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m·14
翻过一夜, 周一早晨,九点半。
五十多平米的单身公寓内随处充满着单身女孩生活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暖色的卧室里, 乔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静止到好似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乔铃像卡带一样低下头, 看着手里这瓶便利店专供的小瓶朗姆酒。
深如海底的沉默之中,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不能接受。
那些癫到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场景。
竟然是。
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铃一头砸死在软绵绵的抱枕里,无声尖叫。
不活了!!
她说了什么?她对陈况说了什么啊!!
【陈况, 你要不要跟我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明明要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这是乔铃人生第一次喝大酒,结果她喝醉后竟然不像别人一样断片失忆,所有事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可以在梦里二次回放。
昨晚在便利店外,她拉着他说出那句话之后, 两人之间有很长的一段静默。
而喝醉的乔铃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一直傻笑着看他, 等他的答复。
然后陈况怎么反应来着?
乔铃抱着头,回忆着——
便利店的灯光白绿相间,照亮女孩坦荡的笑脸, 也让男人的诧异无处可藏。
陈况一向闲淡的眼眸里出现了她没见过的神色。
像一颗石头砸到百年平静的湖面上。
激起一波波涟漪,生动又好看。
但即使她再语出惊人, 陈况大她五岁,社会阅历又深厚,恍神也只是三五秒之间的事。
乔铃扯着他的手腕不撒手, 还沉浸在自己的完美措施中:“怎么样, 你觉得呢?”
陈况喉结压动,反握住她的胳膊慢慢拉开,语气依旧泰然:“我觉得?”
“我觉得你性骚扰。”
乔铃眨巴眼。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 抄起兜,居高临下笑她:“你和你堂哥这点倒是一样。”
“酒品挺一般的。”
…………
L.ing银饰DIY店铺自开业以来一年,第一次迎来了营业异常的状态。
小红书店铺账号发帖公告:因为老板的宿醉起晚,以及酒后没脸见人的状态。
T-T小店暂时无法迎接上帝老爷们。
随心一发的帖子莫名给了流量,到了下午三点,这帖子已经盖了二百多楼,全是蹲老板酒后丢人后续,等着吃瓜的。
还有问店在什么地方,想去店里亲自八卦的。
即使再难以消解醉后出的洋相,乔铃也必须出门去写字楼开店。
今天太阳很大,八月末将今年暑期最后一轮毒热浇灌在这座城市。
她戴着防晒帽子出门,上电梯的时候打开手微信,看见自己昨晚干的好事两眼又是一黑。
她不仅面对面言语骚扰了陈况,回了家微信还……
【L.ing:明天继续教我便利店调酒吧!】
【L.ing:放心,我不白嫖的(肯定.jpg)】
【转账52.0元】
乔铃手指颤颤巍巍往下滑——他凌晨两点半回了消息。
【Gum:?】
她啪得关了手机,痛恨闭眼。
啊——!!!
谁能救救她!
乔铃面如死灰地骑着小电驴一路到了写字楼下,锁车正要上楼。
楼下大妈正坐在树下阴凉打牌聊天,看见她,笑道:“小乔今天来晚啦?哈哈哈。”
乔铃勉强一笑,挥挥手走进了写字楼大厅。
她杵在电梯间等待,心想幸好今天上午没有跑空的客人,不然又要愧疚死。
就在这时,面前的一号电梯敞开大门,乔铃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最里面的高个子男人。
陈况的脸映入眼底,她浑身鸡皮立起,扭头就跑——
她戴着防晒面罩,陈况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但是那人一跑,他顿时开口喊:“乔铃。”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呼唤,乔铃给出的反应诡异得一致,都是肩膀一抖,跑得更快了。
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也就是这样了。
陈况踏出电梯,望着已经没人影的大厅入口。
“……”
乔铃窜出写字楼拐角跑进了便利店,躲在货架之中,生怕陈况追过来。
冰柜反光板倒映她涨红的脸,乔铃扒着货架,紧张得盯着窗外,看到陈况若无其事地出来,朝相反的方向步行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乔铃摘了防晒面罩,捂着冒汗的额头叹气不止。
之前想遇到的时候怎么都碰不见,不该见的时候随便一下就能遇到。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不该在酒吧睡觉吗!回来干什么!
她扭头,和一脸不解的售货员对上眼。
乔铃示以抱歉微笑,窘迫地跑出去,在楼下大妈们困惑和揶揄的目光下重新走进大楼。
真是心惊肉跳。
她真是没脸再见陈况了。
…………
下午,闭店的epic酒吧空旷干净。
陈况拎着换洗衣服,从后门进了酒吧。
酒吧里正有人说话,他循声过去。
奇了怪,这个时间怎么都在。
夏天穿着日常装,像个罪犯一样坐在餐椅上,一副等待审判的臭屁嘴脸。
乔竞和谢柔茵都在,站在他面前。
乔竞瞥向员工休息间出来的陈况,嗓门很大:“不是我给你发微信你当我死人啊,一个逗号都不回的?”
“没看手机。”陈况丝毫不怵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他喝了口,询问:“你们干嘛?”
谢柔茵摊手,指着这两个男人:“很明显,在问罪。”
“乔竞知道夏天把他妹妹灌得撒酒疯,气得数落他半天了。”
乔竞挠头,好像自己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妹可是她家的掌上明珠,别说我,我爸都不敢灌她酒!”
“她一个从来没沾过酒的娇娇崽子,你上来给她调那么冲的酒,你什么居心啊夏天!”
“她没吐没进医院你就烧高香吧你个装货。”
夏天一脸义正严词,宁死不屈,坚持自己的艺术:“我说了,如果不用那些类型的基酒,根本达不到我要的风味。”
“你风味个奶牛啊!当调酒师这么多年都白干了?客人的酒量在一切之前!”乔竞才不吃他这套。
他们一来一回的,听得陈况眉心发胀,抬手捏了捏。
本来就没睡好,现在被他们吵得更难受了。
他抓住话里的重点,问谢柔茵:“他妹撒酒疯?谁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过。
谢柔茵坐在高脚椅上悠哉回答:“乔竞猜的,他说看着越乖的,一般喝了酒越难缠。”
她说完,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回问:“所以呢,妹妹到底耍酒疯没有?”
陈况端杯靠着后面,目光莫深,第一时间没回答,似在回忆。
昨晚乔铃各种行径在脑海里一一略过。
半晌,他云里雾里说了句:“不知道你们对耍酒疯的定义到什么程度。”
如果上来就拉着人邀请开房算的话。
他说完,谢柔茵的表情也变得有趣起来,抿了抿红唇,憋住笑意。
看来是发生什么了。
乔竞和夏天吵到一半加入进来,“什么?对,陈况你先交代,昨天我妹跟你在一块都什么反应。”
他还不知道陈况并不喜欢谢柔茵这件事,指了指对方,一股后怕:“你,我告诉你,你别因为咱俩有点不对付你就欺负我妹。”
“有什么恩怨,咱俩大老爷们明着来。”
陈况知道对方还误会着,懒得理他,“我没那闲工夫。”
“你妹今天酒醒了没跟你说什么?”
乔竞嘁了一声:“没,就说没事,叫我别啰嗦。”
陈况洗了杯子晾在一边,摆摆手往休息室走,随他们怎么吵去。
关了门,那三人的声音隔绝在外面。
陈况锁了门,兜头把浸了汗的T恤脱下来,动作却忽然停住。
他盯着穿衣镜里裸着上身的自己,莫名想起昨晚乔铃的那句话。
【我有让你好好睡觉,我好好开店的办法。】
【陈况,你要不要和我睡?】
陈况垂眸,试图理解这两句的用意。
意思是打算睡服他,把他收入囊中。
等他人都是她的了,随她怎么摆布,就不存在什么邻里冲突了?
