般鬼鬼祟祟。
她愤懑地丢过去一记白眼,说:“都是你招惹的桃花债。”
段祈安觉得冤枉,转念一想,自己又确实逃脱不了干系,只好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签售重新开始。
施令窈坐在台上,耳边是远处段祈音与搭档pia戏时故意压低的声音,眼前是乌泱泱的人群。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排在第一列队尾的关寂舒。
身形高挑,妆容精致,一身限量款高定,怀里抱了四五册漫画本,实在是引人注目。
还有跟在后面的白寅,套了件花里胡哨的花衬衫,一手拎着关寂舒的Birkin,另一手挂着好几个透明购物袋,能一眼看清那里面装着的是此次漫展《禁区法则》的场贩周边。
排队期间,似是怕前面的人累着,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折叠凳,还没放好就被关寂舒婉拒了。
施令窈没敢多看,迅速收回目光,边与站在正对面的读者互动,边行云流水地在漫画本的扉页留下签绘。
中央空调呼呼运转着,她却半分凉爽都感觉不到,加上自己又被捂得严严实实,不多久便被热得心浮气躁起来。
她冲着小黎勾了勾手指,讨要了一瓶冰镇的蜜茶。
背过身喝的时候,着急忙慌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Yoti太太,你好。”局促中带了点羞涩的音色。
施令窈眉心一拧,差点被刚顺到喉间的蜜茶呛到。
因为之前近距离地听过这个声音,她在霎那间就猜到了身后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刚刚不还在队尾吗?怎么这么快就排到了。
正这么想着,一道熟悉的男嗓响起,“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中暑,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她先签?”
“这个”漫展工作人员一脸为难。
施令窈迅速拉起口罩戴好,蜜茶的盖子都顾不上盖,就立刻塞到了助理的手里,明知对方看不见,却还是弯了弯唇,说:“没事,身体要紧,漫画册拿过来,可以先签。”
说完,她偏了偏身子,跟面前的其他读者们好言好语地商量,“这位读者身体不舒服,让她先签,可以吗?”
“可以可以。”
“当然可以。”
施令窈双手合十道了声谢,眼睁睁看着关寂舒跟白寅冲着给他们让出通道的读者们欠了欠身,而后伏身与她视线平齐。
距离陡然间拉近,她无可避免地呼吸一滞,头又往下埋了埋,说:“你好,想画什么呢?还有to签,想写什么?”
关寂舒面色煞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可那双漂亮的瞳眸里依旧满是笑意,低声对她说:“太太您可以随意发挥,至于to,单字一个‘舒’,‘舒服’的‘舒’,然后接您的签名就好。”
“哇!原来你就是舒!”小黎没忍住惊呼了一句。
施令窈颇为头痛地闭了闭眼,本想着快速签完就可以蒙混过关,没成想天不遂人愿,若是再继续无视下去,指不定会被有心之人解读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她压了压头顶的帽子,用空着的那只手隔着口罩掩在唇边,“舒?我知道你,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关寂舒的颊边终于有了点颜色,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太太好,我之前在国外读书,所以一直没机会参加您的签售活动,这是第一次,没想到身体有点吃不消,给您添麻烦了。”
施令窈摇摇头,表示可以理解。
毕竟身体素质再好的人,站上好几个小时都有可能腿软到坚持不下去,更何况是毫无经验的关寂舒,所以谈不上什么添不添麻烦。
四五本漫画册,签起来还是需要点时间。
施令窈还在跟关寂舒闲聊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候着的白寅,正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倏然间,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白寅欲言又止,“你是——”
施令窈一愣,心里咯噔一声。
她歪着脑袋,发觉白寅的目光停留在她握着马克笔的那只手上,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一时间变得璨耀无比。
瞬间,她将手背至身后,忽然想起段祈安曾提起过,婚戒定制完成到货的那一天,是白寅帮着去取的,验货自然也是他。
施令窈轻咬住下唇,眼神飘忽,像只受惊的兔子。
就在她打算放弃挣扎,准备卸掉武装的时候,段祈安突然出现,口吻严肃,扬声,“白寅,你手机是摆设吗?秦理找你,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白寅懵了,扫了眼干干净净,并无未接来电的手机,应:“啊?”
