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城,医大一院骨科病房
郑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父亲,被拒绝,不吃浪费,他自己啃。“咔嚓咔嚓”咬苹果的动静惹来父亲不耐烦的瞪视,乖觉的郑家大儿子立即把苹果扔了。
尾椎骨裂采取保守治疗,郑晨光的腰部垫了个枕头,让尾椎悬空,避免接触床面。年龄大了,钙质流失,骨伤恢复慢,躺了一周,裂纹处还隐隐作痛,那痛如附骨之疽,由骨入心。
郑晨光莫名的心神不宁,“戴豫年后去了机器制造总厂几次?”
“很多次,初三去了白青山家拜年,搬了几箱子他父亲书房的杂物回去,初四,去他父亲的秘书陈金华家拜年,之后又去找了厂里的库管,上个月资产清算小组被工人堵门就是他在背后鼓动的,最后一次去是九天前,又去找了陈金华。”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郑鑫,咱们当初该把陈金华夫妻一起收拾了。”
“当初不是怕死人太多,引起怀疑吗?”
“搞点意外不难。还有一处疏漏,我们为了造自杀假象,没对书房动手,戴豫回机器制造总厂这么频繁,肯定是在那几箱东西里发现了线索。”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老戴把东西藏哪了,搜了未必会搜到,耽误时间被人发现得不偿失。再说那玩应又不重要。”
郑晨光摇了摇头,淡淡道:“东西重不重要,得看什么人查。咱们太循规蹈矩,才会让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钻了空子。”
郑鑫想到被偷家,咬牙切齿道:“谁能想到有人会诱惑小偷去偷东西?这个戴豫以前也不这样啊?太坏了!咱们现在这么被动,就是因为被偷家。”
“不是戴豫。”
“除了他,还能是谁?老孙虽然权力大,他顾虑多,干不出那种事。”
“戴豫顾虑也多,是他女儿做的。”
郑鑫猛摇头,“你孙子四岁时,连屁股上的屎都擦不干净,爸,你魔怔了?那小丫头聪明归聪明,我不信她有做局的能力。”
“她未必能擦干净屁股上的屎,我不是说她有做局的能力,我是想强调她有胡来的能力。”
回想跟那个小姑娘的第一次见面,以及事后打过的几次交道,老郑还是想用邪门来形容她。
诡异的记忆力,诡异的五感,还有诡异的运气。看似在胡闹,却每次都能闹出结果。
踩香蕉皮的人多了,踩一下就把自己踩进医院的可不多,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那丫头运气好。
郑晨光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他很迷信,不信出马仙,去港城出差,总会抽出时间跟那边的风水大师见一面。那地方的人研究易学十分到位,仕途中遇到的几次风波,都是易学大师帮忙摆平的。
正月去港城,卦象十分不理想——亢龙有悔。
盛极必衰之象。
郑晨光闭了闭眼,“你当我们做的事情别人没怀疑吗?我们又不是每个环节都做到事无巨细,为什么只有戴守业敢想办法抗衡?
因为我们的运势在上升期,己方势大,对方自然被压制,有人故意视而不见,有人选择折服,戴守业的死是我们运势的制高点。多年顺风顺水,连我都开始骄傲自满,妄自尊大,更别说你们兄弟几个。郑鑫,运势不是一成不变的。”
不等儿子应和,郑晨光继续补充,“有的人天生命格奇特,能背负一地之运,比如戴家小丫头。”
郑鑫还是没瞧得上逗逗,“爸,你越说越玄乎。”
“谭城是旧都,有龙脉,那小丫头到处跟人说她是一条龙。她潜龙在渊时,谭城龙脉不显,如今她见龙在天,谭城的整体运势也在上升。”总看大师,老郑快成半个大师。
“那完了,正良乡有老二的产业。”郑鑫摊手。
“你说什么?啊……”郑晨光气得要坐起来,碰到伤处,疼得又缩了回去,他转头怒瞪大儿子,气得七窍生烟,“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在外面瞎搞也不跟我说,他在正良干什么?人是他杀的?”
“那倒没哟。正良有镁矿,趁着政府没管制,他参股了一个民营矿场。爸,搞有色金属比挖煤有前途多了,利润高,老二挣了不少。”
“你也跟着投了?”
郑鑫吞吞吐吐,顶不住父亲冰冷的目光还是点了头,“我占股只是他的零头,用我媳妇名义投的。”
郑晨光不是好糊弄的,“听你的意思,他在那边干坏事了?”
“呃……你也知道采矿肯定污染环境,有人闹事被收拾了,没死,残疾了。矿场还死了两个矿工。民营矿企也是法人企业,算不到老二头上,您别担心。”
老郑气笑了,“我现在怀疑老孙把戴豫弄到正良乡是故意的。”
“其实去哪都一样,咱省的私人矿企老二多多少少都参了股,跟我一样,都是用老二媳妇的身份投的,跟咱家没关系。”
郑晨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挂羊头卖狗肉有用吗?你们耍点小聪明就想蒙混过关了?郑淼是水命,水土相克,我嘱咐他多少遍,离矿业远一点。那臭小子从小就叛逆,越不让干什么就偏干什么。完蛋玩应,咱家要是倒台就是他拖累的!”
“爸,不至于,您小题大做了。”郑鑫赶紧安抚。
“把你那个不常用的大哥大给我。”老郑朝大儿子伸手。
郑鑫猜出父亲的意图,急了,“爸,你要对戴家动手?连我都听说了,小丫头在车上让人录音,说她戴家出事就是咱们干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你懂个屁,趁着咱们运势还在,早点动手,晚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谭城人口密集,找不到好机会,乡下人少,正好方便行事。我原本打算在人更少的西部山区把人弄死,正良那地方也凑合。
把他们父女俩做掉 ,戴家就彻底完了,老孙马上就要退了,等把最后一笔钱转出去,咱们最大的把柄就没有了,其他都是小事。”
郑晨光眼神不容置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斩草一定要除根。”
一个人起势很快的,他怕他再不动手,势头被飞上天的那条龙彻底压住,多年心血将毁于一旦。
老大郑鑫是三个儿子里最听话的,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了大哥大。
老郑没有直接打给想找的人,他也没有那人的联系方式,都靠中间人联系。
这次正良的灭门案他在医院也有所耳闻,听说是用刀捅的人。擅长用刀的人他正好也认识一个,让他模仿正良杀人凶手的手法,这次不用做得那么利落。
人还得快点到位,有那小丫头掺和,破案速度不会慢,来晚了,就没法把父女俩的死算到灭门案上。
正良乡
省厅的钟迅已经完成现场复检,召集大家开会。
正良乡派出所统共15个人,还是因为这两年纠纷多,给多添了两个人手,出了这么大的恶性凶杀案,靠所里当然兜不住,钢城市局刑侦大队几乎全员到场,立了军令状,不破案坚决不回城。
所里没那么大会议室,好多人都站着听。
钟迅的复检并没有新发现,不过他从血迹和足印理顺了凶手的动线。
开春土地松软,容易发现足迹。凶手从玉器店后山梁摸下来,撬开了荆家后门。
不怕被查脚印,足迹显示他穿了一双四十一号解放鞋。穿这种鞋,这么大的脚码,大街上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凶手走路也没有重心偏差问题,足迹给不出太多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凶手闯入室内后,先上到三楼,杀掉荆家那对老夫妻,奸/杀了荆兰兰,再下到二楼,闷死双胞胎,最后才凶残地杀掉荆琴琴和邵强。
不是大家以为的先杀二楼的人,再杀上三楼。
钟迅眉头紧锁,“同志们,碰上硬茬了,这个凶手反侦察经验丰富,现场没有找到有效指纹,也没在荆兰兰床上找到可疑毛发,体内没发现精/液。
既然两个老的先死,他杀人技术变强的推理就不成立。杀害邵强突然改变方式,要么真是受到刺激,失去理性,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
会议室立即议论开,钢城市局局长周铮沉吟道:“这么说,可以完全排除临时起意杀人,凶手是有预谋的,而且作案经验丰富。”
戴豫做了个大胆的推断,“我甚至觉得开保险柜,取走里面的东西,甚至奸/杀荆兰兰都是障眼法,包括邵强夫妻身中的刀数比别人多,统统都是假象。”
周铮接口,“不是入室抢劫,不是情杀,你的意思是凶手只为了寻仇”
“对。”戴豫点头。
会议室议论声更大了,大部分人不认同。
“小戴,你的推理太大胆了。一下排除两个动机,只保留一个最难查的。”
“你说说理由。”
“面面俱到,太违和。”戴豫只给了七字理由,没有说服钢城的刑警。
连周铮局长都不认同,“反正每个动机都要查,要不咱们分工,你来调查家仇方面,我们负责抢劫和情杀。”
“可以。”
逗逗跟着旁听,没什么收获,唯一的想法是,荆家要是养条狗,兴许能少死几个人。当然凶手要是长期观察,做足了准备,养什么都不管用,他会提前把狗毒死。
碰到特意寻仇的,只能说这家人倒霉透顶。
她有个想法,“爸爸,我们红尘炼心,体察人情百态,不光在查案中炼心,也应该到群众中去,炼了心,才能更好地指导办案。”
戴豫无语道:“你现在说话怎么跟局里办公室写八股文似的,别装了,你不就是想去听人嚼老婆舌吗?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逗逗呲着小牙笑,“陆可乐已经去好再来饭店点好菜了,你去不去?”
“不去。跟紧了小马,别到处乱走。”戴豫叮嘱。
“嗯呐。”还有一个灭门案杀人犯在外面晃悠呢,老祖惜命。
好再来饭店位于主街的正中心,因为干净卫生,价格实惠,口味也不错,生意十分红火。
大款陆可乐大手笔点了10道菜,还没花上五十块钱,分出大半部分让送逗逗来的咯咯哒叔叔带回去,乡里派出所条件简陋,没有食堂。
保姆小马细心帮两个孩子挑了鱼刺,应他们要求一人蒯了三勺鸡刨豆腐拌大米饭,伺候好小家伙,他也端上饭碗。
一大两小也没心思吃饭,饭勺快怼鼻子里了。这会儿是下午五点,照往常一个农村饭店晚上没这么多生意,还是因为灭门案的事,大家伙白天没抒发完情绪,晚上接着说。
以乡里人爱聊闲的本性,见到小马和两个小孩绝不会放过,能把三人祖宗十八代都问上一遍。这会儿大家没工夫搭理外地人,全成了民间破案专家,争相发表各自的看法。
连小马都承认,听八卦可太有意思了。
逗逗老祖聪明会总结,把晚饭听到的民间传言复述了一遍,让小马记在本子上,给她爸戴警官做破案参考。
“那个丈母娘是个小抠,客人来店里买东西从来不抹零,有回批发玉器收了张一百块钱假/钱,骑着家里的摩托追车追了五里地。”
“荆兰兰长得贼拉漂亮,上学时就有好多男生追求,甚至正良乡中学一个男老师都对她有了非分之想,老荆带着一家子跟那老师家的人械斗了三天,差点出人命。”
“荆琴琴人很泼辣,也长得好看,只比她妹妹差一点,卖货碰到客人调戏,据不完全统计,她随手捡起身边的玉器,把来买货的砸开瓢八回。”
陆可乐忍不住夸赞,“好一只母老虎。”
被逗逗老祖瞪了,“别打岔,破案呢。”
“这家人阴盛阳衰,男人都被管得服服帖帖,但心理怎么想不得而知,有个邵强的好友听他酒后吐真言,说后悔来当上门女婿,家里原本有个谈婚论嫁的对象,跟那个对象结婚,兴许比现在过得舒心自在。”
暂时就这么多,其他一听就很假,这地儿的人跟谭城人有一样的毛病,说话太夸张了。
到底还是受到影响了,现在天黑得晚,刚才听人说,没出事之前,六七点钟这条街上还挺热闹的。
小马带俩孩子从饭店出来,发现街上冷冷清清,各家关门闭户,有的连灯都不敢点。
周围群山环抱,给不了人温暖,陆可乐搓了搓胳膊,环视空荡荡的街道,“这氛围有点刺激。”
“你明天要不要回家?”逗逗问好朋友。
“不回。”陆可乐摇头,秋天就要正式告别幼儿园上小学了,不能再随意逃课了,少东家要抓紧最后的自由时间,尽情地玩。
不回就不回吧,老祖不需要陆可乐,但需要陆可乐的保镖。
晚上睡在派出所旁边的友好旅社,钢城来的刑警没地方住,周局长包下旅社给手下人休息,当然,没抓到凶手之前,大家连睡囫囵觉的机会都没有。
友好旅社是个四层小楼,外地来拉矿的货车司机有时候没装完货,会在乡里住一宿,旅社生意还凑合。
逗逗和可乐被分配在二楼,204房间。小朋友没那么多避讳,小马从别的房间搬了一张单人床,他带可乐睡大床,逗逗睡小床。
一夜安眠,早起去喝了豆腐脑,吃了现炸的蜜果。还给没怎么睡的爸爸和咯咯哒叔叔带了早饭回去。
对昨晚的八卦总结,戴豫边喝豆腐脑边给与肯定,“乡镇闭塞,八卦研究透了,确实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你们再接再厉。”
“Yes,Sir.”
小孩和保镖受到鼓舞,今天换个打听八卦的方式,不吃饭了,改逛街。
陆可乐有个毛病,换个地方格外爱买东
西。乡里的东西其实好些都是从谭城的各种批发市场进的货,平时他看都不看,到了正良乡,卷毛看什么都想买。
给自己买了一件红色毛衣,光看毛色,那衣服洗一水就得缩一半,穿上得露肚脐眼,不让买,他非买不可。
他还在杂货店淘到两把塑料水枪,递给逗逗一把,“遇到灭门凶手,这个可以防身。”
“这能防个毛线?”逗逗看不上。
“怎么不能防?我昨天看好再来饭店墙上菜单有一道菜,干辣椒干豆腐,括号魔鬼椒。咱们跟老板要点魔鬼椒,兑水里,呲水枪不就成武器啦。”
“你可真聪明呀。”逗逗老祖夸得很敷衍。
热爱购物的少东家,进了玉器店彻底拔不动腿了。这里虽然不卖古董,但能满足他的收藏爱好,小家伙一下就看中了镇店之宝,一座真人等高的玉观音。
“男戴观音,女戴佛。我要把这个买下来,放到皇朝大堂,我家生意保管会好上加好。”
逗逗啧啧两声,“你家是古希腊装修风格,跟观音不搭嘎。”
“管他呢,反正都是神。”
连小马都反对,“这观音一点不慈眉善目,妖妖娆娆的,像个现代人。”
“不吗,买。”
得,你是少东家,你说了算。扛回去,放旅馆窗边,看着你睡觉,保佑你梦里发大财。
到了第三天,少东家的购物领域已经拓展到活物,他在街上买了一只小土狗,非说这狗也是昆明犬,买回家给鹿茸当小老公。
晚上小狗叫了一晚,两小孩不受影响,小马一宿没睡。
第二天晚上小狗还叫,小马受不了,问可乐,“咱把狗还回去吧?”
不用想,被秒拒。
来正良乡好几天了,八卦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这家人的社会关系都被翻遍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
钢城的刑警说这地方邪门,大山能吸人精气,案子难破。
八卦听够了,可乐的购物欲也暂时得以满足,俩小孩吃完早饭,百无聊赖趴在派出所二楼会议室窗台上往街上望。
可乐怀里的小土狗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啦?你要拉屎吗?”卷毛不明所以。
逗逗记性好,这两天逛街打听八卦,正良乡中心的这些商家,乡政府,医院的人她都认识了。甚至还认识了一些南方来的,爱吃贼辣贼辣的魔鬼椒的货车司机。
楼下路过这人虽然带着帽子,逗逗还是看清了他平平无奇的脸,不认识,新来的?
