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诸伏景光曾经问过1207关于好感度的认定,但对方表示数值是由核心系统来设定的,具体规则它还没权限知道。

    “那又是怎么确定这个好感度,是你说的爱情的好感度?人类的情感其实没有那么单一,恩爱的夫妻之间不一定只有纯粹的爱情,甚至亲情的比例会更大。”

    这个问题却将1207问倒了,它决定再去研究或者请教一番。

    请教回馈得很快,除了爱情从未想过其他感情的小系统一脸恍惚地回来了:“掺杂着其他感情的爱情,也是计算好感度的。”

    这个结果在诸伏景光意料之内,毕竟纯粹的、百分百的爱情可以称得上是罕见的,真要按照这个标准来,那几乎没有任务能成功。

    那么与之相对的,好感度的降低也不一定要是纯粹在爱情上的降低,只要是两个人之间掺杂着与爱情相关的元素,因为其他因素而降低对这个人的观感,也是会导致扣好感度。

    就好像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初见的那一面,后者因为发现诸伏景光并没有如意料中被他破坏掉腺体,生气、忌惮之类的情绪导致他对诸伏景光的好感度瞬间减去50,产生这样数值波动的前提是降谷零意识到苏格兰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

    第一次把这样的理论化为实践并成功,直面着降谷零对他心意的厌恶,虽然整个人的中暑程度好像又加深了一层,但诸伏景光还是下意识笑了。

    1207自动播报好感度提示后,崩溃道:“啊啊啊啊我就说你不应该挑这个时候表白的!”

    而降谷零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大概是以为他因为自己那句“受宠若惊”而高兴,便准备暂时先在苏格兰面前卖乖。结果收拾完餐具从厨房里重新出来的时候,居然看到苏格兰还在客厅半垂着眼看向窗外。

    他有些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苏格兰那张白皙的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显得那有些对不上焦的蓝色眼眸像迷失的海洋。

    “……苏格兰!”等诸伏景光听到降谷零的声音时,抬头看到对方的脸色,猜想他大概已经叫了自己很多声。

    诸伏景光非常缓慢地向他打着手语:“吃完饭有些困了,我现在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再挥动快一些,就能让自己的胃彻底翻江倒海。

    但他想平安回到自己房间的期望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就破灭了,眼前的光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迅速吸走,失去意识时最后看到的影像是降谷零惊讶和略带几分担心焦急的表情。

    真是把高超的演技坚持到最后一秒啊,不愧是zero。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仅额头冰冰凉凉的,脖子处尤其是大动脉附近的凉意特别明显。

    诸伏景光虽然第一反应是吐槽“zero不会是记仇我刚刚把刀刃搁他大动脉所以准备以牙还牙吧”,却也清楚这是降谷零在给自己身体降温。

    而他感觉也确实比晕倒前好上不少了,至少眩晕感没那么明显了,大脑清明了许多。

    诸伏景光微微转了一下脑袋,发现自己床边放着一张椅子,但现在是空着的,房中不见降谷零的身影。

    贝雷帽已经被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旁边依旧躺着一黑一白两只猫咪的夹子。

    “发夹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拿走了。”

    顺着声音望去,降谷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先把一个放了吸管的杯子放到诸伏景光的嘴边,看着后者喝了小半杯后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从托盘里拿出一块包着冰块的厚实毛巾,放在诸伏景光的颈部大动脉上,时不时拿起来以免那片皮肤被冻伤。

    说实话,就算诸伏景光不清楚降谷零对自己的好感度降那么多,在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们暂时也不适合再进行这有些亲密的举动,至少诸伏景光会觉得不自在。

    于是他伸手想接过毛巾自己来,却被降谷零敏捷地躲过了。

    诸伏景光幽幽盯着毛巾,有种虎落平阳被猫欺的怨念感。

    降谷零拿出体温计给诸伏景光量体温,看到上面已经恢复正常的数值后松了一口气:“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加藤博之才会到,今天我没有什么是必须要你帮忙的了。”

    猫眼眨了眨,没有再逞强表达什么。

    诸伏景光发现如今这具身体的素质确实比原本世界的要差一点。不仅是体型变化造成的力量差异,在耐力和体力上都有些许下降。

    在原本世界里,去热带国家出任务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趴在太阳暴晒、无遮挡物的屋顶上一架狙击枪就是五六个小时,结束后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受影响,但至少不会中暑到晕倒的程度。

    不过诸伏景光想起离开日本前那几天,自己几乎没怎么睡觉,又因为降谷零的事情两度心情剧烈起伏,所以才会导致气候水土变化之后身体一下子没抗住吧。

    些许心虚一闪而过,诸伏景光决定回到日本后如果有时间就恢复晨跑——在这里晨跑还是太热了点。

    这样想着,在舒适的环境中他再次沉沉陷入睡眠。

    等诸伏景光再次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际已经出现了一抹温柔的橘黄。

    傍晚了。

    床头柜上重新放了一杯用杯盖盖起来的水,旁边还有两块斑斓糕。

    诸伏景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因为没电已经关机了,等他起身给手机充电开机后,发现手机因为接收到的提示太多而短暂卡死了。

    诸伏景光:?

    在这不能动弹的手机屏幕上,“卷卷”的名字相当瞩目,那是诸伏景光随手给松田阵平起的备注。

    诸伏景光有些惊讶。在他和降谷零同时在这片地方的前提下,松田阵平如果需要求助应该优先选择降谷零才对,怎么给他发了那么多信息。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诸伏景光在终于能够操作手机后,一条条点开短信。

    【hagi那家伙不见人了,他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

    【没事了,他回来了。】

    【这家伙的表情很奇怪,你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吗?】

    ……

    【这么久都没反应,该不会真的遭毒手了吧?hagi今晚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如果你知道在哪里并且有空的话也过来一下吧?ps:前提是你没事的话。】

    多条短信下来,倒是只字未提降谷零。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是真的不知道田纳西要干什么?这是在盛情邀请自己去当电灯泡吗?田纳西知道会气得跳脚的吧?

    诸伏景光盯着这一条条短信,感慨了一下松田阵平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就连关心也走得那么迂回,不熟悉他的人估计以为他没心没肺甚至还在找茬。

    不过,就算他在松田阵平面前表现得再无害、甚至早上的时候还差点被萩原研二伤害,他在松田阵平那里的身份也依旧是一名犯罪集团中坚分子吧,这样表达单从字面含义上来理解也算不上大错。

    左右今晚也没其他安排,诸伏景光决定去凑一下热闹。

    即使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但他起床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食欲,只喝了半杯水和四分之一块斑斓糕便直接出门了。

    这里虽然热,但是太阳下山后,那种皮肤表面的灼烧感会慢慢消退,加上海滨城市舒适的海风,对于中暑情况还没完全消退的诸伏景光来说称不上难受。

    按照上午田纳西的说法,他今晚应该是要在乐园里向松田阵平表白——松田阵平来拖走萩原研二的时候,居然对那摩天轮下面数量庞大的花海视而不见吗?!

    打车到游乐园距离摩天轮最远的一处外墙下车,诸伏景光意思意思挑了个监控死角翻墙进了乐园,他不认为田纳西今天还会把游乐园的监控留着。

    除了靠近摩天轮的地方,诸伏景光几乎把整个游乐园都逛了一圈。偌大的场所里除了他自己,暂时还没遇到其他人,但是机动游戏都正常运转着,无人乘坐的旋转木马在日夜交替之时依旧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旋转木马往前就是摩天轮了,诸伏景光还不想先和田纳西狭路相逢,于是他靠在旋转木马后面的激流勇进栏杆处给松田阵平发信息:【你们还没过来?不会是还要先吃个烛光晚餐吧?】

    松田阵平回得很快:【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过去了?又是怎么知道hagi要带我去哪里?不过我们就要】

    他这话还没打完就发过来了,有一种被田纳西抓包的惊悚感。

    诸伏景光头大,他在思考自己等下是二对一还是一对二还是一对一,要不要用什么方法把降谷零叫过来。

    但从这句话可以推出这两人应该要进来了,诸伏景光无声无息地从激流勇进后绕到旋转木马背面。

    这时他听到了萩原研二活泼的声音:“锵锵——小阵平快看!因为没人能帮可怜的研二酱,是研二酱一个人完成的吧,漂亮吧!”

    果然是告白。

    并不想成为别人恋爱中的一环,但想到这只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真实态度,诸伏景光终究还是不放心地决定更靠前看看情况。

    他习惯性地拉了一下帽子,手搭在帽檐上时才发现此时此刻戴的是贝雷帽,又放下手来,逆时针慢慢向摩天轮靠近。

    绕过半圈旋转木马后,敏锐的前卧底搜查官一转头,就遇见了另一位同样偷偷摸摸的青年。

    并且是熟悉的金发深肤配色。

    诸伏景光:“……”

    降谷零:“……”

    第42章

    因为担心说话会惊动到萩原研二,降谷零干脆朝着诸伏景光比划手语:“你怎么在这里,中暑没事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打手语,但或许是这段时间跟诸伏景光相处得多了,加上他的天赋,居然动作相当流畅。

    诸伏景光:“……”

    重点是这个吗?

    他本来想问你不是要去加藤博之明天要住的房间安装东西吗?但是想了想降谷零的办事效率,便只是点了点头,比划道:“我来找田纳西报仇。”

    降谷零:“……”

    他微笑:“我猜到了,所以我过来帮你了。”

    诸伏景光怕再跟他聊下去,会出现“将功抵过”之类的不可控词语,便没有戳穿波本并不走心的honeytrap。

    两人猫猫祟祟地又靠近摩天轮一些,去听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对话。

    松田阵平不愧是松田阵平,就算面对此情此景依旧不解风情:“hagi很想坐摩天轮吗?因为这个是鲜花主题?”

    萩原研二明显哽了一下,才接着松田阵平的话往下说:“不是我很想坐摩天轮,是很想和小阵平一起坐摩天轮,上面的鲜花是研二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转换着角度去看摩天轮的装饰了,捧场地赞赏道:“很好看,如果这两边的紫色花尾端能再往下摆一下就好了。”

    虽然他这个语气听起来像“你这些花真的是花”,但夸赞的内容又相当真诚:“那样会更像你的眼睛。”

    完蛋了啊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甚至不需要告白了啊!