第38章 C38无条件配合。
四个人,不同的心境。
段祈安眸色黯黑,目光强势到极具穿透力。
白寅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最后终是抵不住,跟关寂舒打了声招呼才急匆匆过去。
反观关寂舒,注意力全放在施令窈的身上,理都没理旁边的人。
施令窈心如鹿撞,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的掌心里全都是冷汗,直愣愣地望着段祈安远去的背影,眼底全都是感激。
白寅一路跟着段祈安到了休息室,门一阖上,霎时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他环顾四周,在看到化妆台上摆放的物件时,猛然一怔,慢了几拍才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台上坐着的那个人,是你太太?”
对于
施令窈的工作,白寅只知道个大概。
二次元方面,他是半分都不了解,最多的就是听关寂舒的几个哥哥唠叨几句,说自己的妹妹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抱着iPad能在沙发上躺一天,不是看漫画,就是在商城购买周边。
所以在听到段祈安的太太在从事漫画相关的工作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段祈安这古板无趣的家伙,还挺招二次元小姑娘喜欢的。
闻言,段祈安循着白寅的视线望过去。
简陋的化妆台上,除了放着施令窈的手提包,其余全都是漫画册,说是待会儿要签好放到线上抽奖用的。
过片刻,他敛眸,身子往前倾,“你全当不知情就好。”
白寅经营餐厅,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客人,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转动眼珠,双手扒住椅子的扶手,仰着一张得意洋洋的脸,说:“这么神神秘秘,是怕关寂舒知道你老婆就是Yoti?”
话音将落未落,他起身踱步到段祈安的旁边坐下,用着探究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上逡巡一遍后,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你老婆干嘛这么害怕关寂舒啊?那小丫头片子,就是嘴巴厉害,坏心眼是一丁点都没有,你难道还不清楚?何必千辛万苦地帮着遮掩。”
段祈安顿了顿,这话不久前他刚说过。
过了足足三五秒钟,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窈窈有她自己的考量,作为她的先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配合她的所有。”
白寅抬眼一觑,轻咳了好几声。
这情形,哪有半点奉子成婚的样子,倒像是钟情已久,水到渠成,然后终成眷属,造就一段佳话的既视感。
与休息室内的安静不同,施令窈在关寂舒灼灼的注视下,终于签完了所有漫画册。
她将所有堆叠在一起,由小黎递到关寂舒的手里,没忍住多嘱咐了句,“场馆对面有家便利店,你可以让你的朋友过去帮你买袋清凉贴急救一下,先缓一缓,别着急食用生冷的东西。”
关寂舒已经缓过来稍许,怀里收获满满,笑得花枝乱颤,跟她道了声谢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直到那一步三回头的漂亮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施令窈长舒出一口气,不由自省起来。
今日所见到的关寂舒与她印象中的截然不同,谦逊、乖巧,言行举止都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让她不禁怀疑,那日在段祈安办公室所看到的是不是她的错觉,亦或是,她在得知对方与段祈安有那么一段往事后,便自然而然有了其他的偏见。
她往上扶了下眼镜,强行让自己重新进入到最佳的工作状态-
签售进行得有条不紊,很快便到了尾声。
施令窈抱着厚厚的一沓手写信,小心翼翼地收入到助理敞开的手提袋中。
她跟读者道完别,一偏过头,就看见段祈安挺立地斜倚在休息室那看似不太牢固的门框边。
快一米九的身高,身材高大匀称,还有那俊朗坚毅的脸庞,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有几个常在网络上冲浪的读者打量了好一会儿,扯着嘴角打趣,“Yoti老师,那位就是您的先生吧?比照片里看起来还要帅。”
沉默顷刻,施令窈抿了抿唇,一时之间被气笑了,段祈安的举动跟孔雀开屏有什么差别。
她觉得自己说话时的面相都变苦了,压低嗓音答:“对,是他。”
回到休息室,里面早就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自施令窈婚后,这是工作室里的人第一次聚这么齐,有人提议稍作休息后,晚上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坐了将近六个多小时,中间只短暂休息了十几分钟,施令窈早就累得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看着旁边的段祈安帮着收拾她带来的东西。
段祈安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转瞬变了语气,满是关怀,“这么累,聚会还去么?”