第102章 杀手
陌生人是打南边来的,南边是矿场,村子基本都搬迁了,看他的打扮,夹克衫配黑西裤,也不像是村里人。
南边还连通了省道,往返县城的小客车一个小时一趟,难道是坐车来乡里采购玉石的生意人?
正良玉作为四大名玉之一,这些年打响了名头,每天来采购的外地人确实不少。
小狗崽叫了几声后就停了,逗逗也没当回事,世界上的陌生人多了去了。虽然乡里现在风声鹤唳,但也不能不开门做买卖,不能不挣钱,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前行。
背后的大人还在讨论案情,查案的警察都挺上火。
钢城周局长亲自带队查案,案发马上就一周了,连嫌疑人的影都没找着,这两天老周被省厅和部里的领导轮流批评,再没结果他这局长都没脸干下去了。
周铮一顿呼呵,把手底下人骂得狗血喷头,全撵出去干活。老周觉得逗逗老祖的办法不错,能有条不紊地行凶杀人,说明凶手对荆家十分了解。有关荆家来往的人还没有摸透,今天不走远,就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地察访。
他下了死命令,“就算进到荆家的一只耗子,都得把它个头大小打听清楚了。”
戴豫和陈晨两个是来支援的,周铮对两人挺客气。
“小戴,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咱们在本地抓不着凶手。”等屋里走得差不多,老周说了实话。
戴豫点头,“我要是凶手,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杀完人,立即就跑。”
陈晨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刚入职那大半年在外追逃的日子,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猫捉老鼠的游戏不是那么好玩的,你追我逃,能把人累出血。“出去追人,也得有个目标,不能瞎追一气吧。”
戴豫还算安稳,拍了拍毛头小子,开口安慰老周,“周局,你也别上火,工作量已经到位了,少了个契机,我也有预感,凶手身份很快会浮出水面。”
周铮捂着腮帮子,“那就借你吉言了,愁得我牙疼病都犯了。”
逗逗转过身,“周大爷,牙疼要吃甲硝唑。”这是二姨奶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知识之一。
老周笑了,“你们两个小娃娃真有耐心,待这么多天都没待够啊?”
陆可乐晃晃卷毛,“这里挺有意思的。”
逗逗告状,“周大爷,才几天功夫他都花三千啦。”
“唉呀妈呀,你这小子把我们大半年工资都花了,你买啥了?”
“我花两千六给我爸爸买了个观音镇宅。”少东家自豪。
逗逗拆台,“他的玉观音长得像电影明星,小腰可细啦。他还花一百块钱买了只狗崽,就是他怀里这只,我都看见卖狗的大娘收完钱偷着乐啦。”
“不要小瞧我的狗,他是名犬,更能镇宅。”可乐举着胖嘟嘟的小狗显摆。
再让俩小娃说下去,又得打起来,老周甲硝唑吃完了,派小娃去乡医院买药。
乡医院门脸很长,一共两层,虽然没有城里大医院科室分得细,内外科,耳鼻喉科该有的都有。
一进门右边挂号,左边交钱,正对门的位置是药局。陆可乐跟他的名犬形影不离,怀里的黑脸小狗看到夹克衫背影,又汪汪叫了起来。
那人取了药转身往外走,目不斜视,没给他们这伙人一点眼神。
逗逗歪着脑袋看他,远看平平无奇,近看普普通通,这种长相,稍微有点脸盲症的人看完就忘到脑后,高高瘦瘦,胳膊腿都挺长。
陆可乐也歪脑袋,“为什么我的小镁只对这个人叫?他不会是灭门案凶手吧?”
逗逗拿白眼翻他,“你的小镁要是那么灵,还要警察干嘛?”
小马一手拉一个,跟药局窗口的人打听,“大姐,刚才那人来取什么药?”
一大两小天天在街上晃悠,大姐都认识他们了,乡里医院的工作人员不像城里人爱端架子,痛快回了话,“左氧氟沙星,刘大夫给开的单子,他支气管不好。”
因为采矿,正良乡空气质量很差,老祖鼻子灵,连好再来饭店的饭菜都能吃出一股灰尘味。
气管不好的人不少,去年有人去矿上闹,被打成三级伤残,乡里财政矿场出了大头,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阿姨,你认识这个人吗?”逗逗垫着小脚,还是没有取药的台面高。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把药局大姐逗够呛,笑着道:“瞅着面熟,可能是来玉石店上货的吧?”
跟她之前猜测的一样,但小镁为什么会叫呢?
药局大姐给了个解释,“我瞅着那人挺虚的,留了不少汗,狗对汗敏感。”
倒也不是不可能,刚才会议室人抽烟,窗户是开着的,二楼也不高,小镁能闻到过路人身上的味道也正常。
把药给在外面察访的刑警叔叔带回派出所,逗逗和可乐没离开,上回来医院打听八卦,有好几个大夫去市里学习不在,今天还要接着打听。
小马打了个哈欠,“我被这个小镁折腾得快神经衰弱了,也该找大夫开点药。”
“它换了个新环境害怕才叫的,事不过三,小马叔叔,它今晚肯定就安静了。”可乐打包票。
两人说话的功夫,逗逗见耳鼻喉科诊室现在没人,抬脚进了屋,屋里只有一个男大夫,在低头看报纸。
来耳鼻喉科看诊的几乎都是慢性病,开点常规药,出诊压力不大,中年大夫人很面善。
逗逗抓紧机会赶紧问,“大夫大爷,被灭门的
荆家人有找你看过病吗?”
“空气不好,呼吸器官会出毛病,咱们正良乡好多人都有鼻炎和喉炎,荆家人也有这毛病,经常来我这买含片,感冒鼻子不通气,还来买过滴鼻液。”
小马,逗逗,可乐还有小狗崽,四双圆溜溜的眼睛把大夫盯得不好意思,又主动“交代”,“荆家老头,荆长春还有个小毛病。”
“啥毛病?”
“耳道多毛症。得这种病的人耳道里的毛不但长,数量还多。如果他的耳道爱分泌油脂,就会容易造成耳垢堆积,时间长了影响听力。
老荆就有这个毛病,他还是干玉雕的,灰尘格外大,隔段时间就会来我这掏耳朵,给耳道除毛。”
“哎呀,他耳朵里长头发了。”
逗逗的比喻把大夫逗笑了,“你这小家伙还怪聪明的。”
“得这种病的人多吗?”抱小狗的可乐跟他的保镖同声问道。
“很罕见,有人雄性激素分泌多就容易有这毛病,分人,跟个体差异有关。”
逗逗眨了眨大眼,“大夫大爷,你还遇到过耳道多毛症的病人吗?”
大夫回忆了一下,“得亏我在这干的时间长,跟老荆学徒的小孙也有这毛病,找我掏过耳朵,后来他不跟老荆学徒,我就没再见过他。最后一次掏耳朵是在七八年前。”
三个谭城来客的雷达响了,小狗崽感觉到主人的兴奋和紧张,立即汪汪了两声。
逗逗屏住呼吸道:“这个病遗传吗?”
“嗯,”中年大夫是个爱掉书袋的,不管对面小孩听不听得懂,热情地解释道:“男性染色体是XY,女性染色体是XX,耳道多毛症是由Y染色体上的显性致病基因引起的,只在男性身上发病,且代代相传。”
“唉呀妈呀!(汪汪!)”三人一狗发出惊呼,苍天不负有心人,打听了四天,终于让他们找到嫌疑人了!
中年大夫反应很快,一个劲摇头,“没那么巧合,我说过因人而异,这个病的发病原因不只是遗传。”
“不是巧合!”老祖不想跟大夫解释,小马快速捞起两个小孩往派出所飞奔。
“爸爸,我们找到嫌疑人啦!”
戴豫,周局长,陈晨三人都没离开,在汇总这些天的调查信息,听到小姑娘兴奋的尖叫,全都抬起头。
“跟邵强一起学徒的小孙是荆长春的儿子,跟外室生的,没有名分。”
会议室里的人属周铮局长最蒙圈。
小丫头口齿伶俐地把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连作案动机都分析透了,“不知道姓孙的和老荆是怎么约定的,也许老荆许诺他,将来家业都是他的,先从学徒开始,让他慢慢接管家中的生意。
可能家中母老虎当道,老荆说了也白说,许诺当屁放啦,他们挑了邵强当上门女婿,姓孙的什么也没得到,怀恨离开,多年后回来报仇啦。”
钢城刑警查案很细致,姓孙的学徒背景资料卷宗里有,他大名叫孙玉林,是隔壁正义乡人,今年二十八,年龄在荆琴琴和荆兰兰之间,未婚,无孩。
之所以没有进一步对孙玉林展开调查,是因为他不在家,人在南方打工。
周局长还在宕机状态,戴豫和陈晨已经起身,八九不离十,要论仇恨,孙玉林理所当然地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周局,喊人去正义乡了解情况去。”戴豫把宕机的周铮拍醒。
老周不可思议地看向保镖,小孩和狗,“破案的契机还能这么发现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抱狗的男孩自豪道。
周局没把所有警察都叫走,还有一部分留在乡里。做好两手准备,虽然凶手极有可能是孙玉林,就怕万一,这边还得接着调查。
大部队走了半个小时,又有突发状况发生。正良派出所一个老民警走访完一家商店,去旁边公共厕所放水,倒在厕所里。
心脏中刀,还有一口气,乡里医院处理不了,被送去县医院。
消息传开了,大家都说是灭门案的凶手杀了个回马枪,主街上人心惶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乡派出所秦副所长让大家关紧门窗,不要外出。
友好宾馆,204房间
代号一一的杀手已经选好了站位。
收到消息时,他正在隔壁省执行任务,过来得很快,到了已经有两天了。
雇主十分絮叨,重点强调了小姑娘的能力有多诡异,让他一定要小心,别着了道。
一一心下不屑,整个职业生涯他做掉的人马上到三位数,还能被一个四岁幼童戏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独来独往,收费高,轻易不出手,之所以接下这单生意,是因为要杀的人跟他两年前杀掉的人是一家,他做事喜欢有始有终,人间没有圆满,可以送一家人去地下团圆。
来的路上他已经将雇主给的资料了解透彻,来到这里之后花了半天时间走了下路线,制定好计划。他打算先杀小的,小的死了,大的悲痛欲绝,失去防备,更好下手。
有一点不好,小孩身边有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保镖,他向来以灵巧取胜,碰到重量级选手,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
白天他们形影不离,晚上虽然还在一个屋子睡觉,但他有信心在对方清醒前,把小孩杀掉逃走。
倒霉事发生在他行动的第一天晚上,友好宾馆只有一楼安装了护栏,二楼窗户不难进。当他爬到二楼想要用特质的工具别开窗户时,散开一道缝隙的窗帘,露出一张人脸。吓得他一下没抓稳窗户,掉下了二楼,擦伤了后背。
他傍晚一直在准备行动,没有关注卷毛小男孩买了一尊玉菩萨。
卷毛小男孩嫌玉菩萨照看他睡觉渗人,让保安把菩萨搬远点,背对着床放,所以包包头小姑娘才会形容菩萨小腰好细。
后背擦伤不算严重,在县城旅馆休息了一天,晚上继续行动。这次他碰到了狗。
其实前一天他听到了狗叫,有狗未必是坏事,小狗的叫声能掩盖他破窗造成的声响。
他没想到的是,这条普普通通的土狗警觉性会这么强,从他踏上窗台叫声突然变大,有歇斯底里的架势,已经隐隐听到大床上翻身的动静。
当晚行动只好作罢。
倒霉事都连上了。
放弃晚上行动,他改变策略,想在白天找机会。没想到从县城过来的路上又出了岔子。
这该死的脏地方,无处不在的灰尘让他多年没犯的急性支气管炎发作了,他有轻微哮喘,不加以控制,导致哮喘发作,他真要折在这个该死的山沟沟里。
喘出一身冷汗,放弃车辆,选择在乡里露面,如果小姑娘真像传言的那么厉害,肯定会对他有所怀疑。
事实上她确实怀疑了,一一不怕,怀疑又怎样?记忆力逆天又怎样?前提是你得活着,死了一切都白搭。
那个老民警是他杀的,他没想到案子这么快有转机,雇主要求务必在破案前把人做掉。杀掉老民警,声东击西,有一部分警察跟着去医院了。
乡里现在警力空虚,人都躲在屋里,他逃起来方便。杀完人,走出去,找到那个父亲,继续装成逃跑的灭门杀人犯把人做掉,这单生意的尾款将顺利收入囊中。
完美。
但他都等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回来?
民警受伤,正常人能想到的是凶手跟警察有仇,派出所不安全,第一时间就该回到旅馆躲避。
逗逗和可乐在哪呢?
正在关门的杂货店里挑呲水枪呢,嫌弃那天买的水枪太小了,大款陆可乐给自己和好朋友挑了两把巨无霸款水枪,背在背上像一把大步枪。
继续发挥钞能力,陆可乐用五十块钱把好再来饭店储备的魔鬼辣干辣椒全部包圆了。
让老板兑了水,小卷毛不信邪,用小拇指蘸了辣椒水舔了一口,小脸立即由白转红,“呕……”
陆可乐差点辣吐了。
“战力好强啊,我们的手枪比真枪还厉害,走,回去保卫派出所去。”逗逗带头跑出去。
躲回旅社算什么?有人敢对民警,敢对金色盾牌下手,他们更应该保卫这份属于警察的荣誉。
从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两点,杀手一一跟两个小孩,保镖,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
一直保持王不见王的状态。
再等下去大人要回来了,一一从旅馆窗户发现了派出所二楼的动静,他决定不等了,主动出击。
从窗户跳出去,绕到派出所后门。
所里有三个警察,一个女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的,都在一楼。躲开他们的视线,悄悄上到二楼很轻松。
杀手躲在楼梯口,终于等到了好机会,保镖带小男孩和狗出来上厕所,不知什么原因,狗的精神有点萎靡,没发现他上楼了。
他快速闪进会议室,锁上门,终于跟小姑娘和她的……枪面对面。
不是呲水枪,派出所秦副所长是个混不吝的老顽童,他看小马厉害,冒着犯错误的风险,把所里的配枪分给了他一把,美其名曰,事急从权。
逗逗闲得无聊,跟老所长学会了用枪。
这人真笨,他脚步放得再轻,也逃不过她的耳朵,何况他身上确实有汗味,她在医院已经闻过一次。
逗逗老祖小手勾住扳机 ,呲着小牙,笑得特别邪恶,声音正相反,奶萌奶萌的,“让我猜猜你是谁?肯定不是孙玉林,因为我爸爸的档案上有他的照片,他长得很帅,不像你这么平淡,你这种长相适合当杀手,谁派你来的呢?老郑吧。哎呀,你没枪吗?擅长用刀的……你不会就是杀害我爷爷的凶手吧?”
代号一一的杀手用他的自大自掘坟墓。
他没有放弃,弯转身体,用诡异的速度和常人无法做到的刁钻角度钻到会议桌底下。
逗逗老祖来到新世界大半年,终于用上了法器,利索地勾动板机,一声枪响,没打中……
但杀手还是发出凄厉的惨叫。
咋回事呢?
第103章 飞龙在天
逗逗老祖扭着小屁股迅速呲溜下椅子,颠着小碎步,绕着会议桌转到杀手那头。她鸡贼着呢,没靠太近,贴墙站着,双手托枪。
“敢动就打屎你!”