他攥着灰色T恤的手绷了绷,胳膊青筋蔓延进了上臂的文身图案之中。
陈况偏头笑了一声,带点气出乐子的意思。
她哥说得没错。
看着怂的,实际骨子里胆肥得很。
陈况抬眸,重新审视镜中身上块垒分明的肌肉。
他这样的,到底哪儿给乔铃一种自己很好搞定的错觉了?
…………
晚上九点,乔铃在店铺里忙。
今天的客人还挺多的,一改平时工作日周一的惨淡常态。
没想到还真有人为了吃瓜而来,乔铃被追着八卦,用了好大功夫才搪塞过去。
幸好一忙起来脑子就不乱飘了,眨眼间玻璃窗外已经黑了天幕。
店里有四五个客人,叮叮当当敲打着自己的作品,她靠在工作桌旁刷外卖软件,正考虑晚上吃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的感应门铃响起音效——“欢迎光临~发财发财~”
乔铃下意识扬起微笑,头还没抬起,话先说出去:“您好,请问几位……”
陈况穿着银白色运动外套走进店里,高耸的身条顿时成为温馨小店里最扎眼的存在。
几个女客人看见他,眼神都直了。
对上眼时,乔铃心跳漏掉一拍,呼吸都不会了。
追上门来算账了?!
他今晚不上班吗?
陈况见她一脸呆滞且排斥的表情,气定神闲地找了个离她最近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回头看她:“正常营业吗?”
店里其他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似乎也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端倪。
乔铃抬动僵硬的腿,走向他,诡异问:“你,是要做手作?”
陈况随手捞起桌上的胶头锤,掂量着,盯她:“我要是不花点钱进来。”
“你能正常和我说话?”
乔铃喉咙一梗,哑然。
坐在同一张大桌子的另外两个小姐姐猛地对视,呼吸倒抽,眼神传递。
来了!
帖子的男主角出现了!!
这瓜还真让她们蹲到了啊啊!
“乔铃。”陈况喜怒不形于色,见她分秒间红起来的脸色,指腹摩挲着锤头,轻笑。
“你是不是该先给我道个歉?”
第16章 Gum “放心,我不白嫖。”……
Gum·15
乔铃心跳得很快, 频率几乎要和周围躁动的砸银声叮叮当当地重合起来。
即使陈况就住在自己楼下,可她还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店,坐在她日复一日熟悉的位置上。
看着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她的打银工具, 奇异的视觉冲击遍布神经。
陈况见她不说话, 把锤子放下,进一步戏谑:“酒后口出狂言的是你, 要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也应该是我吧?”
“你这个反应什么意思?”
旁边两个偷偷吃瓜的小姐姐已经快激动得晕过去了。
听听,听听这对话!
乔铃自然是看出了她们红脸的内涵, 更窘迫,凑近微微弯腰,小声说:“那个,能不能去外面聊?”
陈况不接茬, 反过来猜:“然后顺手把我关在门外,接着躲我?”
乔铃:“……”她看着有那么卑鄙吗?
“我要做东西, 团购套餐可以?”
陈况拿出手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这样你就没理由再请我出去了吧?”
她臊得心里怦怦跳,就像月亮对海的引潮力, 跟他离得越近,脉搏随之越高涨, 逼近承受的临界点。
乔铃拿他没办法,“……好,你想做什么?”
陈况翻了翻团购列表, “就戒指吧, 这个难么。”
乔铃摇摇头。
陈况爽快付了钱,给她扫验了团购码。
俗话说,顾客是上帝。
不能因为她前一天对这位上帝酒后大放“桃色”厥词, 就不全心全意接待他。
乔铃心中默念清心经,转身给他拿了打银的工具盒,“我一步步教你,先选一个想做的款式。”
陈况随手选了一个中间有拧纹的简约款式。
乔铃给他量了一下中指的指围,适配圈号,然后给了他最初步的银条。
她弯着腰用工具虚力教着,吐字轻轻的带着清香:“用锤子先把银条砸平滑,力气不用很大,避免砸得太扁,尺寸就变大了。”
乔铃说话时,用鲨鱼夹盘的黑发掉下来一缕,正好扫在他的额头。
突如其来,如猫尾扫过的痒感在脸上炸开。
陈况肩膀一硬,视线上扫,禁不住提醒:“头发,散了。”
乔铃眨眼,迅速把散发归到耳后,“哦。”
她把锤子递给他:“先做这一步吧。”
说完,像是为了缓和氛围里莫名的尴尬,乔铃问:“你今晚怎么没去酒吧。”
“工作日人少,我和夏天每个月有固定的假,商量着休。”
陈况试着砸了一下,确定了力度,抬眼调侃:“今天本来该夏天休。”
“但我还是抢了他的假。”
乔铃没过脑子,不解:“为什么?”
陈况握着锤子,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答案在无言之中。
暧昧也在无言之中。
乔铃反应过来倏地直起腰,扭头去别的客人那里。
她好像听到了水壶烧开的滋滋声,脸烫得不行。
呃啊……
意思是专门逮她来的。
之后乔铃为了逃避和他的接触,在客人之间巡看的频率比平时多上一倍,能停留在别人那里绝对不去他那边。
结果陈况学得很快,明明是第一次做,却很娴熟。
可能是因为从事的也是手艺上的工作,上手很快。
导致流程走得很快,乔铃没一会儿就要过去教他下一步。
七八个人扎在一间小店铺里,明明还有这么多陌生人在,她却觉得氛围逐渐被那个男人的磁场一点点吞掉,让她失去“主场作战”的安全感。
陈况选的这款“莫比乌斯环”款式是店里的销冠款,最难的是用两个钳子夹住两端,然后双手向相反方向拧出纹路的这一步。
一般的客人都是慢慢做这一步,结果乔铃教完了陈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走,他握着钳子几乎在两秒间就完成了这一步:“下一步呢。”
乔铃回眸:“??”
陈况夹着那根银条,颇有好笑地盯着她。
她只能重新走回去,无奈:“下一步是刻字。”
刻字的教学是时间最长的,乔铃搬了凳子坐在他侧面,“刻字要耐心,刻歪了没办法复原,先练习。”
陈况看着她垂眸在练习板上刻字示范,忽然问:“快十点了,什么时候下班?”
乔铃砸锤的动作停了一下,压住紧张,“等,至少等这些客人都结束。”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得没剩三两个客人的店铺,“那快了。”
乔铃咬牙,总觉得这句话像是某种死亡倒计时。
之后陈况没多说,挑了几个字母开始刻自己的戒指。
陈况刻字的这会儿功夫,店里最后两个客人也拿着成品满意离开了。
这下子是真的只剩他们两人了。
突如其来的二人世界,让乔铃浑身更不对劲,故意挑了个远处坐下。
陈况低头认真,刻着最后一个字母,忽然开口:“离我那么远,我说话你能听清么。”
这种情境下,距离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防御措施。
乔铃清扫着台面,紧迫地磕巴:“你,你想说什么?”
“我听得见,你这样说就行。”
就在这时,陈况那边嘭地一下,锤子掉在地上,他嘶出一声。
乔铃猛地看过去,瞧见他捂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眉头紧皱。
砸到手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过去,“怎么样?手给我看一下。”
待她走到身边,陈况紧皱的眉突然舒开,松开完好无损的手,对上她的目光勾唇:“和人说话至少得是这个距离吧。”
乔铃反应过来,诧异:“你,你骗我过来?”
一开始从堂哥那里得知他已经二十八岁,再加上他平时不苟言笑的外表,她一直以为陈况是那种很正经的年上男。
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
为达目的不惜演戏的捉弄,跟幼稚男生有什么两样嘛。
乔铃一时间心头杂乱,本该生气的,可对着他这双含笑的眼睛,又怎么都气不起来。
她折腾一整晚,认清了自己玩不过陈况的事实。
像一只已经深深掉入陷阱的兔子,她破罐破摔地拉过凳子坐了下来,叹气:“要杀要剐来吧,你要骂什么!”