施令窈强打精神,跟他视线相接,反问了句,“我可以去吗?”
这话说得,让段祈安一时有些无法应对,看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实际上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权利。
这时,闻初刚好过来,打断了两个人之间这种忽然不尴不尬的氛围,问:“段先生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之前您和窈窈的婚礼,工作室有好几个姑娘抽不开身,这次是第一次见您,都想好好地认识一下您。”
“闻编辑太客气了,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就好,”段祈安一本正经,继续说,“窈窈忙碌了一天,我先带她去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下,至于稍晚点吃饭的事情,我理应替窈窈尽一下地主之谊,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差人去准备。”
乐得自在,闻初当然没意见。
施令窈良久不知作何反应,几分钟前,她确实有想过问段祈安要不要跟她一同去,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短暂停留了下,就被她迅速否决了。
按照她对工作室里其他伙伴的了解,晚上吃饭的地方一定是在常去的那条夜市街,不是高档的吃不起,而是大家更注重氛围。
那种雅致的地方,咀嚼时吧唧嘴都不敢用力,唯恐惊扰了其他用餐的人。
她印象里的段祈安,事事都循规蹈矩,用餐时细嚼慢咽,一直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改变的。
施令窈没注意到闻初的眼神,只听到对方说:“窈窈,你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之后活动还是少给你接一点。别傻站着了,快跟着你老公回去休息吧。”
她被扶着肩,推到了段祈安的面前。
距离最近的酒店,不到一百米,两个人过去时,郑嘉已经安排好房间。
施令窈没什么精力,直接回了卧室。
至于段祈安,虽说老段批了他一天的假,但他有不把当日工作积压到明日的习惯,在确认施令窈睡下后,就直接留在了客厅处理工作。
很快,日暮西沉,晚霞满天。
里间的洗手间传来水声,段祈安阖上电脑,看了眼郑嘉几分钟前发来的短讯息,起身进了卧室。
施令窈洗好出来,瞧见段祈安,说:“我睡醒看见闻初发来的微信,说是要去吃小龙虾,你——”
“我知道,”段祈安嘴快,“我跟她们联系过了,她们晚点就会过去,你呢?要不要再多休息会儿?”
施令窈被打断的话,是刚刚再三思量过后的结果。
她醒来时间不长,眼神愣愣,语气平和,“我的意思是,你干脆别去了。”
人潮拥挤,满处油烟,还是别劳烦段大少爷纡尊降贵跟着去品尝人间疾苦了。
段祈安听见后,蹙了下眉,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度,能听出里面夹杂着的不悦,“为什么不想我去?”
施令窈眼睫颤动不止,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反应有点跟不上段祈安的问题。
“那好,我让小唐送你过去。”
段祈安没再看她,往后退了几步,径自离开了卧室朝外走,走到玄关时忽然止步,没忍住叮嘱,“吃饭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距离,我让郑嘉在车上给你备了条薄毯,你多注意保暖。”
施令窈的大脑一旦恢复运转,便能很精准地揪住每一个重点。
荣京市吃小龙虾最好的去处,在五公里开外的阳西街,网络上非常有名气,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她刚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里,可听段祈安话里的
意思,显然不是。
施令窈打了个哈欠,眼圈泛红,急匆匆叫住准备离开的人,说:“吃饭的地方,是在哪里?”
“白寅最近新开的餐厅,小唐知道,他会按时送你过去。”段祈安没回头,继续抬手扣动门把手。
随着咔哒一声响,施令窈压住唇角,语带幽怨,“你着急走什么啊?”
搁到平时,听到她这般软哝细语,段祈安铁定会一点辙都没有,这会儿却只觉得烦心。
他滚了下喉头,再开口,毫不留情,“不想让我去,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用得着我的时候,让我速来,不需要我了,我不得识趣点赶紧走?”
