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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沈止刚跟他见面的时候,装成‘沈先生’,暗戳戳地调戏勾引逗他玩,估计没想到事情有两极反转的一天吧。

    老夫老妻了,沈疾川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幅样子。

    沈止呆了半天。

    眼神以一种极其迟缓的速度转移到沈疾川身上,指着门的手指也跟着他转动,对着沈疾川那张笑眯眯的脸。

    又费解又生气,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年轻人,还跟他长得这么相似。

    “你……”

    沈疾川跟小狗似的含住他的指尖,歪头:“我?”

    感受到指尖湿漉漉暖融融包裹感的沈止:“………”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才把自己的手指头抢过来,在被子上面擦了好几下,然后头低下去,不说话了。

    “沈先生?”

    “嗯??哥?”

    “哥??”

    沈止自闭了。

    沈疾川:“……”

    完蛋,玩过头了-

    “你把他气着了也算好事。”

    李医生看着仪器监控的沈止身体数据,失笑:“你跟他说话惹他生气那一会儿,他精神挺活跃的。”

    这可比看书、走动锻炼强太多了。

    沈疾川:“但是他现在又不说话了。”

    李医生委婉道:“你们兄弟两个的关系……”他留白几秒,劝说,“你哥是不是不太能接受?”

    季溯跟他说的是,沈疾川是沈止多年未见的弟弟,两人因为某些不可说原因分开了许久。

    然后弟弟突然回来了,撞上沈止犯病,就在家里照顾沈止。

    结果因为两人长得太相似,沈止将他当成了自己,没认出来这是他弟弟。

    后来就是弟弟发现哥哥自杀,紧急送医院抢救。

    李医生现在再去想,当时季溯说的‘不可说原因’,是不是指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个的不正当关系?

    他当主治医师这么多年,那太见多识广了,对这种扭曲的关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担心这会对他的病人造成二次伤害。

    同样,沈疾川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更没办法说他刚才是在跟沈止单方面玩金主和小金丝雀的扮演play,才把人气着了。

    他轻咳几声,含糊说:“他以前是能接受的,现在估计有点困难。”

    以前哥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不管是doi调笑还是其他‘游戏’,玩起来简直游刃有余面不改色,开放得很。

    现在哥眼里的他,就是个跟他年少时期十分相似,但厚脸皮耍流氓,垂涎他的身体和钱财,要抱大腿的陌生人而已。

    李医生沉吟:“以前能接受,现在困难?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抱歉,我并非是好奇打听,只是从沈先生的态度来看,您对他来说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想了解一下,或许会对他这一疗程后的后续康复有帮助。”

    沈疾川现场糊弄:“我离开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我不会回来了,很生我气,现在也不想认我。”

    李医生:“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外界异样的眼光、世俗压力、内心背德的谴责?”

    沈疾川想起来他曾经在伦理和背德间挣扎过的那些时光,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们可比兄弟背德还要再亲密一些。

    他不由得道:“那些都不是问题。”

    李医生:“那你们分开的原因?”

    沈疾川回过神:“呃……”

    李医生望着他略显躲闪(正在编)的眼睛,看着这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面庞,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真相。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不定性,跟哥哥确认伴侣身份,或许是出于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兴奋和冲动,品尝禁忌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当他回过味儿来,感觉到压力,所以逃了,离开了沈先生。

    但是沈先生明显不是冲动的年纪。

    尤其是他受过创伤的,本来就很难再次交托自己的情感,一旦决定交付终身,往后余生定然就只会有一个爱人。

    在沈先生眼里,弟弟的这种逃离,恐怕无异于抛弃和背叛。

    沈疾川:“总之就是,不可抗力因素。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他了。”

    李医生见他不说,也不追问了:“你哥哥现在承受不了又一次的崩溃了,就算以后你离开,也等他好得差不多了再说。”

    “而且作为他的主治医师我想说,小沈先生如果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或者仍然没有做好跟沈先生共度余生的准备,就不要给他期待。”

    “您放心,我做好了。”他的回答轻而快,像是少年人不经脑子随心所欲做出来的决定。

    李医生:“……”

    沈疾川奇怪道:“您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李医生捏捏眉心,到底不好插手别人感情,尤其是这种感情太多:“没什么,你多陪陪你哥哥吧。”

    沈疾川摸摸下巴:“让我继续惹他生气?”

    李医生:“也不一定非得让他生气,他对你比对旁人在乎,你试着引动他的注意力和正向情绪,有助于恢复。”

    沈疾川:“我懂了。”

    歪打正着嘛。

    小流氓死皮赖脸抱大腿的戏码再演个几集吧-

    自从晚上被气到,往后三个小时,沈止都再没说半个字。

    直到晚上十一点护士给他打完针,他才恢复了一点,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水流打开,他皱着眉,反复冲洗自己的食指。

    沈止对陌生人的态度从来都是疏离冷淡的,尤其是在社交方面,因为过去种种,他的社交安全距离比正常人远得多。

    而工作当中,他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习惯了戴上伪装的成年人,彼此客套一番,唇枪舌剑,彬彬有礼。

    但今天那个小子——

    简直……是个变态!

    他不是不想说话,是目前身体和思绪不完全受控制,每日能跟人正常沟通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

    本来他是想跟那个年轻小孩好好聊一聊,然后道个歉,毕竟他不小心咬了人家,而且他也不清楚亲吻男人这件事,是不是对那小孩造成了心理伤害。

    如果有,他会进行补偿,或者帮对方预约心理咨询师。

    水流声哗啦啦,沈止把食指搓红,唇逐渐抿起来。

    他明天要跟季溯说,他找来的这个小孩是流氓,尽快将钱款结清,把人送走。

    洗完手擦干,沈止又挤了两泵速干消毒酒精。

    等这一套清洗完毕,他才想起来他还得洗脸刷牙,消毒酒精应该最后抹。

    沈止唇抿得更紧。

    他又开始生气了。

    生了足足三分钟的气后,他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小流氓似乎有点太过在意,放在平时他只会洗干净手然后敬而远之,根本不会把这种人放心上。

    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和反应。

    沈止闭了闭眼,沾了水的湿漉漉手指轻按太阳穴,迫使自己强行忘记下午的事。

    他割腕时留下来的伤口太深,后来又被他撕扯过几次,现在都没完全愈合,裹在纱布里。

    等他洗漱完毕后,纱布已经完全湿透了,需要换新的。

    可换新的需要按铃叫护士,他不想跟别人交流。

    沈止情绪渐如止水,瞥了一眼手腕,默不吭声出了卫生间。

    看样子是打算靠着体温暖干了。

    他坐回病床上,准备躺下去睡了,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小狗一样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沈先生。”

    “……”

    沈止维持着掀被子的动作,缓缓扭头。

    沈疾川拖着一张折叠床,站在门口,“晚上好啊!”

    他笑得十分灿烂,把折叠床叮铃咣当的拽进来,紧贴着沈止的病床放好,麻溜的铺好床,然后提着门口的大包小包堆在角落,活像是把家搬过来了一样。

    寂静空荡的病房让他搞得非常热闹,扰的只有沈止这一个居民。

    他提过来其中一个包裹,打开一看,不是衣服,是七八个格外Q萌的动物抱枕玩偶,他跟打窝一样撒在他那张折叠床上。

    五颜六色的玩偶,在这白色调的病房里,很难说给沈止造成了什么样的冲击。

    他反应的这一会儿,沈疾川已经把所有东西全都弄好了,马上就可以躺下睡觉的程度。

    沈止深吸一口气:“出去。”

    他指着外面,然而刚伸出手指,就看见小流氓的眼神落在了他手指上。

    沈止:“……”

    他努力让自己反应快一点,想把伸出去的手撤回。

    他眼神带着一丝迫切地望向了他刚才抗拒去按的呼叫铃。

    洗漱的时候花费太多时间,注射药物比口服药物效用发挥要快得多,他很快就要睡着了,到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流氓现在进来要做什么?

    病房不是24小时监控吗?还是说是季溯让这人进来陪他的?

    “沈先生怎么不跟我说晚上好呢,”沈疾川似笑非笑,在他把手缩回去之前,轻轻巧巧的握住了他的手指,“嗯?纱布湿了。”

    他扬起的眉轻轻蹙起。

    “虽然伤口结痂了,但里面没愈合,湿纱布裹着好得更慢,还会发痒。”沈疾川抬起头,注意到沈止一直在看呼叫铃,心下了然。

    啧。

    不是自己的话,就算一样的脸,也绝不屈从吗?

    沈疾川面上啧啧,眼底一片笑意:“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护士了,我来给你换。”

    病床旁的柜子里就有纱布,他取出来一截截断,把湿的换下来,缠新的上去。

    他下午给沈止小流氓不靠谱的印象,但做起事来很认真,就算那伤口已经结痂了,他缠纱布的时候依旧格外小心。

    沈止意图抽手。

    但他刚一动,沈疾川语气轻飘飘:“动就亲。”

    “……”

    沈止缓缓道:“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走了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你在这里。钱款结清,你立刻离开,你年纪还小,我不想用强制手段送你离开。”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去按呼叫铃,让大人进来带你走。”

    刚说完,就看见眼前少年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摩挲着沈止手腕新缠好的纱布,几秒,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全红了,泪盈于睫,“哥,还疼不疼。”

    沈止愣了愣。

    不等他说什么,眼前少年便用这这幅可怜巴巴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三十六块三毛,“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没说谎。

    他没工作,靠哥哥养,穿过来的时候身上零花钱总共七千多。

    后来沈止抢救那天,来医院来的匆忙,临时缴费他用的自己的卡,然后才用沈止的卡交了剩下的。

    这几天零零碎碎买了点东西,兜里着实空了。

    沈止:“季溯雇你,给了你多少钱?”

    沈疾川没有具体回答,半真半假:“是给了一些,只是我都给我唯一在世的、最重要的人花掉了。沈先生,季先生跟我说有助于你恢复,我多陪你一天,就多给我一天工资。”

    “你可以别赶我走,别丢下我吗?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还能去哪了。”

    残留的泪水像细碎的晶石,小狗一样,湿漉漉的。

    沈止有一瞬好像透过这双眼看见了那个四岁的小男孩。

    沈疾川:“可以留我一晚吗?沈先生。”

    沈止承认自己有一刻动摇,但很快清醒,在昏睡的困意和怜惜的情愫中,他无情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但留在这里一晚绝对不可以,现在,立刻,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真的不行?”

    “嗯。”

    “那就没办法了。”

    沈疾川变脸,可怜样消失,在沈止呆愣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缠着纱布的手腕,然后狞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我今天就住这!”