陈况看她垂眉丧眼的,像个犯了错正等处罚的小孩,继续手里的砸动。
“骂你干什么。”
“我要问的是我自行车的事。”
“你一直躲我,我怎么知道它怎么样了。”
乔铃抬起视线,像个原本蔫了却突然支棱起来的小树苗。
嗯?
他,他压根没打算聊她酒后胡闹这件事吗?
那她别扭一晚上干什么呢!
也对,他大自己这么多岁,肯定成熟得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她只是说了句引起误会的话,又没真把他睡……
咳。
乔铃打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交代情况:“这件事还确实要聊一下,我找了个一个俱乐部,能修是能修,但是店长说你要亲自去一趟。”
她三两句把当时在店里的情况转述给对方,说完以后,没忍住补了一句:“没想到你那辆车那么贵啊。”
陈况不以为然,把戒指拿近仔细看:“代步工具买好一点的没什么问题。”
“车的质量越好就越省人的力气不是么。”
乔铃点头。
不理解,但尊重,反正她不会花小十万买一辆自行车。
……除非某天暴富五百万!
“下班陪我去一趟吧,我不知道在哪。”
“今天晚上吗?”
“嗯,如果是山地车俱乐部应该没那么早关门。”
“……行吧。”
陈况把刻好字的戒指递给她去做下一步。
乔铃伸手捏住戒环的一端,可他却没松手,反而在这时捏着另一端用力,往自己面前拽。
乔铃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戒指为介质,被他拉过去——
两人的距离促然缩短。
他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乔铃吓得屏住了呼吸,怔怔望着对方。
陈况目光微垂,旧话重提:“说对不起。”
“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过。”
乔铃扶着桌边的手抖了下。
果然!他还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刚刚还说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呢,高估他了!
她彻底败在他迂回耐心的战术下。
乔铃叹气,垂下头乖乖道:“好吧,对不起。”
陈况睨着她懊恼的模样,嘴角勾起。
…………
十点出头的时间,乔铃关了店,打车带着陈况去了那家山地车俱乐部。
如他所料,这家店果然没关门。
俱乐部店长终于见到了TopFuel9.9XTR的车主,兴奋地和陈况聊了一会儿,然后去后面车库把他的车推出来详谈。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乔铃感觉像是听了一节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专业课,像那张猿人试图理解两个人类对话的表情包。
她看着店里这些陈列出售的山地车,似懂非懂地瞎摸着,看向身边闲逛的陈况,问:“所以你是山地车爱好者吗?跟他们一样?”
“你参赛过吗?”
“业余的比赛玩过一两次。”陈况的眼睛在晚上更黑更亮,扫量这些车,回答:“更多是代步而已。”
“上大学的时候干什么都很赶,嫌走路太慢,公交地铁又要花钱,就经常骑车。”
“养成习惯了,现在上下班也是更愿意骑车。”
简略三句话,乔铃听得有些愣。
如果她没理解错,几年前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是拮据到连公车地铁都舍不得坐的程度吗?
那现在的他又可以随随便便买十万块的自行车。
短短几年,他究竟都经历过什么?
虽然她家不算富人,但从小到大从没为外出交通的费用发过愁。
宁可付出更多体力蹬车,也想剩下这部分钱的人。
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身边人突然不说话了,陈况回头盯向她的脸,嗤笑一声:“你在难过什么?”
他发现她的脸上总是能出现各种他不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乔铃回神,心虚地乱看,“哦,没有啊,你说什么?”
陈况眼底深沉,片刻挪开视线,眼尾安静地挑了挑。
店主把他的车推出来,陈况和他重新看了一眼车的损伤部位,然后正式确定了从外地调取的部件品牌和型号。
签完字,陈况直接在店里预付了新部件的费用。
乔铃杵在旁边,本来还想问一句不用她买单修车了吗,但一想那些零件的价格……还是不多嘴了。
万一他顺水推舟叫她掏出付款码,她真的就要刷爆信用卡了,呜呜。
…………
从俱乐部出来,几分钟的功夫,夜空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出租车不好打,两人也没在外面傻站着,钻进了街角的便利店。
乔铃扭头,将视线从窗外的雨挪到在货架之中闲逛的男人身上。
好像从俱乐部里听他说自己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丝丝缕缕的变化。
五颜六色的商品之间,他T恤整块的墨蓝色格外突出。
宽肩瘦腰,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乔铃说不清楚,一开始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后来发现有关他的任何事情对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无法自抑地对陈况好奇着。
乔铃跟了上去,低着头默默踩他的脚印。
“你那个,修理费真的不用我帮忙出吗?”
陈况抬手拎起一瓶迷你装伏特加,瞥她:“你想给我报销?”
“刚才那个数你没听到?”
她心里咕哝:这是笃定自己没这么多钱了,瞧不起谁!?
……还真被他看透了。
乔铃借机反问:“那你呢?我以为酒吧工资就一般般的……”
她背着手打趣:“看来你赚蛮多的呀。”
“我哥给你一个月开多少?”
陈况看出她话里的打探,巧妙回答,勾唇:“我这个年纪了,有点积蓄不奇怪吧。”
乔铃点点头。
也就大五岁而已嘛,说得七老八十似的。
她跟着陈况在便利店里逛,看他拿了小瓶伏特加,草莓果汁和养乐多,直到结账完才忍不住问:“你买这些干什么呀?”
陈况拎着袋子走到窗边的吧台,倚着台沿懒洋洋的:“不是你说的么。”
乔铃一愣,“我说什么了?”
他环胸,有条不紊地复述:“明天继续教我便利店调酒。”
对着乔铃逐渐回神且害臊的表情,陈况眼尾更挑,俯身道:“放心,我不白嫖。”
“这不是你凌晨给我发的微信么。”
乔铃两眼一黑,舌头发麻。
嗷!怎么把这茬忘了!!!
她回想昨天晚上自己喝醉的种种情景,忍不住脚趾抠地,抬手挡住眼前小声说:“……你,你不用这么当真。”
陈况翻开塑料袋,“那不学了?”
乔铃回看过去,犹豫了:“东西买都买了……”
“这三样能做什么调酒?养乐多也可以?”
“嗯,家庭调酒就是很简单。”陈况从袋子里拿出便利店的冰杯撕开,把伏特加,草莓果汁和养乐多以2:4:4的比例倒在杯子里。
乳白和粉的颜色在冰杯里渐变呈现,十分漂亮。
最后他盖上盖子,用吸管搅匀,推到她面前。
乔铃询问:“这就行了?”
陈况点头。
乔铃无实物地模仿了一下他在酒吧摇雪克壶的动作,“不用这样摇一下吗?”
她的模仿笨拙,却又透着憨态可掬的魅力。
陈况压着嘴角,解释:“便利店调酒就是不用那么麻烦,如果家里有雪克壶摇匀更好。”
“尝尝?”
乔铃点头,想着有草莓汁和养乐多的酒,再苦也不会多难喝。
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捏着吸管尝了一口,抬头同时双眼亮了起来:“嗯!”
“嗯是什么评价?”他觉得好笑。
乔铃咽下这口甜滋滋的酒,“就是很好喝!一点都不像酒,像饮料。”
陈况环起胳膊,揶揄:“所以你才会喝多,调酒就是这样,给人迷惑性很强。”
乔铃弯着眼睛发散思维:“说得好像巫师特调的魔法药水。”
陈况勾勒些微笑意,没说话。
窗外牛毛细雨不断,雨从屋檐滴答下去,砸出清爽的噪音。
两人坐在便利店窗边,看着深夜被打湿的城市,相对无言却和谐。
乔铃把这杯粉色的酒喝掉了小半杯,偷偷观察身边玩手机的人。
喝完这杯东西就要打车回去了,两人就要分开了啊。
明天她会照常工作,到了晚上他也会继续在酒吧上班。
下次能这样待在一起的机会在什么时候呢?
她把吸管从嘴里吐出来,小声开口:“那个。”
陈况盯着手机没抬眼:“嗯?”
