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大象

    2队原路撤出了东3楼。


    在走之前,队员们用特殊材料深深地将a072“诛戮陷绝”埋在了东3楼中,并在三楼入口和整栋楼的门洞处都留下了明显的警告。


    被救出的4位幸存者,或押或抱地被送至了楼间的一处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也只是楼与楼之间的一小块草地,夜风吹过,地上杂草低伏,四面都是居民楼,隐蔽性十分良好。


    中队人来人往,草地上短暂地有了人气。人们从各栋居民楼中取来废弃物,临时支起了数顶大帐,用床单和木杆充当临时担架,将救出的伤员们停放在帐中。


    “情况如何?”中队长原野掀帘进入帐中。


    “已经用上了所有我们携带的纳米医疗机器人,正在为所有幸存者修补躯体中,”一个医疗兵答道,“我们已经为所有人打了强效能量剂,但是想要将幸存者们的身体状况恢复到能够行动,起码还需要一天一夜。”


    原野沉默半晌:“如果不恢复到可行动水平,而只是到生命信号可自行维持,不再下降的水平呢?需要多长时间?”


    医疗兵展开光屏,似乎调用了什么高度复杂的模型进行演算:


    “哪怕是这样,也至少需要六个小时。”


    他抬起头来,“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跋涉去返回舱?难道全程由队员们抱着?可万一遇到了危险,那会造成巨大的妨碍……”


    “我们携带了二十架小型自组纳米打印机,将耗时6-10小时,打印47架智能外骨骼,这些外骨骼将会代替幸存者行动,”原野和医疗兵郑重地握手,“六个小时的时间,请务必保证所有幸存者的恢复。”


    原野似乎对医疗兵100%的信任,说完就离帐而去,再不回头。


    医疗兵擦了擦机甲头上不存在的汗,转身召集了所有医疗成员,告知了目标。


    没有任何的赘述。一语毕,所有人又迅速散去,回到担架前。


    能看到每一具担架上的伤员,身上都“蠕动”着一团似透明似有色的物体,覆盖在一定范围的体表上。这团东西在缓缓地翻转,有时它是剔透而无色的,有时它又折射出一瞬的绚丽青光,像一团无定型的水银,沁入人的肌肤纹理之中。


    实际上,它就是纳米机器人群落,每一秒钟都在不停地修补人体细胞,彼此输送着生物材料,重构组织,填补脏器。


    强效能量剂带来的生命源泉被它们死死地“缝”进每一个血细胞。


    “六小时,”机甲内,医疗兵的脸上挥汗如雨,“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才行!”


    ……


    帐外,其它几十个队员们随意而拥挤地围成一圈坐着。武器就地放着,或者杵在怀里,坐姿十分散漫。


    大圈的中央,不是篝火,而是几只低亮度的荧光棒。


    “唯一的好消息,”何婵斜靠着一颗大树,“咱们走了冤枉路,死了很多人,可是救出来的47人,一人不少。”


    “好消息。”其他人都赞同地附和。彭烈狠狠地点头。


    “最终判定程序给咱分配的返回舱还有多远?”李·维尔逊几乎瘫倒在地,“千万别是原路返回,我真的走不动了。”


    四周一片轰笑。“又不是你走的”“机甲走得你还累啊?”之语不绝于耳。


    “笑什么笑,操纵机甲不累么?不累么?”幸好夸父的颜色本来就是暗红,不然以李此刻脸涨红的程度,颜色得透出机甲。


    李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后面就是什么“都在嘴硬”,什么“我不是在发牢骚”,逐渐不说话了。


    “分配给咱们的返回舱在东南方向,一个小时路程,”阿龙迦在子程序中查询完毕,道,“李的愿望倒是成真了。确实不是咱们来的时候的落地舱,咱们的落地舱就近分配给其他组了,我们使用的是新投放的返回舱,已经跟主舰完成相位绑定,可以通过相位跳跃直接拉回舰上。”


    “好!”