    沈止:“………”

    他那股生气的情绪刚上来,意识就被困意吞没。

    那一口气没上来,他闭上眼往旁边倒过去,看起来像是气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还有三四章的样子(应该)大概就结束啦。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

    第82章

    沈疾川一直注意着他越来越慢的眨眼频次,早就猜到了这一刻,眼疾手快的将人捞住,四平八稳的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医院暖气很足,被子薄薄的一团,睡着的人眉头皱着,也不知道在梦里还会不会继续生气。

    沈疾川坏心眼的捏了捏沈止的鼻子。

    “哥哥,落我手里了吧。”

    沈止往后一缩,半张脸躲进了被子里,只给沈疾川留下头尖、额头和一点鼻根可看——不想叫小流氓碰的想法在意识睡着了之后,仍然在身体延续。

    小金丝雀‘大怒’,弯腰用嘴巴非礼金主的额头,吧唧吧唧啄了好几下。

    啄完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开始整理自己小床上的玩偶,弄完扭头一看,刚才还露着半张脸的沈止,现在只剩下一个头尖尖还在外面了。

    沈疾川:“……”-

    次日。

    清晨。

    冬日冷清的晨光洒满病房。

    护士进来给窗边的花瓶换了花,暖黄色的玫瑰在瓶口开出温柔的颜色。

    沈止早晨起来有大约一小时的开机时间,不过今天,迫于某种急切的心情,他开机时间明显缩短,那种异常的混沌状态只持续了半小时。

    昨晚睡着前的记忆回笼。

    沈止面色紧绷,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发现病号服完整,没有乱七八糟的痕迹后,才略松了口气。

    他病床边小床上的被子早就叠好了,但仍旧看得出来有人睡过——那小子昨晚还是在这里睡的。

    七八个玩偶这张小床明显放不下,沈止在自己床尾看见了两个塞过来的玩偶。

    沈止深吸一口气,按下呼叫铃。

    护士进来:“您好沈先生。”

    沈止指着沈疾川的小床:“弄走,季溯在不在。”

    护士:“季先生昨天晚上走了,这张床…是季先生让您弟弟住过来的,方便照顾您。”

    弟弟?

    季溯这么跟别人说的?

    沈止:“他去哪了?”

    他回答的慢,护士不见丝毫不耐烦,特地放慢了语速,温和说:“您弟弟刚才在外面锻炼,现在应该去食堂给您拿早餐了,待会儿会跟您一起吃,他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回来。”

    还要一起吃早餐??

    沈止呼吸几下,“手机,把我的手机给我。”

    他住院治疗期间,在恢复得差不多之前,手机是暂存在主治医师那里的。

    距离沈疾川回来还有十来分钟,然而护士一来一回取手机就花了将近十分钟。

    沈止心跳越来越快,拿到手机后,甩甩头,驱散因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而产生的细微幻觉重影。

    他必须得快点。

    不然那小子就要回来了。

    第一次指纹解锁按歪了没通过,第二次依旧没通过,护士见他额头都开始冒汗了,不由得劝道:“沈先生您别着急,慢慢来。”

    她不知道沈止在和时间赛跑的同时也在和清白赛跑。

    第三次终于通过了,沈止点开通讯录,给季溯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喂?沈哥?”

    “喂?”

    那边喊了两句,然后约莫是想起来沈止现在反应慢,于是道:“那啥,沈哥,我手机放边上了,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听着呢。”

    沈止让自己慢慢放松,努力一会儿,才张嘴:“我想让你把那个流氓——”

    “吃饭呢,给谁打电话?”一只手非常自然地从他手中把电话拿走了。

    沈止:“……”

    沈疾川提着早餐,顺势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季先生。”

    季溯:“什么流氓?”

    沈疾川:“什么什么流氓?”

    季溯:“哦,我刚才好像听沈哥说流氓。”

    沈疾川:“没有,他说的是那个流芒果夹心的小面包,让我等会儿给他买去。”

    “噢,他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沈疾川看向沈止:“你给他打电话有事吗?”

    沈止:“我……”

    沈疾川:“好了他没事,季先生,我们现在要吃早饭了,我担心他等会儿低血糖。”

    季溯笑着说:“好,你照顾好他。”

    沈疾川:“放心,我贴身照顾。”

    一通电话完毕,护士也出去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止反应过来叫护士的时候,护士早就去别的地方忙了,他只好警惕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疾川:“把人想坏了不是?我能干什么。”想干你你又不让,只能被你干而已,他在心里补充。

    “好了,现在来吃饭。”

    他在窗边的小桌子上把早晨摆好,笑眯眯望向攥着被角拧眉不动的沈止,一眼就知道此刻他哥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说:

    “沈先生,你不自己过来的话,我不介意抱你过来。”

    两分钟后。

    沈止面无表情地走到小桌前,坐下。

    他并非是被威胁,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年岁不大,做出这样的事或许有一部分是出于生存压力。

    既然跟他长了一样的脸,又将他从死亡路上拉回来,就是难得的缘分。

    他让这小流氓回归正途,也算做好事。

    沈止:“还是之前那句话,你很年轻,没有必要非得找人包养你,这——”

    沈疾川舀了勺粥塞他嘴里。

    紫米南瓜粥,甜甜的。

    沈止下意识嚼了两口咽下,好吃。

    就这样呆着被喂了大半碗,他思绪才续上,皱眉说:“……这是不对的,不知道你在E大哪个专业,我认识E大的导师,也许可以给你提供唔——”

    又一勺粥。

    沈疾川:“甜不甜?”

    沈止看着少年笑吟吟的脸,沉默。

    显然他刚才都白说了,眼前的人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人真的在E大上大学吗?

    沈止别过脸去,给了沈疾川半张冷淡侧脸,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沈疾川也不强求,沈止身体在恢复期,早晨吃这么多,根据过去几天记录来看,属于正常食量。

    他把剩下的早餐收尾,嘴唇抿过沈止含过的勺子,语气极其欠揍:“好吃。”

    沈止的涵养和气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朝着病床走去。

    沈疾川想起李医生让他哥多主动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病房里的建议,连忙往嘴里塞了最后一个肉包子,亦步亦趋跟在沈止身后。

    他高兴说:“哎呀,沈先生,您要休息?床上好啊,又香又软又暖和,可太好了!”

    沈止一僵。

    沈疾川:“嗯?怎么不走了?”

    沈止硬生生拐了个弯,走向衣柜:“我…我要出去走走。”

    他听见身后人遗憾的声音:“出去走走啊?”

    沈止看不见沈疾川脸上得逞的小狐狸笑容,只听见此人的声音他便觉得身心紧绷,步履无形中变快,在衣柜里拿了件长款羽绒服。

    如果离开住院区去远处透透风的话,他还需要换厚点的裤子。

    沈止果断放弃,他不想在小流氓面前脱衣服。

    他直接在病号服外套了羽绒服,就在住院区内和门口小花园附近走一走就好。

    临了要出门的时候,沈止突然停在门边。

    沈疾川:“怎么了?”

    他回想沈止的作息行为表,一项项对过去,醒来、开机、揉眼、早饭、洗漱顺便上厕所……哦!

    他嘴角扬起:“沈先生想去卫生间。”

    沈止:“你出去。”

    沈疾川:“太见外了吧。”

    沈止:“出去。”

    沈疾川:“我不行,我太胆小了,一个人出去害怕。”

    “……”

    两分钟后,沈疾川跟着沈止来到了卫生间门口,在沈止想要转身锁门的时候,沈疾川一条腿伸了进来,挡住了。

    撑着门框的青年闭了闭眼。

    沈止问:“你还想跟?”

    沈疾川:“沈先生跟我是知己。”

    去他的知己。

    沈止额角青筋一跳,尽量平静说:“我洗漱,私人空间,我想关门。”

    “关门?不可以哦。”

    沈疾川虽然在笑,但语气无形中变了,他说:“哥,以后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不管在哪儿,你进浴室或者卫生间,都不可以关门、锁门。”

    沈疾川笑着的时候,尖锐的犬牙显得阳光又元气,但心里想的东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面前的人。

    脑中闪过的却是那天晚上,浴池里,温热水流中,粘稠的血腥气和沈止了无生息的模样。

    此刻,这张苍白俊美的面颊虽然依旧缭绕着病气,但因为生气,眼中被愠怒染上了几分难得的活泛。

    说他应激也好,偏执也罢。

    他现在就是看不得沈止在浴室、卫生间、或者其他封闭空间单独待着。如果被他看着,在卫生间不自在——

    人都会习惯的。

    次数多了,总会自在。

    他原本也不自在被沈止注视着自我抚慰、失控、求*,后来不也习惯于满足成年人的恶趣味了吗。

    沈止:“病房卫生间,本来就不能反锁,只能关。”

    沈疾川:“那也不行。”

    他掰开沈止握着门把的手,膝盖强硬顶开了门,两人靠得很近,呼吸纠缠,少年笑着说:“沈先生不习惯的话,我给您穿个纸尿裤?”

    “…………”

    如果之前还能将此人的话归咎于小孩子年轻不懂事的话,那现在沈止才真的被他言语上的冒犯激出了火气。

    他们是陌生人不是吗?

    只是因为一样的脸,所以他就可以反复忍受这个人的越界?还是说,就是因为这张脸,才让他下意识对他包容、忍耐?

    沈止冷冷抬眸,撞入沈疾川眼底。

    他以为会看见戏谑和恶劣的欲望,可这双年轻的眼中,除了调笑之外,还有难过、哀伤和固执。

    像是一场湿淋淋的雨,渐渐浇灭了他心里的火气。

    病房中一阵沉默。

    沈疾川:“要关门也不是不可以。”

    他腿一顶门,直接挤进了卫生间,然后反手关上,脚尖一勾,马桶盖子掀了上去。

    他站在沈止身后,说:“现在关上了,沈先生。”

    ……

    洗漱完毕。

    一缕绯红从脖颈蔓延到耳后、脸颊。

    沈止垂眸洗手。

    沈疾川凑着也洗了洗,毕竟帮忙了。

    洗完他用毛巾给沈止擦手,然后牵着他出门。

    这期间,沈止一直都没说话,不管沈疾川聊什么话题,他都安安静静的。

    沈疾川以为他又陷入了混沌状态,顿了顿,口中絮絮叨叨的话没停,只是变温柔稳重了不少,那种故作嬉笑流氓的气人模样褪去了。

    他牵着沈止,像是牵着个小朋友。

    “沈先生,住院区竟然还有玩游戏的地方,你之前来自己住的时候,有没有来这边玩过?我猜你没有,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出门。”

    “唔?哈哈,那边一个小老头和一个小老太太在接吻,是夫妻吗?也不知道是谁在住院,他们头发都好白了。”

    他们从二楼下来。

    一楼是症状比较轻的病人,二楼住的是需要24小时观察监督的病人,很少有人从二楼下来。

    他们下来的时候,一楼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

    沈疾川神态自若,牵着沈止走到一楼落地玻璃窗前,他让沈止掌心贴在玻璃上,“感受一下,冰冰凉凉的,外面比玻璃还要冷。”

    也不敢让沈止摸冷玻璃太久,他把沈止的手重新握回手里,对着他掌心哈了哈热气,搓了搓。

    抬眼一笑:“哥,你说你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变成小老头了,还偶尔来这里住一住,我们会不会也会偷偷接吻,然后对彼此说我爱你?”