施令窈听明白了,这是真生气了。
她快步过去,抱上他的胳膊,左右晃了晃,“我不是不想让你去,就是我以为是在阳西街那边吃饭,毕竟那里的小龙虾很出名嘛,但你也知道,阳西街治安一般,巷子窄到车都开不进去,我这不是怕委屈了你嘛。”
段祈安面色终于缓和了些,眉宇却还是紧紧皱着,声音依旧沉肃,“我也没那么娇生惯养,读书时白寅常跟我离校外出去附近的小吃街。”
施令窈秒懂。
旷课就旷课,还说什么离校外出,这么冠冕堂皇。
她又往前靠了靠,露出一抹天真的笑,“真的?你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再多讲一些给我听听。”
段祈安表情隐晦,不想轻易顺她的意,在心里默默叹气。
“你说话呀。”施令窈催促。
段祈安:“时间不早了,小唐应该已经在楼下候着了,你收拾一下快去吧。”
施令窈双眸弯了弯,看来还是没哄好。
她开始扮乖,冲他用起了甜言蜜语的攻势,“祈安哥,我们一起去吧?没你在,我吃什么都没味道,而且要去吃小龙虾欸,我不怎么会剥,我饿就等于宝宝饿,你忍心吗?”
段祈安眯起眼睛,目光霎时变得黯沉起来,“窈窈,我希望我们之间不止有宝宝,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见状,施令窈知晓自己又不小心踩到了雷点,赶紧举手投降,“懂懂懂,那到底去不去啊?”
“去。”
分秒不隔,快到怕她反悔。
第39章 C39闭眼,张嘴,回吻我。……
禧宴私厨。
车内的交谈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从酒店持续到了餐厅门口。
施令窈一惊一乍,仅靠路上的这么一点时间,就对段祈安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眨了下眼睛,笑得合不拢嘴,“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当初还替白寅背过黑锅呀,那后来呢?爸从学校回家后,有没有揍你呀?”
段祈安端坐着,拿开她披在身上的薄毯,规规矩矩地叠好后,又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件针织的小开衫,摊开在她的面前,等她主动伸手来穿。
他笼过来的目光十分柔和,盯了她几秒,哼出一声短暂的笑,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没有,白女士倒是想揍,但她没追上我,就观禾山庄你走丢的那个花园,我们两个绕着跑了快四五圈。”
施令窈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重,一张未施粉黛的素净小脸仰起,看着又乖顺又不失灵动。
她将堆在颈后的长发轻柔地拨弄出来,等着面前的人帮自己系好外衫的纽扣,才笑盈盈开口,“白寅也太缺德了,明明知道那天有家长会,还敢把你们班主任的假发掉包,你就不该帮他,被狠狠揍一顿他才会老实。”
段祈安低垂的眼眸抬起,不紧不慢下车,绕过车尾到她这边,帮着打开车门,对她说:“那我可能会少一个伴郎,今天更没机会来他这里蹭吃蹭喝了。”
两个人并肩朝里走,早早就有人在前台候着了。
施令窈五指灵活地钻入段祈安的手掌心,十指相扣,靠他更近了些,掐着软软的腔调,“听你话里的意思,白寅家风很严啊,那他怎么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一早预留好的包间到了。
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周围的光线恰如其分。
段祈安撩开手工缝制的短帘,揽上她的肩,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大概是憋坏了。”
闻言,施令窈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带了点打量的意思。
约莫过了十秒钟,她眉头微微一拧,措好词,柔声说:“你难道没憋坏吗?”
“什么?”