“我还是想解释一下。”乔铃摇晃着塑料杯里的冰块,“虽然跟你说了对不起,但我昨晚上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他眼下卧蚕鼓起,明知故问:“哪句话?”
她红了脸:“你明知道……”
“我的意思是。”乔铃绕过他的调侃:“你白天可以到我那儿休息。”
“我在洲城华庭租了个一居室自己住,周六日回我父母家。”
“按照我出门你下班,你出门该我下班的作息来看,我们就算同一屋檐下也不冲突,甚至都见不到面。”
她说着说着自己羞起来:“当然,我只把客厅借给你……卧室什么的你不能进。”
陈况乜她一眼。
“办法就是这个,这样我们都不用损失什么。”
乔铃很满意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吧,你说呢?”
她喉咙干涩又发抖,期待他下一秒的回答。
然而三秒之后,陈况放下手机和她对视,目光淡淡的。
十分果断。
“我拒绝。”
第17章 Gum 未来一个月的勇气都用光了。……
Gum·16
说实话, 在这一秒之前,乔铃没想到陈况会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
她不会读心,看不懂陈况, 但至少能察言观色, 感受气氛。
从他找上她的店开始,到一起来俱乐部到便利店, 乔铃感觉得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错。
所以她才敢开口说出这个邀请,小心翼翼对他展露目的性。
就算是拒绝,也不该是这么不留情面的。
乔铃望着他淡然的脸, 一颗心不止地下坠,无地自容的羞耻心疯涨着。
自作多情四个大字放大数倍填满宕机的大脑。
这一瞬,她竟感受到了几分别人口中‘告白失败’的滋味。
明明他只是拒绝了自己一个小提议,她怎么会这么委屈呢。
她捻了捻唇瓣, 没说出话,右脚悄悄退了一小步。
完了, 甚至没准备被拒绝后缓和气氛的台词。
说不出话……怎么办。
陈况看到她变得僵硬的脸,握手机的手指动了动。
这才意识到话说得太冷了。
再怎么说就是个小姑娘,脸皮薄。
他放下手机刚要说话, 乔□□袋里的手机滋滋震动起来。
这通电话对她而言简直是救赎之音,乔铃迅速偏开脸, 掏出手机接通:“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意外:“哥?”
陈况盯着她,目光微动。
乔铃莫名看了眼他, 继续打电话:“我就在你上次推的那个俱乐部附近, 在修陈况摔坏的自行车。”
“他?嗯……在的。”
不知对方喊了什么,噪音稍稍从听筒传出,隔得远, 陈况听不清。
她无奈,“没什么呀,他的车他肯定要过来亲自签单。”
“你今天没去酒吧?什么?你现在过来?”
虽然堂哥炸炸呼呼的,但他提议开车来接的主意简直了救了此刻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她。
乔铃立刻答应,甚至有点想哭:“正好,那你过来吧,我们在这个便利店等你。”
呜呜,哥,好大哥,你快来。
我已经一秒钟都没办法和这个男的单独待下去了。
挂了电话,她怯怯看向陈况,交代情况:“我哥说他在附近,能捎上我们。”
陈况挑眉:“这么巧?”
乔铃点头,挪开视线坐下,“正好能省一笔打车费,再等一会儿吧。”
“你要是着急回去,你先走也行。”
快说你着急啊!快说你先打车回家啊!
他颔首,却说:“不急,等他吧。”
乔铃:……
故意对着来是吧。
她干咧出一个笑,“好,他马上到。”
说完开始掏出手机胡乱刷,给微信文件传输助手乱发文字和表情包,假装和人聊得火热。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屡试不爽。
她开始摆弄,原本玩手机的人却不再继续。
便利店挂着片片雨滴的落地窗倒映着陈况静望她的侧脸。
文件预览的界面停在手机屏幕,他沉静的眼底刻画着她别扭的脸。
须臾,陈况忍不住先开口:“乔铃。”
“那个。”她紧盯着手机不抬头,却急忙抢过话:“那你还是要继续住酒吧吗?”
陈况“嗯”了一声。
乔铃压低双眉,给自己找补:“……你别误会,我那样提议只是不想你因为我搞得那么辛苦。”
“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眼神反而松弛了些,“不用,我睡得不好跟你,跟环境都没什么关系。”
“我没那么娇气,在哪儿睡都一样。”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店该怎么开就怎么开。”
乔铃心口闷堵,乖乖点头,不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见她不说话了,陈况也没有多啰嗦什么,继续看手机里的东西。
两人并肩相对无言地坐在窗前,窗外雨淅沥细小,却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
…………
乔竞的越野车唰地停在便利店门口,终于让这场戛然而止的暧昧气氛落下帷幕。
乔铃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去,钻进了堂哥的副驾驶,“哥!你可算来了。”
乔竞从没见表妹对自己这么热情过,疑惑飘过一瞬,却没抓住什么端倪,“赶紧上来!这雨越下越大了。”
陈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上了后座。
乔竞把车窗升上去,感慨:“说是小雨,谁想到晚上能下这么大。”
有第三个人在,那股子尴尬终于被抚平,乔铃系上安全带,“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不像你啊。”
“还不是怪我叔。”他踩下油门驾车。
乔铃:?
“怪他做饭太好吃,把酒吧那群饿死鬼钓成翘嘴了,问我你家还有没有剩饭。”
乔竞说完,疑惑地补充:“说起这个也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到给我送饭了??”
“以前你哥我天天外面累成狗也不见你问一句的,过年过节能见你群发一句祝福算不错了。”
她心中警铃猛地响起,想到后面坐着的那人,坐直反驳:“你胡说,我很关心你的。”
“再说了,小海鲜是我爸妈非要我送的。”
“扯。”乔竞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当着陈况直接拆穿:“我往你家打电话了,我叔说你吃完饭非要让他们打包一些,是你要这么干的。”
“说,又想从我身上讨什么好处,甭兜圈子。”
乔铃瞪大眼,恨不得把这人嘴捂上。
你少说两句吧!!!
陈况那么聪明,万一猜到什么我就炸了!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后面的男人清了下嗓子。
吓得乔铃后脊立起一阵酥。
汗都下来了。
真服了。
乔竞,我讨厌你!
乔竞先把乔铃送回了家,车子停在楼门下,她几乎立刻跳下了车,迅速甩了句道别就钻进了单元楼,一眼都没看陈况。
她欲哭无泪地上楼回家。
今日份勇气售罄!不对,是未来一个月的勇气都用光了。
…………
送走了人,乔竞一脚油门继续驾车驶向酒吧。
乔铃离开了,剩下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话说,车厢里安安静静,只有交通广播从音响回荡。
半晌,乔竞在红灯路口刹车,挑眼从后视镜看着一直玩手机的陈况,“哎。”
陈况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怎么。”
乔竞摩挲着太阳穴,说:“修车多少钱,我给你,别让她掏了。”
“她穷得揭不开锅,再掏钱非要哭大街不可。”
“不用。”他没抬头,语气淡淡的:“我的车我自己修。”
既然他这么说,乔竞也就不勉强了。
之前从谢柔茵三两句里能猜得出,这人并不缺钱。
乔竞回味刚刚堂妹在车上的样子,又问:“你跟我妹还有事儿?”
“除了修车和你俩上下楼之外。”
那小妮子刚才脸色不对劲,不对,是最近一阵子都不太对劲。
陈况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下,回想一个小时前乔铃在便利店里对他发出‘同居’邀请的期待表情。
还有她听到拒绝以后瞬间红了脸的神态。
他直视始终从后视镜审视自己的乔竞,语气不变:“你想问什么?”