    他们在一楼转了一大圈,还站在门口吹了半分钟的风。

    回来后,他们坐在一楼长椅上,隔着玻璃看外面冬日枯寂的花园。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沈止微微偏头,看着沈疾川侧脸。

    他没有陷入浑噩,只是觉得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说话很尴尬。

    对方可是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小流氓,卫生间非要帮他扶着不说,还嘻嘻哈哈地捏了捏。

    他应该想尽办法将此人从他身边丢出去才对。

    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莫名其妙就会心神失守,所有对陌生人的距离感、分寸感、亲密排斥在此人面前全然失效。

    刚才这小子在卫生间对他那样冒犯的行为,他想了这么长时间,发现自己竟然只是身体和情绪羞耻,而潜意识和本能上似乎丝毫不排斥对方的接近。

    难道就因为这张脸,他连如此流氓的行径都能自适应?

    沈止深深自省了。

    他将自己的人品人格人性全都认认真真反思了一遍。

    还是说这只是这小子讨好金主的手段?这么强硬的手段,是1吗?他立志于要当金丝雀被包养,难道连怎么正常讨好金主都不知道?

    以及他说的那些,什么老头老太太,老夫老妻,什么说我爱你。

    真是……

    很不像话-

    晚上。

    注射药物之前。

    沈止趁着自己清醒,又一次说:“我们谈谈。”

    他的恢复速度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正常交流比昨天快了五分之一。

    沈疾川:“谈恋爱吗?好啊。”

    “……”沈止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了,“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你叫什么?”

    沈疾川:“沈疾川啊。别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沈止:“别开玩笑,问你真名。”

    “太坏了,竟然被你识破了,”沈疾川叹了口气,“好吧,我真名叫老公。”

    沈止蹙眉:“老公?”

    沈疾川嘴角压不住往上扬:“哎!”

    “好奇怪的……”

    沈止重复了两遍后突然顿住,压终于反应过来,随即脸黑了下去。

    小流氓靠近,膝盖压在床沿,挤进沈止双腿之间。

    沈止被迫后仰,左手不能用力,单靠一直右手后撑着,努力跟沈疾川拉开距离。

    右手五指收紧,病床床单被抓起褶皱,腾挪间他呼吸微乱,见实在避不开,只好冷着嗓音说:“起来。”

    沈疾川毫无欺负可怜病人的罪恶感,宛如强制美人的恶霸,笑盈盈地说:“沈先生,可以再叫一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比心]

    第83章

    至此,沈止已经无心跟沈疾川谈了,因为沈疾川越靠越近。

    他在床上努力往后挪了一寸,避开过于炽热的气息。

    他退一寸,沈疾川便进一寸。

    由于他反应慢动作慢,后者甚至可以慢条斯理地欣赏他挣扎后缩之时,每一次蹙紧的眉,每一处细微变化的神情,每一根发丝的晃动。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偏偏身体肌肉是软的。

    这说明哥对他潜意识里并不设防。

    这比欲拒还迎还要勾引人。

    沈疾川对这份独属于他的、来自灵魂本能的纵容和偏爱十分上瘾,这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试探、逼近纵容和偏爱的底线。

    不过介于沈止身体不好,他倒没真的欺负太狠,他很有分寸的。

    一只手已经探进沈止病号服里,贴在病人腰间的沈疾川如是想。真有瘾啊,不跟哥贴贴就浑身难受。

    沈疾川真的已经非常克制了,要不是这样情绪刺激对沈止治疗有正向效果,加上他觉得他哥调戏起来着实美味,他早就坦白身份疯狂贴贴了。

    沈止皮肤凉,对温度格外敏感,他忍住那股怪异的痒,别过头:“滚下去。”

    沈疾川:“您对我说滚?好粗鲁。”

    你不粗鲁?到底谁粗鲁??

    沈止:“我想正常和你沟通,请你也正常点。”

    沈疾川:“我有名字的,都告诉你了,怎么不叫?”

    那是名字吗?

    沈止:“你怎么样才肯离开?”

    沈疾川逼近,脸跟沈止一指之距的时候,沈止单手撑不住了,往后倒在了病床上。沈疾川顺势下压,手掌撑在沈止耳侧。

    “沈先生,让我亲一下我就下去。”漆凌久思陸姗漆散邻

    “……你滚。”

    “在你身上滚吗?不太行,还是等沈先生身体好了再说吧。”沈疾川无不可惜道,“给您三个选择,亲手,亲额头,亲嘴唇?您选一个吧。”

    沈止定定看着沈疾川,胸膛起伏乱了方寸。

    沈疾川好整以暇,眉梢眼角写满了暧昧,“选,三秒钟,您要是不选的话,我就替您选了。”

    三秒。

    沈止反应的时间都不止三秒。

    说是选,其实根本没给选的机会。

    沈疾川伸出手指:“一。”

    “二。”

    “三……”

    叩叩叩——

    “那个,”护士尴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很抱歉打扰二位,但是沈先生该打针了。”

    “……”

    房间里一片安静。

    半晌沈疾川面无异色地起来,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床上躺着的沈止已经闭上眼装死了。

    显然沈疾川没给他装死的机会,自己整理好后,一手就将他捞进了怀里,对护士一笑:“不好意思啊护士姐姐,我哥哥害羞。”

    护士干笑两声:“理解、理解。”

    理解个鬼啊。

    现在兄弟玩这么开的吗??

    不是你们知不知道房间里还有监控啊,这些李医生会看到的!

    心里的活动再丰富,护士面上也是一片平静,熟练地扎起止血带,在沈止手臂内侧注射推入,扎完后摁了个棉球。

    “您帮他按一会儿。”

    沈疾川:“嗯。”

    这一小片时常被针扎的皮肤,青紫斑驳,针孔有的好几个挨在一起,晕开的青淤也都连成一片。

    沈疾川敛了笑容。

    细小的针孔像是腐朽木头上被蚂蚁驻空的蚁洞,莫名触目惊心。

    沈疾川看了片刻,突然用自己掌心盖住这些针孔,脑子一抽,低吼一声:“传递!”

    他要把自己的精气神和生气顺着这些针孔传输进去,让哥流失的生机和健康速速恢复!

    兀自传递了一会儿之后,沈疾川在沈止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挠挠头,自己也觉得尴尬,讪笑两声:“哈哈,中二病犯了。”

    沈止:“……”

    被护士这么一打岔,沈疾川也不逗沈止玩了,老老实实守着人睡觉。

    他的小床比病床低了一半,盘腿坐自己小床上的时候,一趴,下巴正好压在病床上,还能握着沈止的手。

    沈止睡着之前心想,这是最后一晚。

    明天。

    明天他一定把这小子撵走。

    然而不等明天,今晚他睡着之后就发起了高烧。

    可能是今天在住院区走了一大圈出了汗,也可能是他接触了一楼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没恢复到正常的身体免疫力低下,一下子中了招。

    总之这场高烧来得又凶又猛,短短两个小时就烧到了将近四十度。

    沈疾川守在他身边睡觉,本来就警醒,夜间听见呢喃低语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以为是沈止做了噩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自己困的不行,手却稳稳当当拍着沈止的肩膀,半睁着眼幼稚地哄:“不怕,不怕,我在这。小川一吹,噩梦飞飞。”

    哄了两句,他习惯性揩油亲了亲沈止额头。

    下一秒,他就被嘴唇感知到的不正常温度烫醒了。

    瞌睡全没了,沈疾川清醒过来,床头夜间模式的灯照着青年的面庞,白日里苍白的脸此时酡红一片,鬓角的汗涔涔浸透皮肤,发丝贴在额间和侧颊,湿黏无比。

    沈疾川心一沉。

    怎么会发烧了?

    “哥?”

    他经历过大风大浪,沈止目前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他没有慌,而是快速摁了呼叫铃,然后折身回来,轻拍沈止的脸:“哥哥?”

    沈止迷迷瞪瞪睁开一条缝,含糊说:“渴……”

    沈疾川倒了杯温水过来,扶着沈止半靠在他肩膀上:“来。”

    也不知道是头昏还是反应慢,沈止好一会儿才张嘴喝了几口。这期间,护士长过来了,带了两个护士,有条不紊的检查、测温,确定了沈止的情况:“高烧,需要挂水。”

    沈疾川:“跟他十一点的时候打的针不冲突吧。”

    护士长:“不会。”

    他们交谈轻且迅捷,压低声音避免吵到睡得不安稳的沈止。

    输液架挪了过来,点滴挂上,护士长询问道:“小沈先生,是留个护士在这里替你看他,还是你自己看他?”

    沈疾川:“我自己来就行。”

    护士长:“那等这一瓶快输完了,你按呼叫铃,我会进来给他换药。”

    “好。”

    护士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沈疾川此时完全不困了,他叹了口气,将沈止额头上的冰袋翻了个面,轻声说:“哥,你也太脆了。”

    输液的那只手冰凉。

    沈止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蹙眉表示反对。

    沈疾川帮他暖了一会儿输液的手,就去了护士站要了个小暖水袋,垫在了输液管下面。

    “睡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动一动,不说话也可以,我能发现。”

    高烧很不舒服。

    沈止昏昏沉沉的,晚上睁眼过几次,每次都能看见那张跟他一样的脸。他没力气张嘴说话,但这人好像能读心一样,轻易就能get到他想干什么,需要什么。

    口干、额头太冰、脸太黏了想擦汗…分外细致。

    明明自己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偏偏照顾人很熟练,还用那些幼稚的话来哄他,竟也不觉得说不出口。

    他都二十八岁了,发个烧生个病而已,用得着这样被当成小孩来照顾吗?

    一直到凌晨六点。

    沈止那几大瓶药水挂完,沈疾川去食堂打了两份粥,自己切了新鲜水果,沈止吃了几口,就推开了沈疾川喂他的勺子,哑声咳嗽。

    沈疾川:“呛着了?”

    沈止摇摇头:“……你先去吃。”

    沈疾川愣了下,不是别的,是沈止这次回答他的问题,只延迟了七秒,跟昨天前天相比,他的恢复速度简直是几何倍增长提速。

    沈疾川不忘初心:“伺候金主是我的本分。”

    沈止咳了两声:“你先去吃,我没胃口。”

    一个小孩,这样照顾他了好几个小时都没合眼,虽然昨天对他动手动脚,但一码归一码。

    吃了点早饭,他唇色没那么苍白了,沈疾川看了几秒说:“我现在亲你的话,会不会被传染?”

    沈止:“这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会传染。”

    说完,才皱眉捂唇:“不能亲。”

    沈疾川乐得不行,“好,我去吃饭,那你自己躺一会儿。”

    沈止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尽量不发出动静来,他知道沈疾川在时刻关注他,他有什么动静都会过来看看,问他是不是有需要的东西。

    等沈疾川吃完回来,沈止半睡半醒,听见有人问:“困了?冷不冷?”

