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康平的丧事办得低调却处处到位,几乎整个京圈的权贵都出席悼念。
在外人看来,江砚舟作为江家长子,不仅在老江董重病之时,以顶梁柱的姿态扛起重担,接手集团之后,股价到达十几年来的高点,是资深业界人士都得刮目相看的行业新贵。
“他当初欺骗你身份,有点恶趣味,但你也甩了他,两人算是扯平了。”赵宛掰着指头分析,“他个人实力毋庸置疑,在上任稳住集团之后,第一时间就来下聘,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你看,他给他父亲办的丧事,多低调,多稳重,要是换成别的不靠谱的二世祖,守不守得住这江山都难说。”
苏念柠发现,江砚舟在外的风评,与他本人大相径庭。
他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毫无破绽,若不是她亲眼目睹,她也会被迷惑过去。
没办法将看到的真相和担忧说给赵宛听,苏念柠只是望天,时不时叹气。
“你是不是在担忧江砚舟?”赵宛语出惊人。
“嗯?”
“我看你跟我聊天都魂不守舍的。”赵宛撑着下巴分析,“不过按照常理,他家里出了事,你可以过去看看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他支持,你们的感情会更持久哦!”
“……”苏念柠默默撇开视线。
按照江砚舟对江康平的恨,现在这个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最得意的时候,真不好说。
她这几天,不断回想起江砚舟告诉她江康平去世时的神情,细细想来,那些很难形容的情绪,是茫然,是滔天的恨意突然之间找不到落脚点。
赵宛回鸣海后,苏念柠觉得烦闷,开车出去兜风。
市区交通堵塞,她选了一条郊外的路,目的地定在郊外的景观山,要是幸运,还能看见落日。
快速路,车辆很少,苏念柠车速保持在80左右,驰骋的快感稍稍让她觉得放松。
朝左后视镜瞥一眼,见跟在后方的车突然朝左变道加速,判断它想超车,她习惯性将车速降了一点,以防一些急性子刀片超车蹭到她的车。
那辆车加速很猛,一溜烟从她左侧超过去,却突然打急转弯,旋转180度调转车头,猛然朝她冲了过来!
苏念柠想要变道躲开,却已来不及——
一声碰撞的巨响,安全气囊猛然炸开,把苏念柠砸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苏念柠短暂眩晕之后,听觉慢慢恢复,听见有砸玻璃的声音。
她挣扎着眼皮努力想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将手从碎玻璃窗伸进来,把门打开,紧接着,口鼻被什么捂住,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柠嗅到一股股铁锈的味道,她似乎是在坐着,但四肢被紧紧束缚,粗糙的绳子暴力将她缠住,火辣辣地疼。
“你醒了?”一个很陌生的男音传来。
苏念柠原本还想装睡,探听更多,却被对方察觉,她只能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毛坯状的房间,四处通风,角落里堆着看不出用途的大块锈铁,以及,眼前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的手臂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被利刃割破,血痕已经干了,他也没有处理伤口,就这么放着。
绑架?
第一时间跳出来这个念头。
他手臂上的血迹,估计是砸碎玻璃之后,把手伸进来开门的时候被车窗碎玻璃划破的。
“你……”苏念柠出声,嗓子异常干哑。
年轻男人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你是苏念柠?”
有名有姓,就是冲她来的。苏念柠没回答。
“别以为不吱声,我就奈何不了你。”男人左右张望,从角落里捞起一条生锈的铁棍,扬武扬威地往地上敲了敲,“我不会像江砚舟那样怜香惜玉,你不回答,就来一棍,打得皮开肉绽,我真迫不及待看到江砚舟看到你满身伤时的表情。”
江砚舟!
苏念柠骤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江砚舟来的!
“我是苏念柠。”苏念柠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方既能跟踪她,一定是掌握了基本信息,“你是谁?”