    碍于降谷零还在身边,诸伏景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目光不想让身边人看出什么,殊不知他身边的降谷零也同样如此。

    降谷零笑得愈发灿烂:“苏格兰想怎么报复田纳西,我全力支持。”

    诸伏景光的脑瓜子正在疯狂运转中。

    那一头的告白行动还在进行,但萩原研二被松田阵平的直球给击中,停顿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甚至变得语无伦次:“呜呜呜小阵平居然觉得那像研二酱的眼睛……小阵平!小阵平!!我真的好喜欢小阵平啊!”

    “好热啊你这家伙不要动不动就抱过来啊!”

    诸伏景光扯了扯降谷零的衣角,比划道:“我有个非常朴素的方法。”

    降谷零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声地离开了。

    眼瞧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黏黏糊糊地就准备上摩天轮,诸伏景光一边希望降谷零的速度能更快一点,一边在想要是他们真上去了怎么办,总不能去摩天轮控制室那里把摩天轮暂停。

    其他三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诸伏景光本人肯定扛不住。

    好在降谷零把自己的两条腿也用出了马自达的速度,就在松田阵平刚迈上摩天轮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整个游乐园陷入了一片黑暗。

    摩天轮自然也停止了运作。

    夜空明朗,月光足以让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一下子脱离了灯火通明的状态,眼睛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为了跳过这个适应期,从刚刚开始诸伏景光就微微闭目休息,然后等到眼皮上的光亮消失,他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的,先是往摩天轮阶梯下丢去一个金属筒,趁着松田阵平警惕着走下来查看的时候,右手一撑防护栏便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跳过去,左手顺手从自己脑袋上扯下什么。

    白色的烟雾迅速从阶梯下蔓延开来,诸伏景光看到萩原研二那双原本多情的紫色眼眸已经沉沉地望了过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捕捉到诸伏景光的身影,就被诸伏景光左手上的贝雷帽糊了一脸。

    右手格挡住萩原研二依靠本能挥出刀刃的手腕,再翻手一卡就把刀打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掏出杀伤力更强的枪械,猫眼青年扯着松田阵平就往外跑。

    卷毛警官虽然不知道诸伏景光这是在整哪一出,可至少他看出来诸伏景光没有伤害萩原研二的意思,加上之前自己又发了那样的短信,虽然一脸茫然也依旧毫无反抗地被诸伏景光拉着跑。

    他们没跑两步,就迎面遇上了急匆匆赶回来的降谷零。

    金发青年视线往两人显然是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扫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转头和追上来的萩原研二打了起来。

    笃定田纳西打不过波本,苏格兰继续拉着松田阵平往游乐园门口跑。

    “到底什么情况?”松田阵平那个表情看起来似乎想吐槽“没人通知我要出演私奔或者抢婚”,但最后顾忌着他们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所以忍住了。

    他清楚诸伏景光在奔跑中无法在手机上打字与他沟通,但还是忍不住表达了疑问。

    从游乐园的正门跑了出来,诸伏景光如同一个本地人一般带着松田阵平熟练地在一些小店铺的间隙里穿过,最后在一片偏僻的海滩上停了下来。

    一系列剧烈运动后,原本因为休息了一下午而好转少许的身体又开始抗议了,诸伏景光就算不是骤然停下来,而是慢慢减速,也依旧在某个瞬间忽然眼前一黑。

    诸伏景光按照脑海里的印象朝着旁边便利店的后墙伸出手,却在碰到墙壁之前,就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稳住了他因为惯性而往前倾的身体。

    他朝着松田阵平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在视野重新恢复正常后,就近坐在了一张被做成树桩模样的椅子上,还顺手把松田阵平也拉下来坐在旁边那张椅子上。

    “什么情况不是很明显吗,我在报复萩原啊。”毫无感情的机械声从手机里传来,松田阵平转头就能看到诸伏景光理直气壮的表情。

    卷毛青年无语地“哈”了一声,想起身走人,结果被那紧接着的一句“难道你认为萩原那个行为不应该报复吗”给定在了原地。

    他沉默了半晌,掏出了一盒烟,自己先抽出了一根点燃,然后又问诸伏景光:“要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烟盒,诸伏景光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和松田阵平的第二次见面,当时买了烟却发现身上没有打火器,是路过的松田阵平伸出了援手。

    他接过了这根烟。

    浓烈的烟草味中夹杂着凛冽的薄荷味,诸伏景光本能地闭上了嘴巴,让那轻微的咳嗽声消散在口腔里。

    这烟很松田,诸伏景光这样想,自己还是更习惯味道循序渐进的那个牌子。

    黑夜并不能完全吞没这两抹细烟,松田阵平开口道:“……对不起。就算最后你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但hagi当时大概有某一瞬间是真的想毁了你的腺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并且是因为我。至少,明面上是因为我。”

    诸伏景光颇为意外地看向他。

    松田阵平很不松田阵平地撇了撇嘴:“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太小看人了吧你这家伙。”

    要是清楚了却还愿意那样亲密地和萩原研二形影不离,这不是更糟糕了吗……诸伏景光无奈地在手机上打字:“所以你也知道他今晚想干什么?”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发那么多信息,我原本以为他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是吧,诸伏景光一边腹诽着一边听松田阵平继续说下去,“但今晚站在摩天轮前面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

    摩天轮最后到底被装饰成了什么模样啊?一直没能从正面看到成品的诸伏景光有些好奇,但现在这个氛围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虽然你在一开始就提醒过我,但hagi的性格让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只是他对密友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

    松田阵平那双凫青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指间的小小火星,显得他的眼睛很亮。

    “那你呢,如果不是我出来捣乱,你要答应他吗?”

    这话一出来,诸伏景光就被松田阵平斜了一眼:“你也知道你只是捣乱啊,这不痛不痒的,算什么报复?”

    诸伏景光想到刚刚萩原研二那个狠厉中带着慌乱的表情,心想这可不一定。

    卷毛青年这时提起了另一件事:“虽然在那之后没有联系你,但我想把hagi拉上来的想法,一直没有改变。”

    没等诸伏景光说什么,松田阵平先把话给堵死:“你是不是想说‘拉上来’这样的说辞太高高在上?在你和他这样的身份面前?”

    打字时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出了诸伏景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拉上来’?”

    其实他这句话本意是调侃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哪知卷毛青年闻言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是你自己不愿意。”

    诸伏景光微怔,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向了松田阵平,唇边想扬起一个更大的幅度,却失败了。

    直觉系就是犯规。

    没有去问对方是怎么得出结论的,也不想面对松田阵平这句话,诸伏景光示意对方继续原话题。

    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你的账等下再算”的表情,才重新接上原本的话:“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但直到来这里之前,都没找到。hagi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想法,每当我有开口的念头,他都会巧妙地转移我的注意力。”

    “上午的事情让我意识到,hagi他也不愿意,但情况却和你的不一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状况有什么不对。”

    海风吹来,微微拂起松田阵平的额发,让他英气的眉眼在月光下褪去了几分锋利,更显美丽:“而当我今晚意识到hagi要正式对我告白的同时,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既然我也喜欢他,那么——”

    “我想用‘松田阵平’拉起‘萩原研二’。”

    第43章

    “我想用‘松田阵平’拉起‘萩原研二’。”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看向了松田阵平。

    卷毛青年此时的表情很淡,淡到似乎刚刚只是在说一句“今晚我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饭团,因为其中一个莫名其妙黏起了另一个”。

    可诸伏景光能从他的眼里看出那种理所当然的坚定。这个人好像只要认定了什么,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也只会平淡地认为“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嗯,松田警官勇气可嘉,但诸伏景光今晚要破坏萩原研二的告白不止是想知道松田阵平的真实感受,到现在为止,他也依旧保留着最初的看法:“虽然这话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当那个恶人——”

    “最好还是离开萩原。”

    “我没打算离开hagi。”

    冰冷的手机朗读声并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打断而立马停下来,与松田阵平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又是一阵安静。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海滩比较小,形状也因为不远处的树林而变得不规则,因而视野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人,并无其他游客或者本地人。隔着便利店和已经关门的泳衣店的另一条街,却正值热闹的夜市,时不时有高昂的笑声和酒瓶碰撞声传来。

    “不如和我说说你跟萩原的故事吧?”

    松田阵平扫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你先说你和安室的故事?”

    这只松田好像不怎么好骗的样子,诸伏景光遗憾地想,也是,即使在这个世界里,距离警校时期也过去了两年。

    说他和降谷零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松田阵平能看出来降谷零在卧底,但“苏格兰知道波本是卧底”这件事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的。

    “明明是我先提出的问题,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问题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哦,松田警官。”诸伏景光打完这句话,又颇为遗憾地加快了打字的速度,“不过他追过来了,也确实没时间听故事了。”

    确保视力优秀的爆处警看到屏幕上的句子,诸伏景光站起身来,从远离来人声响的方向离开了。

    不怎么意外地在距离公寓两个路口的地方遇到了波本。

    青年淡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几乎要靠近银色,小臂搭在栏杆上,手掌自然垂下,似乎还抓着什么。

    等诸伏景光走近,才发现那是他拉走松田阵平之前糊在田纳西脸上的贝雷帽。

    察觉到有人靠近,波本也没转头,而是一扬手,贝雷帽刚好就落入诸伏景光的怀里:“拉着人跑得那么急,连帽子都丢了,这么看中那位警官先生吗?”

    用着安室透的亲和语气,内容却是波本式的阴阳怪气。

    看都不看自己的话打不了手语啊,诸伏景光只能久违地在降谷零面前掏出手机打字:“最后那半句话你有没有说给田纳西听?”