    有些冷。

    他烧没完全退,身上发冷。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

    于是问他的人就明白了,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那一起睡吧,金主先生。”

    沈止后背贴上了少年温热的胸膛,像是初夏的阳光包裹了过来,他动了动,似乎是想靠近身后的热源。

    沈疾川咧开嘴,已经做好贴贴的准备了。

    结果沈止只是默默扯紧自己的衣服,抱着胳膊蜷了起来,跟身后的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沈疾川:“……”

    他眼珠一转就是个坏主意,一脸正气凌然,“我真不是占便宜,只是沈先生你快掉下去了。”

    语罢一手锢着沈止的腰,将人捞了过来,两人立时贴近。

    还没完,沈疾川跟捋直一只蜷着的虾一样,把沈止四肢抻开,大腿压着大腿,腰腹相贴,耳鬓厮磨。

    一只手还钻进了沈止病号服里,在他腰间攥了一把,摸到一片暖热潮湿,沈疾川在他耳后轻声说:“哥,你腹肌都快没了。”

    沈止反应几秒后,身体僵了一瞬。

    干燥滚烫掌心温度比他出汗的皮肤高太多了。

    睁开一线的眼眸掩藏在漆黑凌乱的发丝之下:“把你的手拿走。”

    他声音太小了,沙哑又困倦,像是睡梦中低语的呢喃,沈疾川说:“什么?让我的手往上走?”

    他对自己的手说:“听见没?懂点事蠢东西,金主让你往上走,怎么这么不上进。”

    手被骂了一顿,委委屈屈的往上走,这里捏捏那里摸摸,尽职尽责的给金主大人暖身体,给自己的主人反馈美好手感。

    沈疾川:“怎么样,沈先生,还往那走?往左往右往下?”

    沈止:“………”

    半晌沈疾川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他扒开沈止乱乱的遮住半张脸的头发一看。

    青年面上仍旧呈现出生气的神色,但已经睡着了。

    沈疾川亲了亲他的侧脸,“早安。做个好梦,在梦里就别生气了,哥哥。”

    他也不闹腾了,搂着沈止沉沉睡去。

    晨光初起,他们相拥而眠-

    沈止断断续续烧了三天。

    他给沈疾川起了个代称,因为对方死活不告诉他真名,所以他暂时叫小流氓为小川。

    这三天里,他每天都想把对方赶走,但是次次失败,要不就是手机被管控,要不就是他实在没力气没精力去对付他。

    浑身上下被揩了不少油,摸了很多下。

    沈止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对方摸他的时候表情那么自然,动作那么熟练,不像是做客,像是回家。

    但他也不必要去理解了。

    看在对方那张脸让他的身体和心理不反感,且他这几天确实尽心尽力细心照顾他的份上,沈止可以不计较这些流氓行径。

    这场高烧虽然将他折腾的不轻,还咳嗽了起来,但那种僵木迟钝的反应就像是被这场高烧烧成了灰烬。

    他现在思绪延迟在一秒之内,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几乎完全消失,换言之——

    如果明天检查合格,他就可以出院了。

    沈止熟练地填好护士送来的检查表,确诊无误后递了过去,回到自己的病房,冷静地想。

    他将彻底摆脱小流氓的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本章评论区抽红包~

    第84章

    好兄弟即将出院,季溯提前一天过来了。

    他把律所搬来了海市,打算在这边发展发展后回家那边开个分律所。

    “明天就出院吗?我走之前看你那种状态,还以为这次起码要住院一两个月呢,”季溯新奇的打量着沈止,“这次好得很快嘛。”

    季溯还把沈止在家里放着的电脑拿过来了,住院这段时间有些相熟的人找他,他不是很想回复,但还是挑了个学弟的设计图帮忙修改。

    不是关系多好,是他想找点熟悉的事,让自己仍旧有点卡顿的大脑彻底恢复正常。

    沈止嗯了声:“你律所的选址我有熟人,可以帮你找。这次多谢你了。”

    季溯:“我也没帮什么,你自己帮的你。”

    “……对了,”沈止头痛说,“那个小孩儿,你当时怎么把他找过来的?你跟他好好说,让他拿了钱就走人。”

    季溯:“啊??”

    沈止指着病房窗外:“就在那。”

    只见病房外,沈疾川咧嘴一口白牙笑,摆了摆手。

    什么情况?

    季溯有点懵的出了门,将沈疾川拉到旁边问:“不是,他不知道你是沈疾川?”

    沈疾川:“我跟他说了他不信啊。”

    季溯:“很好证明吧!亲缘关系鉴定,还有你们小时候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手纹、指纹…都可以啊。”

    沈疾川不说话了。

    许久他扭捏道:“我还没玩够。”

    季溯:“???”

    啊?没玩够?你玩啥了?

    沈疾川:“他之前脑子不清楚,又笨又傻又呆反应还慢,我觉得很新奇。”

    季溯嘴角一抽:“……得亏你是在外面说的,没让他听见。”不然依照沈止这几年练出来的坏心眼,得把川哥玩成痛哭流涕只会流口水翻白眼的傻子。

    沈疾川也有点汗流浃背,知道自己这几天欺负人欺负得越爽,后面大概率就会越惨。但这种事诡异的有种令他欲罢不能的刺激感,反正已经骑虎难下了,不如能多玩一天是一天。

    “总之,他现在以为我是想找金主的金丝雀,想让我从你这里拿了你雇佣我给他治病的钱后,就把我打发走。”

    季溯不愧是当律师的,明白过来了:“你想以金丝雀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但是自己没太有把握,想让我给你说说好话。”

    “对喽!”

    季溯摸摸下巴,“懂了,你想让我在事情暴露之后跟你一块死?”

    “……”

    沈疾川:“放心放心,没这么严重。”

    他勾住季溯的脖子:“哎呀,好兄弟一场,帮一下帮一下。”

    季溯:“你老实说,你跟沈哥你们两个,除了彼此是自己的身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你都猜到了不是吗?”沈疾川笑眯眯说,“这种事很好看出来的吧。”

    果然。

    季溯知道沈止性取向小众一些,没想到现在性取向更小众且唯一了。不愧是他沈哥,总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方向默默升级。

    季溯:“好吧,我最多帮你说几句话,能不能让他同意留你,看你自己。”

    沈疾川:“好!”-

    “事情就是这样的。”

    季溯叹息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走。沈哥,这小孩儿确实是E大的,他也不是天生就这个样子。”记忆中川哥很正经的,不知道怎么就变异了,玩得好花。

    沈止:“他耍流氓。”

    季溯一顿:“他家里人没一个好东西,从小长到大不容易。”

    沈止:“他耍流氓。”

    季溯:“尤其是小时候,一口好吃的都没吃过,捡自己弟弟穿过的衣服穿,好衣裳没几件,最常穿的就是校服。”

    沈止:“他耍流氓。”

    季溯:“他……他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耍流氓,可能是你跟他长得一样,所以他对你就跟对他自己似的。”

    沈止清凌凌的眼神瞥了季溯一眼,淡淡说:“我之前没跟你说他对我耍流氓的事,正常情况下你听了应该会立马问我事情原委,然后把他赶走,但是你这样的反应,分明是知道这件事。”

    “刚才在外面,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脸我们的兄弟情都不管不顾了,心甘情愿来当他的说客?”

    季溯要出汗了,心想这位爷脑袋清楚了就是不好糊弄,面上依旧镇定,嗐了声:“好吧,其实李医生判定了,他对你的康复治疗很有好处。我想让他陪你一段时间,等你彻底好了再谈别的。”

    沈止蹙眉。

    季溯一看有门,便说:“李医生可能没给你看你的治疗记录?你跟外面那小孩相处的时候,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平稳。”

    “他是跟我说了他对你做了点坏事,我教训了他一顿,他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再一个,现在是寒假嘛,他想趁着寒假多赚点,开学就能全身心投入学习了。”

    “你不想自己快点恢复到巅峰状态吗?”

    巅峰状态不用想。

    正常状态就很不容易了。

    沈止捏捏眉心。

    “让我想想。”

    季溯了然。

    到了下午,沈止空腹结束,开始做各项检查以及全套体检,他习惯了躺在各种医疗器械上被摆弄检查身体,往常都是他自己,现在倒是有人陪——

    从开始检查,一项一项,那个小流氓一直陪在他身边。

    需要空腹的项目做完了,立马给他弄来吃的,鞍前马后。

    小流氓今天格外懂事,似乎是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决定了他还能不能继续跟在金主身边一样。

    他没动手动脚,也没找到机会就贴上来牵手摸腰的,沈止一时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按着刚抽完血的胳膊,开口:“你读大几?”

    沈疾川:“大一。”

    “几岁?”

    “十八…唔,十九了。”

    “什么专业。”

    “医学系,精神医学专业。”

    听到医学系,沈止倒是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大半天,沈止再也没跟他说过话,到了晚上,全套检查结果出来,李医生跟他说可以出院了,季溯帮忙收拾东西,第二天早晨回家。

    住院时候,沈止用的东西,都是沈疾川从家里打包过来的,他知道沈止的习惯,拿来的都是用得着的。

    “怎么样,答应留下你了吗?”

    “没说呢。”

    “那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季溯纳闷。

    “有什么好急的?”沈疾川笑笑,“实在不行就拉着他去做亲缘鉴定,反正我就跟着他,他甩不开我的。”

    “而且,我觉得他一定会留下我。”

    季溯一脸不信。

    沈疾川:“打赌?输了请我吃饭。”

    季溯:“行啊,你输了你请我。”

    他知道沈疾川没钱,要请也是沈止来请,有这么个宰人的好机会,不赌白不赌-

    病房内。

    只留了床头灯。

    沈止明早出院,往后一周还需要吃药,要不要逐渐停药,要看一周后的复查结果。

    今天晚上,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在病房的窗前,捧着杯热水慢慢啜饮,视线不自觉飘到了病床那边。

    前几天沈疾川睡的小床已经挪走了,一切恢复成他非要搬进来之前的样子,往常不觉得,但或许是习惯那些乱糟糟的玩偶和吵吵闹闹的声音了,他此刻觉得病房很空荡,心里也有点淡淡的烦闷。

    沈止知道这烦闷从何而来。

    他知道,但不愿意承认。

    不过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小流氓而已……

    沈止会在意一个找准时机就占他便宜的小年轻吗?不会。

    那问题就出在对方那张脸上。

    如果只是脸也就算了,但对方身上有属于沈疾川的某种特质,无形之中吸引他,所以他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忍让。

    那种特质太恐怖了,对他来说像是毒药一样。

    他清楚,如果跟这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恐怕他会越陷越深。

    尤其对方只把他当金主。

    他在对方身上索求不到任何感情,渴求得不到满足,就会陷入疯狂。到时候,他会对这个年轻人做出什么事?