咦?杀手捂着脚脖子,动不了啦!
手劲太小,力度不够,逗逗刚才那一枪打偏了,射到桌面上,手枪的后挫力差点把她掀翻,她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受伤的。
是溅起的木屑把他扎伤了?
可是也妹有血呀。
不对,刚才好像听到啪的一声响。
“你放屁把自己脚腕子崩折啦?你这么脆皮是怎么当上杀手的?我替我爷爷死得不值,怎么能让你这么一个软脚虾给杀啦,我去当杀手都比你厉害,大废物!大蠢猪!”
老祖以前还嘲笑那个疯掉的连环杀手反派死于话多,轮到她自己,小嘴叭叭叭,话是一点没少说。
但凡杀手能动弹一下,一个飞身夺下枪,立即能把她就地正法。
可是杀手现在一动都不能动,你说气人不气人。
楼下的老秦所长,去厕所的小马和陆可乐听到动静,在外面疯狂敲门。
不愧是杀手,闪身进来,关门锁门一气呵成,门外的人急死了,会议室是插销锁,钥匙开不了,副所长都要找木头撞门了。
逗逗小心转移到门边,拔掉插销。
冲进来的人都傻眼了。他们都以为是逗逗趁着大人不在,偷着玩枪,走火了。
这啥时候进来个人?
陆可乐和小马看清了那人的脸,齐声惊叫,“是他!”
“咋地?你们认识?”小眼睛老所长还以为这人是谭城的,“追着你们来的?”
问话也没耽误他上手,手铐就在裤腰带上别着,刚要上前,被老祖制止,“他是杀手,他腿不能动,手还好着呢,你靠近,他就能用刀抹你脖子啦。去找个叉子来,先把他钉在地上。”
老祖这防范意识也是没谁了。
“杀手?”正良乡派出所仨民警瞪圆了眼,搁这演电视剧呢。
“快点。”老祖催促。
所里还真有叉子。派出所后头有一片空地,被所里闲不住的民警拿来开荒,不但有叉草的叉子,还有锄头,撅头,农具比刀枪齐全。
年轻民警下楼取叉子,秦所长接过小孩手里的枪,陆可乐捡起倚在墙边的大水枪,分给逗逗一把,三把枪一齐指向倒霉的杀手。
“你嘴里藏没**药?”老祖可没忘了上回那个女间谍吞毒药自杀的事。
陆可乐更狠,“拿了叉子,就把他下巴卸了。”
杀手疼得快晕过去,哪有精力回答小姑娘的问题。真特么邪门,他怎么会稀里糊涂折戟在东北这破山沟沟里,想不明白,打死他也想不明白。
小马一直盯着瘦高杀手的脚腕子,他练了多年散打,是行家,开口断言,“他跟腱断了,两只脚都断了。”
逗逗老祖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想起一句歇后语,端着水枪哈哈笑,“我也妹说错吗,他这不就是放屁砸脚后跟,倒霉到家了吗?”
“哈哈哈哈。”只有小卷毛捧场跟着一起笑。
俩小屁孩面对杀手还能谈笑风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儿。
三个大男人对付一个断了跟腱的杀手轻而易举,拷了手铐,还把人五花大绑。
杀手像只死狗一样被丢进所长室。倒霉蛋放弃抵抗,他就算想逃,也得把脚伤养好了才能再做打算。
小马一直紧皱眉头,思考跟腱的事,脑子灵光一闪,大叫一声,“原来如此!”
“咋回事?你快说!”副所长反应过来后怕极了,刚才小姑娘当真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差一点点人就没了。
他已经看明白杀手的意图,会议桌是柞木桌,有名的硬木,子弹未必能打穿。这桌子不长,杀手想要窜到桌子底下,把小姑娘坐的椅子拽倒。
孩子毕竟是孩子,小孩玩枪力度,准度都不够。人要是倒地,就彻底失去对枪的控制。如果不是杀手跟腱突然断了,这孩子今天必死无疑。
笑,你还笑,你差点见马克思了,小家伙。
小马的表情很耐人寻味,“逗逗,可乐,还记不记得那个药局的大姐告诉咱们他去开了什么药?”
俩小孩记忆力都超棒,争着答,“左氧氟沙星,治疗急性支气管炎的。”
逗逗不解,“小马叔叔,你是说他跟腱断裂跟这个药有关吗?”
小马点头,“这药跟青霉素作用差不多,但又不像青霉素致敏性强,我们散打队以前有人得了炎症去开过这种药,就出过类似的服药反应,有个人跟腱也断了。
有些缺德冒烟的大夫开药时不告诉你,这药能抑制跟腱细胞新陈代谢,影响供血,让跟腱断掉的风险增大。”
“哎呀,你们这炼丹的水平可真不咋地。”老祖实事求是地评价,奶奶医院的红药水有毒,把人毒成了狂躁症和慢性肾病,这个左氧氟沙星还能生生把人跟腱弄断了。
哈哈,断得好。
他们都不是专家,所以不了解,虽然这药副作用明显,但跟腱断裂这种事情不常发生,要不这药早停产了。
这个杀手今天出事跟他自身原因有关,急性支气管炎让人呼吸困难,咳嗽不止。他要在旅馆房间守株待兔,闹出动静容易吓跑兔子。所以他吃了三倍药量的消炎药。
还有一点,他偶尔会犯哮喘,抑制哮喘的药物含有糖皮质激素,这种激素最容易跟左氧氟沙星起反应,增大后者副作用发生的机率。
现实不是连续剧,杀手也不是无所不能,身体倍棒,刀枪不入。
杀手也是人,但凡过得幸福,谁会从小被卖到组织,接受残酷训练,干泯灭人性的勾当。身体不好不要紧,不知道左氧氟沙星断脚也不要紧,能快速利落地杀人,快速利落地逃跑就够了。
有时候知道点药物毒理反应还是很要紧的……
老混蛋郑晨光有句话说对了,起势的人运气爆棚,遇神杀神,佛挡杀佛,魔来斩魔。
起势的老祖都不用自己出手,魔鬼杀手自己就玩脱了。
当然飞龙在天的蜃龙崽崽肯定有不同看法,
她一直坚持自己的好运不是凭空得来的,是功德换来的,刚刚找到杀害7人的灭门案嫌疑人,赚了海量功德,好运圣光自然环绕着她。
大人们在找疏漏,上锁的后门竟然被撬开了,这人能当杀手确实有点真本事。
小狗崽没发出警觉,是被陆可乐的辣椒水给熏着了,太辣了,把狗给整萎靡了。
陆可乐不甘心,五十块钱买来的东西还没派上用场呢。
俩小孩扛着水枪摸进所长室,杀手闭眼睛,不允许!
逗逗把他眼皮扒拉开,让可乐往他眼睛里呲水。
惹来比跟腱断裂还大声的嘶吼。
老秦正在跟手下“对口供”,上面要是问起来,就说那一枪是他开的。
随便把枪给个四岁小娃,事后想想他有点不负责,会被治罪的,得赶紧补救。
听到动静,跑去看,唉呀妈呀,甭管真枪,还是水枪,都不能给熊孩子摸到。
“你俩把他折磨死了,一会儿领导回来还怎么审问?”
“他一个杀手肯定嘴巴严,问不出有用的,我先报仇。”老祖记仇,敢杀祖龙我,就让你尝尝满清十大酷刑的滋味。
“对啦,”小孩拄着大水枪跟秦所长说,“心脏中刀的警察大爷就是他杀的。”
老秦早就怀疑上了,沉下脸道:“你确定?”
“我是神童福尔摩斯,相信我,没错的。”老祖拍胸脯保证。
“行,你俩出去,把水枪给我留下。”
老秦出手,所长室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等周铮局长和戴豫赶回来时,倒霉的杀手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小孩嘎巴溜脆说完事情经过,戴豫既惊喜杀害父亲的凶手千里送人头,更多的是后怕。孩子她妈这回肯定要把他扫地出门。
他这个爸当得太不称职,让闺女涉险,小孩差点就没命了。
死命地搂住心肝宝贝,戴豫吓得心脏怦怦跳,老祖快被勒断气了,没被杀手杀死,差点死在她爸手里,好不容易挣脱开,像只脱水的鱼一样,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
小孩今天超暴力,爸也不叫了,大声吼,“戴豫,你想尝尝魔鬼辣椒水的滋味吗?”
周局长不知道内幕,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杀手会对戴家人穷追不舍,“小戴,你家也跟荆家一样有个孙玉林那样的家族仇人吗?”
戴豫冷笑,“是,我们被鬼给缠上了。”
刑事犯罪一般实行属地管辖,这个杀手本该交给周局长负责。
老周仗义,灭门案是戴家小姑娘提供了重要线索,要不他这会儿还在挨骂呢。他欠戴家人情,按照受害人居住地来管辖也不是不行。
杀手他就不接手了,让戴豫带回谭城处置。
说到这次灭门案的嫌疑人,他们在隔壁乡没有找到孙玉林,但从孙家的邻居和亲属口中,基本可以确定他的犯罪嫌疑。
孙玉林的生母已经去世,生前在正良乡的玉石矿场做出纳,跟来上货的荆长春一来二去好上了,荆家有个母老虎,孙母温柔小意,两厢一对比,当然后者更让人沉醉,珠胎暗结之后,荆家母老虎有所怀疑,没骨气的荆长春立即断了这段关系。
孙父其实也有怀疑,他从小对这个四儿子就不好,非打即骂,孙玉林是从生母口中了解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一次吵闹,孙玉林同母异父的三姐也知道了这件家族秘辛。
她告诉戴豫,孙玉林在荆家学徒未成,性格更加沉默孤僻。离家去南方打工后,跟家里失去了联系,过年过节也不回来,甚至母亲去世都没回来奔丧。
他们到处打听,问到同在南方打工的人,得知孙玉林在粤省特区的皮鞋厂做保安。
改开导师在南方画了一个圈,80年一共成立了三个特区,发展最好的是深市特区,逗逗舅舅就在那里开厂子。
还有两个特区,珠市和汕市,孙玉林打工的皮鞋厂就在珠市,戴豫得知这一情况,立即有了想法。
追逃光明正大,他要跟钢城刑警一起去粤省,有追逃打掩护,借机好好查查老郑在那边的经营。
灭门案影响大,追逃的队伍肯定不小,有兄弟们做接应,他在那边的人身安全多少也有些保证。
当然这个杀手也不能放过,没想到老郑这么快就急了,玩起了杀人游戏。
戴豫跟闺女进了所长室,看到杀手胳膊上小刀勒出的浅浅划痕,心里好笑。老秦这妙人,划完刀再往伤口上喷辣椒水,怪不得杀手喊那多么大声。
戴豫就更直接了,直接踩上他断掉的跟腱,“谁雇你来杀人的?”
这次的杀猪叫空前绝后,在所里忙碌的刑警全都充耳不闻,杀警察兄弟,杀小孩的畜生必定收获最大的恨意,活该!
爸爸踩完,女儿踩,逗逗的小脚在杀手的跟腱上跺了又跺。“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变残疾,进监狱被摸小鸡鸡。”
戴豫:?
你今天受惊了,我忍。
酷刑,言语羞辱都没用,也不知道他在讲哪门子江湖道义,杀手除了杀猪叫,一个字都不交代。
大家怀疑他潜伏了一段时间,既然今天上午才出现在乡里,人应该住在县城。
老秦已经派年轻民警去县里了,陈晨回来后,也被戴豫派过去。
天黑之前他们回来了,县城不大,旅社也不多,找到杀手的住处不费劲。但搜到的随身行李很有限,杀手竟然没备联络工具。
戴豫怀疑他是借用外面的电话,通过跟某个中间人定期联系,来接活的。
随身物品只有一个袖珍笔记本还有点作用,用的是只有杀手才懂的特殊符号,记录了百十个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地点的内容。
戴豫盯着笔记本良久,才淡淡开口道:“这上面都是他杀死的人。”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
在坐的刑警和民警全都惊怒不已,畜生!活畜生!
干警察时间久了,就会明白,杀人很简单,不比杀一只鸡难多少。一颗麻木的心要比杀人过程可怕得多得多。
但杀这么多人的畜生,还是闻所未闻。
这次灭门案还有一点额外收获,在察访过程中,戴豫了解到因为环境污染,当地村民跟镁矿矛盾很深。
去年闹得最凶的一次,因为打人太狠,导致一名村民伤残,听乡里人议论矿上的老板,戴豫从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要查老郑,他对郑家整个家族成员的名字记忆深刻,那名字跟郑家二儿媳妇的名字重合。
用一晚上时间做了调查,果然是她。郑家人手伸得太长,连矿业都要染指。
他带女儿离开前,交代给陈晨一个任务,打听全省有名的私人矿企,是否有郑家人参与。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信他们只参股了菱镁矿。
郑家三个儿子除了老大在银行工作,其余两个儿子都不是公务人员,参股矿企,挑不出大毛病,但这里要是有以权谋私行为,等老郑倒台,也能作为秋后算账的恶行之一。
问题是怎么能让老郑快速倒台?
“爸爸,雇杀手要是不犯法就好了,我有两万,能雇个杀手把老郑杀了。”小娃娃不耐烦找证据,想偷懒把老郑做掉。
“不用雇人,爸爸知道八百种把人弄死的方法,杀老郑很简单。”
小孩大眼亮晶晶,“那我们动手吧,不要有负担,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戴豫摇头,“宝贝,我们不光要让老郑死,还要让他遗臭万年,想想你爷爷,想想那些大冬天没有钱交取暖费的工人,想想那些断了医保没钱治病的人,咱们要让人们一想起老郑就恨上一百年。”
父女俩单独开一辆车,陆可乐和小马开大奔跟在后头,因为陆可乐的玉观音怕碰,单独横在车后座,逗逗没地方坐,才跟爸爸坐快散架,没减震的破面包。
小肉脸颠得一颤一颤,颠簸中父女俩商量了个计划。
老郑不仁,就别怪他们不义。不走法律途径,
走民间救济。
逗逗老祖回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准时拨通了情感热线,对着话筒把当初从机场回来,刘副主任给她录的录音放了。
“主持人阿姨,有个老头是变态,他对我虐恋情深,我该怎么办呀?”
好长时间没打电话,主持人把她忘了,问道:“你几岁?”
“四岁啦。”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104章 威胁
“你们想知道老郑是谁吗?”打来电话的小孩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还会压出小烟嗓装单田芳。
主持人纪如终于想起来这小孩是谁,“你怎么净跟老头打交道?上回那个没有感情还能双修生出三个孩子的坏老头的事解决了吗?”
“解决啦,是他的小情儿把他杀了,他早就变成黑化肥挥发啦。”
纪如:“……”
“各位听众朋友们中的男听众,你们记住啦,一定要管住小鸡鸡,如果管不好,可以找我奶奶,虽然她现在生病了,认不出我是谁,但她认识小鸡鸡,她的刀工很好很好哒。”小孩奶呼呼的倡议一点不恐怖,但收音机前的男听众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不是因为刀工,这孩子邪恶的小脑袋瓜太可怕了。
纪如笑,“这回你怎么亲自下场了?不代你朋友的同学问问题啦?”
“因为这次我要实名举报。我要举报郑晨光,嗯,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郑晨光。这老东西雇杀手杀我爷爷,我爷爷是机器制造总厂的厂长戴守业,就在昨天他又继续雇佣同一个杀手想要杀我和我爸爸,天道看不过眼,让我逃过一劫。
死里逃生,我决定奋起反抗。郑晨光你听好了,这次我要正式向你宣战!