声音太小,段祈安没怎么听清,不得不多问了句。
施令窈抿抿唇,没应声。
今晚听了段祈安这么多的往事,她都有些恍惚了。
段祈安现如今的生活,太无趣了。
每天去公司从早忙到晚,应酬完回家,还要继续处理海外分部的工作。
有时候气氛正好,她的睡衣都已经在亲热时滑落到了肩头,这人随手丢在床头的手机却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
段祈安顾忌着她的感受,未去理会,可一旦进入尾声,她还在余韵中战栗不止,这家伙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则已经摸上了手机,接下来便是一通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
若是在这么多的理智中,寻求唯一的离经叛道,大概只有与她在酒店里的那次一夜情了。
施令窈两眼无神,再也佯装不下去,故意驻足在原地,扯住段祈安的衣摆,迫使着他也跟着停下来。
四目相接,她沉吟:“祈安哥,我只是觉得可惜,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有时候出去适当地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放松?”段祈安难免好奇。
施令窈木讷了好一会儿,无端又想起那天晚上,“去Pub喝喝酒呀,跟朋友玩玩德//州扑克之类的,都可以啊。”
思索再三,段祈安摇摇头,幽幽出声,“Pub还是少去比较好。”
那地方人多且杂乱,他只去了那么一次,就在阴差阳错中替别人挡了一枪。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预知,那还是彻底杜绝比较好。
“”施令窈失语了半刻,眼眸微阖,悟错了他话里的意思,“抱歉,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
她语气淡淡的,静默顷刻,脑中倏然间嗡的一声响。
看过那么多书,她知道男性一旦饮用过量的酒精,在床事方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力不从心,但那晚的段祈安显然非常有兴致,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
事后,她因为这个巨大的冲击,根本来不及去细想。
现在恰好有机会,施令窈终于察觉出了段祈安的反常,欲言又止起来,“你那天晚上”
段祈安拖动椅子,待她坐好后,借着居高临下的角度,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她面上的所有表情,霎时就猜到了她这未说完的话后半句是什么。
他拍拍她的肩,甫一坐下,启唇吐出的话就与从外边走廊转进包间内的嘈杂声重叠在了一起。
工作室里七八个人同时出现,使得悄静的氛围瞬间热闹了起来。
大家先是给段祈安打了声招呼,接而在看清周围的布局过后,又开始连连道起了谢。
闻初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这家新开的餐厅还在试营业阶段,网络上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没成想亲眼见到后,竟这般与众不同。
被一分为二的两个空间,一边是用餐的地方,另外一边主要用来娱乐。
除了所有人心心念念的小龙虾,还可同时提供火锅、烧烤,各式各样的料理,应有尽有。
来的路上还在讨论吃完饭后去哪里玩,现在也不用担心了,不仅能K歌,还能打电玩,就连桌球都有备,方才听服务生说再往里走,还有更多的娱乐设施供客人们消遣。
她张着的嘴,被凌蕴用食指抬着下巴合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赶忙去找施令窈。
凌蕴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段祈安,之前婚礼她有收到请柬,只不过时间临近,她突发急性肠胃炎没去成,还暗自懊悔了许久,就不该毫无节制地吃那么多冰饮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这次漫展,她原以为没机会跟阿窈的先生碰面,所以一落地荣京,她就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阿窈把人叫出来给她看看,没想到竟这么容易。
白天忙工作,她只短暂瞧了几眼,模样是俊,但冷冰冰的,一看就不会疼人。
然而这种想法,在几分钟前就被扭转了,凌蕴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一顿饭就被征服了。
她落座在施令窈的身侧,脑袋一偏,入眼的是施令窈神思游离的画面,只好连唤了好几声,“阿窈?阿窈?? ?”
施令窈猛地收回飘远的思绪,一双眼还是愣愣的,如同木偶般僵硬。
她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不久前她定是幻听了,段祈安居然居然说
——那晚我知道是你-
“今天谁都不许喝酒。”
“不喝完不尽兴啊。”
“喝喝喝,明天早上误机,可没人管你。”
“我给你们说,前几年我有一个朋友出去旅游,酒后艳遇,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别无中生友啊!”
被当众戳穿的人,是工作室里唯一一位男士,主要负责活动统筹,能力强,又机灵,才一直留到了现在。
闻言,他抓了抓头顶的短发,笑得难为情,“我只是随口说说,艳遇有风险,你们女孩子在外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尽量少饮酒,保不齐就会被什么十恶不煞的渣男盯上。”
凌蕴戴着手套剥小龙虾,觉得麻烦,直接扒了下来,两只手油汪汪的,依旧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着。
她手上动作短暂一停,瞥过去一眼,“Onenightsex,运气好了是喜事,运气不好就是黑历史。不过司宥,都没见你带老婆出来过,你该不会就是渣男吧?”