    而且,他控制不住地把对方当做一部分的自己,做出某些或许违法违规的事,对那个年轻人来说并不公平。

    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他将热水慢慢喝完,放在桌面上。

    木杯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次日。

    早晨八点。

    季溯本来说要来的,但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沈止一个人没办法拿这么多行李,本来只有右手不能使劲,现在左手也暂时躺尸。

    沈疾川主动帮忙,帮他提到了医院门口。

    一路上他都十分沉默,眼圈红红的,似乎知道自己没办法跟沈止走了,偷偷哭过。一头凌乱的黑毛翘着,像是条情绪极其低落的流泪大狗。

    他静静陪着沈止等车。

    沈止眉尖微蹙,“你……季溯让我不管你,他处理你的事。他给了你多少钱?”就算不能达成包养关系,但这几天的看护费,也足够这小子找地方住了吧。

    沈疾川吸吸鼻子:“他说我非礼你,不告我就算好了,没给我钱。”

    沈止:“没给?”

    眼前少年又从他裤兜里掏出那有零有整的二十七块六毛钱,低着脑袋,脚尖碾着地面,闷声说:“嗯,不过没事,我这些钱够打车的。”

    “……护工费算你一天五百,”沈止说,“手机收款码拿来,我扫给你。”

    好耶。

    哥又给他零花钱了。

    沈疾川心里芜湖,面上低落。

    “不用不用,本来就是我不对,你们不告我就行。”他抿着唇,“我对别人不这样的,我真的就是…觉得你跟我长得像,摸你跟摸我自己没区别,才那样。但不管怎么说,对不起。”

    沈止拿出手机:“你住哪?”

    沈疾川茫然:“还没找。一放假就被季先生抓过来了。”

    没钱,也没住的地方。

    沈止顿了下,把原本打算扫给沈疾川的钱又多加了一千。

    这时候不比十年前,物价飞涨,这小孩儿一个人在海市打拼,衣食住行处处都要钱,稍微帮一下吧。

    但眼见着车都要来了,对方就是死活不收。

    沈止捏住手机,“你……”

    沈疾川忙说:“沈先生,车来了。”

    说着,他开了后备箱,把沈止的行李放进去,还给沈止拉开了车门。

    “哦!对了,”沈疾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始脱衣服,他把自己身上穿的羽绒服和保暖毛衣全脱了下来,塞给沈止,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厚衣服被挂坏了,现在在补衣店里修,这几天穿的是你的衣服。”

    大冬天的,寒风一吹。

    几乎是立刻,人身体就冷透了。

    他缩着脑袋,笑着说:“快走吧,沈先生。我没事的。”

    沈止扶着车门,手不自觉捏紧,眉间折痕深深。

    末了,他手缓缓松开。

    沈止呼了口气,“……算了。”

    把衣服丢给沈疾川,“穿好,上车。”

    沈疾川:“上车?”

    他茫然道:“我吗?”

    沈止已经坐进了车里,瞥了他一眼:“不然?”

    沈疾川立马就笑了,那股哀哀切切的气息一扫而空,喜滋滋的上了车,飞快套好衣服,“沈先生!你真好。”

    车往沈止家里开,沈疾川见他不说话,心想他现在还没完全进门呢,不能太过放肆,避免被中途踢下车。

    路刚走了没三分之一,沈疾川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沈止给他发来了个文件。

    他们两个的微信好友还是前两天他缠着病中神志不清的沈止加上的,加上的时候就给对方发了个小狗表情打招呼。

    这是沈止第一次回复他。

    他偏头看了眼沈止。

    青年神情淡淡,一点情绪都没。

    沈疾川点开他发的文件,题目当头劈下——《约法N章》

    房主:沈止(甲方)

    收留人:流芒果夹心小面包(乙方)

    1.住在家里的时候,乙方不可对甲方进行各种意义上的骚扰行为,包括亲吻身体各个部位、抚摸身体各个部位。

    2.乙方不可以不经同意进入甲方的房间,不可乱动甲方东西,更不可以随意进入卫生间,围观或者‘帮助’甲方。

    3.乙方不可以在洗完澡之后穿着暴露,

    4.……

    事无巨细,密密麻麻一大章。

    最后一条是,甲方具有随时修改添加条约的权力。

    沈止:“看完了吗?”

    沈疾川点头:“看完了。我完全同意。”

    沈止平淡道:“那就好。”

    “不过我有个问题,”沈疾川沉吟,“沈先生的约法N章是什么时候写的?”

    沈止冷冷道:“刚写的,我手速快。”

    “哦,那确实快,这都相当于一篇大作文了。”沈疾川也不戳破,只是唇角扬起,眉眼弯弯:“沈先生好厉害。”

    “……”

    沈止别开脸,抿唇看向窗外,半晌吝啬地丢出一个字: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好想完结,但是这个IF番外写起来比我当时预计的要长一点(擦汗),辛苦大家追更,这几章评论区都掉落红包~

    第85章

    江澜景湾。

    下车的时候,沈止想起来,家里应该没吃的了。

    就算还有蔬菜水果,他住院这么多天,也早就坏了。他带着沈疾川去了这里的生活广场买东西。

    这家超市面积不大,但果蔬海鲜鲜奶之类非常新鲜,业主们懒得出门的时候,就会下来买点日用品,或者花钱让超市员工送货上门。

    沈疾川自觉承担了买家中食物的‘重担’,他熟知沈止的口味,除了不能吃辣之外跟自己差不太多。

    先前抢救的时候还胃出血了,更是一点刺激的食物都不能碰。

    味道需要考虑,更重要的是先把哥的胃养好。

    他挑东西挑得入迷,俨然一副大家做派,沈止插不上手,推了别的小车往另一边走去。

    谁料沈疾川跟后脑勺长眼了似的,倏的扭头,那一瞬的神色竟显得有点凶巴巴:“干嘛去?你不会是想丢掉我吧。”

    “……”

    沈止无语几秒:“我去买点零食。”

    沈疾川:“哦哦,我要吃软糖。”

    还没回家呢,要求不少。

    到底有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都多大了还吃软糖,不怕蛀牙么。

    沈止面无表情推着车往零食区走,走了两步回头问:“什么牌子的?”

    沈疾川挑了个精包装的茄子,惊叹的看着上面的价格,抽空回答:“你爱吃的那个。”

    沈止:“我不爱吃软糖。”

    语罢他推着小车到了零食区,在一众花里胡哨的零食中,寻找片刻,定位到了软糖所在地。

    扫了一圈,他熟练地拿了六包橘子苹果味的某Q软糖,丢进小车。

    一边丢一边又拿了别的口味的软糖全塞进去,心想十来岁的小孩儿正是爱吃的时候,多拿点也不妨事。

    小流氓——

    沈止顿了顿。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小流氓叫什么。

    算了,等到家里再问。

    那小子只说了软糖,其他零食都没说,沈止便估摸着他的喜好挑了一些,然后又去鲜奶区挑了酸奶和新鲜牛奶。

    他正在看鲜奶的日期,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呃,沈先生?”

    沈止循声看去。

    看清人后,他表情顿时淡漠下去,“赵先生,王女士,你们好。”

    他们是住在沈止楼上的那对夫妻,之前曾经因为喇叭声下来看过沈止,被沈疾川挡回去了。

    女人惊讶道:“您出院了?”她视线不由得下移,看见了沈止左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伤口已经好差不多了,但结痂没掉,纱布是用来遮住疤痕的。

    沈止把鲜奶放进小推车,嗯了声。

    男人表情则是很不愉,撇嘴嘀咕了一句:“买你楼上真倒霉……”

    他是嘀咕,但是超市安静,周围也有几个买东西的,此时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女人连忙拉住他,“别这样说。”转头对着沈止不好意思笑道,“真是的,就是那天您在家里…救护车都来了,保安物业乌泱乌泱一大群人,阵仗可大了。您被抬到担架上的时候,浑身的血,可吓人了。”

    “然后就有人说这栋楼风水不好,我先生担心他买的房子跌价,嗐,还好您没事不是?等过两天我给您送点猪肝什么的补补,您别放心上哈。”

    她疯狂给自己老公使眼色。

    还好这次人活了,你再刺激他,他一个激动真死家里了,那这一栋楼的房价不得跌到死?

    沈止将他们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

    周围零星的人也认出来他了,窃窃私语:“哦哦,就是那天那个啊……”

    “救护车,可吓人的那天。”

    “说是精神病的,你看他手上还有纱布,是不是自残啊?”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精神病?精神病不会发疯的吧,他家里人也放心他一个人出来……”

    交头接耳,眼神交换。

    沈止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这些窥私欲拉满的、似笑非笑的、好奇或害怕的眼神。

    他淡漠的表情变得冰冷,下意识给自己套了疏离的壳子,“多谢关心,但是……”

    “——但是!”沈疾川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笑眯眯的看着四周,“我哥身体是不太好,但这些关你们什么事?跟你们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诸位吃饱了没事干不回家里做四个菜,在这儿当着别人的面嚼舌根,真是很有教养啊。”

    他举着手机:“来来来看这里,我说我哥怎么最近心情这么低落呢,原来都是你们干的,你们继续说,我要录下来,发给我哥的医生,让医院判定你们该赔给我哥多少精神损失费。都在这里买房买菜买吃零食了,想必都不差这几个钱吧?”

    他虽然是笑着的,眉梢眼角却都是凶戾的凉意。

    像是打猎回来,发现伴侣被一群渣滓围攻欺负的头狼。

    没当场发火撕了这群人渣已经算是他遵循公序良俗,品行端正,修养极佳了。

    看热闹的零星几人拔腿就窜,天地良心,他们就是说两句而已,真的不想卷入这种扯皮的事情。

    沈疾川拉着其中一个走的慢的,客气有礼地微笑,说:“最好也别在别的地方说,让我知道了,一个个去敲你们家的门哦。”

    语罢,才丢开此人衣角,压着一腔火转头看向了那对夫妻。

    他以最快的速度挑完菜,立马追了过来,一来就看见刚才那一幕。

    他心里的火瞬间就起来了,又怒又怕——沈止才刚出院。

    刚出院就碰见这种事。

    他刚才搂住沈止腰的时候,明显发现他的身体是发僵的,跟之前那种僵木状态很像。

    别说哥他是个病人,还没完全健康起来,就算是个正常人,听见这种话心里会舒服吗?

    “你们两位,”沈疾川笑,“抱的什么心思我直接挑明了吧,先生,女士,针对一个病人去满足你们恶心的窥私欲爽吗?舒服吗?”

    夫妻两个变了脸。

    男人说:“你什么意思啊?有本事拆了你们家那广播,哪天死家里了都不知道!”

    沈疾川:“早就拆了。我还是要说一句,当时装喇叭和加隔音棉的时候,分贝测量是合格的,而且我哥还给了你们钱,你们当时拿钱的时候点头哈腰无有不应的,现在扯这些?”