    人群雀跃了一瞬。


    “别放松得太早。在这之前,咱们还得在这撑过六个小时。”某个队员的脑袋被按住,一回头,原野从夜色中走来。


    “我知道连续战斗已经让大家很累了,但是处在异常中,夜晚也十分危险,我们需要人守夜。”


    “每次休息的人不能多于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我需要其他的人分别守在帐前,两个居民楼走道方向,和草地尽头。这次我不强求,也不做分配,觉得自己状态无法支撑的人自己去休息,能够再守夜的人留下。再过不久就会天亮,队员们,撑住这最后的六个小时。”


    “从现在开始,”原野轻轻地击掌,“做出你的选择。”


    ……


    阿龙迦毫无疑问地选择了留下。


    他对于掌控自己的精力有一些个人的小窍门,在需要战斗的时候,他警惕更胜虎和狼。


    更不用说这具身体尚且16岁,精力旺盛。


    他选择了草地的尽头,以他的眼光看来,这里是最危险最容易有异变发生的地方。


    所谓的草地尽头是指,草地开始延伸到居民楼外,与小区外连绵的荒野相接的开口处。


    守在这里,向里能远远地看见结起的帐子,向外看去,则是夜色下长草翻涌的荒野。


    也许它曾经不是荒野,也许是修剪完好一望无际的草坪,运动场,但它如今已成为完全的荒野。


    长草起伏。


    阿龙迦和其余的十几人零零散散地坐在草地尽头,今夜没有月亮,但是夜幕中却有点点的星光,满幕星海,是以并不黑得让人无法忍受,也没有黑到让人无法视物。


    有微微的风吹,和机甲的通感让其感受起来就像是吹在脸上,夜风拂面。


    十几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靠坐着彼此,要么望着远方,要么望着高楼,默默无声。


    到了后半夜,哪怕没人睡着,可是人们的神思难免恍惚了。


    到了夜色更深处,不知道是谁,开始低低地哼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曲:


    “稻草人……我是一只稻草人……站在金色的海……”


    “阳光星光,雨停又雪,可我没有帽子……


    “我在看的是谁的家~”


    “稻草人……我是一只稻草人……”


    这个调子像苍蝇嗡嗡嗡,扭来扭去的,在这种人已经恍惚的时候特别洗脑。


    彭烈跟阿龙迦坐得不远(此人其实是看阿龙迦留下了,也义无反顾地留下,并且跟着坐守草地尽头)。听到这个调子,居然恍恍惚惚就要跟着一起扭动身子:


    稻草人……我是一只稻草人。


    稻草人稻草人稻草人……这句话就要在他脑子里打起圈来。


    苍蝇打了几十个圈,彭烈一拍脑袋。不是,什么稻草人!


    他的急脾气又腾地一下冒起来了,火焰熊熊。到底哪个人在哼这个魔音贯耳的小调子!


    他刚要开口呵斥,忽然听见李·维尔逊做梦一样漂浮的声音:


    “神了,这还真有稻草人。”


    哪里有稻草人?哪里有稻草人?!


    彭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今晚怎么人一个个都像发梦魇了?


    他怒气冲冲地抬头……却呆住了。


    荒野的地平线上,真的有一个稻草人。


    不是很显眼的那种,就是一个破败的稻草人,几乎淹没在长草中,长草被风吹着起伏,拍打在它的身上,堪堪露出半个上身。


    渺小得像个黑点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得特别清楚。


    他心中像被锥子扎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高度警惕!他有一种极度怪异的感觉。


    之前那个稻草人在那里吗!?


    可是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之后,彭烈忽然不太确定了。


    他心底那一下的针扎像是忽然被抚平、抚平、抚平,抹开……然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了。完全消失。


    像一抹阴翳悄然流走。


    只是他的“感觉”有点模糊起来。


    之前那个稻草人在那里吗……在的吧?他有点忐忑,不太确定。


    又是一个呼吸,他肯定起来,在的。


    要么就是他没看清楚,或者干脆被长草淹没住了,现在风吹草低,露出了真容。


    他的心落下来,这点忐忑也一并流走。


    在他,和许多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阿龙迦已经腾地站起身来。


    他十万甚至百万分地肯定,那个稻草人之前不在那里。


    在守夜的几个小时内,他没有允许自己有过一分一秒的恍惚。


    他已经像豹子一样绷紧身体,旁边有人梦呓一样地说:“挺梦幻,稻草人还在放风筝。谁把风筝挂在它身上了?”


    风筝?哪里有风筝?


    在阿龙迦的视野中,根本没有风筝的存在。


    可等他开始想“风筝”的时候,风筝的轮廓却在天际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真的有风筝,一只长串的风筝,很多相同的图案,一叠一叠的,延伸到夜空高处。


    “别说,真挺梦幻,还是粉色的……”有人傻笑。


    “粉色的?”阿龙迦问道,在他良好的视野中,那风筝却只是一团模糊的轮廓,“那你能看见风筝的形状,或者风筝的轮廓吗?”


    “哦,能。”那个人笑了,“一面一面的,都是大象。”


    “粉红色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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