司宥脸色微变,神情看着有些紧张。
坐在他旁边的宁理里拿了根烤串,用筷子薅到瓷盘里,才慢吞吞说:“司宥可是老婆奴,他太太是室内设计师,工作比他还要忙,每天都早出晚归。”
“你怎么知道啊?”有人问。
宁理里继续说:“你什么记性,他就住我楼上,天天拉着我男朋友出去吃宵夜,吃完都会多带一份给他太太,腻歪死了。”
一时间,周围都是起哄声。
闻初悠哉看热闹,忽然扭头,隔着凌蕴望过去,施令窈双颊泛着淡粉,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盅里的小吊梨汤,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恰好,凌蕴起身走远,她挪过去坐着,对施令窈附耳低语,“你先生应该不是渣男吧?”
施令窈将唇抿成直线,余光里,段祈安已经帮她剥好了一小盘小龙虾。
刚刚她虽然一直一声不吭,但周围在聊些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脑子里太乱,理都理不清楚,才没去参与话题。
这会儿,闻初过来问,而她跟段祈安忽然结婚的来龙去脉,工作室里又只有闻初知道,对其他人都统一口径是相亲闪婚。
思考了好半天,她还是想不通段祈安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是她,又为何不推开她?还放任这种错误继续发生下去。
安静几秒,施令窈抚抚心口的位置,舒口气,从身后捏起包,冲闻初说:“我出去下。”
闻初视线上抬,心想是不是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有些冒昧,才使得她忽然反应这般古怪,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应:“嗷,好。”
施令窈出去的时候,段祈安刚好从洗手间出来,问过后,顺着闻初指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包间门口的走廊,邻靠着的一方池塘,是店里有名的特色打卡点之一。
这个季节,水面上大片的荷花争相绽放着,在专业人士的悉心呵护与打理下,美得目眩神迷。
施令窈静静地站了会儿,目光很快被不远处的白色船舫吸引了目光。
四周纱帘垂坠感极强,左右来回飘荡时,能隐约看见里面正高谈阔论的人影,听动静就觉得非常热闹。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迅速敛神,转过身,说:“白寅这地方蛮不错的,应该挺难预约的吧?”
段祈安探手出去,带着凉意的指尖从她的颊边滑动到耳后,理好散乱的长发,柔声回答她的问题,“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施令窈瘪瘪嘴,环视一圈,侧身与他面对面。
这小半晌的时间,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既然那晚他知道是她,而她也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两个人一拍即合,又何必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她仰起下巴,视野里,段祈安没看她,视线冲着她的身后,蓦然启唇,“是白寅。”
话音刚落,施令窈转身之际,头顶再次响起段祈安的声音。
他急匆匆补充,“还有关寂舒。”
她不由吸了口气。
下一秒,就在她欲要放弃挣扎,不再打算遮掩的时候,面前高大的身影突然朝她压来。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下,段祈安的大掌覆在她的颈后,用着命令又不失温柔的口吻安抚她,“闭眼,张嘴,回吻我。”
离了几米远的白寅右手刚刚抬起,招呼还没来得及打,赶忙用手捂上身旁怔愣不动的关寂舒的眼睛。
他歪歪脑袋,满脸问号,接收到的是段祈安边吻边兜头抛来的一记白眼。
第40章 C40入店门槛。
关寂舒的掌心覆上白寅的手背,还没扣上,就被一股蛮力带着转身,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开。
右脚迈下台阶,还没站稳,她就着急往身后瞧。
热吻已经结束,段祈安侧着头,右手捧着怀里女孩子的脸蛋,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女孩子一手搭在段祈安的腰侧,另一手垂落下来,时不时会扯上外衫柔软的衣摆,看着很是紧张。
关寂舒翘了下唇,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
白寅这才发现她没跟上,往后退了几步,很不高兴地哼了声,“别看了,亲都亲完了。”
“有病。”
关寂舒骂白寅,一向是张口就来。
看的时间久了,总能发现一些非常细微的东西。
她怔住两秒,又多留意了会儿,忙不迭出声,“那个女的”
白寅叹口气,睨过去一眼。
关寂舒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精彩纷呈,眉眼间的神态也是千变万化。
远远看去,包间门口的两个人还抱在一起。
他皱眉,随口道:“你可别瞎想啊,那就是他老婆。给段祈安两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出来乱玩,白阿姨知道了铁定会打断他的腿,而且我这里是正经餐厅。”
听完,关寂舒顿了下,霎时明白眼前的人竟能想歪到这种程度。
“你——”有病。
她只吐出一个音节,忽然懒得计较,边抬脚继续往下走,边没好气地娇声咕哝,“我只是觉得段祈安太太腰上系着的那条丝带有点眼熟,下午签售的时候,Yoti好像也有一条,花色还挺新颖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众品牌。”
白寅思绪放空两秒,微不可察地长舒了一口气。
很是欣慰地笑了笑,他阔步追上,说:“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去帮你问问。”
关寂舒脸上的笑容再度浮现,慢悠悠抬眼,“不然你现在就带我过去问问看?”