“是我在问你,哪里有你问话的资格?”男人捏起苏念柠的下巴,眯起眼睛将她细细打量,“果然长着一张好脸,难怪江砚舟这畜生念念不忘,不过再漂亮也不过一张脸,乡下来的狗东西就是没见过好的,漂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追吗?”
苏念柠被他的指
骨捏得生疼,脑子却在疯狂转。
根据这个人目测的长相、年龄,以及说话的信息,那么恨江砚舟,还瞧不起他的来历,她猛然想到一个人。
“你是……江砚舟的弟弟?”
“谁是他弟弟?!”江季源被这句话激怒了,破口大骂,“他这个杂/种不配!”
恼怒,就是承认。
知道了身份,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
苏念柠忍着全身上下的痛:“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江季源挑眉,“他逼疯了我妈,抢了我的家产,我当然是要他把抢走的东西都吐出来!”
“你的凭借是什么?”苏念柠面露困惑,“我吗?”
制造车祸把她的车逼停,把她迷晕绑到这烂尾楼里,大张旗鼓作奸犯科,拿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牌当王牌,竟然妄想江砚舟能将家产拱手相让?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想起江砚舟对他这弟弟的评价——无药可救的废物。
果然是废物,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怪不得那么庞大的家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入江砚舟手里。
他人蠢就算了,还让她遭这么大的罪!
“这要看你在他心里几斤几两了。”江季源居然还有一点挑拨离间的手段,“他给我多少,就证明你在他心里值多少。”
电光火石之间,苏念柠似乎相通了什么。
由于太过于匪夷所思,她的思维短暂滞停了一会儿,随即,她落寞地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江季源皱眉。
“你什么也拿不到的。”苏念柠神态空洞,“他什么也不会给你。”
“少给我演!”江季源有一点被苏念柠的神态影响,咬着牙坚定道,“他为了娶你,给你家那么大的让利,他不可能不在意你的安危,他要是迟一个钟不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我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
股权转让协议?
这么说,江砚舟已经收到了她被绑架的消息。
“你知道当初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吗?”苏念柠有点恼怒地看着这个傻子。
“谁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江季源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他再不给我发来签字照片,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我大发慈悲让你自己选,第一刀你想划在哪里?”
“你直接划我脖子算了!”苏念柠骂起来,“我们当初分开,是我甩的他,他恨死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我给你转让股份,他在借刀杀人,你看不出来吗!”
江季源被骂得懵住,马上狠狠瞪过来:“少骗我!别他妈给我演戏!”
“我的命捏在你手里,我哪里有余地跟你演戏,我只是不想死得这么滑稽!”苏念柠气得脸色都红,“而你呢,你手上背了一条人命,江砚舟有充足的理由把你送进监狱,你进监狱会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你能猜得到吧?只会生不如死!他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一下子解决两个人,好狠的一步棋!”
“你他妈别胡说!”江季源似乎有点信了,肉眼可见慌了起来,“你再说,我现在就给你一刀!”
“他这个人做事有多绝,不用我告诉你吧?”要不是怕彻底把他激怒,苏念柠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你觉得一个把继母逼疯到精神病院,盼着父亲快点死,一丁点好处都不给你留的人,会是一个可笑的恋爱脑吗?为了我把股份给你?他巴不得你快点动手!”
“别再说了!”江季源气得把手上的铁棍一把砸在墙上,可怕的撞击声令人心颤,铁棍咕噜噜滚动,到苏念柠脚边。
希望破灭让江季源陷入狂躁状态。
“我不想死。”苏念柠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别动我,我可以让我父母给你一笔钱,你不用沾人血,也能用这笔钱活得逍遥自在。”
“我要一个亿!”江季源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双目通红,“你爸妈要给我一个亿!还要想办法把我送出国!江砚舟已经知道了,恐怕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抓我的路上,要快!”
“可以,我值一个亿。”苏念柠坚定地看着他,试图让自己坚定的眼神让他冷静下来,“你把手机给我,我联系我爸妈。”
江季源在裤兜里翻手机,动作突然停顿下来,恼羞成怒抬头:“你骗我!”