    “小兔崽子你——”他看出来了沈疾川还年轻,意图肢体恐吓。老呵移整李’柒聆灸4六衫漆3邻

    沈疾川丝毫不惧,冷笑着把沈止护在后面,自己往前一步,盯着男人的脸:“对,骂你呢老东西,你,不要脸。”

    对面没想到他一点不怕还往前走硬刚,脸色涨红,“你、你……”

    女人连忙怒斥:“干什么呢?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下去,不是沈先生,是你——”

    “听不懂?耳朵聋了?”沈疾川打断她,“没少在背后拿我哥哥当谈资吧?爽不爽?爽不爽?”女人刚要张嘴骂,沈疾川便抬手在鼻尖扇了扇,啧了声,“好臭啊,是垃圾说话的味道。”

    “艹!”男人骂了句脏话,抬手就要打人,女人奋力拉住他,同时对着沈止喊道,“沈先生!管管你弟弟!这是个小孩该对大人说的话吗?大家楼上楼下的以后……”

    “你也知道,我是精神病。”沈止说。

    女人愣住。

    沈止淡淡道:“精神病打人和正常人打人,是两种情况。我感觉我现在不太好,两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吗?”

    他从货架拿了瓶酒,掂了掂。

    “三秒。”

    “两秒。”

    “……”

    “……”

    那对夫妻连东西都不买了,发足狂奔,夺门而出。

    沈疾川呸了声:“晦气!什么人啊。”

    他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控制好情绪,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笑模样了,“哥,可别因为这种人生气。”

    “没有生气。”沈止勾了勾唇,把酒放回去。

    沈疾川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欸?哥你笑了?”

    他都准备好逗沈止开心的把戏了,现在一看竟然不用逗?

    沈止心情一开始确实很糟糕。

    但是沈疾川过来之后,他心情飞快地平静了下去,站在沈疾川身后,看着他为自己出头,感觉很神奇,是往常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就好像他真的有个小狗一样的同胞弟弟,炸着毛凶巴巴的对着周围豺狼怒吠。

    沈止:“哦,我觉得酒瓶挺可爱的。”

    沈疾川:“?”

    两人转战生活用品区,沈疾川说:“沈先生,你以后不要跟他们客气,那种人,你越客气他们越蹬鼻子上脸。”

    沈止:“嗯。”

    买了一大堆东西,付完钱,预约下一位配送员送货上门,沈疾川仍旧百思不得其解,抓心挠肝:“还是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笑。”

    沈止语气淡淡:“真的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偶尔当场发疯感觉还挺爽的。”

    沈疾川愣了愣,旋即忍不住乐出声。

    “对,不用在意别人眼神。”

    沈止:“有个问题,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别告诉我你叫沈疾川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了,好吗?”

    “……”沈疾川默了默,“我说实话,我的名字跟沈疾川很像。”

    沈止:“有多像?”

    沈疾川:“我叫沈快河。”

    “……”

    “……”

    叮——

    电梯门打开。

    两人在电梯里无言对视。

    沈止迟疑:“沈…快河?”

    沈疾川:“对。我说真的了,你看你不信。”

    “好吧,”沈止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噎得慌,说服自己说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

    算了,反正是个名字代称,方便称呼而已,他想。

    他们从电梯里走出来,沈止指纹贴在门上,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你也不用为了争理而说谎,家里喇叭确实没拆,等过两天我会拆掉。”

    滴滴。

    门开了。

    沈止推门一看,呆在当场。

    沈疾川挠头,“那个,我没说谎。”

    只见原本好端端贴满了镜子的家中,那些镜子不翼而飞,露出下面原本的瓷砖,沈止面无表情地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了客厅的地面瓷砖还保留着镜子。

    主卧里的喇叭也全拆了,也不知道是请的哪里的技工,拆的干干净净——就跟没装过一样。

    沈止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出去住了次院,回来发现窝都给拆了,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最后他回到客厅,这里是他家里最后一块地面贴了镜子的净土。

    沈止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着地面镜子倒影,久久无言。

    “拆我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疾川浑身上下的皮都紧起来了,“呃……”

    李医生说,哥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镜子已经无法给他起到治疗作用了,甚至会反方向冲刺,全都拆了比较好。

    大喇叭变成了沈止焦虑来源之一,也要拆掉。

    拆喇叭没事,拆镜子沈止绝对不会同意。

    最后唯一能替沈止做决定的沈疾川拍板,拆!于是技术工轰隆隆入场,在季溯嘎嘎笑的声音里:“老子早就看这些鬼气森森的镜子不顺眼了!”镜子全被拆掉。

    但是一下子全拆了,沈疾川担心沈止emo,特地留了客厅地面的这一块,或许等他生气了好哄一些。

    沈疾川在沈止低气压里屏息,“我……”

    沈止:“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他手指嵌入发丝中,闭眼说,“都是季溯,跟我近的朋友里面,只有他知道我家里的密码,我还录入了他的指纹。也只有他,能做决定,拆掉我家里的镜子。”

    “你知道这件事但没告诉我,他让你保密是不是?沈快河。”

    “………”

    沈疾川冒汗了。

    沈止重复念了句:“季、溯,很好啊。”

    平静的声音,平淡的语气,沈疾川微微一颤,随后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随后他若无其事,笃定说:“对没错是这样的,就是季溯干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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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沈止emo了半天。

    虽然没彻底康复,但大体上脑子清楚了,所以他明白,家里镜子喇叭全拆这事儿,估计是李医生建议的。

    不然季溯不会这么干。

    很久,他才从客厅离开,去主卧换了居家服。

    沈止心情不好的时候,脸上不会显露太多,但是周身气压会很低。换好衣服出来后,他看向外面踌躇的少年,“家里密码发你手机了,你住旁边的次卧。被子和四件套在次卧的柜子里,自己找。”

    沈疾川:“哦哦好!”

    不想去次卧,想跟哥一起睡。

    他把这句话咽下去,告诉自己想多玩几天就要忍耐一下短时间内的无法贴贴,“天不早了,沈先生,想吃什么?”

    沈止:“看着弄吧,我吃不太多。”

    沈疾川:“好的。”

    晚餐清淡,虾仁油菜葱花面,吃饭的时候,沈止在浏览手机界面,沈疾川瞟了一眼,发现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镜子。

    “……”沈疾川斟酌说,“沈先生,您不会是想把拆了的镜子重新贴回来吧。”

    沈止:“嗯。”

    沈疾川:“拆都拆了,安装多麻烦。”

    沈止没出声,在微信里找到很久之前联系过的大范围镜子安装技工,手指一点,电话就拨了出去。

    嘟——

    一只手摁了挂断。

    沈止抬眼:“你干什么。”

    沈疾川笑:“沈先生。”

    察觉到指尖下手机在动,他无声用力,压住手机,“我有个疑问,您不是讨厌沈疾川吗,为什么还要买镜子。”

    沈止眸底有些冷:“谁告诉你我买镜子是为了看见他。”

    沈疾川:“当然是季先生。”他毫不犹豫地扣锅,“而且我给您治病那天,听您说了些梦话。”

    沈止:“手,拿开。”

    沈疾川:“镜子没有我好使吧?我还会给出你反应,会动来动去。”少年咧嘴笑,艳红的柔软舌尖隐在洁白的牙列之后,“金主大人,可以把我当成他——或者是你自己?”

    沈止定定看着他。

    感觉、气质都太像了。

    宛如真的是‘沈疾川’出现在他的面前,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沈疾川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压在了沈止指缝之间,若有若无的摩挲着,想要挤进去。

    “故态复萌,”沈止回神后骤然起身,抽离自己的手,“约法N章你没看么。”

    沈疾川委屈:“哪里故态复萌了。”

    确实。

    摸个手而已。

    硬要说的话,都是男人,正常肢体接触一下没什么。

    沈止走了几步后又回来,端着自己的碗进了厨房刷干净,出来对着餐桌上的人提醒道:“我同意你来家里住,是同情你,不要拿对金主的那一套对我。”

    沈疾川干巴巴地哦了声。

    家里不止拆了镜子,还请了保洁。

    浴室里骇人的猩红早就没了,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有他自杀用的手术刀也消失不见,包括他用来装白大褂和各种手术器具的箱子,同样不翼而飞。

    沈止没问东西都去哪了,总归不会在他家里。

    他把书房收拾了一下,虽然很烦沈快河的没分寸,但到底住到他家里来了,还是给对方划出个活动区域比较好。

    他目前休养阶段不可以工作,书房的书桌腾了出来,留给小流氓。

    沈疾川帮忙搬东西:“其实不用,我觉得我用不到书房。”

    “你还想一直住我家里吗?”沈止说,“我有朋友在网课平台工作,直播教1对1教导学生,明天我联系一下,你面试网课老师。”

    沈疾川:“我的梦想是沈先生的金丝雀。”

    沈止难得说了句好话:“歪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你需要经济独立,需要养活自己。等你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基础生活资金,你自己就能当自己的金丝雀。”

    打印机嗡嗡吐出几张纸,在桌面摊开。

    沈疾川凑过来一看。

    发现是加了‘沈快河’名字的《约法N章》,后面还补充划分了家里禁止‘沈快河’进去的地方。

    重点加粗的就是禁止他进入主卧,并且两人卫浴分开,一人一个。

    沈止:“签。”

    沈疾川:“好的。”

    签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沈快河签的字,跟他沈疾川有关系吗?

    他麻溜地签好,“那我去洗个澡。”

    沈止点头:“嗯。”

    沈疾川走后,他拿起沈疾川签字的那一页,看着那字迹,蹙眉低声说:“这字……?”

    好熟悉。

    过往碎片快速在他脑中数次闪回,沈止眼前一阵扭曲,大脑隐痛。

    他捏捏眉心,抬头四下一看,踩着书架前的梯子,从最顶格的木格中,抽了两本书和几本笔记下来。

    这是他保存至今的高中资料。

    一切沈疾川从他生命中走过的痕迹,他都保存着,只是束之高阁,没有翻开过。

    沈止盘腿坐在木梯下面,翻开这些旧日记忆。保存了十年的纸张早就开始泛黄发旧,连带着上面留下的字迹都褪色了。

    他翻开自己出事之前的资料和笔记。

    年少之时,他喜欢在新书本新笔记第一页的最右上角写自己的名字——沈疾川。

    瘦窄锋利的字体,末尾的最后一竖喜欢在收笔的时候朝里勾一下。

    沈疾川。

    沈快河。

    两张纸上下交叠,两个签名一上一下对比。

    新和旧的岁月痕迹如此明显,但它们笔锋走向一模一样。

    就像是写字的人从旧日时光里跨了出来,重新写下了新的一笔。

    沈止静静看了这两个签名。

    他手受伤了之后,腕劲不复从前,跟沈家断绝关系逼自己读书的那段时间,他忍着疼写字做题,身体为了规避疼痛,加上性格大变,他的字迹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内敛。

    所有花里胡哨的拐弯勾顿,能省的全都省去,棱角全部磨平。

    相隔十年。

    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一模一样,字体也一模一样的人吗?