听众朋友们,有跟我同样遭遇,受到过郑家和郑家人迫害的,请到定安区北四马路红星幼儿园找我,我叫……”
节目导播心理素质不行,像上回一样,惊讶太过又走神了,没看到里间的主持人纪如朝他拼命打手势。
等他回过神,掐断逗逗的通话,小孩的宣战都快说完了,就差个大名没公布,没关系,放的录音里有她的小名逗逗,去幼儿园打听,保管如雷贯耳,毕竟她爱装相儿,在整个街区都闻名。
FM92.7《纪如情感热线》节目,开播四年来,第一次因为“技术故障”原因停播了。
小朋友一通胡搞把谭城广播电台整得手忙脚乱,台长崩溃地给上面打电话告状,不用他汇报,全市上到大领导,下到菜市场卖鸡蛋的大妈,基本都听说了这个事。
什么老郑啊,杀手啊,还有机器制造总厂老厂长被杀,没一会功夫就传了十来个版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谭城地理中心位置的特殊性让调频92.7能够辐射到整个省份,周边城市也能收听到这个节目,恶事行千里,靠《纪如情感热线》这个渠道最合适。
不出所料,逗逗一放下电话就被“传唤”了,被叫去了谭城最高行政办公大楼。
陪她一起去的是孙局长和严支队。追逃任务紧急,戴豫把逗逗送回家,连夜就从谭城南下了。
会议室气氛剑拔弩张,逗逗在团拜会见过二号领导,年纪比书记小,严肃干练,不苟言笑的一个人。
不等他们三个坐好,二号领导就拍了桌子,“孩子父母呢?”
“她父母都出差了,不在家。”老严才不怕领导黑脸,笑呵呵答道。
“那是谁教唆她往电台打电话的?是你俩?我看你俩工作干得不耐烦了,不想干早说!”领导训人最好避其锋芒,老孙和老严来之前就知道要挨呲,选择闭嘴。
至于逗逗,两人没有专门嘱咐,让她自由发挥,干都干了,还怕被开会吗?
逗逗也选择鸟悄儿地挨训,人家在气头上,大傻子才硬碰硬。她坐在椅子上故意把脑袋往桌子下缩,脑袋上的两个包都缩没影了。
挨训的三人秒变两个。
二号领导继续发飙,“干了这么多年,调查纪律被你们吃了?在查案件能随便就往外秃噜?公共场合污蔑一个在职的副市级干部,你们知道影响有多坏吗?
他代表整个谭城干部队伍形象,负责对外招商,还有全市的国企改制,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捅了多大的篓子?”
想到有巨大的烂摊子等着他来收拾,市长气得又连拍三下桌子,恨不得把笑眯眯的老严抓过来当沙包捶,“你还笑?你是不是有病?”
还是没忍住开骂了三字经,“你们他妈的就是故意的……”一发不可收拾,他连续输出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把心中憋的那股气给出了。
老孙面无表情,穿了一辈子警服,见过的大阵仗海了去了,这点骂算什么。
老严滚刀肉属性,以前在部队领导骂的比这个狠多了,市长这种骂法毛毛雨啦。
小孩窝在桌子底下数对面的鞋子,快把自己数睡着了。
市长骂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一大茶缸水,才想起她,“戴梦娇,你在桌子底下睡着了吗?”
小孩只举起胖手,头没冒出来,“你还生气吗?”她的意思是,你要是还生气,我就接着藏下去。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小孩听话地钻出来。
“你为什么恨老郑?”从广播里了解过,市长想听小孩亲口说。
“他是个大贪官,是个人都该恨他。”小家伙的潜台词是,你们不恨他,你们全都不是人。
她还学领导,握紧肉拳捶桌子,愤愤道,“他都要杀我全家了,我不恨他,我是释迦牟尼吗?”
“我听说你会破案,破案讲证据,你说这些,包括那个杀手杀你爷爷,你有证据吗?”市长没被她的释迦牟尼绕进去。
逗逗跟爸爸研究对策时,想到市长会过问,痛快承认,“证据我们收集了不少,没有直接证据。”
屋里的领导,除了老孙和老严全都摇头失笑,“胡闹,儿戏。”
老孙拉长了脸,“那我也要反骂一句,你们还有脸笑?老郑牵头的改制工作搞成了什么样?你们心里没个逼数吗?”
喷脏谁不会?
“别的地方还没我们搞得好呢。”有个领导不乐意听。
“老邢你真够出息的,上眼皮只看下眼皮。”老孙冷笑回击道。
“够了。”市长制止,“杀手是怎么回事?”
“这个逗逗没撒谎,昨天灭门案发生地正良乡有个来路不明的人企图杀她,作案手法跟当初杀他爷爷的人手法一致。”老严开口解释。
“戴守业当初不是畏罪自杀吗?”一个戴眼镜的领导面露嘲讽,“作案手法不就是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说像就像啊?我真替老
郑感到不值,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临老还要被冤枉?”
蜃龙崽崽从来不是只好脾气的兽,被激怒了,爬到椅子上,站好开喷,“有的男人,老婆跟别的男人双修,他还在一旁熟睡,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跟二姨奶混的小娃,阴阳人就找下三路。
她专会气老头,把对面老头们气得嘎巴一下要抽过去了,还嫌不够,“你们都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脑袋上绿不绿?”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打电话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爸爸妈妈,跟孙爷爷,严大爷无关,你们来抓我呀?我才四岁,不到法定犯罪处罚年龄,你们抓不着我。嘿嘿!”
嘿嘿俩字出口,又把对面老头们气得内出血。“我就是要跟他干到底,现在没有关键证据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
她冒火的大眼看向二号领导,“你说错了,我不是在捅娄子,我是在做好事,他那样的人代表谭城干部形象才是巨大的耻辱,我帮谭城人民挖出这颗毒瘤,我是利国利民的大好龙。
我也是被逼的没招了,才会打电话,他雇佣一次杀手,就会雇佣第二次,第三次,我再说一遍,我和我家人出一点意外都跟他有关。我在全省听众面前说的,这次有全省人给我见证。”
这顿输出跟市长比也不差啥,这哪是四岁小娃能说出的话,谭城真是出了个小怪物。
小怪物还没说够,指了指对面领导茶杯里的茶叶,“市长爷爷,你不觉得老郑就像政府采购的茶叶吗?看着朴实,其实一肚子坏水。
不信你查查,我们在正良乡才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查出来他儿媳妇持股菱镁矿。你们有的人要说了,非公职人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他儿媳妇都有矿了,他还看黑白彩电,用单桶洗衣机,你们不觉他很虚伪吗?做给谁看呢?
你们就被这种人耍了这么多年,他聪明是一方面,收尾收拾得很干净,但你们这帮老头也够无能的,不知道在坐的有没有人跟他是一伙的呢?”
配合语气,老祖换上鄙视的小眼神盯着这帮老头。统共分三步,把老头们骂了个彻底。
过年时,孙爷爷告诉她,先不要把老郑的事跟书记说,此一时彼一时,她生命都受到威胁了,再不说,兴许真被弄死了。
戴豫也同意,他去特区兴许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他不在谭城,家人的安全他不放心,用广播广而告之,让全市乃至全省人民监督,他才走得更放心。
今天打电话从来不是儿戏,看似不靠谱,打乱老郑步调,把事情摊在明面上。
老郑想要用杀手暗戳戳伤人,他们就光明正大还以颜色,别玩阴的,有胆子出来应战啊。
市长不说话了。
他是被小孩逆天的表达能力惊住了,上次的连环杀人案发生时,他在国外考察,不像书记亲眼见证小孩找出凶手。今天光是听小家伙逻辑严密地骂人,就够他大吃一惊。
小孩做错了吗?当然错了,她要是个成年人,这会儿必定被治个诽谤罪。
小孩说错了吗?市长不确定。
老孙勾起嘴角,“私人矿企持股好查,市长,我建议你算算,所谓的郑氏家族一共有多少资产。老郑给小儿子买套房究竟用不用勒紧裤腰带?
也可以问问检察院,为什么在他新房保险柜里找到的清算文件上,有机器制造总厂出车祸死了的财务科长耿大为的血,检察院却视而不见,依然选择放人?
我也建议你好好查查资产清算办公室。查查张效全,肖铁军……”
孙局念了几个人名出来,这几个人都是当初跟老郑出现在体育场的人。
打名牌。豁出去了,希望戴豫在南方有收获,彻底把老郑摁死,在此之前可以在领导面前给老郑多上眼药。
市长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大家散了。
医大一院,老绿茶郑晨光摔了杯子。
他低估了小丫头起势的速度,也低估了己方运势落败的速度。连杀手都折在她手里,这就是所谓的命理!人想跟命运抗衡,很难很难。
再难也不能束手就擒。不能急,大师说亢龙有悔卦象未必没有转机,必须谨慎小心,一步步扳局,才有反转的可能。
老郑有点后悔,他派杀手出来太莽撞了。
原本打算把计委存放账册的档案室烧了,还是不动了,意图太明显。
老绿茶最终还是决定装死到底。
他固然有许多让人怀疑之处,但没有绝对证据证明他有罪,包括账册,他是最早的国民统计学大学生,做账册是他的绝活,绝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除了南国还没洗完的钱,那需要时间。
听说戴豫去特区追逃了……
红星幼儿园
爸爸去特区出差,妈妈被派去京城进修,爸爸是主动走的,至于妈妈,小孩怀疑是被故意支开的,一天打三遍电话让她注意安全。
二姨奶除了上班,还要参加歌唱比赛,都没时间接她放学,待在家里,奶奶老让她给买美登高吃。小孩反向体会了一把她跟长辈要东西吃有多烦人。
不想在家待着,没办法只能重回幼儿园。
再说了,她在情感热线放狠话,让大家来找她检举揭发,一旦真有受害者找上门,她得在学校接待。
但她高估了自己作为一个幼童的公信力,等了一个礼拜都没有一个受害者上门。
“我就这么不可靠谱吗?你说我说话好使不?”老祖下课气哼哼跟卷毛抱怨。
卷毛头发长长了,不像刚开始那么难看,也愿意来上学了,好朋友不开心,他贴心地没有唱反调,同仇敌忾,“好使,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
逗逗老祖大眼珠转了转,熟悉她的可乐知道有人要倒霉啦。
“我爸爸调查过,老郑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他那人重男轻女,最喜欢他的孙子。他都派杀手杀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要杀了他的孙子!”陆可乐大声道,说完立即捂嘴,拼命摇头,“不行!你这属于知法犯法。”
逗逗翻个大白眼,“你想哪去了,看我的!”
郑恺乐上小学四年级,他爸是郑家老大郑鑫,在银行上班,跟他爷爷一样爱装,家里没车,放学让他坐公交回家。
东北不常发生拐卖儿童事件,郑家离郑恺乐就读的小学很近,只有两站地,他来回上下学很安全,家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独自上下学已经一年了,从来没出过意外。郑恺乐周三放学只晚走了一会儿,就被堵在学校外的胡同里。
一个头发很长,长得很凶的社会小青年一把差点把他摁进墙里,扣都扣不出来。
粗暴地上手搜身,把他身上十五块钱零用钱全都搜走了。
还不满足,让他明天继续上供。
那小混混手劲特别大,徒手把拎来的铁棍掰折了,冷冰冰地威胁,“敢告诉父母,你的下场就是这根铁棍。”
郑恺乐差点吓尿了,回家屁都不敢放一个。
连抢了一个礼拜钱,小混混又不满足,让他带点有用的东西孝敬他。
隔天他孝敬了一个最新款的进口随身听,小混混收下了。连着两天没来,郑恺乐松了一口气。
再出现时,小混混给了他一张纸,让他按照上面的内容提供东西,他看到还有爸爸和爷爷的东西,不想答应,又被表演了徒手掰钢筋。
他害怕,他屈服了。
第105章 南下
老郑惜命,怕骨裂养不好,留下后遗症。再加上这段时间深陷舆论旋涡,小怪物那通电话打完之后,来医院看望他的人少了一半。听说市长已经组织了一个审计小组,要彻查资产清算办公室近五年的账务。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低调路线,出院回家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坐满三个“月子”。
居家办公,养伤不下火线。秘书一天光送材料就能进出八百回,老绿茶在装拉磨的驴,勤恳老黄牛这方面超级专业。
不光自己低调,他还给家人开会,让他们轻点嘚瑟,把矿业的股份赶紧转让,老实装鹌鹑,别惹事。
看不省心的儿子和儿媳就烦,还是大孙子招人稀罕。
郑恺乐每天放学写完作业,都来爷爷奶奶家吃饭,陪爷爷说话。
老郑级别在那,分给他的房子很大,三室一厅,办公需要,把一间卧室改成书房。
有个文件要看,他今天晚饭吃得迟。郑恺乐跟奶奶先吃,快吃完了,爷爷才上饭桌。趁爷爷吃饭的功夫,他偷偷摸进书房。
家里就祖孙三人,老郑没锁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郑恺乐拉开抽屉,按照清单的内容,挑了一把装在盒子里的钥匙。
长头发小混混让他一次只拿一样东西,别拿大件,主要挑钥匙,印章之类的小件。
他心里有疑惑,为什么小混混不让他偷拿金子和现金等值钱的东西?他把疑惑问了出来。
小混混嗤笑,“你爷爷不是人民好公仆吗?你爷爷
家有金子吗?”
“呃,没有。”
“那不就得了。”
小混混很仗义,拿走的钥匙第二天就还给了他。他再把东西偷偷归位,家里人都没发现。
半个多月,他从爷爷和爸爸那偷拿了不少东西,甚至连两人放在家里的身份证都拿给了小混混。
因为他表现好,小混混先把他的随身听还给他,陆陆续续又把抢走的钱也还了回来。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郑恺乐感动得不行。
现在经济不好,没活干的小混混特别多,专挑小学生欺负。他跟同学交流过,班里有好些人跟他有过一样经历,被社会上的小青年堵在墙角抢零用钱。小混混别说还钱了,有时候还嫌少打人。
他运气真好,一点损失没有。钱在他手里,攒不住就花了,这个小混混属于是变相帮他攒钱了。
“长发小混混”抽了抽嘴角,这回换了个花活,表演胸口碎砖头,丢给郑恺乐一个冰凉眼神,“敢告诉家长,你的脑袋就是这块砖头的下场。”
小男孩打了个冷颤,吓得赶紧表态,“你这么仗义,我也不能不讲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躲在墙角偷看的两个小孩齐齐撇小嘴。
“他怎么这么傻,还没有咱俩心眼一半多。”陆可乐直摇头。
逗逗自豪,“你给他说多了,他的心眼只有我的小拇指盖那么大。”
“你这样不好。”卷毛批评好朋友,“你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校霸。”
“我们龙族就爱欺负人,不服,憋着。”逗逗龙当反派天生有一套。
小马搞定郑恺乐,回到车里跟两个孩子汇合,扯掉头上的假发,马保镖松了一大口气,“唉呀妈呀,总算是结束了。要不是帮你破案,打死我也干不出来欺负小学生的事,我可是学武的,干这种没有武德的勾当太丢人了。”
“我们又没揍他,顶多吓唬吓唬他,谁让他有那样的爷爷和爸爸。”手段不重要,目的才重要,老祖没觉得自己做错。
她能想出这个办法,还是从话本子得来的经验。画本子里凡是镇宗之宝啊,重要法器的丢失,十回有八回是内部人干的,还得是跟掌权人关系最亲密的内部人,包括但不限于掌门的直系后代,徒弟等。
让郑恺乐去偷老郑和他爸的东西一偷一个准,谁会防备一个四年级小学生呢?