    降谷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你会相信田纳西真的会喜欢上一个……?”没说出口的词语是“条子”。

    确实是不信的,抛开对组织成员理直气壮的偏见不提,理性地分析从来到这里之后萩原研二的种种举动,诸伏景光都认为“想找个浪漫的环境向小阵平告白”只不过是田纳西为达到他本次目的的一个幌子罢了。

    但是今晚他当着萩原研二的面拉走松田阵平时,即使是匆匆的一瞥仍能看到紫眸里狠厉底下的焦急。尔后和松田阵平的对话里,对方那句斩钉截铁的“我没打算离开hagi”更是让诸伏景光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直觉系、和田纳西相处更久的松田这么说,是不是从萩原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警告的话诸伏景光已经说了几次,既然松田阵平坚持,以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一定能称得上的关系,他也无权再做干预。

    所以诸伏景光这样回道:“谁说得准呢?浪子回头可是经典桥段。我们回去吧。”

    等降谷零转过身,诸伏景光瞳孔微缩。

    金发青年灰色衬衫的左侧几乎被血迹浸透,因为刚刚的风向原因才没有闻到血腥味。

    顺着诸伏景光的目光望去,降谷零解释道:“其实大部分是田纳西的血。”

    诸伏景光:“……”

    虽然猜到今晚的事情估计会狠狠惹怒一波田纳西,但没想到会打得这么狠,难怪刚刚大老远地自己就听到了田纳西的脚步声,原来是受伤了。

    ……但也可能是想趁机在松田阵平面前用一下苦肉计。

    已经氧化成深色的血迹在夜色的掩盖下算不上突兀,只要不是走得太近,都只会以为是不小心把水洒在衣服上面。

    但他们还是稍稍绕了点路,从更偏僻一点的地方,就在他们要避开摄像头从公寓的后门进来时,诸伏景光让降谷零先回去,自己到前门的商业街买点东西。

    于是等洗完澡、只围着一张毛巾坐在房间里的降谷零听到敲门声而打开房门后,就看到了拎着一袋子纱布和消毒药水的诸伏景光。

    他的视线从那袋子移到诸伏景光脸上,开口:“我不是说了,上面大部分的血是田纳西的。”

    “大部分,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受伤的地方吧?我不管的话,你自己会包扎吗?这间公寓连块纱布都没有。”

    确实不会。

    “而且,你这次受伤是因为我要报复。”

    降谷零没有再拒绝。

    有了上一次苏格兰给波本包扎的前例在,现在的场景也算不上奇怪,下午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场冲突带来的尖刺也像是伤口一般因为诸伏景光的动作而暂时隐没在洁白的纱布之下。

    “那你报复成功了吗?”

    在诸伏景光用纱布绕着降谷零的肩膀包了最后一圈时,听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问话。

    报复谁,他们一直谈论的田纳西……还是正在被自己包扎伤口的波本?

    诸伏景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没有宾语的话也可以从不同的方面去解读。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拉,最后打了一个简洁的结。

    这才腾出双手去比划道:“难道你认为,我给你包扎,是对你的报复?”

    降谷零没有回答。

    1207的提示声支支吾吾地响起:“降谷零……好感度-5。”

    哦,还真的是这么认为。

    幼年时打架打得一身伤瘪着嘴过来找他包扎伤口的降谷零,中学时受了伤会超级不经意展示给他看的降谷零,上了警校和松田阵平打架后会半夜敲响他门的降谷零,卧底时血流不止依旧面不改色、只有在看向幼驯染时眼底有瞬间示弱的降谷零……

    不同年龄段的身影,最后却汇合成了眼前这位视包扎为报复的降谷零。

    大概是感受到了眼前人情绪发生了变化,降谷零开口道:“你生气了?”

    诸伏景光摇头。

    他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遗憾。没有相伴的那十九年,诸伏景光无从知道对方成长的经历,是没有再经常打架、受伤,还是早已习惯了受伤后无人包扎。

    他希望是前者。

    “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大早就出门去选购食材,并根据任务目标加藤博之的航班信息和路程用时计算,掐着时间从公寓的后门进来并上楼的时候,非常“凑巧”地遇到拉着行李箱正准备打开隔壁房间门的加藤夫妇两人。

    加藤博之穿着很符合金融精英刻板印象的衬衫和西装裤,即使这里天气炎热也没把袖子挽起来,正在手机上回复着什么。

    他的夫人,加藤千奈,则穿着白色蕾丝长裙,脸上化着淡妆,看到有人站在旁边的房间门前,看着他们的装扮和手上拎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友好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两位也是过来游玩的吗?”

    她用的是英语,而降谷零则用日语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是。虽然也顺便在这里开展了些工作,但主要还是来度假的。”

    听到日语,加藤博之终于从紧急工作中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临时邻居:一名说着利索日语、穿着修身马甲和西装裤的金发深肤青年,和一名穿着相同色系的v领丝绸衬衫的黑发猫眼青年,两个人手上都拎着环保纸袋,有青葱的蔬菜从半敞开的袋口里探出头来。

    出色的外表、相对正式的装扮和过于生活化的食材让加藤博之都忍不住把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几秒。但毕竟素不相识,两边人只是寒暄两句就分别进入自己的公寓里。

    但半小时后却都又穿着符合热带国家的休闲装在楼下的牛肉粉店再次遇见。

    金发深肤的青年没再穿着那身马甲衬衫,而是换上了透气的亚麻短袖和七分裤,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还未食用的牛肉粉,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加藤夫妇看了他一眼,本来想就近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的,这时另一名青年手里拿着两瓶已经开了盖子的冰镇汽水从他们身边经过,蓝色的猫眼回望他们的时候有着惊讶过后的无声善意。

    于是加藤千奈挽着丈夫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等加藤博之顺着她的力度望来的时候,她笑着示意了一下金发青年和猫眼青年那桌:“我们要不和他们拼个桌?喜欢吃牛肉粉的都不会是坏人!”

    加藤博之对她的这个言论表示了无语,却没有实际反对。

    于是当拼桌邀请来到了金发青年面前时,他笑着接过猫眼青年递给他的汽水,气泡滋滋往上冒的声音让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爽了几分。

    “你们好,我叫安室透,这是我的恋人,绿川唯。”

    第44章

    四人相谈甚欢。

    本来安室透便是亲和力十足、极为擅长社交的设定,加藤千奈也不是个内向的性格,而绿川唯不会说话这一点让她惊讶后带了些怜惜,又因为画家的身份得到了加藤千奈的关注,气氛颇为融洽。

    加藤博之一开始还只是沉默地在一旁吃饭,但关心丈夫的加藤千奈和长袖善舞的安室透都会时不时把话题往他身上带,慢慢引导他也加入到聊天里。

    等到四碗牛肉面都空盘时,加藤博之已经在兴致勃勃地和安室透讨论这座沿海城市的进出口贸易方向了。

    加藤千奈眼带笑意地看了丈夫一眼,转头和绿川唯说话:“说起来,我们刚刚在楼上看到你们拎着食材,还以为你们中午要自己做饭呢,怎么又下来吃饭了?”

    加藤博之听到这句话后看了一眼绿川唯,而安室透开口回答:“本来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但唯君刚刚把食材拿出来之后想了想,觉得昨晚做的牛肉粉似乎还缺了些什么,所以决定再下来吃一碗看看要怎么改进。”

    长相温婉的女性omega稍带惊讶地看向绿川唯:“没想到绿川君手这么巧,擅长拿画笔的同时,居然还擅长烹饪。”

    安室透手撑着下巴,紫灰色的眼眸看向身边人的时候似乎都在发亮:“唯君,是真的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我很高兴他能和我在一起。”

    这么说着,他那空着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绿川唯放在桌面上的右手。

    无论是眼神、动作还是语气,都能充分透露出安室透对绿川唯的潺潺爱意,使得加藤千奈善意地打趣了两句,也引来了1207在脑海里的忿忿不平:“要不是昨晚他还在扣你好感度,我就真的要信了。降谷零的演技,恐怖如斯!”

    诸伏景光:“……你最近不看电影,改看小说了?”

    在脑海里吐槽着1207,现实中的戏还是要立马接着演下去的。

    他右手反握住安室透的手,左手掏出手机开始打字:“我今天再回去研究一下要怎么改进,如果加藤先生和加藤夫人不介意的话,明天可以过来尝尝我做的牛肉粉。”

    加藤博之想了想自己的行程,转头问妻子:“时间上没什么问题,千奈你觉得呢?”

    留着栗色波浪卷长发的女性弯起唇角:“好啊,我也想品尝绿川君的手艺,就怕到时候博之要嫉妒安室君有个这么好的伴侣了。”

    安室透不赞同道:“在加藤先生眼里,加藤夫人才是最完美最优秀的那个人。”

    因为是刚认识的第一天,安室透为了避免被加藤博之怀疑他们是刻意接近,在午饭结束后就主动提出有事要离开了,没有问对方的行程。

    但他们都知道加藤夫妇今晚会去观景台,并且看到绿川唯的画展宣传。

    确认加藤夫妇离开公寓半径两公里后——降谷零刚刚在起身的时候在加藤博之身上粘了定位器,两人避开监控翻进了加藤夫妇的公寓。

    这对夫妇的行李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是很普通的行李箱,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里面除了占大头的衣物,剩下的是一些药物和日用品。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加藤博之行李箱里那堆药物上。说是药物,称之为保健品应该更合适一些:鱼油、各类维生素、辅酶q10、叶黄素……单看其中一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是一般人出国游玩也不会带这么多保健品吧。

    降谷零拿出一个密封袋,把这些保健品里都倒了一颗放进去,估计是要拿去化验成分。

    把东西按照原样放回行李箱后,两人又搜查了一下这间公寓,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既然是传家宝,加藤博之大概率不会随身带着它。”没找到和画卷相关的资料,情报贩子有些不甘无功而返,靠在墙上开始思考要从哪里再挖点信息。

    诸伏景光和他对视了一眼,比划道:“但酒店里的那幅画出现得太凑巧了,很难相信加藤博之完全与之无关。”

    而今晚加藤夫妇又要去到那间酒店,真的只是纯粹为了欣赏夜景吗?

    降谷零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快速结束了对这间屋子的搜查,两人又从阳台那翻了回去。降谷零拎着那袋保健品样品下楼找人去化验成分。

    独自留在公寓里的诸伏景光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刚想登录组织内网处理后勤组事项,就接到了降谷零打给“猫”的电话。

    “zero。”想到这人不放过每个独处的时机给他打电话,就觉得有些好笑。

    “嗯?”察觉到电话这头的笑意,降谷零有些意外,“昨天‘猫’先生听起来还因为中暑而有些萎靡不振,看来今天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中暑”,诸伏景光瞬间不可控地想到昨天自己得知了一件什么事,表情淡了下来:“嗯,是吧。”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其实‘猫’先生并不是真的中暑吧?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说到“欺骗”一词时的语气很轻,这个词的指摘意味却很浓重,熟悉降谷零的诸伏景光脑海里已经立马浮现出那双严肃中又带了点委屈的紫灰色眼眸。

    太像了。

    诸伏景光有些恍惚地发现,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从何时起,越来越像曾经作为幼驯染的他们会有的交流。

    可是就如降谷零刚刚所说的,如今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之间充斥着太多的欺瞒。

    降谷零没有告诉“猫”那天他的失约是因为得到了心上人的一丝线索,而诸伏景光也不能告诉降谷零,他昨天糟糕状态的真正源头并非中暑而是得知了降谷零阴差阳错下导致了苏格兰的死亡。

    他忍住没有直白地质问“难道zero就愿意告诉我,你如视珍宝根本不肯透露给旁人得知的那位心上人到底是谁”,也考虑到在降谷零的视角看来,“猫”对他的身份全然了解,而他却连“猫”是谁都毫无头绪,确实是“猫”隐瞒更多。

    因此最终诸伏景光没有反驳“欺骗”的罪名,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回应:“zero原来是这么喜欢给人套上罪名的性格吗?我只不过是昨天发现糟心同事暗算我,有些不高兴罢了。”

    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糟心同事”的降谷零以为他在吐槽组织里哪个成员,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问不出答案:“那‘猫’先生可要抓住时机报复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我代劳哦~”

    诸伏景光心想zero又不是什么喜欢自虐的性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zero这次打电话给我,就只是想了解我的心情吗?”