乔竞冷哼,一本正经:“还能问什么,你这狗脾气人话都不会说一句,我怕我妹被你吓得晚上做噩梦。”
陈况关了手机往后一靠,鼻息散出一声嗤。
“自己先照照镜子吧。”
不说人话的是谁啊。
…………
两人回了酒吧,凌晨一点半左右,店里已经没几个客人了,值班的侍应生正在清扫没人的位置。
夏天在吧台里擦杯子,临近下班他也松散下去。
陈况走到休息间附近时看到有一个行李箱和行囊包堆在那儿,往里面一看,谢柔茵和店里其中一位叫“小胜”的侍应生在一起,似乎在聊什么正事。
瞧见他回来了,两人眼神一亮。
谢柔茵招呼他:“可算是等着你了。”
陈况靠着门边,挑眉:“找我?”
关上休息间的门,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情况很简单,从外地来打工的小胜之前一直和人合租一个三居室,住得简陋不说,偏偏摊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酒鬼舍友。
昨天晚上舍友喝多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偷进了他的房间,小胜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三两句就起了争执。
结果动起手来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打了一顿,进了派出所。
民警一顿教育,事情算平了,但房东很生气,让他们俩其中一个搬走,而小胜正好也不敢再回去住了。
趁着白天舍友烂醉睡觉,他收拾好东西赶快跑了出来。
现在问题来了——小胜一时间找不到便宜的房子,又没地方睡。
谢柔茵只能帮个忙,让小胜先带着行李来酒吧。
陈况基本听懂了两人为难的点在哪儿。
酒吧的休息间只有一个沙发,顶多睡一个人,空间又小,打地铺都没地方。
况且陈况肯定不习惯和人扎一个小屋子睡觉生活。
谢柔茵知道他另有公寓,意思是希望他能帮小胜一把,把酒吧的休息间腾出来救济救济。
酒吧在白天的时候,休息间勉强算个安静地方,他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结果眨眼间,勉强入睡的地方没了。
陈况环胸沉思,对自己一个小时前果断拒绝那姑娘的态度有些自嘲。
这算什么?
臊了人家姑娘脸皮的现世报?
小胜看着沉默的陈况,脸色不好看,嘴角还挂着彩,“没事柔茵姐,我再找找房子,先住旅馆吧。”
“毕竟况哥是先申请住休息间的。”
谢柔茵也不想太勉强陈况,她知道他睡眠质量一向不好。
结果陈况抬眼,开口却是同意:“那你就住下,我回我公寓睡。”
谢柔茵还是关心一句:“你可以?不是说公寓邻居特别吵么。”
陈况直起身,勾了勾唇像是并不为难,“没那么严重。”
“多大点事。”
小胜终于露出了点笑脸,十分感激:“谢谢况哥!你这几天的夜宵我包了!”
…………
过了四天,又到了全城释放的周五。
晚上九点,乔铃关店,被老爸的一个微信叫回了家。
她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但是晚上这个时候了,家里做饭干什么?
“爸,我回来了。”乔铃扶着鞋柜换了拖鞋,闻声走进去,看见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爸。
“我妈呢?”
乔志文系着围裙打包饭菜到保温桶里,回答女儿:“跳广场舞去了,再过两个月天气一冷就没法跳了,她这几天正上瘾呢。”
乔铃“哦”了一声,纳闷他在做什么,“这么晚做这么多好吃的?要出门呀?”
“你哥没跟你说?”乔志文纳闷。
她凑过去用手偷了一颗虾仁往嘴里塞,含着窃窃的笑,嚼着反问:“说什嘛?”
“你哥说了,上次你带去他酒吧的菜被那些同事啊洗劫一空,都说我厨艺好呢。”乔志文一脸得意,解释着:“我寻思啊,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一个人在外地打工身边没有家人,整天起早贪黑也吃不上什么好菜好饭,干脆我就再做点,你带过去给他们吃。”
“咱对你哥的那些员工好,他们肯定能多念着点你哥的好不是?”
“家里不富裕,你哥创业咱们从来也没出过力,这点小事能帮就帮了。”
乔铃眨眼,足足反应了好几秒,确定:“您说……让我去送饭?”
“是啊,你不是挺爱往你哥那儿跑的么,你不去送还能是我去啊?”他扭头继续装自己的菜。
乔铃的脑子第一时间闪出了陈况那张脸,想起周一晚上在便利店里被拒绝的场面……
四天远远不够她消化尴尬的!不想见他啊!
第18章 Gum “手,要摸多久?”
Gum·17
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表达着抗拒, 乔铃的脸色跟吃了苦瓜似的,艰难道:“爸,就不能让我哥自己来取么, 好心好意给他全酒吧加餐, 他这点自觉没有?”
“这话怎么说的。”乔志文笑她一声,“你哥晚上这么忙, 你还让他跑?”
“怎么,又跟他闹别扭了?”
“什么叫又!”乔铃有苦说不出,连连叹气, 又怕被老爸发现什么追问个不停,“没什么事……”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点头答应,“好吧, 但您之后别总这么辛苦了,一两次足够了。”
…………
乔铃拎着一堆保温盒出门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她幽怨地看了眼家门, 心想平时老爸巴不得自己早睡早起,像小孩一样九点半就上床闭眼。
结果到了替他办好事的时候倒是主张年轻人可以适当有夜生活了。
乔铃把父母的车子开了出来,车子开到半路下起了雨。
今夜有雷阵雨, 瞬时可以到大到暴雨的规模。
雨刷器忙碌地摆着手,吱呀吱呀的闷声像是在为即将降临的暴雨铺垫着节奏感。
乔铃扶着方向盘看了眼车窗外因为下雨堵塞的交通, 叹气。
本来车技就一般,又赶上下雨,根本不敢开呀。
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乔铃磨磨唧唧拿上所有夜宵, 一脸不情愿地往酒吧走。
刚刚给乔竞发了微信,他陪着谢柔茵去临市出差,早上走的, 事情已经办完了正在高铁上,等回酒吧正好能赶上打烊能吃上他亲叔叔的这口拿手好菜。
相当于现在的epic里根本没有她熟悉的人,就这么过去送饭?她又不会聊天,岂不是更尴尬啊……
乔铃丧着脸推开酒吧的门,迎面被酒吧里热络的氛围侵袭。
就在她刚要寻找陈况时,一抹漆黑颀长的身影从员工休息室那边直冲冲跑了过来,差点和左顾右盼的她撞上。
乔铃急忙后退,鼻尖险些怼到对方胸口上,她惊吓抬头,撞上陈况也有些意外的目光。
四天没见,两人对上的眼神透着说不清的些微生疏与莫名粘稠。
陈况率先问:“怎么来了?”
“呃,我来送饭!”她恨不得立刻讲清自己“被迫”上门的缘由,拎起食盒示意:“替我哥送的夜宵。”
他点头,似乎急着出去:“你随便坐,乔竞晚点回来。”
乔铃察觉到急迫感,忍不住拉着他:“这个时间你干什么去?”
不该在酒吧忙吗?
陈况很着急,言简意赅:“小区着火,孩子一个人在家。”
乔铃愣了一下,其实没想通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做出反应:“外面下雨了,打车很难的。”
“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他看她的眼神略有变化,最后点头。
乔铃放下夜宵,匆匆跟他出了酒吧。
…………
雨下得太大,伴随着电闪雷鸣,陈况直接接替她来开车。
路况复杂,但他的车技比她想象得娴熟太多,几乎没遇到什么堵塞就迅速赶到了一个居民小区。
消防车堆在涉事单元楼下面,围了好多居民,红色灯光闪烁着危险的氛围。
陈况只能把车停在附近,下了车匆匆往那边跑,乔铃去后座拿了雨伞,再回头就不见人了。
幸好这雨没有风,打伞还算有用,她打着伞小跑着跟上他远去的背影。
鞋底啪嗒啪踩在雨地里,她一颗心往下沉,脑子里回荡着“孩子一个人在家”这句话。
虽然很不想,但她就是忍不住脑补很多剧情。
哎,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赶到着火的楼下,围观和涉事的居民太多了,火警勉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里面还不断有人捂着口鼻跑出来。
急促紧张的氛围令她不安,从小到大,乔铃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她打着伞,环顾四周,在雨幕里怎么都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去哪了,在哪啊……
乔铃有点着急,忍不住喊出声:“陈况——陈况——?”