“咱们这就住手了吗?”陆可乐还没玩够。
“不干啦,老郑那天找身份证没找到已经起疑啦。”
老祖胖手扒拉车后座上的一堆小玩应,咧着小嘴笑眯了眼,敲诈郑恺乐的主意是她出的,敲诈什么东西是他们三个合伙想出来的。
这事没法跟公安局的长辈们讨主意,他们肯定会激烈反对。就算心里不反对,也没法用行动支持。制服约束了市局叔叔大爷阿姨们的道德。
有时候就该不讲道德。
小马叔叔说总不能让郑恺乐从家里搬个大钟出来,东西太大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三人组一起合作办了好几件案子,经验也积累了不少,陆可乐还从他爸爸陆老板那取经,他爸爸最看中各种钥匙和印章,有的还要放在保险柜里,生怕别人偷了去。
老祖听劝,后座的一堆东西里有好多把形状各异的钥匙,还有郑晨光和郑鑫人名印鉴,装在抽匣里,郑恺乐一次拿一个,不仔细数,发现不了。
小马人忠厚老实,他武校的师兄师弟有不老实的,学武的人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也多,跟师兄弟打听,他们找到了谭城最会配钥匙的,最会做假证、假章的“手艺人”。
老祖跟着长经验,“原来高手都不在电线杆子上贴广告呀。”
高手也不在楼道里,在墙面上乱涂乱写电话号码污染环境,高手只接内部单,收费还不低。
做假证,刻萝卜章用的是饺子大叔上交租金的活动经费。陆战坤要是得知这笔钱用在这上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钱不够,陆可乐还赞助了一部分,少东家孝敬老父亲的玉观音虽然被私下吐槽,“雕的啥玩应?”,感念大儿子的孝心,陆战坤还是给报销了,少东家手里不缺钱。
算起来,做这些假货花了快两千。
一分价钱一分货,用老祖的记忆力和目力对比,假的和真的相似度大于百分之九十五。
现在一切都是肉眼识别,后座的东西足可以以假乱真。拿老郑的身份证去窗口办事,绝对能过办事员那一关。
可是除了身份证,其它东西又该怎么用呢?
陆可乐犯愁,“兴许这些钥匙能开的最大的门就是老郑头办公室的门。我们两千块白花了。”
被逗逗板着小脸教训了,“你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她可是幸运无敌的逗逗龙。
“行吧,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没想好。”逗逗龙摇头。
戴豫出门一个多月了,他跟钢城刑警直奔珠城而去。照常理,一个人逃亡首先会选择他最熟悉的地方,灭门案嫌疑人孙玉林在珠城工作多年,对栖身的城市比老家熟悉,杀人后躲避的地方应该会首选这里。
大家还是低估了孙玉林的智商,他能用花式杀人的方式混淆视听,犯罪现场处理得十分干净,证明他智商不低,为了这次犯罪策划了很久,各方面设计得十分周详。
他并没有回到珠城原先打工的皮鞋厂,人是两个月前辞职的。他抢了荆家保险柜里的钱,手里有钱,能躲的地方就多了。
追逃行动小组的成员讨论后,还是认为孙玉林人在珠三角,他对这里的人文气候已经非常适应,重新换个陌生环境未必习惯。
珠三角范围就大了,找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找到孙玉林。
戴豫在找人间隙,打听92年年中港城的大事件,亲自来查,比通过电话请人帮忙查要有效率得多。
经询问知情人和调取档案,戴豫排除了父亲的朋友卷入官司被判刑的可能。
继续查询港城报纸的社会版块,有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92年7月底港城一家安保公司的负责人误入黑/帮火拼现场,意外中弹身亡。时间对得上,身份也合适。
他办理了过港证件,专门去了港城这家公司拜访,目前公司由死者的儿子接手经营。
他告诉戴豫自家公司当年确实承担了犹太珠宝公司亚洲巡展的安保工作。那就是了,名叫魏永勋的死者就是父亲的故人。
年轻人被问到父亲早年的经历,讳莫如深,想必这位故交年轻时身份不算光彩,现在这份事业是由黑转白,成功上岸了,怪不得逗逗爷爷从不提他。
买了一束鲜花去山顶墓园祭拜了这位从未蒙面的叔叔,如果不是为了帮助父亲,他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面容冷俊的戴警官在墓园驻足良久,他不善言辞,对着墓碑道一句,“尽我所能,为你报仇。”
魏叔叔口风严,也有可能为了保护儿子,并没有告诉他当年的计划。他儿子也一直以为父亲死于意外。
事实有待调查,戴豫也没有透露太多。跟他打听了当年魏叔叔意外身亡的始末,他死于一家名叫周生茶室的公共场所,在饮早茶时遭流弹击中要害,失血过多而死。
火拼的双方是港城名不见经传的地下势力,近两年才崛起,他们是否是大势力的马前卒,还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都有待进一步查证。
查了一个多月,戴警官的感触是,孙玉林这只狡猾的狐狸太难抓了,已经通过部里发布了通缉令,当地的兄弟部门也全力配合,有好几次发现孙玉林的疑似踪迹,赶过去,人就没了。
还有一个感触,港城的大小地下组织太他妈多了,回归在即,英府不作为,整座城人心惶惶,治安还没有内地好。
郑晨光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借这样的局面来洗黑钱,确实便利得多。
他跟家里,跟白婉隔两三天通一次
电话。这一个月工资全花电话费上了,劳心劳力没结果,还被女儿给批评了,“爸爸,你老了,不行了。”
“咋地?你出手就行了呗。”
“嗯呐,祖龙出马一个顶俩。”
“别吹,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你都没搞明白,甭指望研究明白洗钱,那玩应老麻烦了。”
戴豫让女儿老实待着学数学,大学渣不想学。回过神来,发现家里有个人比她还忙。
二姨奶天天早出晚归的,她睡觉了,老人家在皇朝练歌,她早晨起床,老人家已经出门,又去练歌。
“二姨爷,我二姨奶是想拿冠军吗?”
李继发递给大孙女一碗粥,笑着道:“你二姨奶已经拿到咱们谭城业余组的参赛资格了,下礼拜全省比赛,如果能进前三,就能代表省里去粤省参加总决赛。”
“粤省?为什么要去粤省?”逗逗粥都忘了喝。
“为庆祝港城回归才办的比赛,总决赛放在相邻的特区来办不是很正常吗?”李继发又给王春妮舀了一碗粥,她现在情况越来越好,用勺子挖粥能做到一点不洒。
“港城不是两年后才回归吗?”
李继发点头,“所以这个比赛要连办三届,最后一届跟港城回归正好衔接上。”
“太好了!”小孩兴奋地拿勺子敲碗。身旁的奶奶现在完全是老小孩,也跟着拿勺子敲碗,叮叮当当,祖孙俩相视而笑。
为了监督二姨奶练歌,小孩从幼儿园放学火速坐车奔向皇朝。
三楼大保健室旁,单独借给王春花用的练歌房的沙发都被她坐出了个坑。
唱歌王春花是认真的,她的参赛曲目是《千千阙歌》,唱得还是粤语版。
逗逗不解,“你平时说话都一股大碴子味,你唱粤语正宗吗?你为什么不唱小河弯弯向南流?”
王春花点点宝孙的脑门,“唱《东方之珠》的老鼻子了,十个人里有八个唱这歌,我得选首高难度的才能突出重围。”
逗逗找王喜亮大爷摇人,部队有南方来换防的粤省军官,让那位叔叔听听二姨奶唱得标不标准。
人家给的评价,东北大姨唱粤语像新疆卖烤羊肉串的。
完喽,她跟着二姨奶蹭去特区的计划要泡汤啦。
卷毛他爹的房地产事业刚刚挖了个地基,他就已经颇具二世祖雏形,想要发挥钞能力,“我们给二姨奶买个冠军回来。”
王春花很自信,“逗逗,得全国第一名还给五千块钱,大仙不是说我财运好吗,以后二姨奶就靠唱歌挣钱了。”
逗逗不知作何反应,二姨奶你好自信。
呵退陆可乐的歪门邪道,他们去听了在省宾馆举行的省级歌唱比赛,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二姨奶最后的平均得分竟然将将够第三名。
因为同场竞技的选手粤语水平还不如二姨奶呢,不是新疆羊肉串味,是谭城下面新民县羊肉串味的。
“哈哈哈哈,爸爸我们来啦。”
第106章 绑票
进入五月,所有人都忙疯了。陆战坤把皇朝交给副总,自己常驻工地,第一个房地产项目,他作为老板亲力亲为,从头学起。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想当东半球首富,必须吃上一百斤苦。
成天早出晚归,等他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儿子时,别说儿子了,儿子的保镖也没了。要不是火车不让带狗,两条狗也得不见了。
在楼下办公室找到狗和儿子留下的纸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丈夫当朝OO而OOO。再见!”
刚想夸儿子谚语会挺多,陆战坤就被后面五个圈给整不会了,“跟我玩完形填空呐?”
副总何乐言学法律的,文科比老板好,完形填空他会,“可乐出息了,还知道徐霞客的名言,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
“我儿子去哪了?去滨城朝碧海啦?还是去山上暮苍梧,不会又去正良乡给我寻摸玉观音了吧?过年的压岁钱就不该让他自己拿着,爱霍霍钱这点,一点儿不随我。”陆老板看似不耐烦,句句都透着自豪。
何乐言笑老板低估了儿子行万里路的决心,“可乐还真朝碧海去了,他没朝黄海,跟逗逗跑去粤省朝南海去了,兴许还要朝一下维多利亚港。”
陆战坤急了,戴豫在查的案子不会告诉他,但港城那边超乱,他忙成这奶奶样都听说了,“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港城首富儿子刚被绑票,索要二十个亿。败家子,哪有主动过去送人头的!”
“老板,你放心。就算可乐被绑票,也不会跟你要二十个亿,因为你掏不出来。”
“我锤死你!”
谭城市局最近也忙得人仰马翻,春暖花开了,犯罪分子结束猫冬生活,又出来作妖了。
一个礼拜内,城区发生四起凶杀案,一起连环恶性抢劫案,凶手全部在逃。
嫌这些案子还不够轰动,昨天市内一家银行的运钞车被抢了,抢走了某区财政刚下拨的工资款,涉案金额重大,影响十分恶劣。
市局人手又开始捉襟见肘,开早会时,孙局想起小小戴顾问,抓抢运钞车的歹徒需要她的超强记忆力,“逗逗怎么好几天没露面了?”
刘之杰好笑,“跟我说要好好学习,没事不要打扰她。”
“你们信吗?”老严挑眉。
“不信。”
太阳从地底下钻出来,逗逗老祖都不会一心向学的。
果然,往孩子二姨奶家打电话,发现小破孩偷着跑了。她知道她要去南方找她爸,所有人都会反对,所以谁都没告诉,买好了票就溜。
大家的担心跟陆老板一样,那边太乱了,绑匪绑票之后,敢绑着炸/药亲自去首富家谈判,亡命之徒四字不足以形容。地下势力泛滥,绑匪层出不穷,港城大富豪这几年有一半都被骚扰了。
“这孩子胆子太大了。”所有人都跟着担心。
郑家
因为跟逗逗老祖解不开的孽缘,郑晨光也在派人盯着她,比市局还要了解小孩的动向。
他叫来二儿子,“你大哥走不开,你去港城,找咱们的朋友把那对父女做掉。”
郑家三个儿子,老大郑鑫最体贴,老三郑磊活泛,老二郑淼看着老实巴交,开家翻译公司,装文化人,其实是个蔫吧坏,最能往兜里搂钱。
当然老二也不缺心眼,“上回那杀手的亏咱们还没吃够吗?还要弄他们,弄不死咋整?”
郑晨光面含戾气,“成大事要有决断力。现在不动,更待何时?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这次是她自找的,你记住,哪怕不动大的,也要把小的给我弄死。
绑票,直接撕票,你要亲眼看着她死。快走,别在谭城买票,有人盯着咱们,你装作去沪市出差,从那边转车。”
打发走儿子,老郑在窗边站立良久。
那小家伙一日不除,他心里一日不得安宁。他不怕跟循规蹈矩的大人打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老家伙们打交道无非就是个纵横捭阖,比后台,比做事的谨慎度。
他把柄不足以致命,上面还有人作保,市长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
这个小家伙不一样,她乱出拳,他判断不好落点,连续吃闷亏。搞点儿戏,就差点把他玩死了。
别怪他灭口招数使得太勤,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易学大师一直声称港城是他的福地,换句话说,是他的龙兴之地,一条过路龙来到他的龙穴,就是自寻死路。
即便他运势下降,龙穴也能为他的运势托底。上次派杀手托大了,这次他有信心,这次人多,也算他的主场,山高皇帝远,出事算不到他头上。
戴豫和白婉打电话找不到人才知道小孩跑来南方,气得牙痒痒,这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地球快装不下她了。
自己来不说,还把陆家的卷毛也忽悠来。那可是陆战坤唯一的继承人,亡妻家族唯一的活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
么跟人家交代。
小孩还算乖觉,半路停车往爸爸住的旅店打了电话,告诉他几点到站。
戴豫买了站台票提前等在车厢外,逗逗一下车就搂住爸爸,“小戴,我可想死你啦。”
她怕爸爸揍她,猴在爸爸身上不下来,“坐火车好有意思,况且况且的声音特别助眠,在火车上睡觉特别香,火车伴侣也好吃,我都没吃够。”
来都来了,戴豫总不能一脚把小家伙再踹回去,把小人儿抱起来,跟她顶了顶脑门,“你不是小龙,是小猪,走哪睡哪,吃啥都香。”
“戴叔叔,火车才不好呢,如果没有小马叔叔,我们钱都要被偷光三回了,真是防不胜防啊。”卷毛可乐心有余悸。
王春花跟逗逗一样,也是个心大的,“坐火车没小偷才奇怪呢,跟三鲜伊面一样,小偷也是火车伴侣。”
她还要参赛,不是独自一人,省里派了两位领队带专业组和业余组的十几位参赛选手一起来的,不能让大部队等她,开口问大宝孙,“你不跟我一起走?”
二姨奶的作用就是给南下找个借口,现在老人家光荣完成使命,小孩利落地挥挥手,“祝你拿第一。”
让二姨奶跟他们在一起不安全,还不如分开行动。
戴豫也没忘叮嘱二姨,别落单,别去人少的地方。
“你放心,我们就在酒店里活动,比完赛就回家。”王春花不爱溜达,只爱唱歌。
送走了参赛团,两个小孩好好把特区火车站打量了一番,印象一般般,火车站就没有干净利索的,全都乱糟糟,深城外来务工人员多,火车站人流比谭城还大。
朴实的劳动人民等车没地方待,有好些直接躺在站前广场上,此等风景跟谭城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来特区看光景的,是来解决家族冤案,以及为国家追回损失,找回被转移的赃款的。
回到戴豫住的旅馆,就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
逗逗一来就接管了爸爸的工作,还指挥上了,“爸爸,你给咱们市局打电话,问问老郑的儿子,或者身边的亲信有谁离开谭城出差去了?”
戴豫反应过来,惊讶道:“感情你是想以自身做饵,来这里钓鱼来了?”
“嗯呐。”逗逗大大的猫瞳闪着精光,“我早就发现了,老郑也在找人监视我,回回都被小马叔叔甩开了。”
小马点头,“正常上学放学都有人开车跟着。”
戴豫沉了脸,看来攻防战已经到白热化的程度了。他立即给谭城打了电话。
“老郑二儿子去沪市出差了,还有两个亲信也因公干外出了。”
“爸爸,我有一个计划。”
“嗯?”