    降谷零罕见地迟疑了很久,才开口:“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了。”

    猫眼因为这一句话而睁大,在心疼蔓延开来之前,诸伏景光听到降谷零这样问道:“‘猫’先生觉得,如果一个立场和你相反的人几次主动提出为你包扎伤口,是什么用意?”

    诸伏景光心跳漏了一拍。

    在降谷零和“猫”的交流里,除了早期提到的“抛下他的搭档”和“提醒小心”,苏格兰没有再出现过在他们二人的对话里。

    诸伏景光对此表示理解,换做是他,也不会想主动提及喜欢自己但自己又心生反感的人。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降谷零以这种迟疑但认真的语气提起苏格兰。

    蓝色的猫眼像是起了涟漪的湖面。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电话那头的降谷零似乎已经自知这个问题问出口便是失态,重新熟练地披上安室透的皮:“这是任务对象给我设置的考题,不应该求助外援的,‘猫’先生就原谅我这个暂时还想不出答案的考生吧。”

    这样娴熟地给自己找完台阶下了之后,降谷零确认“猫”没有和他要交换的情报,便结束了这个电话。

    诸伏景光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一隙,照在手机屏幕上虽然没有备注却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串号码上。

    真的很久没见过这样的zero了呢,警校毕业后再见到zero的时候,对方已经是那个长袖善舞的波本了,这样表面淡定实际上却慌张到急忙挂电话的样子……有点可爱。

    于是在主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唇角已经偷偷勾了起来。

    1207探头探脑观察他的情绪,然后吹了个欢快的口哨:“哼哼,降谷昨晚还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不会是偷偷琢磨了一整晚什么意思吧?”

    跟着1207的话发散了一下思维,诸伏景光眸光动了一下:会躺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一点的zero,更可爱了。

    像是要用积极的心态把某些一直在心底里翻涌的情绪掩盖掉,事业脑苏格兰任由自己被对幼驯染的私情给硬控了好一会儿,等他终于平复心情,才看到手机提示灯在闪烁。

    是松田阵平发来的短信。

    【我和hagi在一起了。】

    这家伙……想起那晚对方提起萩原研二时的眼神,诸伏景光也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担忧,回了一句“恭喜”。

    处理后勤组事务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有门铃声响起。

    算算时间应该是降谷零回来了,但对方有钥匙,不至于按门铃。难道是加藤夫妇?

    结果是快递员,他手里是一个很大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收信人写着绿川唯。

    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阴谋论,打开后却发现是一幅半身肖像画,画风十分眼熟,正是出自苏格兰本人之手。

    画中的人,是降谷零。

    第45章

    【预警:本章可能有点刀】

    第二天加藤夫妇在安室透的热情邀请下踏入他和绿川唯的公寓时,首先感受到的是食物引人垂涎的香味,然后立马便注意到了就摆在客厅边缘、被细心裱起来的一幅油画。

    油画里的人穿着修身马甲,正坐在阳台之类的地方,面前月光如水,像是要把他淹没,但他依旧不慌不忙地端着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月色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

    虽然画家只画出了这个人的背影,但从他这身颇为眼熟的马甲、以及更突出的金发和肤色来看,显然画中人就是眼前这位安室透。

    和画里带着些许危险气息和几乎不能被察觉到的孤寂不同,展现在加藤夫妇面前的安室透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望向恋人绿川唯的目光更是柔情似水。

    加藤千奈笑着打趣:“我昨晚和博之刚好看到你们的画展宣传,当时还在说可惜以我们的行程是无法在这里待到画展的那一天,没想到今天就有幸看到绿川君的画作。”

    诸伏景光此时刚好把四份蘸料端上饭桌,闻声掏出手机开始打字:“其实这幅画原本也是展品之一,甚至还是我原本最属意的展品。但是透不同意我展出这幅画。”

    加藤博之疑惑:“为什么?”

    安室透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不好意思,语出惊人:“可能……是我的占有欲比较强吧。”

    加藤博之的表情更困惑了。他也是alpha,自然理解alpha的占有欲,但这幅画的是安室透本人又不是他的恋人,如果换做是他,可能会更想去炫耀吧。

    比起金融出身的加藤博之,更多和艺术打交道的加藤千奈倒是琢磨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幅画里的安室君看起来和平时的安室君不太一样,不知道是绿川君眼里哪个阶段的安室君,应该是两人交往之前的吧?”

    她小小地调侃了一下安室透因为感情而发生的改变,才放出自己的论据:“但最重要的是,我能清晰地从画里感受到画者的情绪,画中人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诸伏景光:“……”

    他下意识地望向降谷零,发现对方依旧挂着刚刚的笑容,紫灰色的眼眸却半垂着注视那幅画,让诸伏景光无从判断降谷零的真实想法。

    猫眼青年想起自己昨晚看到的第一眼时,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种种疑问和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复杂难言。

    这是第一次,诸伏景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苏格兰有多么相似,相似到他一眼就能认出这幅画的作者是谁,相似到仅仅是看着这幅画,苏格兰的感情就能重现在他的心里。

    纵使之前莱伊提过几次苏格兰对波本的态度特殊,在见到这幅画之前,诸伏景光其实并不认为苏格兰对波本有爱恋的情绪。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由于幼年家庭巨变,成长过程中更是因为失去双亲的缘故尝遍了人情冷暖,内心远比表面上要淡漠许多,只接近自己愿意接近的寥寥几人。

    既然是不同世界的自己,那诸伏景光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格兰也是如此,对于认识没多久的波本或许会有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

    然而现在诸伏景光透过这幅画的视角,看到了苏格兰心里的波本。

    那璀璨的金发就是身处黑暗时遇到的太阳,而苏格兰自己被组织掌控着,是那试图把心里太阳拖入水中的月光,因为不想连累太阳而感到痛苦。

    于是诸伏景光恍然,这里的苏格兰和他有着不一样的生长环境,他不能完全根据自身情况去推测苏格兰的心路历程。

    咔嚓。

    就在诸伏景光沉浸在种种情绪里的时候,门锁被拧开的声音传来,无需抬头也知道这是降谷零。

    猫眼青年依旧抱着肖像画站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没有看向回来的降谷零,也没有为对方让路的意思。

    他当然没有需要隐藏这幅画的必要性,因为把这幅画寄到这里来的人很明显,就是眼前的金发青年。

    “明天任务对象要来做客,出于坐实你画家身份的必要性和你我作为情侣的真实性,所以我把这幅画寄过来了。”

    苏格兰不会不明白这背后的意图,可降谷零还是解释了,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青年安静得让他难受——即使苏格兰本就不会说话。

    这句话落下,诸伏景光身上的时间才像是重新开始流动。

    那双蓝色的猫眼淡淡地看了一眼降谷零,转身主动地把这幅画挂在了客厅的侧边,刚好是一出玄关就能看到的位置,不至于太刻意,但也能看出房子主人对它的重视。

    金发青年像是被这一眼给钉在了原地,眼看诸伏景光要回房,他本能地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对方那截细白却有力的手腕。

    可等到诸伏景光转身看向他时,降谷零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有肌肤相触间的温度在提醒着他此举逾越了。

    掌心里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并不是要挣脱的力度,却还是让降谷零一下子松开了手。

    他举起自己左手拎着的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箱子,诸伏景光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才发现这个半透明的盒子里装满了颜料、画笔等等用品:“前天晚上,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

    这就是降谷零向“猫”问出口最后却决定独自思索出来的答案吗?

    降谷零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选择送这些给你,与任务无关。我只是在看到你的画之后……觉得它们很有感染力,希望你可以继续随心进行创作。”

    在说到“感染力”的时候,诸伏景光能察觉到降谷零的余光扫向了在他右侧、画着他本人的肖像。

    诸伏景光承认,在被降谷零拉住并说这么一番话之前,他在难受之余,也确实是在生气的。

    即使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并不应该生气。

    被利用的是苏格兰的画,而波本虽然表面上和他也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们说到底也并没有真的确立什么关系。

    那么为了更顺利地完成任务,只是把本就明恋波本的苏格兰心意拿出来,展示在他们本人和任务目标夫妇这个小范围内,严格来说算不上非常过分吧?

    诸伏景光半垂下眼帘,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让他一时分不清那是来自苏格兰的,还是他自己的,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共同品尝着那颗名为“爱恋”的苦果。

    可现在被降谷零拉住,又说出“希望你可以随心创作”这样犯规的话,诸伏景光望进对方的眼睛里,那是降谷零在向他解释,而非波本。

    仅仅是意识到这一点,刚刚心里的那把火就几乎要熄灭。

    嘴角往上提了一点,可蓝色的猫眼里依旧残留着极浅淡的伤心。

    诸伏景光侧了身体斜靠在这幅肖像画旁边的墙上,他柔和的面部轮廓和复杂的表情倒映在油画表面的玻璃上。

    他没有接过降谷零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盒子,而是直视着降谷零,比划道:“比起收下这些,我更想看你也为我画一幅画。”

    降谷零面对着诸伏景光抬起的手重新垂直放了下来,没有说话。

    唇角的笑意再次加深了,但笑意达不到眼底让诸伏景光这个笑容看起来更像嘲讽——却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就在他房门即将要关上、彻底隔绝两人之前,降谷零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我哪天,学会绘画的话。”

    漫长的回忆在脑海里重新翻涌也只用了短暂的时间,注意力重新回到现实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好看到安室透笑着夸赞加藤千奈:“不愧是加藤夫人,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画中的感情。”

    他的视线从画转移到诸伏景光身上:“唯君对我的心意,我自私地不愿意被那么多陌生人知道,但又希望自己能时时看见,也愿意向亲近的人适当地炫耀……”

    说到这里,安室透似乎是觉得在新朋友面前这么剖白自己的心意还是不太合适,重新用亲切开朗的笑容来掩饰谈及自己和恋人之间事情的羞涩:“好了,今天我邀请两位过来,不是想和两位攀比哪边感情更好的。请坐下吧,我敢保证,唯君的手艺绝对值得期待哦~”

    加藤博之调侃道:“真的不是因为绿川君是安室君的恋人,才这么夸赞的吗?”