“我怎么就骗你?”苏念柠无语。
“差点就被你骗到了手机。”江季源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刀尖朝苏念柠怼过来。
苏念柠注视着闪着寒光的刀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想好了,你一刀划下来,别说一个亿,你什么都不会有。”
“我……”
江季源怒目圆睁,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黑色的重物猛然朝他身上砸过来,砸掉了他手上的刀,紧接着,苏念柠的余光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江季源身上扑去。
“找死!”
江砚舟的声音如雷霆震怒,一拳朝江季源的人中挥去。
第42章 【VIP】42我们还有无……
警笛声在郊外的一座烂尾楼边呼响。
几名警察一拥而上,把打红了眼的江砚舟拉开,然后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江季源。
江季源的脸被揍得睁不开眼,他吐出一口血水,瞪向苏念柠的方向:“狗娘养的……你他妈骗老子玩儿……”
苏念柠惊魂未定地看着骤然变化的一切。
江砚舟半跪在她面前,用剪刀给她剪开身上的粗绳,眼尾红得快要滴血。
“对不起,柠柠。”江砚舟声音嘶哑,难以维持一贯的沉稳,心疼地看着她手臂上被绳子摩擦的伤痕,“我以后绝对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苏念柠全身没动,眼睛涌起一股热意:“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怎么会不来?”江砚舟眼睛里闪过狠厉,“要是江季源真敢下手,他今天也别想活!”
正在收拾现场的刑警瞥过来一眼,咳了一声,提醒他官方在场,注意发言。
“就差一点点。”苏念柠回想起那个对着她的尖刀,依旧不寒而栗,“就差一点点,他手上的刀就扎在我身上了。”
江砚舟猛然将苏念柠抱在怀中,呼吸沉重胸膛剧烈起伏,心脏跳得极其紊乱,是后怕的余震。
苏念柠第一次见到这么慌乱狼狈的江砚舟。
发丝凌乱,衬衫起褶,大汗淋漓。
“别怕。”他沉着声音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苏念柠泪意上涌,沉重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下,是沉默的自责。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以为江季源的刀会扎在她的身上,真的以为这是江砚舟做的一个局。
她对他的信任,比任何东西都脆弱。在她对他下了判刑的时候,他正拼命地赶来救她。
*
绑架事件之后,苏念柠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主要为了释放还藏在心里的恐惧。
父母担心她的安全,不让她随便出门,万不得已出去,也要派两个保镖跟着。
江砚舟经常来苏家拜访,但也不带她出门,只在别墅内陪她,看电影,用手柄玩游戏,在景观池塘放养几条鱼,然后一人一根杆子,坐在躺椅上钓。
钓着钓着,她会无聊地打起瞌睡,再醒来时,已经被江砚舟抱回房间的床上。
这次醒来,她看见江砚舟在窗边一个人下围棋,手里执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像在发呆。
“砚舟?”苏念柠起身。
江砚舟惊醒,手中的白子掉落,他没有去捡,而是快步走到床边:“醒了?要喝水吗?”
苏念柠点点头。
起身去倒水,江砚舟将水递到她手边,苏念柠接过,抱着杯子一点一点地喝。
“怎么头发里有汗?”江砚舟刚想什么去摸她额头,不知想到什么,手僵在空中收了回去。
苏念柠注意到他的动作。
自那件事之后,江砚舟对她处处小心,收起了反复无常的性格,没有她的同意,他不敢冒
犯她。
“有觉得不舒服吗?”江砚舟问。
苏念柠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探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累,午后睡觉很容易这样。”
“我去找温度枪。”江砚舟要起身。
苏念柠拉住他:“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在家里呆久了,你带我出去走走?”