“咱们绑票吧。”老祖兴奋地摩拳擦掌。
自从当了校霸,欺负四年级小学生得了便宜,逗逗龙的暴力基因觉醒了,确切地说,查案小分队的暴力基因觉醒了。
“别整没用的,直接把人抓了。”陆可乐举起小胳膊支持道。“山高皇帝远,别人又不认识咱们。”他的理由跟老郑“不谋而合”。
“戴哥,来之前我们就商量好了,深城这边有我武术队的两个铁哥们,你是穿制服的,你不方便动手,我们来,地方也找好了。”憨憨的小马这会儿一点不憨憨,说绑票跟喝水一样简单。
“你们准备把人藏在哪?”
逗逗把小马扒拉开,上前解释,“来之前我们找陈奶奶打听了,我舅舅过完年一直逗留在谭城,他牵线的港城资本要接管机器制造总厂,合作谈判还需要磨一磨,近期不会回来。
他在深城的工厂在海边,做船艇构件仓库很大。我们把人藏在那里,万一,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万一被发现,可以栽赃给他。”
搞栽赃小孩一点没心理负担,姥姥姥爷只想着舅舅,重男轻女十分可恶,敢欺负妈妈,就让他们的宝贝儿子吃瓜落。
戴豫:!
由于太过震撼,他坐在房间靠窗的椅子上半天没动地方。
黑眸注视着眼前的一大两小。
大的十分高大,小的十分幼小。就是这样一个三人组合,想要以暴制暴,玩一出引蛇出洞。
世界变化太快,他有些跟不上溜了。
见爸爸不说话,小孩握着肉拳继续鼓动,“你都来一个多月了,除了查到爷爷的老朋友,还有其他收获吗?爸爸,老郑都那么坏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也坏一点呢?”
小孩懂得劝人策略,要给爸爸思考时间,说完就不说了。
三分钟后,屋内响起戴豫低沉的嗓音,“老郑多疑,不会派亲信,他更相信自己的儿子。郑淼那人注重享受,他不会坐火车,出行喜欢坐飞机,他比你们晚走两天。飞机比火车快,如果他在沪市不做停留,一个半小时后就该到了。”
“啊?这也太快了吧。”三人干坏事还是有点手生,绑架成年人跟吓唬四年级小孩不一样,立马手忙脚乱。
“我还没来得及跟师兄通电话。”小马刚想打电话,被戴豫制止。
“还是那句话,郑淼好享受,他受不了毫不停顿坐长途飞机的苦,沪市和深市的航班没有那么多,他最有可能在沪市歇一晚,乘坐明天上午十点那班飞机,到达得下午了。”
还得是经验丰富的戴警官。
郑淼出了谭城立即换了行头,衣着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米色英伦长风衣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出了机场,他站在路旁等出租车,突然从背后上来两个人,架着他往另一方向走。
刚想呼救,腰间怼上来一个硬物,不是枪就是刀,郑淼怕死,乖乖地闭嘴。
被摁进一辆面包车,脖子上挨了道手刀,醒过来后,眼睛被蒙,车行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至此他已经完全丧失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郑淼心提到嗓子眼,完了,被绑票了,他不会被撕票吧?
绑架他的人一直没过来问话,时间拖得越久,越煎熬。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响起脚步声,室内空间应该很大,那脚步声带着回音。
随后他听到大哥大按键声,有道沙哑的声音对着话筒道:“郑晨光,你儿子在我们手上,限你三天内筹集二十亿,否则他将见不到第四天的太阳。”
肚子挨了重重一拳,郑淼感觉五脏六腑移位了,疼得要昏过去,电话被塞到耳旁,他能听到父亲气急败坏地怒吼,脖子上多了道冰冷的触感,沙哑的声音比刀锋还冷,命令道:“说话!”
“爸,救我!”
第107章 有来有往
二十亿!开玩笑呢?换算成现金,能盖一栋钞票大楼。
电话里二儿子的哀嚎不似作伪,玩笑不是这么开的,郑晨光跟对方周旋,企图套话。
绑架者不为所动,只甩出冰冷的威胁,“断掌还是断脚,选一个吧。”随即挂断电话,拒绝沟通。
老郑气得把话筒狠狠砸在地上,心中惊疑不
定,他派二儿子去绑架小怪物,没等行动,人先被绑了,难道是小怪物干的?
强行让自己平复怒气,他打电话叫另外两个儿子立即回家。
老三在滨城,回来需要时间。老大离得近,很快到家,听到消息跟父亲反应不一样,“二十亿?怎么跟首富儿子被绑架索要的金额一样,不会是同一个绑匪干的吧?”
郑晨光犹疑道,“我听说首富不让警方介入,赎金砍半,十个亿已经转给绑匪了。手握十个亿,还不消停,那他胃口未免太大了。如果真是他干的,他怎么得到的消息?”
郑鑫比父亲还多疑,“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伙伴透露的?”
“为什么?”
“回归之后,生意肯定难做,他们想要捞笔大的就收手。”郑鑫在银行工作,清楚洗钱过程的复杂,但洗干净的钱从境外离岸账户转账操作就方便多了。
郑晨光不愿相信,“我们跟他们合作了那么多年,五五抽成还嫌不够?况且我们现在还合作着呢。”
“爸,人的胃口是个无底洞,永远不会满足,我们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郑鑫自嘲。
“那个机构是大师给我推荐的,绝对保靠。”
郑鑫对所谓的大师意见老大了,“您什么都听他的,他算的就完全准吗?青年湖那的新房子就是听他的意见,在客厅西墙朝水的方位埋金子,还要用来自东北方位的跟金属性相关的纸来垫金。
然后呢?招了小偷,金子被发现,找的垫金子的纸上还有血,要不是……”
他说不下去了,那狗屁大师跟个卧底似的,倒像是对面请来的救兵。
“埋金以镇王气,利于子孙后代。大师算得没问题,是我们没执行好。”多年的易学信仰,郑晨光不想说扔就扔,他还是倾向于他的心腹大患,“就是那小丫头联合她爸干的。”
郑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觉得父亲精神错乱了,事关二弟安危,他不想跟父亲争执,也没时间争执。
“爸,当务之急是报警,别再拖了。”
郑晨光觉得大儿子才脑子有病,“你怎么跟公安解释你二弟明明去沪市出差,为什么人在深市出事?”
“换地方不重要,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郑鑫不以为然。
“公安之间互相通气,深城警方通知谭城市局,老孙那帮人正愁找不到咱们把柄,被他们知道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
郑鑫点出父亲不报警的矛盾之处,“你既然认为是那小丫头和她父亲干的,他们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老孙那人最是铁面无私,他得知后一定会派人看着那父女俩,他们行动受限,不是更方便咱们找人吗?”
“他不但会派人看着他俩,还会派人盯着咱们的人,不报警不是更方便咱们找人吗?”
郑家父子念起了绕口令,就要不要报警争论了半天。
深城,益民旅社
戴警官给三人查案小分队开会。
“绑匪”和受害者家属沟通得讲究节奏,第一次沟通,告知事实,提出赎金价格,立即结束,留给对方反应时间。
第二次沟通,威胁升级,给对方施压,就赎金具体额度讨价还价。
第三次沟通,确定最后金额,告知对方金钱支付方式。
现在只进展到第一步。后续事宜兴许还会存在变数,他们这件个案还有个特殊性,肉票和金主离了十万八千里。
“爸爸,老郑不见兔子不撒鹰,咱们砍断郑淼一根手指头,吓唬他,不过断指寄回谭城是不是该臭了?”
逗逗老祖脑袋上顶俩丸子,端着小胳膊,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说出的话跟可爱也隔了十万八千里。
戴豫脑门冒汗,这孩子才是撒出去的鹰,张嘴就要砍人手指,太可怕了。
“你快给我收手!”
坏主意是三人小分队想出来的,具体执行已经被戴警官全盘接管。
逗逗舅舅白帆的仓库是由他负责找到的,沾上小娃的好运气,白帆要把这边的生产线往谭城机器制造总厂合并,深城工厂年后已经停产,厂里没人,仓库里的库存基本已经清空,确实是个收留人的好场所。
小马的铁哥们很靠谱,挟持人那叫一个利落,陆可乐还贡献了他最喜欢的呲水枪,做的跟真枪一样,因为太像,上火车前安检,差点被抓起来,没上去火车。
马保镖拍着胸脯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戴警官不相信保证,但他会钻法律空子。
非法拘禁这个罪名属于实害犯,量刑灵活,情节不严重,不用判刑。他能保证小马的哥们不会犯罪。
至于绑架,他们可没有绑架的主观故意,充其量在玩一个名叫“绑架郑淼”的小游戏。
游戏的执行人是小马的哥们赵亮和陆建明。
学武术的就业面实在不宽,小马的师兄弟们现在大部分都在给人做保镖。
跟不爱离家太远的马保镖不一样,赵亮和陆建明喜欢外出闯荡,三年前,他们经人介绍去港城给一个女明星做安保服务。
九十年代初,港城娱乐行业进入黄金发展时期,女明星受人提携,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人有些娇气,拍两部戏就奖励自己休息三个月。外出休假不喜欢人跟着,据陆建明说,大明星在国外会小男友呢。
他们这保镖工作好干,干一年休半年,正闲的蛋疼,小马给找了个游戏玩。
给大明星当保镖,跟着学了点演技,威胁老郑的电话是陆建明打的,故意压低嗓音往外放冷箭。还挺像那么回事,有机会可以让雇主介绍,去剧组演个反派龙套。
天快黑了,该吃晚饭了。
逗逗,可乐,小马,戴豫跟钢城刑警队外出追逃的刑警汇合,大家对三人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通过遗传病耳道多毛症,发现灭门案的犯罪嫌疑人孙玉林,说明这三人运气相当好,连杀手的暗杀都能躲过,运气更是好得没边了。
出来这么久,都没把人抓回去,带队的钢城刑警支队长老范都上火了。这三人来了,说不定好运气也跟着一起来了。老范没用公款,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大排档。
各种粥水,海鲜粥,及弟粥,猪肝粥,俩小孩肚子喝得溜圆,嘻嘻哈哈举着汽水跟大人们碰杯,戴豫天生话少,小马也不是个多话的,只一味地啃皮皮虾,面前的虾皮堆成小山。
钢城的刑警兄弟们谁都想不到,这四个人策划了15公里外另一个区的“绑架案”。
龙山区,工业园
咱不是正经绑架,不能虐待“客人”,当然好东西也没有。陆建明和赵亮啃面包,吃火腿肠。
扔给郑淼一罐八宝粥,倒霉蛋手脚被固定在椅子上,没法喝粥,陆建明念叨一句,“麻烦。”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粗吸管,怼到郑淼嘴里,粗声粗气道:“不喝就饿着。”
郑淼心中窃喜,看来绑匪不准备撕票。甭管食物里面下没下毒,他必须喝,吃了东西才能积攒体力,找机会逃跑。
喝了半罐八宝粥身体立即有了反应,绑匪没下毒,粥里有花生,他对花生过敏,郑淼嘴唇立时肿了起来,吐掉吸管,大声抱怨:“你们是故意的。”
过敏反应很迅速,郑淼不光嘴肿,喉头也开始发胀,连紧张带惊吓,感觉呼吸困哪,“救命,我要死了!”
陆建明和赵亮对视一眼,勾了勾唇。
爱演戏那位继续压低嗓音,冷声道:“放心,我们没收到二十亿,不会让你死的。”
赵亮装模作样地关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对花生过敏,你们快去给我找氯雷他定!”情急之下,郑淼连自己具体什么食物过敏都说了出来。
不但没换来同情,没有人性的绑匪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一会儿给老头打电话,不给钱,就给他儿子吃花生。省得我们出拳了,打人手还怪疼的。”
“你们不是人!”郑淼快气晕了。
戴豫人长得帅,智谋出众,人送
外号玉面郎君,是谭城市局公认的当代周瑜。查郑家他是认真的,郑家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饮食爱好,甚至病历本都收集得十分全面。
郑淼的病例上有花生过敏,这跟遗传无关,跟免疫力有关,收集的这些小细节看似不起眼,关键时刻用得上。
别给机会让戴警官干坏事,他能把坏事玩成艺术。
“你办事,我放心。”提出idea的大逗逗搂着枕头翻身睡去,剩下的事全都交给大人。
按照计划,睡前该打第二通电话了,陆建明继续用带冰碴的沙哑冷声把他已经知道郑淼花生过敏的事告诉了老郑。
“不知道你儿子吃下一斤花生,会不会呼吸困难,血压骤降,死掉呢?”
“爸,快救我,我没活够,我还不想死!”郑淼的呼救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老郑气得又想摔电话,他强忍怒火安抚绑匪,“你们高看我了,我哪有二十亿,据我所知,港城首富赎回大儿子也只用了十亿。当然,我也不可能有十亿,我只是一个公务员,手里没钱,你们能不能通融通融。”
“呵,少装,五亿,少一个子,就等着你儿子明天暴尸街头吧。”陆建明狠狠摁下电话。
“他妈的!”老郑气红了眼。
郑家老三飞车从滨城赶了回来,他年纪最小,却是三兄弟中心眼最活的,关于绑架始末,他也有独到看法,“爸,你说这事不会是我二哥自导自演的吧?”
“嗯?”郑晨光和大儿子齐齐看过来。
“你上个礼拜让他把名下存款全部转到咱家洗钱的公账上,他这些年参股煤矿可没少捞钱,进了自己腰包的钱再吐出来,搁谁都不乐意,他玩这出苦肉计不会是想把钱重新揣自己兜里,顺便再恶心你一下吧?”
老三是个能人,哥哥遭难也没忘在父亲面前上眼药,“要不绑匪怎么连他花生中毒这么细致的事情都清楚?”
老郑沉默良久,往深城拨了个电话,深港过关费不了多长时间,他往深城调派了人手,傍晚去监视了戴豫父女的动向。
“……集体出去吃大排档了?然后回酒店就再没出去?……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辛苦点,继续监视。”
老大郑鑫摇头,“爸,你先前还不信我说的,那小姑娘没这么大的能力,她哪会绑架人?听说绑架首富儿子的绑匪逃到大陆这边了,要么是他干的,要么……”
郑鑫看了眼老三,未尽之意不言而喻,老二心眼也不少,三兄弟就属他最老实,玩苦肉计这事没准老二真能干出来。
郑晨光目光沉沉。
……
戴豫没睡,叫小马把睡着的可乐抱来他的房间,让两个小娃酣睡。他跟小马商量接下来的计策,确切地说,他安排,小马听。
“控制人身自由超过24小时,就能判拘役,你让陆建明和赵亮看好时间,提前把郑淼腿上的束缚解了,让他跑,再把他抓回来,多重复几次,他就算心眼再多,也受不了这种橡皮筋似的心理战。”
小马不明觉厉,“戴哥,幸亏你是个警察。”这位要当反派,指不定也能给自己弄十亿身家。
这才哪到哪?戴豫摇头,“老郑不会付赎金,他现在肯定在怀疑我,还想试探,明天他要是打电话表示先付一部分现金,你让陆建明同意,地点定在……”
第二天,下午三点,深市最大的劳动力市场龙湾人才中心。
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流没有间断的时候。南国气候温暖,找不到工作的外乡人晚上就直接睡在人才市场前的广场上。白天没事干,一些人会跟同乡们聚在一起打扑克。
总之,市场内外到处都是人。
收到戴豫提醒,说他得到线报,疑似孙玉林长相的人出现在人才市场。钢城刑侦支队范队长带着手下的人换了掩护身份的便装,提前埋伏在人才市场周边。
半途收到传呼,留在旅馆指挥的戴豫告诉老范,嫌疑人拎绿色帆布旅行包,会出现在广场前左数第二棵棕榈树下的垃圾桶旁。
等了半天,没等到拎绿色旅行包的嫌疑人,倒是有个人不等走到垃圾桶旁,接听了一个电话,立即转身往回跑。
老范和他的手下出来一趟抓错了十多个人,早就练就了飞毛腿能力,还真把人给追上了。
扯开帽子一看,不是他们要抓的孙玉林。
但这人肯定有猫腻,跟戴豫联系,把人送到了深城市局。
戴豫和女儿相视而笑,钓鱼成功,小鱼上钩。
第108章 保险柜
“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大逗逗昨天主要任务是喝粥,大材小用了,今天待不住,要猛龙出击,给郑家人点颜色瞧瞧。
小家伙衣服袖子都撸起来了,陆可乐也跟着一起往外冲,被戴豫一手一个拽住衣领给薅回来。
“稳住,出击要瞅准时机,现在还不到时候。”戴豫把两个小家伙圈在怀里安抚,“心理战还没打完呢。”
“那我们不去审问被抓住的那个人吗?”逗逗眉头打结,被爸爸办事节奏整不会了。
“今天假装来送钱试探的顶多是个小罗罗,这种滚刀肉不好审。咱们对这边不了解,交给深城公安,他们兴许能找到这个人所属的势力,这才是咱们的目的,找到老郑跟谁合作,顺藤摸瓜。”
“那我们干什么?”