    比起还慢条斯理的加藤博之,更喜欢牛肉粉的加藤千奈已经被食物的香气引诱得按耐不住了,拉着丈夫在桌边坐下,等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坐下后,优雅却不失速度地尝了一口,意料之中地被其美味程度给惊讶到了:“安室君还是太谦虚了!”

    加藤博之看着妻子的神态,也跟着尝了一口后,惊讶地望向诸伏景光:“跟千奈也吃过很多家牛肉粉了,绿川君的厨艺不输于一些名厨。”

    诸伏景光笑弯了一双猫眼,做了个“请”的手势,希望两位客人能尽情享用美食。

    吃了几口后,降谷零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当地生产的罐装啤酒递给他们,诸伏景光和加藤千奈都欣然拉开了扣环,唯有加藤博之拒绝了:“我等下还要开车。”

    闻言,诸伏景光抬眼看了一下加藤夫妇。

    加藤千奈对这个无论是绘画风格还是厨艺都合自己胃口的omega抱有很大好感,便顺着加藤博之的话发出邀请:“嗯嗯,我们等下要去古镇玩,你们要一起来吗?”

    第46章

    “唯君小心不要又中暑了,需要跟我换个位置吗?”

    其实在这个国度,又是在这个月份,选择在下午一两点钟出行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的选择。

    相当毒辣的阳光就算经过加了防晒膜的车窗,依旧耀武扬威地攀爬上诸伏景光的左半边身体。

    本人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降谷零想起这人前两天还中暑到晕过去,便开口询问他是否要和自己换位置。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早已康复,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加藤千奈从储物盒子里翻出一小叠清凉贴递过来:“请绿川君用上这个吧!一开始我们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随身带小风扇都不管用,还是勤换这个会好受很多。”

    她指了指正在开车的加藤博之:“博之身上也贴了四五张哦~”

    虽然穿得偏休闲,但也不算是热带穿着的加藤博之咳嗽了两声。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因为天气与场合没有穿之前降谷零买的画家n件套,而是最开始下了飞机后在商场买的短袖T恤,冰川蓝的颜色是很适合夏天的清爽。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方便贴上背面为白色的清凉贴的地方。

    于是他转手就把清凉贴给了为显得帅气而上身依旧穿着两件套的降谷零,结果后者示意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是让我来帮你贴吗?唯君还是那么爱撒娇。”

    莫名其妙被冠上“爱撒娇”这项罪名的诸伏景光:“……”

    他望进降谷零的眼睛里,毫无意外地从那片紫灰色里看到一些曾经再熟悉不过、距离现在却已经恍若隔世的光芒,那是每一次幼驯染zero想捉弄回幼驯染hiro时会有的神情。

    这像一张金色闪片落在了诸伏景光的心底,虽然它很小,却依旧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让他不自觉地因为降谷零这一眼神而顺从地转身,而不是因为有加藤夫妇在所以要展现他们的深厚感情。

    但事实证明,心软是要不得的,尤其是在波本面前心软。

    诸伏景光站在炎炎夏日中,感受着背后强力清凉贴传递来的舒爽凉意,面无表情地接过加藤千奈忍笑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在一片冰川蓝的中央,是一颗白色爱心。

    此爱心虽是拼接而成的,但弧度自然完美,大小恰到好处,要不是上手去摸材质,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这是清凉贴。

    简直可以称赞波本的审美一如既往的优秀了——如果对方没有在爱心的中央画了个Q版安室透的话。

    此人显然不擅长画画,要不是那标志性的交叉刘海,就算是带上多重滤镜的诸伏景光也认不出这不上色的人型物件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穿上就像清爽男大的T恤,忽然被爆改成痛T,诸伏景光继续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降谷零的脸上,试图用视线唤醒对方的良知,但奈何后者的脸皮已然修炼到了下个层级,面对着“恋人”的死亡视线,不仅目光还不躲闪,还笑着反问:“唯君之前不是建议我学绘画吗,不能歧视新手的第一幅作品吧?”

    诸伏景光:“……”

    小小的金色闪片又增加了一张,诸伏景光无话可说,但是拿起了笔按住并没有认真挣扎的降谷零,在对方那身优雅的白色马甲后面画了个Q版绿川唯,还特意模仿了安室透的“画风”,但刻在骨子里的画功还是让这只Q版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加藤千奈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并且兴致勃勃地拉来自己的丈夫:“博之,要不我们也让绿川君帮忙画上头像吧!”

    加藤博之:“……”

    加藤博之:“……行。”

    于是奇怪的四人组出现了。

    羞耻心比较强烈的诸伏景光和加藤博之恨不得掩面行走,却又因为身边人的存在只能强装淡定。

    猫眼青年有些绝望地怀念着自己的兜帽衫,虽然有点闷,但能遮阴,最重要的是可以遮脸!作为对视线敏感的前卧底,诸伏景光已经能感受到有些落在自己背后的视线了,说到底他还比其他三位多出一个清凉贴围成的爱心……

    好在这个时间点的人不算多,诸伏景光在安室透虚情假意又含情脉脉的微笑陪伴中也慢慢忽略来自路人的视线,转变成普通游客的心态。

    他们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当真就只是来和加藤夫妇搞好关系,如果能套出什么信息自然最好,不能的话也不急在这一天。

    或许是因为此时不在日本的缘故吧,工作狂如降谷零也有很多暂时无法亲自去处理的事务,既然处理不了,因为任务需要而暂缓一下脚步,也是能被他所接受的吧。

    诸伏景光希望如此。

    古镇里基本上都是橙黄色墙体的法式建筑,一楼大多被改造成了咖啡厅,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舒展在这个人类有些承受不住的炎热天气里,从咖啡厅的招牌上探出一枝。

    加藤千奈今天穿了一件很应景的白色法式长裙,柔顺的栗色长发披散在方领上,戴着一顶宽檐帽,让她丈夫帮她拍照。

    加藤博之显然对此也很熟练。

    原以为自己和降谷零的任务就是站在这对夫妇旁边等女士拍完照,结果一只深色的手在诸伏景光面前晃了晃。

    诸伏景光回头,刚好看到降谷零对着他按下快门。

    紫粉色的三角梅在猫眼青年的头上正热烈盛放着,花瓣末尾的弧度与青年眼尾上扬的角度如出一辙。日光透过花瓣的间隙落在了他的眉眼上,如同一枚细小的雪花,在盛夏里唯独眷顾地给予他一抹凉意。

    这些都清晰地被降谷零手中的摄像头给捕捉到。

    诸伏景光觉得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

    “上一次给你拍照,还是在欧洲那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想到了同一处。

    诸伏景光刚想吐槽那张照片最后也没给他本人看过,是不是被删掉了都不好说时,自己脚踝忽然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

    低头一看,是只……暹罗猫?

    这里炎热的天气使得暹罗猫大部分的毛色都是淡色的,便显得它脸部正中间的巧克力重点色特别突出。

    它被养得很好的样子,皮毛光亮,正用脑袋蹭着诸伏景光的裤腿。

    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想到了在警校的时候,他们五个人某一次普通地外出也曾遇到一只暹罗猫。

    在它的主人到来之前,它被松田阵平举起来嘲笑说这不是跟金毛混蛋长得一模一样嘛,暹罗猫在他手里无语地挣扎了一下,又被萩原研二附和着说更像小降谷了。

    三个人差点隔着一只猫在街边打成一团,诸伏景光站在旁边偷偷地给他们拍了一张照,伊达航凑过来说发他一份,他要跟娜塔莉吐槽一下幼稚同期。

    那样鲜活的回忆让诸伏景光柔和了脸庞,笑着半蹲下来,摸了摸暹罗猫手感很好的下巴,它眯着眼睛又往他再靠近了一些。

    一只深色的手也凑了过来想摸一下暹罗猫的脑袋,却被猫咪躲开了。

    诸伏景光嘴角又往上扬了些,降谷零被小动物避开也没气馁,反正他是狗派:“你很受猫欢迎嘛。”

    ……确实,当时给自己取代号用来联系降谷零的时候,便是遇到了一只三花猫幼崽,才起了“猫”这个名字。

    四人走走停停,觉得实在太热了就到随处可见的咖啡店里喝杯咖啡、聊聊天,到了稍微晚一点的时候,他们又坐上了椰子船,圆圆的簸箕船在狭窄的河道上穿越,水上椰子林带来的热带风情迎面扑来。

    等到下了船,天边已经开始染上了橙黄色。中午都只吃了一碗牛肉粉的四人经过一下午的消耗,感觉也差不多是时候吃晚饭了。

    加藤博之说不如去朋友推荐过的一家店,其他人自然没异议。

    这家店的装潢很有当地特色,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烧烤香味,他们点了几样店里的推荐菜,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开始聊天。

    虽然朗姆的初衷不安好心,但也不得不说波本加苏格兰的组合确实是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一人有着极高的亲和力以及社交能力,一人因为生理缺陷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心。因此即使他们相处了甚至不到一天,降谷零已经连加藤夫妇是在哪里结婚、请了什么宾客都一清二楚。

    就在降谷零要顺着去打听加藤博之的家庭渊源时,一位服务员热情地上来用英语跟他们介绍着什么。

    原来今天是这家店的十周年店庆,也是他们老板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来店里消费的情侣或者夫妻如果能通过一个默契小游戏,则全桌免单。

    加藤千奈期待地看着另外三人,加藤博之向来宠着自己的妻子,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本来就要跟他们搞好关系,自然也不会拒绝。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情侣双方分别进入一个包间里,在看不到对方的前提下按响桌上的响铃,如果两人按下的时间相差不超过1秒就算过关。

    两个包间的距离并不近,响铃显然也不会大声到让另一个包间的人听到,需要站在包间门口的服务员记录下按下响铃时的地方时间然后计算时差。

    没有作弊的空间,纯粹靠运气。

    加藤夫妇先进入的包间,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间隔差两秒多,已经获得了其他服务员的一致称赞:“你们是目前今天成绩最好的一对情侣了!”