心惴惴不安地摇摆着,雨斜着打湿了裤子,乔铃喉咙发抖,踮起脚往警戒线里探望。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沉韧的声线。
穿过雨帘,染上些朦胧的音效。
“乔铃,在这儿。”
她猛地回头,瞧见了抱着一头金发的小女孩的陈况。
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吓坏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巴巴看着她。
陈况平日里的柔软卷毛被打湿,湿漉漉贴在脑门,狼狈却不失帅气。
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子往下滴,被打湿的眸子更亮。
乔铃赶快凑近,踮起脚把伞高高抬起,遮住他们俩。
她看了眼脸蛋被熏黑一块的小丫头,再看向他,脑中猜想不断成型,艰难地开口问:“这是……你……”
所以大老远从外地搬到滨阳来,是因为……
哪怕睡得不好,也拒绝和她这个单身女性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是因为……
陈况瞧着她莫名红起来的眼眶,想起她那清奇的脑回路,主动解释。
“谢柔茵的女儿。”
乔铃委屈的情绪顿然被打断。
啊?
柔茵姐有孩子?!
…………
雨下得太大,陈况和警方交代完情况就抱着孩子和乔铃离开了火灾现场。
酒吧太闹,乔铃主动提议,先带着孩子回她公寓歇脚。
三人回了乔铃在洲城华庭的一居室。
小姑娘胆子很大,就只是在火场吓得哭了一嗓子,上了车,一趴在乔铃怀里就开始打瞌睡。
路上陈况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谢柔茵母女的情况。
小枫是谢柔茵未婚生下的女儿,父亲是个她在加拿大认识的法国人。
谢柔茵和那个法国人热恋五年,为了维持关系国内国外两地跑,甚至不惜和家里闹僵。
等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渐渐变了嘴脸。
可能是新鲜感没了,也可能是根本不想就这么结束浪漫潇洒的单身状态。
最后两人撕破了脸,谢柔茵回了国发现自己怀孕。
她生下小枫的决定,更加剧了她和家里的恶劣关系。
六年半,谢柔茵带着小枫各个地方飘,酸甜苦辣都吃了不少。
小枫懂事,很小就可以一个人在家睡觉,所以谢柔茵才放心开了酒吧,白天陪孩子,晚上在酒吧忙。
酒吧的大家伙也经常帮谢柔茵接送小枫上下学。
今天是谢柔茵楼上三层的邻居家失火,但是火势太大波及到了下面,孩子及时被消防员抱了出来,虽然没受伤但也吓得不行。
谢柔茵在高铁上接到电话快急昏了,立刻给陈况去了电话。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
“进来吧。”乔铃开了家门,把抱着孩子的陈况迎进来。
她扫了一眼鞋架,尴尬道:“你脱了鞋直接进来吧,木地板光脚踩也不会凉。”
“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
陈况略有深意看她一点,点头,脱了鞋跟着乔铃进了卧室。
乔铃把被子掀开,帮他将小枫放进床里,“她衣服都湿了,我先帮她换衣服,你……”
说着,她扫了眼陈况身上湿透的衣服。
他明白她的意思,先说:“没事,不用管我。”
“我没要管呀。”乔铃眨眼缓解紧张,别扭道:“但你这样会坐湿我家的沙发。”
“有oversize的T恤和睡裤,你去洗手间换一下吧。”
她打开衣柜迅速拿出一套衣服,塞在故意偏眼避嫌的男人怀里。
陈况没再推辞,拿着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乔铃拿出自己尺寸偏小的衣服,给小枫把衣服换了。
看来小丫头对有陈况的环境十分信赖,睡得这么沉,换衣服都没醒。
乔铃不太会照顾孩子,弄得额头出了一层汗,给孩子掖好被子,她直起酸痛的腰走出卧室。
刚刚就听到卫生间传来阵阵吹风机的嗡嗡声,这会儿停了。
她贴近紧闭的玻璃门,没忍住扒着雾面玻璃往里瞄了瞄。
怎么什么都看不清,可惜。
抬手正要敲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乔铃手撑着玻璃,重心都在门上,猛地没站住往前栽。
被面前的人一把握着胳膊扶好。
但是栽去的那一下,她的手还是按到了他的腹部。
毫秒之间,掌心感受到了对方小腹的绷紧,乔铃心空了一下。
并不宽敞的浴室门口,成年男女杵在棕色的门框之下。
窗外传来的雷雨声,空间的逼仄感,无一不加浓了气氛的色调。
她怯然仰头,对上陈况的眼睛。
他头发吹了半干,自然卷的额发下是一双垂视的温柔眼眸。
陈况有一张矛盾却和谐的脸。
生着冷峻的轮廓,却有一双这么温和的眼睛。
温柔到,他看人一眼,就容易让别人自作多情。
乔铃干咽了下喉咙,防止心脏就这么蹦出来。
这个男的……要不要……这么……
“乔铃。”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激得她又是一阵心战。
乔铃出声,音调都变怪了:“……嗯?”
陈况虚握着她的胳膊,扫了眼那只黏在自己腹部的小白手。
他牵起唇角,无奈提醒:“手。”
“要摸多久?”
第19章 Gum “不要随便把男人领进家里。”……
Gum·18
他开了口, 乔铃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手放到了人家的腹肌上。
她浑身顿然一僵,脸色也随之飞红一片,往后退了一步, “呃我。”
她在干什么啊!!
把人拐进了家, 又骗到浴室换衣服,然后堵在门口摸人家腹肌。
这跟女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没要摸你。”她嘴硬为自己开脱, 摸搓着后颈,低头眼睛乱飘:“就是那个,没站稳嘛。”
说话间, 她瞧着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
当初在网上买这套oversize的时候因为到手的尺寸比想象的大太多,所以只穿了一次洗干净就压箱底了。
没想到这衣服到他身上完全没什么宽松的余地。
卫衣勉强能穿,就是袖口短了一截,裤子宽倒是够宽, 长度则完全不够,她盯着他露出的骨感脚腕, 再次刷新了两人体型上的巨大差异。
陈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会错了意:“这衣服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转给你。”
乔铃赶快摇头摆手, 侧身给他让开,“不用, 本来就是我不穿的衣服。”
“再说了……尺码又不合适。”
“你去客厅坐吧。”
他点头,不在这种小事上逞能。
侧过头的一瞬,陈况瞥见她被雨淋湿后紧紧贴在肌肤上的T恤。
白色T恤本就不遮色, 湿透后勾勒出了里面小衣的边痕。
粉色的蕾丝花边就这样透过衣服显现在他眼底。
随着呼吸, 一起一伏……
陈况喉结骤紧,躲开视线。
走去客厅的步伐比平时多了些匆然。
…………
碍于家里还有外客,乔铃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迅速套上衣服吹了头发。
她本来以为自己洗得够快了,结果一看时间还是在里面磨蹭了四十分钟。
推开浴室门,家里安静却不孤寂的氛围袭来。
这是一种独特的气息,虽然安安静静,但家里其他人的存在感却遣散了冷清,给人一种心脏充盈的感觉。
她把吹干的头发拢起来,往客厅一望——眼神微变。
她那张二手沙发床上,此刻窝着一团瘦长硕大的身影。
他歪靠在沙发床的扶手一侧,黑发比平时更服帖地搭在额前,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胸腹平缓地鼓起又落下。
乔铃扒着浴室门,突然不敢动。
啊,竟然睡着了?