    签名的字开始重影、分开、重叠。

    沈止不由得想。

    难道他其实一直在生病?从自杀开始包括后面的住院、遇到小流氓,都是幻觉?

    他好不容易理清楚的虚幻和现实又开始混乱起来,住院时期,季溯对沈疾川特殊的态度,沈疾川对他小习惯的熟稔,他对沈疾川莫名其妙的在意,零零碎碎的相处片段在记忆深海浮现、隐没。

    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那个小流氓说:“我真名就叫沈疾川啊。”

    “……”

    沈止反复按压自己的眉心、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疯了。

    怎么可能?

    如果他真是沈疾川,为什么最开始不跟他说,不跟他证明,反而叫他沈先生和金主?图什么?图好玩么?

    其实现在打个电话给季溯就基本可以确定。

    但是沈止没打,他把书房一切归位,去药柜里找出沈疾川放进去的药瓶,喝水送服一粒。

    他想了很多,但从他对比签名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只过了三分钟。

    沈疾川冲澡都没结束。

    他不叫沈止关浴室门,他自己也不关,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里面隐隐约约飘出来哼歌的声音。

    “我洗完——”沈疾川擦着头发拉开门,喊的这一嗓子戛然而止,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映出他裹着浴袍的身影,无声无息。

    沈止就站在门口,一身纯黑睡袍:“洗完了?”

    沈疾川心脏重重跳了下,莫名有点发毛。

    他抚了抚心口,心说他喜欢哥已经喜欢到骤然一见就会心跳加速的程度了吗?

    不愧是他。

    沈疾川:“是啊。您要洗吗,沈先生。”

    沈止反问:“你还要跟在医院的时候一样,看着我洗吗?”

    “我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我不放心您。”

    沈疾川知道,来到家里之后,肯定跟医院不同,哥会对他这个‘陌生人’做出泾渭分明的区域划分。

    就跟约法N章上面写的一样。

    他正想着怎么耍赖皮挨上去,便听见沈止说:“那就来吧。”

    沈疾川:“啊?”

    沈止转身去另一个浴室,走了两步回头:“没听见?”

    沈疾川连忙:“哦哦!来了来了。”

    沈止走到浴室门口就开始脱衣服,丝绸质地的睡衣黑色流水一样流淌下去,露出苍白嶙峋的河床,发丝垂落到肩胛骨,在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抬脚跨进浴室,随手将自己的睡袍丢了出去。

    沈疾川下意识接住,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气。

    沈止一圈一圈绕开手腕上的纱布,丢到垃圾桶里,左手右手上都有崎岖疤痕,他看向了沈疾川。

    “不帮我洗么。”

    沈疾川把浴袍放好,他自己也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眉眼也湿漉漉的,凑近打开花洒,放出热水后,拿着花洒冲洗沈止的身体。

    沈疾川:“沈先生不是不想跟我有接触?”约法N章刚才签了。

    他低着头,把沈止沾湿了的头发顺到后面去,抚摸着过于瘦削而凸起的锁骨,似是揩油似是心疼。

    沈止则垂着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沈疾川的神情一览无余。

    沈止眸色渐深,声音平常:“吃了药,有些没力气。”

    “嗯?”沈疾川,“现在不是吃药的时间。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流氓一直都是‘哥’和‘沈先生’混着叫的。

    回想起来,小流氓每一次叫哥哥,大部分都是在他关心他的时候,眉间会不自觉皱起,语气里下意识带着关心。

    沈止:“没有,只是想调一下我的生物钟。”

    他回答着沈疾川的话,对方拿着花洒的手滑过他的颈侧,他便顺势朝着左边侧头,目光扫过沈疾川的身体——

    幽深的领口、浅蜜色的皮肤。松散系在腰间的绳带低垂,未干的水珠往下滑落,腰腹之间的沟壑起伏隐隐可见。

    往常沈疾川靠近他的时候,他都是能闭眼就闭眼,能不看就不看。对方是个小孩,三观不成熟不懂事有情可原。

    但他是大人,有些事不能做。

    这是他第一次将目光完完全全放在对方身上。

    他一寸寸比量着沈疾川的身体,和记忆里的自己反复对比。

    “冲好了,”沈疾川抬头,“还洗头发吗?”

    他偷偷摸摸去绕沈止的发尾,“昨天你好像刚洗过。”

    沈止:“不洗了。”

    他扯过毛巾擦了擦发尾,“多谢,我去睡了。”

    又过两日。

    沈止半推半就顺着沈疾川掩耳盗铃般占便宜耍流氓的行为,口头上抗拒,身体并不反抗。

    沈疾川每次做出这些行为的时候,他就静静观察。

    越观察,他看到的小细节越多。

    他发现,只要他做出抗拒行为,对方嘴角就会上扬,只要他表现得冷淡抗拒但耳红害羞,对方甚至会兴奋,眼睛发亮,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恐怕早就高高地翘起来了。

    ——他似乎玩得很开心。

    两人生活在一起,收集DNA非常容易。

    沈止收集了三份,让跑腿代办装成外卖员,替他去三家机构做亲缘关系鉴定。

    跑腿小哥还以为是刺激的遗产争夺/私生子鉴定/有钱人家的阴私/连连保证绝对会给他办好。

    沈止并不着急办理加急。

    他就正正常常地待在家里,每天晚上被沈疾川强拉着出去,在小区里面的广场上走一走,当做运动,再被对方明里暗里‘占便宜’,看着他得逞之后各种神采飞扬的小表情。

    直到三家机构的DNA亲缘鉴定结果出来。

    彼时天色擦黑。

    沈止正坐在客厅里,看到结果之后,他心里竟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

    不远处餐厅,沈疾川正哼着歌,跟小蜜蜂一样,给桌子上的花瓶换插花。

    沈止摁灭手机,手机漆黑的屏幕和模糊的镜子似的,映着少年欢快忙碌的身影。

    苍白的指尖缓缓在屏幕上勾勒出一点轮廓。

    沈止自语低喃:“原来真的是你啊,沈疾川。”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应该还有一章就这个IF完了,然后回归现在时间线,写个一两章收尾,正式完结!

    ABO的番外是幻耽范围,完结榜走完之前不允许写,之后给大家放福利番外。

    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

    第87章

    ——沈疾川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呢?

    确认了身份之后,这个疑问浅浅出现在沈止的脑海。

    首先季溯知道。

    其次他住院苏醒之前两人就已经认识了。

    是在他发病时就来了吗?那个特殊的、不一样的幻觉。

    沈止想起在医院的那个带着番茄酸涩和血腥气味道的吻,觉得疑惑。

    见证了他所有难堪、狼狈、疯癫的模样之后,沈疾川竟然还会说——爱他?

    沈止低头看着客厅地面的镜子,片刻后,他伸手顺了顺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只顺了两下就停了。

    没必要。

    沈疾川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根本没有塑造自己完美形象的机会。

    他侧头瞥向沈疾川的方向。

    心想。

    他是来到这里,认出来他之后才开始爱他的吗?

    他有多爱他?

    过往灿烂温暖的阳光,也会照着未来湿冷阴寒的雪夜冬天吗?

    他为什么不证明自己是沈疾川?为什么只用别的身份陪伴他?是喜欢玩金主金丝雀的游戏,还是终有一日他会离开他?

    ……离开。

    沈止又开始头痛。

    像是绵软的针裹着窗外冬雨的湿和冷,轻柔地扎进他的脑髓,凉的他一个激灵,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他闭着眼,揉着太阳穴。

    “沈先生?”

    沈止睁眼。

    沈疾川原本在插花,现在却蹲在他面前,一双亮亮的眼中含着担忧:“怎么了?”

    沈止半晌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沈快河?”

    沈疾川眨眨眼:“嗯嗯。”

    完蛋了,哥语气怎么带着询问的意思?不会又幻觉了认不出人了吧?

    沈止:“你想当我的金丝雀?”

    沈疾川:“是啊,可您不是不让吗?”

    沈止:“金丝雀没有自由。”

    沈疾川拿着缺钱抱大腿金丝雀人设绝不OOC:“自由又不能当饭吃。”

    沈止:“把你关起来,你也愿意么。”

    沈疾川:“呃,那我还是要偶尔出去买菜做饭的。沈先生愿意包养我了?”

    那岂不是以后可以正大光明揩哥哥的油了,沈疾川咂咂嘴,颇为遗憾。

    这几天他调戏沈止玩得不亦乐乎,对方总是生气拒绝,但是似乎并不难哄。黏上去,缠一缠,炸起来的毛就顺了下去,特别好吃特别可爱。

    看来还是他们对对方的灵魂吸引力太过强大,这才几天,哥就要软化了。

    这么一想,沈疾川又高兴了。

    寻思着再过几天,就找个机会坦白。

    沈止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了然。

    原来……

    真的是为了好玩,才不告诉他的。

    或许最开始是怕刺激到他,但后来的心思就纯然变成了:好玩,爱玩,还想玩。

    沈疾川那样阳光灿烂,正直善良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止不承认自己对沈疾川八百米厚的滤镜,在他心里沈疾川就是那样本该站在阳光底下、领奖台上,前途无限,未来光明的人。

    “你知道金丝雀都要干什么?”

    “唔,大概知道吧。”

    “那就好。”

    沈疾川手机响了:【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

    他:“沈先生?”

    沈止:“我的钱前两年都用来买房了,剩的不多,先给你点零花钱。”

    沈疾川反应过来了:“您同意了!”

    沈止没说话,望向客厅的桌子。

    “太单调了。”

    “我来插花!”他眸底亮晶晶的,没有立时过去,反而凑过来,“我能亲亲你吗?”

    沈止笑了。

    “等会儿吧。你先把花插好。”

    “行。”

    沈疾川今天一大早出了门,去了花卉市场买了好多鲜花,餐厅的花瓶插完了之后,还剩下一束玫瑰和一束茉莉。

    他挑挑拣拣,挑出几支最漂亮的,混合在一起,插在了客厅的花瓶中。

    黑白灰色调的客厅中终于有了一点别的色彩。

    沈疾川此刻怎么也想不到,待会儿这些花会用在他身上。

    他欢欢喜喜地弄完,正准备扭头去讨吻,脖颈上就攀上了冰凉的触感,他一个激灵,不等反应,整个人就被推倒在地面上。

    这点力道当然不够推到他的,但沈疾川顺势倒下了。

    他趴在镜子地板上,给自己翻了个身,乖乖看着沈止:“沈先生?”