“看戏。”
“看戏?”俩小娃歪着脑袋异口同声道。
戴豫示意小马打电话,“老郑能混到如今的程度,他一点不笨,聪明着呢。之所以被动,是因为我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应该能联想到你舅舅的仓库,要通知陆建明和赵亮赶紧转移。”
一步领先就要步步领先。
小马指哪打哪,立即拨了电话。
转移地点是昨晚商量出来的。这种事情不能惊动己方人手,一事不烦二主,还得靠小马的好兄弟帮忙。
港城寸土寸金,楼市价格让人望尘莫及,连陆建明服务的大明星都招架不住,在那边的房子是租的,她找中间人牵线在深城置了一处房产,是一栋有些年头的私人老宅。
只能先对不起大明星了,借她给老宅新起的车库用用。
那栋房子在工业区相反的方向,戴警官就爱满城遛狗玩。
在出门看戏之前,还要逗逗外面的看门狗。老郑在这边人手足够,不用想就知道会派人盯着他们,兴许还想趁机偷孩子。
让小马留下,守着两个娃,戴豫一个人先出去,打了辆车在外面溜了一大圈,把看门狗甩开,再回来接上三人。
老郑的人又没多到层出不穷,看门狗有两个,全部甩掉后,再没有人跟踪,戴豫让司机直奔大明星购置的老宅。
陆建明和赵亮带着郑淼也刚到不久。
今天快天亮时,谨遵戴豫的嘱托,陆建明把郑淼脚上绳子砍断,放他自由,给他十分钟让他跑。
因为手上的绳子没解,眼睛也蒙着,郑淼看不见路,他只能认准一个方向,使劲往前冲,那方向的尽头是另一个仓库。郑家二公子冲得太狠,咣当一下把自己冲晕了。
等清醒过来,“绑匪”开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这次他奔着声音逃,隐约听到海浪声,朝大海的方向跑,谁知岸边有礁石,他手被绑着维持不了平衡,摔了个狗吃屎,裤子都划破了。
第三回逃跑,他掉进坑里,那坑灌满了脏水,差点被脏水呛死。
第四回,撵他走,他不走,再逃就没命了。
陆建明哑着嗓子嘲笑,“回头别说我们绑票,是你主动让我们收留的。”
折腾了大半宿,郑淼再也不是初见时的英伦绅士,身上的巴宝莉风衣掉臭水沟,被扒了扔了。膝盖淌血,脑门上还有个锃亮的大包。
人继续被绑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半死不活。
这边人爱喝甜汤,大街上甜水铺很多,戴豫半路下车买了一袋炒熟的花生,交给赵亮。
郑淼闻到了赵亮磨花生碎的味道,嚯的一下直起头,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赵亮非必要不说话,由陆建明跟他交流。
此时小陆扮演的是被耍后怒不可遏的绑匪,“你爸敢耍我们,就别怪我们对你不下手,接下来你有一斤花生要吃。”
“我爸没按照讲好的条件先支付一千万?”郑淼既惊讶又失望。
藏在车库门后的逗逗捂小嘴偷笑,聪明的娃已经猜出来爸爸想干啥了。
这出戏好,多演,爱看。
小陆保镖继续表演,“你爸报了警,害我们的人差点被抓。我现在不揍你,是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一个,不值得我浪费力气。别怪我们撕票,要怪就怪你爸没把你的命放在心上。”
郑淼的身体语言很好解读,他现在不光挺不起脖子,他精气神全部垮掉了。他的父亲不在乎他,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崩溃的事情?
缓了缓,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不信,你给我爸打电话。”
陆建明看向车库门口的戴豫,后者点了点头。
谭城的老郑也十分恼火,他在算计,对方也在算计,明显对方准备更充分,他又棋差一着,他的人被抓了。
两个儿子陪着熬了一宿,这会就戴豫是不是幕后主使,产生了分歧。
老郑认为戴豫躲在酒店里,一直不出面,行为太过刻意,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突然跑出来抓人的是便衣警察。
老大郑鑫依然坚持是合作伙伴反水,只有他们熟知老二的行程,这出戏就是他们演给父亲看的,父亲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老三郑磊嘲讽二哥演技真好,他认为是家族内讧。
戴豫料对了,老郑想到他在特区那边孤立无援,一定会利用身边所有能用上的资源,追逃的刑警,本地公安,还有前大舅哥。他派人去打听白婉哥哥白帆工厂的地址,还是慢了一步,他的人赶到后,厂区和仓库干干净净,一只耗子都没找到。
仓库没收获,他的看法站不住脚,两个儿子不信他的。父子三人各持己见,挣得脸红脖子粗。
电话响了,老郑接听,话筒里传来老二嘶哑的怒吼,“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是你亲生的吗?你平时倚重大哥,最疼小的,我夹在中间,爹不疼 ,娘不爱,我都被绑票了,遭了老鼻子洋罪,你还无动于衷,你是人吗?你配做父亲吗?”
郑淼越吼越委屈,把自己都喊呕了,声泪俱下,那叫一个可怜。
逗逗和可乐差点乐出声,抖着小肩膀拼命忍着。
年后可乐看录像带的喜好变了,转投大陆电视剧,租了《唐明皇》,跟逗逗看得一包带劲,俩小娃想起电视剧里的皇子们争宠,郑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看来儿子多不是个好事。
人在高压下脾气格外暴躁,郑淼一顿控诉,把郑家的土皇帝惹毛了,声音低了八度,“老二,你告诉我,整件事是不是你在幕后导演的?”
“你说什么?”郑淼的信念因为父亲的一句猜疑彻底破灭,“我不想来,你非让我来!来之前你还把我的钱全部扣下,我想自己赎身都掏不出一个子。你就是想让我死!”
老三郑磊扯过父亲的话筒质问二哥,“别狡辩,就是你干的。骗了咱爸的钱,你直接待在那边就不回来了,郑淼,你胃口未免太大了,张嘴就要二十个亿。连花生过敏的歪门邪道都想出来了,你赶紧吃花生,赶紧死!”
这边轮到陆建明接管电话,“我花生已经买好了,这么说咱们谈崩了?”
对面的话筒换到老大郑鑫手里,“别别别,还有商量的余地……”
陆建明不给他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出大戏唱到高/潮戛然而止,“总导演”戴豫但笑不语,看客逗逗,可乐,小马咧着嘴无声而笑。
两位演员陆建明,赵亮端起了装花生糊的碗。
“郑淼,上路吧。”
“别别别,我不想死,我用消息交换。”
导演,看客兴奋对视,来啦!
“我爸在中环的银行开了保险柜,最大号的那种,去开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全归你们。”
保险柜?
陆建明又问了些细节,搞清楚了银行名称。郑淼说,他那老不死的父亲谨小慎微惯了,怕被抓到把柄,用他大哥的名字开的保险柜。
把肉票扔在车库,主人不在家,就不进屋了。赵亮带大家去后院花园找地方坐,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针只有一个,继续料敌在前,永远快谭城一步。
陆建明在港城待了三年,对保险柜业务多少有点认知,一个劲摇头,“不好办,郑淼说了等于白说,取用保险柜内的物品,得本人亲自来,还得有钥匙,证件,郑鑫怎么会配合?这不痴人说梦吗?”
国内往外租用保险柜的银行很少很少,戴豫就算不了解这方面业务,也能想象到没有本人亲自出面,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人们在思索,一道奶萌的声音插话,“那个银行有英文名字吗?”
陆建明顺嘴回道:“HSBC,这银行最初还是在港城建立的,现在成了国际知名大银行,至今有130多年历史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小娃娃胖手拍石桌,笑得不行。
小马也在笑。
陆建明和赵亮不解,“你们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戴豫秒懂,但还觉得不可思议,将信将疑道:“你们不会有钥匙吧?”
两个小孩下巴点出虚影,“我们认识英文,HSBC。”
原本可乐不认识,但大逗逗到处显摆她会英语,他私下恶补了26个字母,将将学会了。
逗逗的美少女战士百宝书包走哪背哪,里面还装着她的有机玻璃大项链,大戒指,玻璃弹珠。
除此之外,还有郑恺乐偷来的钥匙,他从他爷爷书桌抽匣里偷来的那把精致的专门装在盒子的钥匙,上面正好刻了HSBC四个字母。
不枉花了两千块钱做假货,配钥匙的师傅活好,连字母都一个没少地复刻了。
“爸爸,这是我当校霸得来的,以后我还要当校霸。”
稳重如戴豫都忍不住惊讶地张嘴,更别提陆建明和赵亮,要啥有啥,你是小叮当吗?
不光钥匙,小孩还做了郑氏父子的**,相似度95%,肉眼看不出是假的。
她从铁皮盒子里又翻出一大堆印章,属于郑鑫的就有十来个。
作为年龄只差两岁的亲兄弟,郑家的老大和老二长得特别像。
戴豫想出一计,展颜道,“宫斗结束,我们接着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游戏。”
郑淼的过港通行证早就办好了,他手里也不缺过港手续,“建明,去给郑淼捯饬捯饬,给他头上的包消消肿,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第109章 赌城
戴豫敢这么干,还是因为现在的身份证照片不清晰,拿郑鑫的身份证跟郑淼本人对比,除非逗逗那种辨别能力,普通人看不出太大区别。就像有些人敢找人代考一样,靠身份证很容易糊弄监考老师。
他有信心能摆平银行审核员。
如今电脑刚刚进入公众视野,普及率在大陆连百分之一都没有,经济更发达的港城也没做到电子化办公。老牌银行用的是瑞士模式,办理私人业务更加保守,只要没有电子存档辅助检验,人工核验就容易钻空子。
当然操作过程中还需要一些技巧和运气。人心易变,此刻郑淼因为父兄的猜疑,内心寒凉,为了自救选择道出家族秘密,保不齐过了关,他就后悔变卦了。
用花生来威胁,效用已经不够,得用更“毒辣”的方式。
陆建明往倒霉蛋身上打了一针。
“你们给我扎了什么毒药?我怎么又冷又恶心?我怎么没劲了?你们想毒死我!”郑淼快吓瘫了。
其实就是抗过敏药,郑淼有过敏史,戴豫在他落地特区之前就准备好了。几乎所有抗过敏药的药力都能导致人浑身没劲,
想睡觉。
至于其他反应,纯是郑淼的心理暗示。
古代人诸葛亮七擒孟获,让其防线彻底崩溃,郑淼没有孟获的水平,让他跑三回,没跑掉,就吓成这副惊弓之鸟的奶奶样。
陆建明语气森冷,“乖乖配合我们,敢喊救命就别想要解药。没错,别人是可以解你的毒,但你等不到那时候,我们的毒素限时。”
可不限时吗?药力一过,人就有劲了。
戴豫给大闺女吃定心丸,“你爸爸我也不是万能的,像灭门案嫌疑人孙玉林那种藏匿于广阔天地间的逃犯,碰上了也没折,郑淼这种千里送肉票的才是我的菜,因为你爸爸我最擅长玩弄人于鼓掌。”
大逗逗也有擅长,小娃擅长捧场,举起两根大拇指,“爸爸,你是最棒的。”
“没有我闺女弄来的钥匙,身份证,印章,还有户口/本,爸爸啥也干不成。”小戴谦虚。
逗逗一点不谦虚,“嗯,我厉害那是毋庸置疑的。”
她也给爸爸一粒丸子,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玻璃弹珠,“这是好运弹珠,祝你顺利。”
没有厚此薄彼,给陆建明和赵亮也一人送了一颗,“多亏你们帮忙,以后去谭城找我,好使。”
“行,这是信物,等着我们拿玻璃球去找你。”两位保镖小哥笑着收下。
戴豫临出发前,收到了钢城刑警支队支队长老范的传呼。
孙玉林没有消息,他跟钢城刑警们留在深城公安局帮着审问在人才市场抓着的混混。
戴豫说对了,那人就是个滚刀肉,一点都不配合,问他为啥跑?是不是心里有鬼?回说,跑步犯法了吗?他腿痒就想跑步怎么啦?
深城公安给两岸黑势力备档的资料里没查到这个人的背景,问不出来,搜身倒搜出一样东西。从混混裤兜里翻出一个类似赌场筹码的手牌,上面有数字,像是工牌。
粤省三个特区,深城临近港城,珠城跟香山澳离得近。看样子混混是在那边赌场工作的。
范支队长不清楚郑晨光案子的内情,跟深城公安局的同事想法一致,涉及赌,那边势力的水更深,而且还裹了一层合法的外衣,至于派一个底层小喽啰跑到大陆的人才市场的目的,可能跟追逃赌债有关。
戴豫看到呼机上的赌场二字,心中登时有了拨云见雾的澄明之感,激动得心脏怦怦跳。
要论洗钱的方式,还有什么比赌/资更便捷?
原来他一直查错了方向,老郑不是跟港城的势力连接紧密,他的合作伙伴是在跟港城隔海相望的另一个殖民城市。
饭要一口一口吃。还是先去港城查看郑家的保险箱里装了什么,再来调查赌场的洗钱团伙。
万里长征总算走到头了,戴豫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谨慎再谨慎。
逗逗垫着脚尖,扒着爸爸的胳膊,也去看呼机,赌字她认识,她最爱打麻将。
见女儿眼中的跃跃欲试,戴警官赶忙制止,“你没有港澳通行证,你没法通关,老实在酒店等着我,现在危险还没解除,一定片刻不能离开小马,知道吗?”
“知道啦。”
答应得痛快,等爸爸一走,她用小马的大哥大给范支队长发了个传呼,问他有没有去赌场追逃过?
这话还真问到了点子上,老范带着钢城的刑警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大陆这头搜寻孙玉林的踪迹,不光粤东的几个城市,上周他们甚至深入到粤北的客家乡村去找人。
今天看见筹码,老范也有了同样想法,孙玉林曾经工作的皮鞋厂在珠市,口岸对面的赌城还没有回归,暂时还没有通关。虽然过去不便利,但离得近,想过去也很容易。
换位思考,对面跟大陆施行两套法律,娱乐业发达,鱼龙混杂,如果他是手上有七条人命的孙玉林,会不会就近躲到对岸呢?