说实话,这一幕是她一开始就在脑海里设想好的场景。
如果陈况答应了自己的同住提议,那她应该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乔铃怕吵醒他,放轻脚步,用高抬腿的小猫步一点点走到客厅。
直到她走到陈况面前,瞧这人眼皮都没动一下,看来是睡得非常沉。
乔铃慢慢蹲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陈况的睡脸。
生怕眨眼扇动起来的这点风声惊扰到他的睡梦。
她好像得了一种只要盯上陈况的脸,就根本挪不开眼睛的病。
他皮肤很白却不病态,不管是肤色还是肌肉随处都能感觉到日常锻炼的成果。
闭着眼时,细长的睫毛会完全展现出它的越人之处。
因为睡着,轮廓温柔的眼睛被遮盖住,脸上其他凌厉的地方开始喧宾夺主,加重他疏离冷漠的气场。
不过……
乔铃逐渐把目光往下挪,定在他的嘴唇上。
唇形却不冷。
虽然总抿着,但厚度和颜色却浑然成为最性感的一处。
她没住往前探了探身子,鼻尖耸动,跟小狗似的闻了闻。
味道也是。
一没有那些臭男人身上的烟酒味,二也没有招蜂引蝶的“渣男香”。
总是清清爽爽的,刚出门时身上还会有淡淡的洗发水香。
乔铃静静观赏着他的脸,心里叹气。
他睡得好的时候应该是这副表情吧,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睡成这样,说明肯定很累了。
两人认识的第一天矛盾就存在,可到现在为止好像一直是陈况在退让。
他这么累,她确实有一定责任。
陈况是半躺着睡的,姿态像只柔软的大猫,本就不够大的卫衣衣摆掀上去了一角,下腹和裤头露了出来。
裤头上方那一圈带着字母的内裤边缘映入眼底。
她脸嘭地一下热了。
哎呀。
给人家看这些干什么。
好那个。
乔铃尴尬地左躲右躲,没忍住又往那卫衣深处的腹肌偷瞥,然后下扫,看到他露在空气中的肚脐。
窗外风雨交加,哪怕有玻璃窗死死封锁,也能感受到夏末暴雨里的那股寒气。
肚脐眼可不能露着,她心想。
这样睡会着凉的。
反正这人睡得这么死,乔铃胆子放大,伸手过去,想替他把衣服拉下来。
结果她右手刚拉住他衣摆,陈况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乔铃心中叫糟,想抽手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熟睡的男人在她眼前慢慢睁开了眼。
陈况初醒的目光有些浑,沉沉盯着她。
某种戏谑和问责的意味飘了出来。
乔铃瞪圆了眼,“……”
呃。
我说我想给你盖一下肚脐眼,你信嘛。
陈况扯开嗓,有些许沙感:“这次又没站稳?”
显然,他不信她不是故意。
他笃定她就是来趁机乱摸的。
这时候顺坡下驴只会引来他的嘲笑吧,还不如坦诚一点。
乔铃松开手,气馁地往地上盘腿一坐,“不是,我看你衣服没盖好怕你着凉。”
“是真的。”
陈况瞧了眼身上这不合身的卫衣,喉结动了动,动手拉好。
不自然一瞬而过,他瞥她,忽然问了句:“你谈过恋爱吗?”
突如其来打破距离感的话题令她心跳一顿,乔铃眨眼,后背都绷紧了。
“问这个干什么?”
陈况静静看着她。
这些年他接触过很多人,各种家庭各种个性的人都有。
在较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往往更纯粹更不设防一些,如果被保护得太好,对男人的劣根性没有认知的女生这一特性就会更明显。
所以他将乔铃这一系列行为全都归结于上述的经验之谈。
这一句问话,像他的某种求证,更像是一种温和的警示。
陈况撑着沙发坐起来,声线还卷着点懒意:“扯陌生男人的衣服,不怕出事?”
乔铃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歪头反问:“那你在陌生女人家里睡得这么香,也不怕出事?”
陈况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流露出几分说不出话的神色。
只憋出一句:“……我是男的。”
她扑哧一声,还是没意识到关键所在,“那我是女的咋啦。”
乔铃脑补某张伸爪扑食的狰狞猫猫表情包,想:哼,就算你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的,有这个脸这个身子,不好好保护自己也会被馋嘴的女人吃掉的!
比如……梦里的她!
“而且我哪有睡得很香?”
陈况不承认,挠了挠头发,“打个盹而已。”
她努嘴,非强调这一点:“我在浴室洗澡那么大动静你都不醒,要只是打盹,我都蹲到你面前了你怎么没感觉?”
“陈况,你很累吗?”乔铃忍不住问,目光担忧。
短暂却优质的睡眠令他的目光比之前更有神。
哪怕知道这只是面前人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却莫名敲中了他心底某处僵死的地方。
有多久没人问过他这句话了?
陈况嘴上不承认,但其实身体每一条神经的充沛和满足都在告诉他,刚刚那短暂的三四十分钟自己睡得有多好。
安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这个普普通通小一居室的氛围。
他形容不出来。
像是有股“家”的味道。
一眼扫去,随处可见乔铃热爱生活的痕迹,不算整洁却充满着人味。
即使是亲自感受了,如果再来一次,让他回到前几天那个便利店。
他还是会拒绝乔铃的提议。
因为。
乔铃看他不说话,拍了下手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笑道:“你看,你就是睡得很好。”
“我说了我家很适合休息,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陈况平缓的语气中弥漫出神秘的压迫感:“我用刚才说过的回答你这句。”
她回想着,“哪句?”
就在乔铃还在脑内回放的时候,原本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压了下来——
陈况将脚放回地面,双腿成敞开的姿态,让乔铃完全陷入自己身前的这块三角地带。
他迅速压下身。
几乎在一瞬之间,两人就到了鼻息互撞的距离。
乔铃呼吸滞停,手往后撑地,往后躲时后背却抵到茶几的边缘。
退无可退。
虽然陈况是她好感的人,虽然陈况和她已经算熟悉了,虽然她知道陈况的人品绝非下等。
可他压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被专属于强壮男人的威迫感吓到了。
这是一种本能,像草原里的兔子和虎豹的关系,是刻在性别里的反应。
乔铃变得僵硬,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陈况就这样轻而易举踩过了男女之间的警戒线,却没有再进一步真的欺负她。
他停在这个位置,直视她眼睛里摇晃的不安,“乔铃,你哥没教你的,我告诉你。”
女生沐浴后的清香太近,全都钻进他的耳鼻口中,痒得他浑身不对劲。
“进了社会,别人的死活就少管。”陈况伸手,捏住她垂在耳畔的一缕乌黑湿发。
像运筹帷幄的花豹提起了兔子的耳朵。
“不要随便把男人领进家里。”
“只要他想,你就会出事。”
“就像这样。”
第20章 Gum 真是没药可救了。
Gum·19
陈况全程没有碰到她, 乔铃却有种被扼住后颈的压力。
他明明只捏住了一缕头发,可她的脸颊和脖颈全都跟着发麻,像被卷进了属于陈况的热浪磁场里。
浴后清爽的毛孔又冒出了狼狈的汗气。
她整个人成了趴在蒸锅里即将膨发的白馒头。
将她困在这么暧昧的距离和领地中, 却多一步逾矩的言行都没有, 矛盾又完全符合陈况的作风。
他笃定做到这种地步就足够吓唬她了。
乔铃大脑一片空白,不断发出像电视机闪雪花的滋滋失控噪音。
令自己怦怦心动的人近在咫尺, 平日里只敢偷窥的好看眉眼触手可及。
即使他态度冷酷,语气不好,乔铃也止不住在被威胁中恍神于这张帅脸。
真是没药可救了。
陈况见她盯着自己两眼发直, 显然是走神了,皱起眉头。
他捻着指间这缕湿发,故意把语气按得更冲了些:“听见了吗?”
乔铃回神,偏着头轻轻一带, 把头发从他手指里解救出来,捋到耳后。
装听不懂:“就像, 哪样?”
等等,说完怎么感觉像挑衅一样?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有本事……
有本事你就压上来告诉我什么叫做白肤薄肌猛男!!