“你……”江砚舟欲言又止。
“我不怕。”苏念柠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出门,但我有个前提,我不要那两个保镖跟着。”
江砚舟的思虑没超过一秒,他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两人去车库取车,管家发现了他们要出门,忙招呼两个保镖跟上,被苏念柠叫住,管家一脸为难。
“没关系,有我担着。”江砚舟说。
管家这才松口气。在他看来,江砚舟就是未来姑爷,他的话还是管用的,足够他去交差。
车子开出小区。
苏念柠将副驾的窗全打开,兴奋得像刚飞出笼子的小鸟。
“想去哪儿?”江砚舟也微笑,问她。
苏念柠盯着天边被西落的太阳照得金黄的云彩:“不知道,但出来就很开心。”
这天漫无目的,车在路上开了很久,在湖边偶遇绚烂的日落,两人停车,肩靠着肩坐在铺上垫子的草地上看,直到余晖黯淡得看不清手掌上的纹路。
*
圣诞节这天,杭宁在半夜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苏念柠不知怎的就醒了,推开窗户看,几粒雪粒子飘了进来。
她穿上羽绒服,去楼顶上看,看着看着,就想偷溜出门。
她没惊动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连车都没开,徒步走出小区。
圣诞节的原因,路上竟还热闹,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想去哪儿。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目的地,只让司机载她去最近的商圈。
在商圈附近下车,圣诞的气息更浓,广场上立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漂亮的彩灯。
苏念柠推开一间清吧的门。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相邻的位置上坐着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两人背朝着苏念柠,女生靠在男生怀里,在看男生送给她的礼物,嬉嬉笑笑,很快乐。
苏念柠静静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与江砚舟的微信聊天框。
[你睡了吗?]
她发去消息。
消息显示凌晨一点多,她没太指望能收到江砚舟的回复。
他这两天都在国外出差。
没想到电话立马打了回来。
“没睡,怎么了?”江砚舟的声音温柔,“你是失眠了吗?”
苏念柠想了想,抬手拍了窗外飘雪的夜景,发给他。
“没有,我在外面。”
“怎么在外面?”江砚舟的声音严肃了一些,“跟谁一起出来?”
“我一个人。”苏念柠有点开心地勾勾嘴唇,“下雪了,街道很漂亮。”
“很晚了,快回家。”江砚舟叮嘱。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苏念柠左顾而言他。
“忙完了,明天就能回去。”
“江砚舟。”苏念柠认真叫住他的名字,“你来找我吧。”
“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问前因后果,那边一口答应下来。
苏念柠朝窗外看去:“在天亮之前过来。”
“好,我一定会到,你把地址给我。”
“明天会有日出吗?”苏念柠看着窗外乌黑的天空担忧。
“那我就带你去能看日出的地方。”江砚舟说。
“好啊。”苏念柠扬起笑容,“看完日出,我们就去结婚。”
苏念柠听见电话那头,江砚舟猛然一滞的呼吸声。
她抢在对方开口前掐断电话。
那头打来,她挂掉,挂掉,挂掉。
那么多想问的话,等见面的时候再问吧。
毕竟,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正文完
第43章 【番外】【VIP】43……
苏念柠和江砚舟结婚后,发生了两件让京沪圈都震惊的大事。
第一件,江砚舟将自己所持的全部股份给了苏念柠,让苏念柠一跃成为整个江盛集团的最大股东,苏念柠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分红到账,躺赢挤进全国富豪榜。
第二件,两人的女儿在婚后第三年出生,取名楚沁,随母亲姓苏。有圈内人曾半开玩笑地问,两人未来是否计划要二胎。江砚舟回答,生育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沁沁将是两人唯一的孩子。
两件事,彻底改变江盛集团的结构,江家打拼了几代的基业彻底改姓。