这一刻,白寅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的回答半分犹豫都没有,还假模假样地抬腕看了眼时间,故作轻松地说:“还是改天吧,你哥他们到了,可劲儿催呢,走了走了。”
闻言,关寂舒醍醐灌顶。
她脚步加快,嘴上碎碎念,“怎么?把我当豺狼虎豹?你们一群人都帮着他藏,我才更好奇。”
掰掰手指,语气冷漠又无情,“你们还真担心对了,等我见到她,我先是恶狠狠地抽她一巴掌,然后再抓着她的头发,问问她使了什么狐媚把戏”
距离不远的施令窈显然不知道关寂舒的这些可怕谋划。
她眨了下眼睛,满脸都是对于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的震惊,说话都变得温温吞吞,“走走了吗 ?”
段祈安回给她一声“嗯”,用指腹揩去她嘴角湿漉漉的涎渍。
蓦地,他隐约察觉到周边似乎有种带有敌意的古怪磁场,这种感觉他闻所未闻,却又压得他很不舒服,赶忙抬眼逡巡了一圈。
施令窈本想施力推开面前的人,然而环在腰间的手臂下一秒却忽然收紧。
一段静默过后,她才开口,“怎么了?”
“没事,”段祈安收回目光,摇摇头,问她,“进去吗?还是说想去四周转转看?”
荣京的夏天,纵使夜里微风阵阵,还是会让人觉得闷热到难以忍受。
施令窈伸手勾上段祈安的手臂,脸颊红通通,一时分辨不出来究竟是热的,还是臊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还滚烫的耳垂,声音小小的,“进去吧。”
包间内,早就玩嗨了。
好几个女孩子吃撑到行动都变得困难起来,整整齐齐地窝在娱乐区域的丝绒沙发上,看闻初和司宥打桌球。
舒缓的音乐声中,球与球碰撞在一起,清脆作响。
施令窈没怎么吃饱,回到餐桌前坐下,那盘剥好的小龙虾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表面的红油早已凝结,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没胃口。
她往旁边拨动,很是不舍地扫过去一眼,剥这么多一定特别废手。
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的托盘,精致漂亮,最中央摆放着的岩石浮雕碗中是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拌面。
施令窈看得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接过身旁段祈安递来的筷子,就要准备开动。
侍应生笑意盈盈地,“这是刚刚段先生特地吩咐的,里面的拉面也已经换成了您想要的方便面,您尝尝看。”
施令窈面露意外,微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段祈安。
她前两天确实因为嘴馋找莲姨要过方便面,但饮食一向健康惯了的段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最后只好作罢,拿了片吐司开始嚼嚼嚼。
按道理,这些根本不值得提的小事,是万不可能传到段祈安的耳朵里的。
段祈安猝不及防往她面前靠,将音量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说:“是我主动去找莲姨问的,毕竟工作日我从早到晚都在公司,没办法及时知道你的具体情况。”
“啊?”
