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博古书铺新上的话本被一售而空,还未来的及补货,今日铺子来客稀少,是久违的清净。


    聂心成得了闲,坐在柜台里,撑着头睡眼惺忪的盯着铺门口,看着隔壁糖水铺排着的队弯了好几个弯。


    季允言掀开帘子走出来,卷了话本在手心轻敲着,远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


    都走到跟前了,聂心成还是散着一双眼,看着外头一动不动。


    季允言曲指,在柜台台面上扣了扣。


    聂心成这才回过神来:“掌柜。”


    季允言“嗯”了一声,将话本子放在柜台上抚平整,手指在上头轻轻点了点。


    聂心成一片浆糊的脑子清明起来,鸽苑那儿不是出事了吗?


    李殊行事谨慎,一时半会儿怎会再露面?


    季允言看出他心中所想:“这位客人最是守信,先替他留着吧。”


    “好的掌柜。”聂心成起身,拿过话本,将其摆在了正对着门的书架上。


    这个书架上的话本都被买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只孤零零的放了着一本,很是惹眼。


    半天过去,书铺只来了位熟客,是来瞧瞧今日有没有上货的。


    聂心成送走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在隔壁甜水铺门口排着队的季允言。


    过了许久,季允言拎着袋蜜饯果子从眼前晃过,径直走进了后堂。


    聂心成看着他手里的蜜饯果子,想起那夜他的回答,心中甚是不解。


    既将她视作可弃之人,又何必这般。


    聂心成自小便跟着季允言,最是知道他这些年的辛酸苦楚,也亲眼瞧着他一点一点的变了模样。


    聂心成视线从他手上移开,心中生出愧疚。


    二当家啊,是个顶好的人。


    聂心成轻叹了口气,主人走的路,才是他要走的路。


    有个男子从门前走过,片刻后又折返,径直朝着书铺走了进来。


    聂心成认脸的本事一流,别说来铺中买过话本的了,只要常在这街上走动,瞧上那么两眼,在他这儿都能落个眼熟。


    这位看着,确是实打实的眼生。


    聂心成没有见过他,可还是笑着迎了上去:“客官里边请。”


    男子点了点头。


    “客官咱书铺里的话本子是临安城最时兴的,您随意挑选。”


    聂心成扫了眼那本季允言拿过来的话本,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特地将客人领到最里边摆的满满当当的书架前。


    男子在一排排书架前踱步,拿了本话本子翻了翻,将其合上,又随意拿了两本,一块儿递给聂心成。


    聂心成接了过来,还没仔细瞧手里的话本子,开口便胡乱吹捧道:“客官您真是好眼光,这几本啊都是店里最紧俏的话本。”


    男子并没接他的话,步子在门前那个书柜前停下,视线在空荡荡的柜上扫了扫,最后落那独一本的话本上,伸出手指了指:“那本也要了。”


    聂心成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好意思啊,客官,那本有人订了。”聂心成一脸为难,“下一批话本马上来,客官要不留个住址,届时小的送去您府上。”


    男子看过来,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眉头拧了拧似是有些不满。


    聂心成看到他手上的动作,这是李殊的下意识的小动作,随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来人。


    瞥见他耳垂的那颗小痣,当即改了口:“小的这就为您包起来。”


    说着快步走进柜台,拿出牛皮纸,将话本仔细包好,递给他。


    还不待聂心成开口说价,李殊拿了书丢下银子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聂心成连柜台上的银子也没收,跑着去了后堂。


    书房门敞开着,聂心成一时间连门也忘了叩,直直的冲了进去,收搭在案台上:“主人,他来过了。”


    季允言手在算盘上抚过,将琉璃算珠拨得劈里啪啦响,闻言头也没抬,像是早已预料到:“好,知道了。”


    “他今日戴了假面。”


    算盘声停了半瞬,随即又响起,速度却慢了下来。


    “最近行事小心些,有人盯上我们了。”


    “是。”


    待聂心成回了前堂,算盘声戛然而止。


    季允言伸出根手指,挑着颗算珠戳了戳,算珠打着转,淡蓝色的琉璃耀眼璀璨。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