圈内人对此议论纷纷,被媒体知道后,炒作成一段空前绝后的爱情佳话。古往今来,只听说过最极致的宠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没听过爱到将整个江山拱手相让。
无数疑惑、艳羡、赞叹的言论在网络甚嚣尘上。
这件事在网上沸腾了一天,很快被江砚舟给压了下去。
过多的关注从来不是好事,平静的生活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苏念柠倒没太关注网上的言论,每天操心孩子的事就够她忙的。
尽管有保姆、月嫂替她分担压力,江砚舟每天准时六点到家接下育儿任务,但身为母亲,做不了甩手掌柜。
好在小楚沁性格文静,很少突然吵闹,醒来时大多都笑呵呵的。
等小楚沁再长大一点,喜欢拿着画笔涂鸦,表现出了对绘画的喜爱,苏念柠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培养她绘画的天赋。
时光在平静温馨的生活下仿佛按了加速键,苏念柠看镜中的脸,感觉跟以前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感觉大不相同。
有一件事一直想做,但长年累月下来,又渐渐忘了是什么事。
那种怅然的感觉每天都被小楚沁分散注意力,苏念柠非常乐意、积极地参与到她的成长当中,不会缺席她任何一次需要家长的活动。
小楚沁在五岁时画了一幅画,两只大猫和一只小猫,小猫被两个大猫围在中间,睡得四仰八叉,尾巴快乐地晃动,四只小爪爪惬意地摊开,嘴巴张着像是在笑,露出小尖牙齿,快乐跃然纸上,两只大猫向着它侧卧,长长的尾巴在身侧翘起,在小猫头顶弯成爱心形状,取名:幸福一家。
小孩的笔触最能体现她最真实的状态,不是在爱里浸泡徜徉的小孩,画不出这样蕴含着浓浓爱意和满足的画来。
这幅画被她的老师送去了市里举办的少儿绘画比赛参赛,获得了唯一的一个特等奖。
颁奖在少年宫的一个礼堂举行,举办方邀约了所有获奖小朋友和家长前往参加。
苏念柠自然要去。
这场比赛非常小,苏念柠没打算告诉江砚舟,倒是小楚沁非常开心,去跟爸爸要礼物,江砚舟才知道这件事,二话不说推了下午的饭局。
两大一小来到少年宫礼堂门口。
少年宫已有些年头,人气不旺,礼堂规格也小,能够看出主办方在倾尽所能地用物料渲染颁奖氛围。
小楚沁很高兴,走起来蹦蹦跳跳、昂首挺胸,她才不会注意到什么场地和布置,只知道自己今天要领奖,她拿到的是全场最厉害的奖。
通往颁奖现场的走廊上摆着所有参赛作品,在瞩目的位置展览的正是小楚沁的那幅《幸福一家》。
特等奖一名,一等奖十名,二等奖二十名,三等奖三十名,优秀奖若干名。这么设置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增加获奖名额,提高小朋友的参与感。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到场的人员不少,不少人逛着画展,《幸福一家》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防止踩踏事故,苏念柠三人没有去看画展,而是直接进入了颁奖现场,找了个前排位置坐下。
颁奖典礼在十几分钟后,受邀前来的家长和小孩均找到位置坐好,主持人拿着话筒把控全场。
激动人心的颁奖仪式开始,先从优秀奖开始,呼啦啦上去了一堆小朋友,每个人都得到一张奖状。
然后是第三名,第二名。
上去领奖的小朋友人数越来越少,小楚沁从最开始的欢欣雀跃,变成紧张焦虑,小手忍不住揪着裙子,漂亮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安。
“妈妈,我有点害怕。”小家伙的声音有点发抖。
“沁沁怕什么?”苏念柠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次看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平时的小傲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嗯……”小楚沁忸怩着小身板,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来,爸爸抱抱。”江砚舟伸手抱起坐在两人中间的小楚沁,然后换了个位置,坐在小楚沁的位置上,与苏念柠挨着。
爸爸的怀抱温暖有力,小楚沁靠着,瞬间就不害怕了。
“待会儿爸爸妈妈陪沁沁一起上台。”江砚舟哄着。
“真的吗?”孩童的声音像未雕琢的钻石。
“当然啦。”苏念柠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很快,主持人宣布第一名的获奖者,这一次邀请的是获奖小朋友和家长一起上台领奖。