    加藤千奈本来还觉得有些惋惜,听到这句话也重绽笑颜,反正他们也不缺钱,连忙招呼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去试试。

    猫眼青年站在包间里,抬眼望去,看到那抹金发消失在正对面的包间门后,才把视线转到眼前的响铃上。

    以zero的性格,进入包间后会习惯性地先观察周围环境,这是他的职业本能——无论是作为降谷零还是波本。

    然后zero考虑到当前这个任务,不能太急让他看起来像是想抢加藤夫妇的风头,也不能因为动作太慢显得他玩一个游戏也心机重重……那么他应该会在进入包间后的第4秒左右按下响铃。

    而刚刚加藤夫妇的时间差是两秒多一点,那么自己晚zero三秒好了。

    快速计算好,在心里的倒计时结束后,诸伏景光果断地按下了响铃。

    包间门打开,诸伏景光看到了同时出来的降谷零。

    第47章

    与紫灰色眼眸对上的时候,诸伏景光就有了一种预感。

    而这个预感在两名服务员不敢置信地反复来回对比后得到了证实:“恭喜你们的时间只相隔了0.2秒!”

    诸伏景光:“……”

    降谷零:“……”

    完全不想抢风头的两个人却抢了最大的风头。

    加藤千奈倒是没有什么嫉妒的表情,先是开心地拉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摇了摇:“我们这桌是今天第一个成功免单的哎~”

    然后又转头对走过来的诸伏景光说:“绿川君和安室君的感情也太好了吧!怎么做到的啊!”

    诸伏景光:“……”

    要怎么跟加藤夫人解释说这其实是自己计算过一番又失败的成果呢?

    事已至此,先微笑接下这个祝贺吧。

    降谷零对这个结果显然也颇为意外,在包间门口和诸伏景光对上视线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怔愣,却很快又回到角色里,在桌边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把手覆在诸伏景光搭在桌沿的手上:“虽然我一直相信我和唯君心有灵犀,但当真看到这样的结果时还是会很高兴啊。”

    有了这个小插曲,轮到加藤千奈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故事好奇起来了,但做事周全的降谷零自然早就和诸伏景光事先对好剧本,叙述得相当自然,中间还被一旁的诸伏景光故意纠正一些小细节,譬如他就坚称明明是自己先向安室透先告白的。

    金发青年表情不忿:“唯君连续一周把便当往我抽屉里一塞就跑了怎么能算告白啊!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这是谁做的!”

    诸伏景光也不甘示弱地在手机上打字,敲字的力度和声响足以证明他要反驳的决心:“便当里就有我告白的信息啊!是透看也不看就把土豆饼吃掉才没看到背后的署名!你!吃掉了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加藤千奈笑得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优雅淑女模样,她艰难地擦掉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看绿川君的模样,以为你会是用俳句告白的类型,没想到告白的方式这么……嗯,可爱。”

    诸伏景光还在奋力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噼里啪啦:“透的告白才可爱到有些滑稽的程度。”

    深色的娃娃脸凑到诸伏景光跟前,像是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再说一遍:“哪里滑稽了,不是很完美吗?唯君可是当晚就——”

    他没说完的话语被耳尖染上红晕的猫眼青年用手掌挡了回去。

    加藤千奈看绿川唯努力把话题扯回正道上,嘴边的笑意完全没法收回去,却没有再起哄了。

    因为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之前在小游戏上的默契实在过于惊人,老板娘不仅给他们这桌免了单,还额外多附赠了两盘菜。

    在这丰盛的菜肴面前,加藤博之却是最早放下筷子的。

    其实中午也是,诸伏景光做的牛肉粉是大份的,加藤博之也没能完全吃光,饭量看起来比娇小的加藤千奈还要少。

    安室透试着夹了一块炸春卷给他,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我不吃了,谢谢。”

    加藤千奈在旁边为丈夫解释道:“博之可注重健康了,吃饭从来不会吃到饱的。”

    ……注重健康吗?诸伏景光联想到在加藤博之行李箱里看到的种类繁多的保健品,后来降谷零跟他说过那确实也是保健品,再结合饮食习惯,觉得这人在这方面似乎有些执着了。

    晚饭过后,才是他们这次来古镇的重头戏。

    天色半暗,古色古香的、带着异域特色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高低不一,有些高悬有些却垂落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梦幻到极致。

    加藤千奈换下了那身画着Q版加藤博之的裙子,换上了奥黛,拉着加藤博之的手说等下要买几盏灯笼回去。

    此时的古镇已然没了白天迫人的炎热,从河面传来的风微微吹动发尾。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慢慢走在他们身后,灯笼暖色的光笼罩着他们。

    一直沉默着会显得很奇怪,于是降谷零低声问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刚刚那个按铃,怎么会同时按下?我明明已经计算好的,在那个基础上再慢三秒——”

    当他与蓝色的猫眼对上的时候,即便不用言语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同时慢了三秒。

    暧昧不清的光影之间,降谷零却清晰地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而在他们身后,那轮金色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蓝色的水域中。

    “降谷零好感度+5!”

    *

    从古镇回来的时候,加藤夫妇说要去不远处的超市采购,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愿让对方觉得他们跟得太紧,便主动提出来在超市前下车走回去。

    然后遇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前者脸色苍白,但笑容灿烂,显然心情很好,而后者虽然表情嫌弃地说着什么,却也可以从他眼里发现藏不住的笑意。

    看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萩原研二故意抬起自己牵着松田阵平的那只手向他们打招呼。

    诸伏景光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说不欢而散都是轻的,苏格兰搅黄他的浪漫告白,波本还助纣为虐地把他弄出一身伤。

    田纳西看起来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虽然诸伏景光客观地评判那只能算他们扯平了。

    猫眼看了一眼金发青年,意料之中地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什么正面情绪。

    作为波本,他前两天才刚和田纳西打过一次架——虽然从双方伤势对比来看比较压倒性地胜利了。

    而作为降谷零,他肯定已经知道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交往了,此时定在心里对卷毛损友恨铁不成钢。

    诸伏景光保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对马路边的二人挥了挥手,仿佛前两天和田纳西多达三次的冲突不存在一般。

    “你不会想把昨晚田纳西的好态度,归结为他答应洗白,于是下决心先从对每个人都有好脸色开始实施吧?”诸伏景光从昨晚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来,揶揄地在手机上敲字朗读给松田阵平。

    他们此时坐在一片偏僻的海滩上,松田阵平不知道去哪薅了一把沙滩伞插在了他们中间的沙子上。

    昨晚回去之后,诸伏景光收到了松田阵平的短信,说萩原研二上午没空,约他见一面,并且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说萩原研二答应成为公安的线人了,还为昨晚萩原研二开朗到反常的态度做了个解释。

    卷毛警官可疑地停顿了两秒,才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诸伏景光:“……”敢不敢看着我眼睛说这句话。

    罢了,走到这一步,他这次是真没打算提出让松田阵平离开萩原研二了,便切入正题:“这么严肃的事情,却交由我和你两个非当事人作为中间人,我这边是迫不得已,那萩原他信任你到这个程度吗?”

    松田阵平还是迟疑了一下——以他的性格,接连两次迟疑实属罕见——才回答道:“嗯。虽然我并非公安,但也在警察体系内,我知道萩原现在的情况属于劣势,他需要先向公安递交一份投名状,才能得到被考验的资格吧?”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他说的是对的,所以诸伏景光没有反驳;但又因为诸伏景光不能暴露出自己对公安太过熟悉,所以他也不能点头。

    “hagi把那份投名状递到了我手上。”松田阵平刚刚那句话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诸伏景光给出答案,他接着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话,使得那双与海面颜色十分接近的猫眼倏地睁大。

    能被田纳西认为分量重到可以拿来当投名状的东西,他居然直接交给了松田阵平。

    不信任吗?大抵是信任的。那既然如此,松田阵平刚刚为什么会迟疑?

    诸伏景光接着他的话:“和那边联系上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松田阵平却突兀地问出一句:“以hagi的名义?”

    除了打字时,基本上都会和他对视着说话的诸伏景光第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以萩原的名义。”

    海风艰难地挤进两人中间,试图冲散那股忽然变得沉重起来的氛围。

    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一个烟盒递到了诸伏景光眼皮子底下,猫眼青年哭笑不得:他烟瘾其实不大,只有心很烦的时候才会来上一两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莱伊老喜欢给他递烟,而松田阵平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抽烟,也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不用了。”

    于是一颗孤独的火星亮起:“等那边回复你确定说可以之后,我就会放在某个地点。”

    诸伏景光笑了:“把地点告诉我吗?就不怕我直接拿走吗?”

    “如果你想直接拿走,就不会把原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让出来。”细烟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海风吹散,松田阵平凫青色的眼眸像是看透了很多。

    诸伏景光想嘲笑他的天真:自己完全可以拿到投名状再把田纳西和松田阵平一网打尽,田纳西就算想向组织告发自己都找不到半点实质证据。

    可他也知道,松田阵平这句话说得有多笃定。

    就是这样明明应该脆弱到毫无信任可言的三个人之间,却奇迹一般实践着“齐力让其中一个人从这泥泞之地中抽身,站到对面坚硬的水泥地上”这般艰难的事情。

    要是让桑布加得知,少不得一顿困惑自己的实验体什么时候脑子出了问题。

    “现在可以说说你和萩原之间的事情了吗?”

    这次松田阵平没有拒绝。

    第48章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故事不算长,但颇具戏剧性。

    松田阵平第一次注意到萩原研二是在去年11月一次下班的路上。

    11月东京的傍晚已经寒风萧瑟,卷毛警官是先注意到有人在帮满脸焦急的大叔处理摩托车挺杆机配气机构异响问题,拆卸凸轮轴的动作干净利落到有种力量的美感,却又不失在面对零件时的耐心细致。

    然后松田阵平才顺着挽起袖子后露出的有力小臂往回看,发现这半长发的青年一边穿着很有风度的轻薄风衣显得帅气随性,一边在一阵寒风吹来后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松田阵平:“……”

    他把视线收回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又听到这人在跟老板要某个型号的凸轮轴链轮螺栓,这才又看了过去。

    这个车型很独特,松田阵平发现比起原装的凸轮轴链轮螺栓,另一个型号其实更合适。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还有人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大概是他视线停留得比较久了,半长发的青年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如果忽略上面蹭到的一缕灰的话——绮丽的紫色眼眸弯起:“这位先生,要来帮忙吗?”

    “等等,”听到这里的时候诸伏景光没忍住打断了一下,“这真的是巧合吗?”

    松田阵平靠在椅背上,闻言望向了诸伏景光,凫青色眼眸里的笑意让他整个人肆意洒脱:“啊,不是。一开始我没想太多,但是自从察觉到hagi的真实立场后,就开始有些怀疑了。”

    hagi真的会热心到给不认识的大叔修理摩托车吗,恰好在他下班的时间点,恰好在他下班的路上?