    沈止黑色的睡袍松散,肩头和胸膛半露,他弯腰端详着花瓶里的花,“插得很漂亮。”

    他随手抽出来一支玫瑰,居高临下瞥着地面上的沈疾川。

    沈疾川:“您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许久沈止终于有了动作,“也想插花。”

    沈疾川立马想起来:“那边还有剩下的,我拿过来教您?说实在的,我也不太会,还是跟某站上面的博主学的——”

    一只冰凉的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沈疾川被硬生生踩了回去。

    踩着他胸膛的这只脚,脚踝瘦削苍白,青色的经络在脚背蔓延。纯黑色的宽大睡袍遮到小腿,从底下岔开。

    从沈疾川的角度往上看,先是脚踝、再是幽暗的丝绸、小腿、大腿……被勒紧的腰身,深V的胸膛。

    最后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那张淡漠的脸。

    沈疾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沈先生?你不是想插花吗。”

    沈止漫不经心:“嗯。”

    他撕下玫瑰的花瓣,一瓣、一瓣、丢,或者可以说是砸在沈疾川身上。

    一支又一支,地板的镜子和沈疾川身上落满了茉莉和玫瑰的花瓣,迤逦无比,淡淡的花香随着花瓣零落飘忽。

    沈止抽出最后几支,长腿一迈,跨坐在沈疾川喉咙下方。

    远山般的眉眼睨着他,手中的玫瑰花枝在他脸上轻扫。

    沈疾川觉得脸痒,抓住沈止一侧的脚踝,别开脸:“哥……别玩,你要是想丢花瓣,我再去买点。”

    一团热气几乎抵住了他的下颌,沈疾川知道沈止只穿着睡袍睡觉的习惯,早晨起床到现在,沈止没换衣服。

    所以他知道,除了这一件睡袍之外,沈止里面什么都没穿。

    透过那在腰间系着的系带缝隙,他余光斜过去,几乎一览无余。

    “在看什么?”

    沈止嗓音寡淡凉薄。

    他捏住沈疾川的下巴,强硬令他将脸正过来,轻拍他的面颊,语气淡淡:“没有让你看。”

    沈疾川呼吸重了两分,“我没乱看。”

    沈止手中摆弄着插花瓶里抽出来的玫瑰花枝,这是唯一仅剩完好的了:“想尝尝吗。”

    这种深红色重瓣玫瑰,花瓣肯定苦涩,但非要生啃植物也不是不行,吃个一两瓣的哄哄哥就好了。

    唉,他真不是故意乱看的。

    穿这样这种姿势,就在他眼前,他能忍得住才有鬼了。

    沈疾川张嘴去咬,沈止却把花枝移开了,“不是吃这个。”

    他不悦道。

    “听不懂?”

    他掀起睡袍衣摆,在幻觉脸上拍了拍。

    “是这个,明白了吗?”

    ↑尖端在沈疾川脸颊上留下湿痕,沈止身上体温低,这里也比他身体状态正常的时候,温度低一些。

    沈疾川着实有点愣。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刚才同意了他做金丝雀,下一刻就直接来吗?!

    不是。

    羞涩呢?

    拉扯呢??

    调戏呢???

    沈疾川反复瞧,也没在沈止脸上看见害羞两个字。

    一个令他寒毛竖起来的猜测冒出头。

    我靠。

    哥他不会是发现了吧?!

    沈疾川汗流浃背了,额头冒汗,口中发干,冰凉的镜面都没能让他降温。

    哥刚从医院出来,他们两个当然不需要什么感情基础之类的东西,爱自己本就是天生的‘应该’。

    但问题是,现在哥哥的情绪和状态都还没完全稳定下来。

    脑中乱窜的思绪一瞬爆棚,但最后只剩下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放肆地嘎嘎笑和哥忍怒被揩油的样子。

    “……”

    沈疾川干笑两声,讨好般摸了摸脖颈下的那团热气:“哥,你是不是知道了?”

    沈止的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隐隐作痛的。

    他指腹把沈疾川脸上的湿痕晕开,“你会离开吗?”

    沈疾川想张嘴说不会,却突然顿住。

    他早晨买花的时候还在想,之后要跟哥好好解释一下他是怎么来的,必须要温和,必须将所有刺激降到最低——其实沈疾川也不确定,或许眼前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是不是就离开了?

    他的停顿太明显了,沈止不由得闭了闭眼,压下去脑中那股钝痛。

    “你说过你爱我。”

    这次沈疾川笃定:“我爱你。”

    沈止:“你是幻觉吗?”

    沈疾川:“我不是。”

    沈止:“你是。”

    他指尖描摹过沈疾川的面颊,语气幽幽:“只有幻觉才会离开我,如果你会离开我,那你就是幻觉好了。”

    沈疾川呆了呆,连忙说:“不是,我唔——”

    很快他就来不及想其他的了。

    他的呆呆反应让沈止很不耐,很不愉快,他直接塞了进沈疾川嘴巴里,膝盖跪撑在他肩膀两侧。

    然后沈疾川的脑袋被捧住。

    沈止十指插——入他发丝中间,对他微笑:“你说,等我清醒后,见到的是烂掉的橘子,还是被抓烂的苹果?”

    “不是说爱我?变成烂橘子烂苹果都不愿意?”

    “不对、不对。”

    “我永远清醒不了,你永远不会坏掉。是不是?”

    沈疾川嘴被堵住说不了话,陡然清醒过来,沈止这是在发疯。与此同时他也想起这两款水果在沈止发疯时候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漆黑的眼底流露出的零星疯意,让沈疾川尾巴毛都炸了起来。

    这种时候烂不烂的,绝对不是他们之前床上说过的下流话,而是真的会变成现实。

    靠啊。

    沈疾川汗都下来了,求不烂的欲望跟坐火箭一样起飞,努力亲吻,安抚着沈止。一边讨好一边用指腹擦去嘴边溢出来的混合液,与此同时他蹬去身上的衣服,手指往下,开始给自己提前做准备。

    显而易见。

    哥此刻有点混乱,似乎没把他当真人。

    他许久没见沈止冷冰冰的,压迫感这么强的样子,非常不想真的变成烂掉的橘子苹果,一边祈祷哥不要太折腾,一边飞速蘸取唇边滑落的湿润,顾不得讲究,上下倒腾。

    他大爷的,南水北调工程也是让他干上了。

    ……

    ……

    客厅里。

    满地凌乱暗红的玫瑰花瓣。

    混合着茉莉的清香,旖旎出糜烂的味道。

    这间贴满了镜子的房间,无处不映照着他们的影子。

    沈疾川趴在镜面上,镜子地面早就被他贴热了,呼出的热气在镜面凝成水珠,扣在他腰侧的双手依旧冷森森的,不像是人,像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鬼。

    沈止捻起一片单薄的玫瑰花,粘在幻觉流畅美观的后背上,他捏烂整朵玫瑰,挤出瑰丽花汁,和烂掉的花瓣一起,揉到沈疾川身上。

    他动作毫不怜惜,烂掉的玫瑰越多,他越兴奋,眼底的疯狂也越明显,好像幻觉也跟着玫瑰一起烂掉、腐败了。

    沈止贴在他后背上,轻嗅几下,诱惑缭绕在他阴郁的声音里。

    “沈疾川?”

    沈疾川已经快傻了,翻着白眼。

    迷蒙含糊应道:“嗯、嗯,在这。”

    “沈疾川?”

    “嗯,是。”

    沈止似乎是笑了笑。

    “沈疾川,你看,你也不全是光芒万丈的模样,你被操——烂了,来陪我,跟我一起在污泥里腐朽,好吗?”

    沈疾川从镜子里看见他趴在他身上的人,看清了他的表情。

    柔软的、病态的,痴迷的。

    他身上的漆黑睡袍流淌下来,将他们两个的身体盖住,像是一朵巨大的、绽放在糜烂玫瑰里的黑色镜像双生花。

    沈疾川失神许久,哑声说:“好。”

    不管是腐朽还是向阳,沉沦疯狂还是恢复正常,只要在一起,他们就是在相爱,恨是爱,占有是爱,贪婪也是爱。

    他身体还在细微抽搐,浅蜜色的双臂却坚定地伸出,紧紧圈住沈止的胸膛。

    “光芒万丈也好,腐烂也罢,我都爱你。”

    “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哥哥。”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意识里突然弥漫上一层大雾,裹着他整个人,连带着周围所有,整个世界都在下沉、下沉……-

    2012年12月09。

    沈疾川猛吸一口气,从床上翻身而起。

    第一反应去摸自己的屁股。

    没感觉。

    哇塞。

    他升级了?那么做都没事??

    再一看周围,他不由得一愣。

    这不是2020年沈止买的江澜景湾,是哥租来的那一套。他赶紧摸过自己的手机一看,2012年12月09。

    他回来了?

    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连滚带爬地起来,“哥?哥?你在家吗?”

    客厅。

    窗户大开着。

    冰冷冷的凉气吹进来,沈止坐在窗户前,指尖燃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他很少抽烟,只有情绪和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那次解决完沈家的事,在警察局的时候,他就抽了一根。

    沈疾川:“大冷天的哥你开窗?你这个身板也不怕冻感冒啊。”他飞快冲过去关了窗户,拎起沙发上的毯子披在沈止身上,“怎么……”

    了字咽下。

    沈止抬眼的那一瞬,沈疾川发现他眼眶是泛红的。

    沈疾川愣住:“哥?”他声音放缓,坐在沈止身边,习惯性地抚了抚他的后背顺毛,“怎么了吗。”

    沈止:“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沈疾川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做什么梦了?”

    沈止沉默了许久,艰涩道:“我梦见,我在你面前自杀了。”

    梦中浑噩,醒来后他带入一下沈疾川,只觉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肺腔周围密布绵密的针,每呼吸一次都会被针扎的生疼。

    “在一个浴缸里,我服用了安眠药,割腕。你把我捞出来,身上都是血。”

    沈疾川刚做完梦,一点都听不得这些,连忙捂住他的嘴。

    “呸呸呸。哥你也呸呸呸。”

    被捂住的嘴的沈止:“……”

    他只说了两句,沈疾川就懂了,哥跟他做了同样的梦。

    沈疾川:“哥,你是在你28岁生日当天选择自杀的吗。我不是说梦里。”

    沈止静静点头。

    沈疾川:“是被季溯装在你手臂内的芯片救下的?”

    沈止:“嗯。”

    沈疾川:“真实的过去,你没有割腕,只是吞了安眠药,躺进了浴缸?”

    “……嗯。”

    “你被救下后醒来,只有季溯陪着你吗。”

    “他当时还没来,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李医生。”

    “所以也不算真的有人陪你。”

    “……”

    沈疾川捧起他的脸:“哥,对不起,我只能在梦里陪你。”

    沈止顿了顿,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小川?”

    “是做了同一个梦。别人同床异梦,我们同床同梦。”因为是一个人,所以在某些情况下连梦都会互通吗?

    不过这些不重要。

    沈疾川笑了笑:“沈先生,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沈止愣怔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唇齿相触,舌尖勾连。

    呼吸换气之时,额头相抵,气息交融。

    “当然可以,小沈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明天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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