或许是第一名获奖人数不多,也或许是为了给特等奖做个铺垫,让获得特等奖的小朋友有家长陪同显得不那么特殊。
有时候,特别对待对于小朋友来说不是好事。苏念柠感受到了主办方的用意,并默默点了个赞。
主持人宣布特等奖。
小楚沁一扫刚才的害怕模样,一骨碌从江砚舟的腿上跳了下来,一只小手牵着一个大人,雄赳赳地往舞台上走去。
全场目光都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场上没几个人认识江砚舟和苏念柠,只觉得两人身着贵气,模样优异吸睛,小朋友玲珑可爱,一看就身份不凡。
对于特等奖,主持人给到的注意力自然更多,在简单采访了小朋友之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大人身上。
“我们注意到,小楚沁的画是《幸福一家》,今天看到小楚沁的父母,更加能够直观感受到她为什么能画出这样温馨有爱的一幅画,我们两位家长有没有兴趣玩一个互动小游戏?”
这个互动游戏,主办方一开始就跟苏念柠打过招呼,加上前面主持人也抽取了几个获奖家庭来玩游戏,所以这个请求并不突兀。
“当然。”苏念柠答应下来。
玩的是快问快答游戏,主持人随机问,被问到的人需要在两秒内作出回答,另一个判断是否回答正确。
无非是对方喜欢什么颜色、水果等,不出格,但又足够调动现场情绪。
主持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一个她以为我不知道的秘密!”然后将话筒提给江砚舟。
江砚舟这回的反应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让全场的气氛都高涨起来。
这个问题非常狡猾,一旦回答得不好,容易引发一起重大家庭事故。
江砚舟缓缓弯起一个微笑:“花洒并没有坏。”
全场满头问号,而苏念柠也是一愣。
江砚舟说的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连当事人的她,也要慢慢回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我们看小楚沁妈妈的反应,这件事她好像确实不知道哈。”主持人附和着说,“所以这题,小楚沁友爸爸回答正确!”
活动结束,两大一小回到家。
吃了晚饭,给小楚沁洗完澡,让江砚舟去给她讲睡前故事,苏念柠开了一瓶红酒,坐在窗前慢慢品。
不到二十分钟,江砚舟从小楚沁的房间里出来,看到苏念柠在喝酒,走过来。
“今晚怎么突然想喝酒了?”他问。
“我有话要跟你说。”苏念柠将新倒的一杯红酒推到他跟前。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提醒了她,也擦亮了她一直埋在心底的心事。
她确实需要一个对他坦诚布公的机会,就在今夜。
江砚舟盘腿坐在垫子上,好整以暇望着她,仿佛她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他需要认真对待。
苏念柠酝酿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反而被他认真的眼睛盯得有些好笑,她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才说:“砚舟,在发生江季源那件事之前,我对你的怀疑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不起。”
“我知道。”江砚舟却是很淡定的反应,他特意等了一会儿,发现苏念柠没再继续,迟疑问出,“就这?”
“就这?”苏念柠比他还要错愕,“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江砚舟自己分析,“一开始,我从未说明自己是谁,你对我产生质疑不是很正常吗?后来,我又出现,我不想隐瞒我对江家做的事情,是不想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然后胡思乱想,但事情终究不仁慈,你有顾虑也正常,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让你那么快相信我。”
苏念柠哑然。
他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倾尽所能地给她安全感,不管是态度、金钱、女儿的姓,江盛集团未来所属,他把他所有能给的全给了她。
热意涌上眼眶,苏念柠想哭。
江砚舟在她的眼泪流出来之前将她抱住。
两个人长久没说话,但是今晚的月光却仿佛倾听到了满溢的幸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