可能性很大,必须要去对面查查。
现在他们人在深市,去那里最便捷的方式是从深市口岸通关到港城,再从港城坐船,五十分钟的航程就能到达。
不算戴豫,老范这次一共带了五个刑警南下,只有三个人办了通行证,找深城市局帮忙跟口岸打招呼,追逃需要,希望他们行个方便,过关名单里还包括两个小人儿和他们的保镖。
小马到底年轻,因为绑架郑淼干了一堆坏事,偷摸干坏事太刺激,兴奋得肾上腺激素飙升,被逗逗一忽悠,就答应跟着去找孙玉林。
哪是找杀人狂啊,大逗逗的目标是帮爸爸找出老郑洗钱的合作方,呃,如果能打上麻将,她还想在赌场打麻将,把桑塔纳剩下的部件全部赢回来。
只能说,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上送人头,勇气可嘉,敢想敢干。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莽,范支队要协调通关的事,两个小时后才能来接他们。
趁着还有时间,小马先打车带俩小孩去了小商品城,作为改革实验田,深城特区有许多中小民营企业,生产了好多小商品,谭城的货有好些就是从这里批发的。
逗逗的目标直指假发,还让小马给买了一灌能把脸涂黑的膏。
要去绑架她的人的大本营,得实行本土化变装,逗逗要变成葡萄牙小孩。
陆可乐也得变,不过他的假发倒可以省省,头发长得慢,春节后烫的卷毛还在头顶炸着呢。
少东家出了门就爱购物的毛病又犯了,他还买出经验了,先买了一个大双肩包,看上什么就往包里扔,悠悠球,外形是枪的打火机,电子表,摩丝,小袋包装的潘婷洗发膏,空气清新剂,他还在食品区批发了一打大大口香糖。
时间不够,少东家没买尽兴,“等走之前,咱们再来一趟。”
逗逗白眼都翻累了,拽着陆可乐让他收手,“别把钱花光了,给我留点,我要去赌场打麻将。”
可乐知道好朋友把存折扔家里了,豪气地表示,“花不完,我还有两万,够不够你打麻将?”
“你怎么带了那么多钱?”
“穷家富路吗。”论起财富的应用,富二代陆可乐可比逗逗专业多了。
“那行吧。”
出了小商品城,三人又转战消防器材店,给俩小孩配了小型电击棒,小马也给自己找了把趁手的刀具防身。
他们跟老范的人一起过关,本身就可以通融,不怕查,刑警配枪,他们配电击棒和冷兵器,还降低了一个档次呢。
范支队看到俩小黑孩都快不认识了,“半天功夫不见,你俩咋还换人种了?别说,涂得还挺匀乎,脖子和小手都没放过呀。”
葡萄牙语不会说,逗逗飙英语,“IMacaogirl,fatherChina,motherblack.”
她给她妈变了人种,她不但是混血小孩,她还是黄种人和黑人的混血,“Hesame.”
陆可乐也一样。
棕色的卷毛假发直接扣在她的包包头上,小孩个子都跟着长高了好几厘米。可不就脱胎换骨了吗。
范支队以为小孩怕杀人犯孙玉林记住她的长相,嘴里直念叨她心眼多。
其实老祖心眼可以更多,老郑派二儿子来绑架她,应该还没来得及把她的照片给同伙,用传真机传送倒是快,可那玩应传递完的效果跟身份证照片似的,能认出她才怪。
变装等于给自己上了双层保险。君子坚决不立危墙之下。
通关十分顺利,时间紧迫,小孩只匆匆扫了一眼港城的街景,如果跟人一样比个头,谭城只有一米六,港城能有六米八,摩天大楼像是用修仙界法术修的,都直入云霄了,很魔幻,怪不得叫摩天大楼。
在海上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风,来到另一座城市,跟港城相比,这里的建筑要古旧一些,但被称为**的几座大赌场倒很气派,不比港城的摩天大楼矮多少。
站在花都娱乐/城恢弘的大楼前,陆可乐望着人家从里到外的黄金装饰,叹服道:“这才是真正的皇朝,我家的洗浴中心像马房。”
果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少东家知耻后勇,握着小
拳头表示,“回去我一定督促我爸爸使劲挣钱,早日成为东半球首富。”纨绔从不督促自己,鸡的是他野心勃勃的老爹。
老范被俩孩子逗笑,“首富再等等,首恶等不得,赶紧抓逃犯去。”
干正事要紧,逗逗得先帮忙,才能忙乎自家的任务。
人生地不熟,来之前老范跟这里的警署沟通过,想请他们帮忙,人家爱答不理,态度十分冷淡,港城警署就比这边热情多了。
没办法,范支队跟手下人商量了个计策,逗逗的能力有目共睹,老范根据她过目不忘的天赋,想要走个捷径。
每家大赌场都安装了监控,让逗逗去查监控,从影像中找人,这样能省去很多事。
花都娱乐/城的经理很配合,逗逗查看了公共区域的监控,主要盯着工作人员,查了一刻钟,没有收获。
老范也要来了这里员工的资料,拿孙玉林的照片问过经理,对方摇头,不认识这个人。
转战下一家,这次运气不好,对方以维护隐私为由,不让他们看监控,老范递过去的照片,负责人也只扫了一眼,不耐烦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现在这里赌场的规模没有后世大,但也有十来家,一行人走访了一多半都没有收获。
天快黑了,娱乐场所天黑后才正式上人,老范改变策略,以客人的身份重新回到拒绝他们的第二家娱乐/城。
这家叫景星的娱乐/城也是人才中心广场上被抓住的小混混工作的地方。
逗逗老祖大眼闪着兴奋的小火花,摩拳擦掌,一会儿能否有好戏上演呢?
第110章 被绑
相比其他几家,景星装修得十分低调,但该有的配置也一样不缺。赌场必备保安尤其多,除了大门口,一楼大厅也有许多穿西装的高大男子在巡视。
范支队常年奋战在刑侦第一线,经验没得说,提醒年轻刑警收敛锋芒,大家是来找人的,不要跟本地势力起冲突,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追逃小分队没几个人,算不上龙,也就六根长虫。
某条小真龙进了大厅就开始不务正业,她一下子被老虎机吸引了。张着小嘴,指着游戏机,小奶音满是惊讶:“老虎机真有老虎呀。”
老虎机上有老虎的图案,投入零钱,拉下拉杆,机器上的图案开始转,出现特殊图案,尤其几个一样的老虎,机器能吐出最高倍的钱。
老祖人菜瘾大,忘了在摸奖这块她是超级菜瓜,扯着小身子要玩。
抱着小娃的老范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不要聚在一起,大家分散开,按照商定的策略,装作赌客搜索孙玉林,四十分钟后分批离开。
去柜台用零钱换了一把筹码,老范把筹码递给俩小孩,“玩吧。”
结果可想而知,老祖摁下游戏机拉杆,连两个一样的图案都没碰着过。陆可乐被她瘟着了,也是颗粒无收。
俩小娃不找自身的原因,一致推给赌场,气哼哼道:“他们坏,他们抽老千。”
逗逗还算有点良心,把最后一块筹码留给出资人范支队长,作为东北男人的典型代表,脸大脖子粗的范支队可能真有当大款的潜力,轻轻这么一拉,所有老虎全部对齐。
一激动东北话都冒出来了,“唉呀妈呀,我这运气也太是那个了。”
老祖好气,鼓着包子脸发狠道:“你等我打上麻将再。”
老范乐颠颠收起筹码,没忘了正事,给怀里小家伙使了个眼色,“咱去玩赌大小。”
赌场大厅内人声鼎沸,跟陆可乐爱看的港片不一样,来赌钱的也不是个个看上去光鲜亮丽,大部分人穿着都很朴实。老范悄悄告诉怀里的小孩,这些人里有好大一部分人都是长三角,珠三角地区吃到改革红利,率先发家的大款。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但愿这些意气风发的大款不要中了邪,掉进赌坑彻底出不来。
老范跟深城市局的同事打听过,大堂的散桌只接待散客,真正有实力的赌客都在包间里,那才是电影里演的一掷千金的豪客。
赌场怎么经营都跟他们无关,老范就想赶紧找到孙玉林,把案子结了,给受害人一家一个交代。
今天运气不好,景星一楼大堂还是没有收获,有刑警去到楼上客房,也有人摸到后厨,避开安保和监控,拿着照片跟人打听灭门案逃犯,没人认识孙玉林。
像这种找人的方式无异于大海捞针,范支队长有心理准备,没找到人也不失望。
逗逗有点失望,她还以为在这家赌场凭借火眼金睛能发现点啥呢。啥都没看出来,没认出熟人,没看出谁像坏蛋。
想想也对,老郑头的交易都是关起门来进行的,光靠眼睛当然发现不了。
她装中葡混血小黑孩太成功了,也没人来找她麻烦。
老祖鼓着包子脸犯愁,到底该怎么打入敌人内部呢?
兜里还剩点筹码,范支队兑了钱,够给大家一人买个葡式蛋挞。
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放弃是不可能的。赌城可算是一个真正的弹丸之地,出了赌场区域,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老城区,跟纸醉金迷的娱乐区不同,澳门的老城区更有烟火气一些。
大家停留在一家甜品店外头,吃个蛋挞补充**力,商量把没走完的几家小赌场走完,等明天一早再来老城区搜寻。
“头儿,咱们是不是大方向搞错了?孙玉林能想到咱们要来粤省找他,反其道而行之,不回东南,跑大西北藏着去了呢?”在外面耗得太久,年轻刑警的信心都耗没了,不确定感加剧。
“西北人少,部里的通缉令也发到那头了,冷不丁冒出来个陌生人,西北人不会不警觉,现在没消息,他大半不会跑那边去。”
“西北也不是所有地方都人少,比如几个省会都是几百万人……”
质疑的小伙子话没说完,被“小黑孩”打断,“范大爷,孙玉林!”
蛋挞店的位置紧邻着海鲜市场,因为城里有高规格的娱乐场所,要保证供应的海鲜的新鲜度,这家海鲜市场营业时间是跟着潮汐规律来调整的,今天退潮时间较晚,渔船归岸的时间也晚。这个时间点正是市场上货的时候。
能想到戴假发的不只有谭城来的逗逗龙,孙玉林也带了一顶棕色假发,刘海很长,挡住了眼睛。
他太谨慎了,连牙齿也做了处理。看照片孙玉林遗传了生父,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小伙,给自己整成龅牙造型,遮住了心灵的窗户后,他亲妈从地底下爬出来,也未必能认出儿子。
这都难不倒火眼金睛的大逗逗,个子矮有个子矮的优势,老祖一抬头跟低头搬鱼的孙玉林正好眼神对视上了。
看他身上的工服,这人还真在赌场工作,是他们最先去的花都娱乐/城,那家经理最配合,应该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孙玉林变成这鬼样子,再改个名,没人能跟照片上的人对上号。
他干的是后厨,跟着酒店采购出来买海鲜的。刚才两个年轻刑警争论的声音虽然不高,但熟悉的大碴子味乡音被他捕捉到了。
逗逗本来还有一丢丢不确定,当看到他蓄势待发的身体反应时,就立即确认了。
“我艹!”老范骂了一句脏话,拔腿就去追。
他奶奶的,一个多月没白天没黑夜的辛苦没白费,他们判断的大方向没有错,孙玉林还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东南沿海,躲在了一个口岸之隔的赌城。
“你给我站住!”剩下几个年轻刑警边喊边追。
国内警察在国外执法是不可以持枪的,深城警方费了大力气沟通,再加上这里本不是一个国家,老范等人配枪才被通融,但决不允许开枪。
就算允许,这里是闹市区,也没法开枪。
孙玉林有点急智,他没往街上跑,而是转身钻回了海鲜市场。里面遍地都是鱼筐,地面湿滑,人头攒动,严重影响了老范等人的追击速度。
俩小孩干着急,凭他们的小短腿,除非会飞,甭想追人。
小马要留下了保护孩子,也没有动地方。
着急也没耽误逗逗吃喝,小孩子吃东西慢,大人们三两口就把一个蛋挞炫肚子里,逗逗和可乐的蛋挞才吃了一半。边吃边喊加油,糖霜糊了一脸。
这个蛋挞注定吃不完。
逗逗耳聪目明,她和小马同时听到背后传来的车响,有一辆大面包在极速靠近。
有一句话叫双拳难敌四,好汉架不住人多。
小马虽然第一时间掏出了新置办的匕首,但对方掏了枪。
冷兵器在热武器面前没辙,只能乖乖投降。就算他不顾自己性命,也得考虑两个孩子,他要是这会儿死了,俩孩子肯定凶多吉少。
小马的匕首不好使,逗逗和可乐的电击棒还在身后的双肩包里,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从车里下来六个彪形大汉,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当街绑票了。
绑人者反被绑,只能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绑匪找的时机也好,趁着范支队去抓人,他们势单力孤时出手。要怪只能怪该死的灭门案主犯孙玉林,什么时候出现不好,非要这时候出现在菜市场。
逗逗被捂住嘴,捂嘴的毛巾里肯定有**,她被丢上车就没了知觉。
再醒过来,发现在酒店的房间里,绑匪很人性,把她扔在房间的大床上,没扔地上,陆可乐在床的另一头。
绑匪又很大意,没把书包收走,双肩书包还在身后背着呢。估计是一点没把他们两个小孩和他们书包里花里呼哨的东西看在眼里。
小马叔叔没在房间,逗逗暗道,不会光荣了吧?
虽然不知身在何方,但房间里的味道很熟悉,景星一楼大厅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味道里,属这种橘子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最重。
别的酒店的空气清新剂都不是橘子味的。
原来还是暴露了。
逗逗老祖后知后觉,可能他们七个大男人,两个小孩的组合太过奇怪,或者是范大爷在老虎机赢钱后的一声“唉呀妈呀”暴露了他东北人的身份,又或者是他们在楼里打探时,被对方用监控看到了。
小孩觉得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是,小马。
只要去幼儿园打听,就知道她和陆可乐都没上学,老郑如果跟这边沟通,不会不描述小马和可乐的长相。可乐好歹还换了个肤色。
哎呀,百密一疏,她该给小马也弄顶假发戴着。
老祖脑袋转得快,思考这些也只用了一个眨巴眼的功夫。
陆可乐还没醒,她想要爬过去把卷毛推醒。**的后劲上来,浑身没力气,“一百平米”大床这时候一点也不好。
好不容易蛄蛹过去,费了牛劲才把卷毛弄醒,可乐捂着脑袋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我们上天堂了吗?”
老祖摊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嗯呐,天堂里的空气是橘子味的。”
跟着陆可乐逛小商品市场,老祖才知道有空气清洗剂这玩应,港澳台人真时髦,空气也要净化。
哎呀,空气净化完要是多点灵气就好了,那一切就都不是事了,她只要吐一口气就能把坏蛋秒成渣。
可乐后知后觉,“我们被抓回酒店啦?”
“恭喜你答对了。”老祖爬起来,打量这个房间,跟别的酒店房间不一样,这个房间的门没有往外开,她见过这样的结构,这里应该是一个套房,外面还有一个客厅。
俩小孩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活动下床,爬到门边,耳朵靠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没声。
好现象。
老祖聪明的大脑快速思考破局思路,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陆可乐,你买大大泡泡糖干嘛?”
“因为便宜啊,转卖给幼儿园同学还能赚一笔。”
感谢卷毛的生意头脑。
“快把泡泡糖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