    人性是复杂的,因缘巧合也是会有的,但松田阵平如今也算了解萩原研二的做事风格,便难免心生怀疑。

    或许是松田阵平答应了他的告白给了他底气,也可能是察觉到这件事的真相对松田阵平来说影响并不大,萩原研二装模作样地被松田阵平拷问了好一会儿之后,就承认了。

    这里诸伏景光原本想调侃“其实说不定是逼供呢,萩原没经得住你的拷打才说出口的”,可话还没说出来就有一种强烈的饱腹感,便继续安静听松田阵平讲。

    萩原研二跟松田阵平坦白,在那之前几天的某个场合他见过松田阵平,当时有事走不开,后来调查了松田阵平的资料和喜好,就非常有针对性地蹲人了。

    “很罗曼蒂克的故事开头。”诸伏景光这样评价的。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但那其实不是我和hagi第一次见面。就在和他一起修好摩托车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我曾在两年前遇到过他,在一次爆炸现场。”

    两年前也就是他们22岁那年,这个时间点、还有爆炸现场、目前仍活蹦乱跳的萩原研二……诸伏景光睫毛一颤,瞬间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松田阵平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也是个秋天,松田阵平很平常地带着小队出发去拆弹,那天有两个地方有炸弹,副队去了另一处。

    松田阵平到了现场后先让部分队员帮忙加快疏散民众,而自己带着剩下几名赶往炸弹所在的地方。在炸弹所在楼层的楼梯口,有一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性从自己身边经过。

    他一心赶着去拆弹,加上当时因为疏散而下楼的居民也不少,便没有仔细观察对方,只有那一双眼尾下垂的紫色眼眸在擦肩而过时印在了脑海的深处。

    结果松田阵平赶到炸弹所在之处时发现炸弹其实已经被拆了,还塞了张小纸条“刚刚发现有个小路障妨碍我办事了,所以顺手拆除了,不用太感谢我~”

    拿着纸条的卷毛警官没有在乎封锁现场的警官在一旁是怎么战战兢兢解释自己真没注意到有陌生人靠近炸弹,而是在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紫色的眼眸,在这样凉爽的天气里,对方的额头和颈部居然还有细小的汗珠,脸上却没什么惊慌的表情……

    他立马打电话让楼下负责疏散的警官注意这么一号人物,最终却无果,而那天这附近的公共监控录像全部丢失。

    虽然找不到到底是谁拆的炸弹,但爆处警的任务本来就是拆弹,因此炸弹被拆了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件好事。

    更别提回到警视厅后,他们一脸劫后余生地告诉松田阵平:其中一个犯人逃跑时遇到车祸死亡,而另一个犯人因此对警察怀恨在心,直接引爆了炸弹,引爆的时间正好是松田阵平本来要开始拆弹的时间。

    别说当事人松田阵平了,连旁听者诸伏景光都听得胆战心惊:原来萩原研二即使没有成为爆处警,依旧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遇到炸弹。

    而最戏剧性的是,作为组织成员的萩原研二提前发现了炸弹并且拆掉了这颗会阻碍他做组织任务的炸弹,不仅成功活了下来,还间接救了松田阵平和在场的其他队员。

    当萩原研二作为爆处警时,因恶劣的爆炸犯而殉职;当他站在了黑暗里,却阴差阳错活了下来。

    ……即使把这些都归为命运造化,也实在太讽刺了。

    述说此事的松田阵平神色淡然,甚至还敏锐地微微侧头问身边的猫眼青年:“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既然都这么问了,那诸伏景光就问点失礼的问题:“你不会是因为萩原救了你,才答应和他交往的吧?”

    情节老套但经典,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身份立场有那么高的容忍度。

    不过这句话问完之后,诸伏景光立刻就猜到对方会怎么回答了。

    “我喜欢hagi也只是因为他是hagi。”

    *

    松田阵平搞定了萩原研二,现在棘手的事情轮到了诸伏景光这里。

    他需要向降谷零提出田纳西想转换立场,让降谷零帮忙向公安提及此事。

    ……风险太大了,对降谷零而言。

    降谷零前两天还和田纳西打过一架,就算他为田纳西和公安搭桥也不会让田纳西知道是波本在经手此事。但在公安那边,降谷零算是和田纳西的信誉捆绑在一起了。

    如果哪天田纳西背刺公安,降谷零肯定会被连累。

    这也是松田阵平没有直接找降谷零的缘故,明明他和降谷零的感情基础比和自己的要更牢固,却宁愿找他,背后肯定有一重原因是不愿连累本身作为卧底就如履薄冰的降谷零。

    他却没想到诸伏景光要找的人正是降谷零,也只能是降谷零。

    在这长达半年以来和降谷零的情报交流中,无论是从情报的数量还是从情报重要程度,总体上依旧是诸伏景光这边给出的更高。

    诸伏景光不清楚降谷零有没有跟背后的公安提及“猫”的存在——以他认真的性格大概率是有的,即使没有说那么具体,公安大概也会知道有人在稳定且持续地向降谷零透露组织的情报。

    因此松田阵平找降谷零为田纳西和公安搭线不一定合适,但“猫”却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筹码。

    原本应该属于诸伏景光退路的,筹码。

    然而,让一直提供情报的“猫”转换为线人,与之前从未看出类似端倪的田纳西转换为线人,从可靠程度上来说不可混为一谈。

    猫眼青年决定再加一把筹码。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黑点由大到小逐渐涌现出来,最后汇流成犯罪的河流。

    那是他在获得后勤组权限之后,一点一点收集到的,组织的情报流通处,或者疑似情报流通处的据点。

    这么庞大的地下组织,除了重要的东西会有专人护送,还有大量够不上这个等级但又需要流通的零散物品。

    而这些情报流通处的用处就是作为中转站,如同工蚁般承托着组织这个庞然大物的日常运转。

    情报流通处的管辖权自然不属于后勤组,可因为数量庞大的缘故,它们的存在也是有迹可循的,需要人力物力去维护。

    而诸伏景光便是在从每天后勤组给出的资源调配里去找共性,哪些资源需求量大但是使用场地又不固定的,有哪些场地间断地需要资源提供……反复筛查、标记,慢慢抽丝剥茧,最终汇成这张地图。

    图上的这些流通处往往不是固定的,进入里面的东西也很快会被交接的人拿走。

    可只要是存在过,就会有留下痕迹的可能性,组织大量的外围成员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代号成员的谨慎,从这些数量不小的、进行时或者过去式的流通处,总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此重要的一张图,诸伏景光打算趁这次的机会一起给降谷零。

    为萩原研二的身份转变增加筹码只是其中一个作用,而更重要的是,诸伏景光此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它交给降谷零。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猫”和降谷零向来都是以“情报交易”的名义来沟通信息的,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双方都明白——免费的东西往往最贵,要想让降谷零、公安安心使用他提供的情报,“猫”必须向降谷零索取报酬。

    而诸伏景光现在这张地图,因为分量太重,之前迟迟给不出去。

    好在1207不太明白恋爱之外的事情,否则肯定会开始怀疑诸伏景光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做好了决定,诸伏景光用“猫”的号码拨给了降谷零。

    “zero,今天我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49章

    降谷零一大早就收到了加藤博之独自出门的提醒。

    他打开手机,从加藤夫妇家的监控里看到加藤博之动作很轻地离开了公寓,显然也是不想让妻子知道。

    原地结束晨跑,扣上鸭舌帽,降谷零远远地跟在加藤博之身后,原以为对方是去会情人之类的,结果没想到对方最后进了一条相当狭窄难行、并不适合金屋藏娇的巷子。

    这样的环境,如果降谷零还跟进去就太容易暴露了,便只远远地观察加藤博之有没有离开巷子去其他地方。

    结果没有。过了大约一小时后,加藤博之表情愉快地从巷子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暗黄色的纸袋。

    望着加藤博之买了早餐后走进公寓的身影,降谷零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送了巷子的位置,然后换了一身正式的服饰,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今天,降谷零以画家经纪人的身份约见了当地美协的副会长,想搞清楚那天因资料失窃而被迫停止的收购会议具体信息,以及观景台外长廊上那幅画的来历。

    最后得到的情报不枉费他大费周章才联系上这位副会长。原来加藤博之的那幅画也在此次收购的列表上,但据说他并非真正想卖画,而是想以卖画的名义去寻找能解读这幅画的人。

    而观景台外长廊上那幅画是从日本传过来的,但中间转了几手,已经摸不清源头在哪了。

    这张拼图,似乎只差最后几块便能完成。

    就在降谷零思考要怎么从田纳西挖出自己缺少的关键信息时,他接到了“猫”的电话。

    看到来电提示时,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不自觉地稍稍弯了一下,刚刚因为思考而紧皱着的眉头自然地舒展开来。

    他快步走到一处树荫下,接起电话。

    “zero,今天我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依旧是熟悉的温柔声线,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原本还想和“猫”闲聊几句的降谷零也立马切换到正事状态:“请说。”

    “从第一次联系到现在,已超过半年时间了吧。”

    这句看似在怀旧的句子一下子让降谷零的心提了起来:什么意思,“猫”不会接下来想说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合作愉快,希望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好结局,这次便是最后一次联系?

    想起“猫”说过的那句“我们总会见面的”,降谷零差点想先行打断“猫”的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清楚降谷零的想法,接着说下去:“扪心自问,我对zero,或者说,对【你们】的贡献应该不小吧。”

    你们。

    这个词让降谷零心里跳了一下。其实关于他本人的真正身份,他早就猜到“猫”已经察觉到了——甚至最开始还是降谷零主动暗示的。

    可即便如此,这么久以来,他们都默契地没有真正触及这个危险的话题,这还是第一次,“猫”几乎是直白地指出来,降谷零身后有人——站在组织对面的人。

    心跳逐渐加快,鼓噪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正叫嚣着的蝉鸣声,降谷零进行了几个深呼吸才又重新冷静下来。

    快速分析是继续装傻把这个话题跳过去,还是打谜语问清“猫”的来意,想到“猫”一开始的语气,降谷零最终选择了后者:“‘猫’先生是想要鱼还是鱼竿?”