她很想问问,那她昨天陪着白女士在花房修剪完花枝,回到浴室冲澡却忘带内衣内-裤,后来打电话请求莲姨帮忙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段祈安知她思维又开始活跃起来,脱口而出,“我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只是问了问莲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哦,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
施令窈小声嘀咕,一手握勺,一手执筷,大快朵颐起来-
夜已黑透。
工作室里的所有人几乎将娱乐区域的每一个设施都玩个遍,施令窈跟段祈安端坐在棋盘前,硬生生将围棋下成了五子棋。
段祈安习惯性走一步算五步,今晚却屡落下风。
他两指捏了捏鼻梁,黑色棋子落下又拿起,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眸光由暗转亮。
“你确定要放这里了?不能再变了!”
施令窈懒洋洋倚着,故意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段祈安能从她仿若随时能卷起狂风暴雨的眼底,看清她隐藏在内里的得意与暗喜,遂了她的愿,缓慢落子,口吻纵容,“嗯,不变了。”
似是怕他会反悔,施令窈动作很快,捏起一个白色棋子就放了下去,双手搁在身前,兴奋地轻拍了拍,“我又赢了。段祈安,围棋你厉害,但五子棋你可就不如我了。”
段祈安袖口高高挽起,优雅而有力的手腕微微抬起,就像是精细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他转了转腕表,微不可察弯唇,“是,甘拜下风,以后有空你多教教我。”
“没问题。”施令窈打了个响指。
在旁围观了小半晌的闻初摇了摇头,不由在心里感慨段祈安是住在海边吧,放的水都快赶得上广袤无垠的太平洋了。
就拿最后这盘来说,段祈安若是没悔棋,哪儿还能轮得到施令窈。
闻初没打算戳穿,看来这误打误撞的姻缘也没想象中那般可怕。
很快,简单用过一餐的几个人玩累了,从娱乐区域挪动到用餐区,在桌上开始找东西吃。
段祈安揉了揉施令窈的发顶,听见动静后起身,说:“想吃什么,可以重新点单。餐厅里有不少创意菜味道都很不错,你们可以试试看。”
话音将落未落,门从外边叩响。
靠门边坐着的凌蕴应了一声,便见两三个侍应生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稳当放下后,未留只字片语就又迅速退出了包间。
围坐在桌前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后自顾自地认为或许都是段祈安提前安排好的。
不多久,侍应生去而复返,在人群中环视一圈,而后踱步到了施令窈的面前,微伏下身,说:“您好,这是我们餐厅特地为孕妈准备的营养餐,您要是觉得不合胃口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们,可以帮您撤掉换其他的。”
施令窈表情愣愣的,有点莫名其妙。
那碗小龙虾拌面她吃得干干净净,哪儿还吃得下其他的。
她瞥了眼段祈安,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好点头示意侍应生放下。
就在众人起哄两口子恩爱的时候,段祈安悄然出了包间。
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边走,止步在接待台前,问:“麻烦帮我查一下刚刚送到2011的那几道菜是谁点的单。”
餐厅接待员认识段祈安,没敢多耽搁,埋头就是一通熟练操作。
末了,说:“回段先生,是清廊坊的一位客人点的。”
“名字。”段祈安面无表情。
他知道清廊坊就是靠2011最近的那只白色船舫,几个小时前忽然感知到的诡异敌意就来自于那里。
接待员再度开口,“名字是谢司臣。”
段祈安一早就猜到了,之所以非要来接待台查,主要还是怕自己判断有误,毕竟白寅人还在餐厅里没走。
他哼出一声笑,沉声吩咐,“将我放在这里的那瓶酒送去清廊坊,就说——是聚丰集团总裁段祈安的回礼。”
说完,虚眯了下眼,目光依旧难掩锐利,深不见底。
重回到包间门口,段祈安轻轻掀眼,视线停留在已驶到岸边的白色船舫,右手探入口袋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待那头接听,语气平淡,“我记得这家餐厅我有投资。”
白寅刚喝到兴头上,闻言一惊,“是是是啊,怎么了?”
“那我应该有话语权。”段祈安继续说。
白寅一头雾水,脊背发凉,“当然有,段总有何指示?”
段祈安眉峰微微一挑,“你这餐厅都没有入店门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