    临近传膳,长公主府厨房一片忙碌。


    锅中翡翠豆腐汤沸腾着,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火候差不多了。


    翡翠豆腐汤味在清淡,郭伍只加了一小搓盐,临出锅前,不知为何又往锅中加了半勺。


    “殿下传膳了。”门外有女使来通传。


    “这就好了。”郭伍笑着,边说便将汤盛出,用白瓷汤碗盛了,撒上些许葱花,盖上盖子。


    看着送膳的女使走远,郭伍面上的笑意倏的敛去,整张脸布上阴云。


    帮厨的小厮窥见他面上的变化,悄然移开眼,心中泛嘀咕,这郭御厨怎么阴晴不定的。


    —


    天气炎热,沈听月拉着思璇去街上吃了冰酪。


    吃完了觉得不过瘾,扯了扯思璇的衣袖说要再来一份,思璇担心吃多了会害胃口,牢牢捏着钱袋子不肯买。


    沈听月絮絮叨叨在耳边说着,思璇耳根子软,最后还是依了她。


    现下到了用晚膳时,沈听月拿着筷子,迟迟没有下筷。


    看了看思璇,又看了看面前的菜,装模做样的动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有些心虚,声音很轻:“我吃饱了。”


    生怕思璇唠叨,赶紧跑了出去。


    殿下怕热又贪凉,思璇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无奈对人吩咐道:“撤了吧。”


    —


    天刚刚黑下来,长公主府中已是静悄悄一片,平日里热闹的花园今日也没了人迹。


    好像静的有些过头了。


    郭御厨房里漆黑一片,他摸着黑搬了把凳子,坐在窗前,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背上时不时敲着,睨了眼远处曲折长廊下没有点燃的灯笼,抬手撕下面上的假面。


    假面从皮肉上剥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随着假面的剥离,露出那张过眼即忘的脸来。


    李殊起身寻了火折子,点燃案台上的烛火。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传来,从怀中摸出面巴掌大的铜镜。


    脸上因为连日带着假面泛着红,好些地方甚至溃破,淌着脓水。


    李殊将假面丢在一旁,那段不堪的回忆自脑海深处翻涌而出,手上不自觉带了些力,假面落在案台上一声闷响。


    拿过案台上的烛台挨在脸边,灼热的火焰映在脸上,面上布满细细小小的皲裂,还往外渗着脓血。


    烛泪淌下来,滴在手背上,霎时便红了起来,李殊丝毫没有反应,只盯着铜镜中的脸看。


    是时候了。


    李殊将镜子反扣在案台上,吹熄烛火走了出去。


    长公主府静悄悄的,路边的灯笼未燃烛火黑漆漆的一片。


    花园中躺着好些人,歪歪斜斜横七竖八,有个小厮穿了一身黑,李殊走过去时没注意,踩到他的手。


    脚底传来的奇异触感吓得李殊冒了层细汗,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踩到了他的手。


    小厮始终一动不动,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这天仙子药效果真强劲。


    李殊紧紧悬着的心松了松,若非那密信保密级别高,不知道其内容,再加上纸张和蜡封都是特制的,无法复刻,他也不至于被逼着走上这条险路。


    将赵厨妻子在老家受伤的消息传到临安城,他同妻子伉俪情深,加上在外多年本就有归家之心,得知消息后定会匆匆请辞。


    再将内务府调来的郭伍取而代之,如愿进了长公主府。


    只是这场急雨,让郭伍尸体发现的要比预计中早太多了。


    李殊面上满是懊悔,当日失手错放的鸽子,竟让他如此焦心,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报,报官。”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短短两个字却说得十分费劲,夹杂着极为用力的呼吸声。


    眼睛堪堪适应黑暗的环境,李殊循着声音看去。


    假山边上躺着的小厮正睁着双眼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汇。


    李殊见过他,他是府上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六七岁。


    小厮浑身无力,已经不清楚在这里躺了多久,此时对上李殊的视线,眼中浮上欣喜和期待:“快。”


    李殊看着他眼里快溢出来的期待心里颤了颤,随即平静下来,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轻声细语的开口:“好,我去报官。”


    小厮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眼里带着疑惑。


    李殊伸手覆上他的双眼,另一只手攀上下额,稍稍使了使力。


    颈骨断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小少年当即便断了气。


    李殊松开手,他的头失了力,重重摔在地上,眼里的期待消失,随之替代的是浓烈的恐惧。


    看着那双空洞的眼,李殊指尖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这些年来,在他手上断送的人命早已数不清了,李殊牢牢握住发抖的指尖,极力平复有些失控的情绪。


    方才他眼中的期待始终不停的浮现在心间。


    李殊心里浮起久未出现的慌张,而后慌张逐渐蔓延,最终转变成了恐惧,整只手都不自觉开始打颤。


    伸手想将他的眼睛阖上,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那双眼始终睁着。


    李殊有些慌乱的从怀里掏出方帕子,盖在他面上,那双未阖上的眼睛被遮去,整个人顿时松了下来,如释重负的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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