乔铃用余光回眸,对上他那副“你吃硬不吃软是吧”的臭脸。
嘎。
她哆嗦一下, 怂怂道:“你凶什么啊……”
凶得好像第一次在店门口见到时的感觉——像是手里有好几条人命,并且即将要多她这一条了。
陈况呼吸压沉,冷着脸扯起嘴角, 嘲谑意味比窗外的雨汽都要浓。
他一笑, 像是落定了某种决策,同时将身子再度伏低。
“乔铃,从小到大, 有没有人说你记打不记吃?”
乔铃被他低嗓震出的话吓得炸毛,在他用长腿封锁的三角区里缩起来,忽然有些后悔。
对方如泄洪般向她展现男人专有的侵略性。
是种她根本招架不住的攻击力。
陈况伸臂,撑在她背后的茶几上,整个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乔铃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临阵脱逃,开口都变调了:“等,等一下……”
“等?你不是想知道是哪样吗?”陈况撂话打断她,刚伸手——沙发上的手机匆忙震动起来。
氛围被捅出一个缺口,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那个手机。
乔铃如释重负,用手推了推他撑在自己身边的胳膊,险些闪着舌头:“电电话,你的。”
陈况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不过在看到来电人时利索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接通电话:“来了?”
不知对方说什么,他看了眼红着脸从自己面前悄悄爬行的乔铃,“刚才没看微信,睡着了。”
“到楼下了?”
乔铃逃跑爬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他,小声询问:“是柔茵姐嘛?”
陈况点头,回答她:“他们来接小枫了。”
她把刚刚暧昧的情绪暂时抛开,轻咳一声,“你让他们上来吧,我把门禁开一下。”
说完站起来,踩着噔噔噔的小步子去玄关按单元楼的门禁。
陈况瞥着她的背影,交代后挂了电话,喉结滚动的同时垂了目光,流露几分反省。
被她拱火拱得差点没规矩了。
二十八-九了还跟着小女生胡闹。
过了两分钟,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乔铃打开家门,被谢柔茵哭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失神:“柔茵姐……”
几次见面她都是优雅又得体的大姐姐形象,还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
谢柔茵握住她的手,全力道谢,嗓音还有些哑:“真是麻烦你了,多谢,多谢。”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乔铃迎着人进门,摆手:“不不不,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你谢陈况吧。”
“我就是跟着他跑了一趟。”
“我哥呢?”她看门外。
谢柔茵解释:“小区里没有临时车位了,他在车里没上来。”
走到客厅,她看到站在沙发前的陈况,眼眶又是一阵酸涩,“辛苦你了,这次还好你在,不然小枫肯定要吓坏。”
陈况双手往卫衣前面的袋鼠兜一揣,懒洋洋安慰她:“有什么辛苦,都应该的。”
“我答应他照顾你和小枫,没做到的话他又要念我几个月。”他意有所指。
谢柔茵知道他说的是谁,失笑,一颗惴惴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乔铃走过来,狐疑心想:谁?
她撇开疑惑解释情况,“小枫在我卧室睡呢,人一点事都没有,消防员保护得很好。”
“你现在带她回去吗?”
谢柔茵思忖了两秒,“让她再睡一会吧,我家的窗子坏掉了,里面被烟熏得暂时住不了了,今晚肯定要折腾一番。”
乔铃立刻请她坐去沙发,转身去开放式小厨房,说着:“刚刚给小枫热了一袋牛奶,还剩下一杯多,你也喝点暖暖胃吧。”
谢柔茵对她露了个笑,没推脱。
陈况听她刚才说的话,索性把忙帮到了底,主动提出:“房子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你就算是重新租房也要时间,这几天先住我那个公寓吧,反正我也不住。”
“公寓楼上就是乔铃的店,有熟人照应。而且那个位置离酒吧近,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乔铃端着热牛奶过来,递给谢柔茵,接过话茬:“嗯,小枫可以直接到楼上找我。”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惭愧一笑:“如果她不讨厌噪音的话。”
“这,太麻烦你们了。”虽然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谢柔茵看着他们,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我带小枫住酒店就行。”
“住酒店的话,小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能一个人待着?你怎么兼顾酒吧?”
陈况点出关键,语气平缓却很有说服力:“小枫去我公寓玩过,再说了,还有乔铃,小枫挺喜欢她的。”
乔铃小鸡啄米地点头:“不麻烦的,我也喜欢小枫,她很乖。”
谢柔茵很信任他们,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
她困惑地看向陈况,“可是如果我和小枫住你……”
陈况表情微变,打断了对方的话:“没事,你们放心住就行。”
谢柔茵余光很快扫了一眼在场第三个人,想着他应该有他的安排,就没再继续问下去,点头:“好,那我和小枫就先麻烦你几天。”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里收拾行李。”
乔铃困了有点发呆,没察觉到这两人对话里的端倪,带着谢柔茵去卧室里叫醒小枫。
小枫睡醒看到了妈妈,遭遇火灾的恐惧再度袭来,哇得一下哭开了,抱着妈妈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枫一哭,谢柔茵尽力忍着泪意,给女儿擦眼泪哄着,眉眼柔和尽显心碎。
“小枫特别棒,消防员叔叔不是也夸你了么。”
“是妈妈不对,以后妈妈再也不让小枫这么害怕了好不好。”
小枫点头,再多的委屈都不说了。
陈况也没再留,陪着她们母女下楼去找开车的乔竞。
气氛太紧锣密鼓,以至于直到把他们送进电梯之前,乔铃把和陈况在客厅的那番拉扯忘得干干净净。
等三人离开她返回家里,站在忽然一片安静的环境里,被说不出的落差攻陷。
她默默回到客厅,拿起陈况用过的玻璃杯。
乔铃盯着脚下这块狭窄位于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狭小空间,刚刚和他对峙的粘稠氛围都还没消散完全,留着令她遐想不断的清爽气味。
属于男人的,独特的气息。
她回想陈况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是觉得贸然踏足单身女生的家里太冒犯吗?
真的会有男人和异性保持分寸感到这个地步么。
还是说,对完全没感觉的女生,就会这么有分寸感?
乔铃越思考越觉得情绪不对劲,拍拍脑袋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
她把他们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收好,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陈况发了条微信。
【L.ing:你让柔茵姐住你家,那你自己没问题吗?】
对方没一会儿就回了消息。
【Gum:忘了?我不是早就在酒吧睡了么。】
乔铃心想:也是,陈况睡在酒吧,公寓空着也是空着,给柔茵姐母女暂住恰好。
话题到这里无法继续了,她叹气,攥着手机进了浴室。
就在失落之际,她伸手去拿面膜,瞥见搭在盥洗盆边上的男士衣裤。
乔铃一愣。
差点忘了,陈况是穿着她那套不合身的衣服离开的啊。
乔铃伸手,指尖在他那还潮湿的衣服上轻轻扫过,仿佛上面还残存着男人将它脱下来时的体温。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再次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
此时此刻。
陈况杵在谢柔茵家门口,正要帮着乔竞一起搬东西的时候被手机振动叫停动作。
他直起身,掏出手机一看。
【L.ing:(图片)】
【L.ing:你的衣服,忘记拿走啦。】
陈况抽回思绪,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
怪不得觉得脚腕发凉,原来是裤子不是自己那条,太短了。
他轻叹,敲打屏幕回复。
今天晚上怎么总干这些不过脑子的事。
【Gum:抱歉,忘了,下次来酒吧找你哥的时候帮我捎上?】
【Gum:请你喝东西。】
陈况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方闪了几次“对方输入中”,然后一条消息闪过来。
【L.ing:我不一定总有闲空去酒吧呢。】
【L.ing:回头再说吧(小兔吐舌致歉.gif)】
他盯着那个动着的兔子表情包,脑海里自动补充了她此时此刻的神色,悄然扬起唇畔。
意料之外的“拒绝”啊。
简单回了一个“好”之后,陈况关掉手机,对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难办。
酒吧休息间被同事住了。
公寓让谢柔茵母女暂用。
问题来了。
现在他该去哪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