    鱼是指报酬或者说是利益,鱼竿是指身份。

    降谷零希望是鱼竿。他也清楚在那么多次的“情报交换”中,“猫”整体来说是处于吃亏的那方,他始终搞不懂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猫”曾经坦诚道他与自己并非相同的立场,可降谷零始终在等待着,等待着对方主动向自己走来的那一天。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困于黑暗之中,而是应该光明正大地站在长野碧蓝的天空下,笑着向自己介绍他的家乡。

    遗憾的是,“猫”确实选择了鱼竿,却不是为了自己。

    “某个代号成员?”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那能准确分辨出子弹来向的耳朵,降谷零不可置信地反问道,“‘猫’先生要用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帮助,以及你刚刚说的,很重要的一份地图,来交换给某个代号成员的一个身份?”

    像是被降谷零这罕见的情绪波动给吓到,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一个现在连代号都不愿透露的组织成员。但对方会先交出一份投名状,你们完全可以验货之后再决定是否进行这场交易,届时便会知道对方是谁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你们来总归没有坏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我的那份地图,既是为那人增加的筹码,也希望你们能在验货之后告诉我,他给出的投名状是什么——不需要具体信息。”

    这样的条件,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就算是多疑的降谷零,在这个阶段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心里的不安却在持续扩大,不是因为那位尚不知道身份的代号成员,而是因为“猫”。

    降谷零曾经不止一次在给上级提交报告的时候提到过“猫”,便是希望哪天“猫”需要帮助的时候,能给对方一个不错的身份。

    ……但“猫”的情报来源向来便是多渠道的,那想必对方留给自己的路,会更稳妥一些吧。

    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降谷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他知道吗?”

    这句话问得很模糊,但对方却回答得很坚定:“放心吧zero,他不知道你。”

    降谷零的任务只是帮这位准备背叛组织的代号成员和公安搭上线,而波本依旧是组织里那位野心满满的情报专家。一个人的两面,是绝对不会也不能被联系在一起。

    金发青年很想说比起我,我更想知道对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但想到那个人现在连代号都不愿意透露,这个问题现在也不会得到答案。好在卧底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如果真能得到这么一位新线人,降谷零认为自己总能从对方身上慢慢调查出结果。

    “猫”目前能给的信息都已经给了,剩下的要降谷零先向上面打报告,获得初步的许可后才能进行下一步,也就是接收对方的投名状。

    降谷零的办事效率很快,因为他的地位和权力在公安内部都很特殊,加上之前报告中多次提及到“猫”,这件事跳过了一些繁琐的书面流程,特事特办地在短短一天内就给了准确的答复:可以。

    收到答复之后,降谷零立马联系上了“猫”,并在不久后便得到了一个具体的时间地点。

    降谷零本人因为任务的缘故不在日本国内,但他和这件事的密不可分让他在那个时间开始之前便带上了耳机,实时了解现场情况。

    东西被放在了一家游泳馆储物柜的某个格子里。出于保险起见,公安暗地里出动了不少人力,在场地附近反复来回排查,但除了监控全部被毁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公安从储物柜里取出了一枚贴着“冈仓政明”字样的sd卡。

    回到警察厅之后,公安一部分人开始调查冈仓政明。一部分开始谨慎地读取sd卡。

    冈仓政明是一名议员(代议士)秘书,身份看起来不算特殊,最近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焦虑,似乎是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显然便是这枚sd卡。

    而这枚sd卡……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底发寒。

    破解密码打开后sd卡,是一长串密密麻麻的的名单,除了部分是和日本政/府有密切合作的企业或者机构管理层,剩下基本都是职级不一的官员,各县的、各种机构、各种职级的……并且在名字后面标了年份和月份。

    如果不是人员分布非常不规律,倒像是某次大型会议的参会人员名单,直到在场的某位公安手指有些颤抖地指向其中一个名字:“小池议员,不正是上周我们查出来的组织卧底吗?甚至我们查出来的,他和组织接触的时间刚好和他名字后面的日期对上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收网,所以小池依旧不知道自己被公安发现,他的名字才会还在上面吧。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在场所有人包括一直用耳机跟进情况的降谷零都明白了,为这份“投名状”的重量所震撼之余,都不免心惊组织的力量已经渗透得那么深、那么广。

    黑田兵卫面沉如水,他让下属接着打开一份刚投递到指定邮箱里的文件,打开后发现是一张做满了标记的地图,用颜色的深浅代表了日期的新旧程度。地图最上面的“情报中转站所在地”浅显易懂地说明了它的作用。

    独眼的理事官微微弯下腰,锐利的视线从那仿佛能渗出墨的名单和红得让人眼睛刺痛的地图上来回转了两遍,对耳机那头的降谷零说:“你这次可是捡到了宝藏啊,波本。”

    金发青年在耳机的那头怔愣了许久。

    那份在政/府内部的卧底名单不用降谷零去跟进,而地图则同步传输到了降谷零的邮箱里,需要身为情报组王牌的波本辅助核实它的真实性。

    卧底名单让零组结结实实地通宵了好几晚,地图的真实性倒是好印证许多,记性极佳的降谷零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在上面全部找到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部分。

    和卧底名单确认真实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公安允许那位尚未透露代号的成员转为线人——

    以及邀请“猫”一同转换为线人的邀请。

    第50章

    诸伏景光从降谷零那里得到公安的回复是五天之后的事情。

    这个时间让他有些惊讶,甚至让他怀疑萩原研二是不是给公安那边下绊子。

    但通过观察降谷零的状态,诸伏景光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

    这几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依旧时不时和加藤夫妇一起出去吃饭或者游玩,在此之外的时间里,降谷零都非常忙碌。

    虽然忙碌,可诸伏景光能看出来这人心情并不糟糕,甚至称得上不错。

    可奇怪的是,在这几天里,降谷零并没有打电话给“猫”,诸伏景光用“猫”的号码拨过去时也会被接起来说“最近我有点忙,晚些搞定了再联系‘猫’先生”。

    搞得诸伏景光都被吊起了胃口,并且莫名被激发了好胜心。

    他知道降谷零在努力着什么,觉得自己也不能落下太多。

    他们这状态看得1207一阵绝望:“我真的是恋爱系统吗?我真的没有转行成什么工作系统吗?”

    它翻开自己的《景光研究笔记》,不知道偷偷摸摸在上面记录些什么。

    “唯君,你最近心情好像还不错?”戴着宽檐草帽、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加藤千奈好奇地探头过来看他在画什么。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加藤千奈对诸伏景光的称呼已经从“绿川君”转变为“唯君”,表达对绿川唯亲近,但同时有几率看到暗自不爽的安室透。

    但今天那位占有欲极强的安室君有事不在场,加藤千奈担心绿川唯一个人会孤单,便邀请他和他们夫妇来海滩吹吹风。

    绿川唯表示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但可以顺便采风,便带上了画具——最后降谷零还是放到诸伏景光房门口的那套,和加藤夫妇去了海滩,一个人坐在那里画画。

    等到加藤夫妇玩了一圈水上运动回来的时候,诸伏景光刚好完成一幅画。

    画上是大片的蓝色,大海和天空几乎要融为一体,但有一抹金色看似突兀地出现在那模糊到快消失的分界线处,才一转这海啸般的压抑,使得整个画面看起来像是雨后放晴。

    猫眼轻轻弯起,诸伏景光点了点头。除去1207给他的任务距离完成遥遥无期——诸伏景光也没打算让它完成,其他目前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加藤博之在远处打电话,加藤千奈干脆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的沙滩椅上和他聊天。

    他们聊天也没什么主题,看到什么就聊什么,此时有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被不知道是孙子还是曾孙子的男孩搀扶着路过。

    诸伏景光感慨:“都说日本长寿的人多,或许这里的人也不逊色。”

    加藤千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口说道:“还是日本长寿的人更多一点吧?我祖上就出过几个长寿的人物……不过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诸伏景光好奇:“祖上?加藤夫人的祖上也在东京这边吗?”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家是几十年前才搬来东京的,听奶奶说我们之前是在鸟取——”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急切并隐含着愤怒的男声响起:“千奈!”

    加藤千奈和诸伏景光齐齐望向声源。

    是打完电话走过来的加藤博之,听到妻子的话后还没走近就大声喊她的名字。

    以诸伏景光的观察来看,加藤夫妇之间的感情确实还不错,至少加藤千奈的开心不是作假的。这还是这些日子里他第一次看到加藤博之用这样的语气跟妻子说话。

    加藤博之自知失态,脸上挂起了笑容:“抱歉绿川君,之前因为这件事,我们家被一些小报记者骚扰过,所以我挺反感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刚刚反应大了点。”

    加藤千奈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丈夫。

    诸伏景光连忙表示自己没关系,也绝不会跟其他人谈及此事。

    然后回到公寓见到降谷零的时候立马把这件事抖出来。

    金发青年挑眉:“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你看看这个。”

    这么说着,他把一份报告递给了诸伏景光:“加藤博之前几天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个小时。”

    报告的封面是一张看起来很是上了年头的老旧店铺,没有招牌,只开了仅容一人经过的小门。

    后面则用文字穿插着图片,介绍这家店的主业是用当地非常古老的传统医学——某种程度上来也可以说是玄学的方法,增强人的体质从而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

    诸伏景光:“……”

    他看着那些“药物”的名字,心想这真的不是在诈骗吗?

    加藤博之这个金融精英,居然也相信这些……不过诸伏景光很快就想到了加藤博之露出的种种异常。

    这是一个对健康,或者说,是对寿命有着病态追求的人。

    “加藤博之想通过这边美协找到能探索他那幅画的人。”

    剩下的话不用直说,诸伏景光也明白了降谷零的意思:组织想要的这幅画,很可能与“长寿”有关。

    诸伏景光比划手语:“之前任务的重心倾斜在了加藤博之的身上,现在看来,加藤千奈才是那个突破口。”

    搞不好,连画都有可能是加藤千奈的。

    金发的情报专家点点头,风一般地又跑出去找情报了。

    诸伏景光则回房一边处理后勤组事务一边从中试图寻找情报。

    ……结果还真给他找出了一样看似不起眼、却与曾经的诸伏景光密切相关的信息。

    行动组这次的采购清单里有一样药物司美替尼,价格昂贵。这种金额的药物按照组织的规定是需要写明用途的,但这样药物却由琴酒利用权限隐去了药物用途,这说明药物的用途属于等级不低的秘密。

    司美替尼绝不是什么常见的药物,可诸伏景光清楚地知道它适用于I型神经纤维瘤病。因为作为卧底时的诸伏景光,他的联络人武田健吾的儿子就患有这种疾病。

    他儿子被诊断出I型神经纤维瘤病后,当时公安有评估过武田健吾还适不适合继续当卧底的联络人,最后考虑到武田健吾过往表现实在优秀,加上武田健吾的妻子年薪颇高,夫妻双方努力下是可以承担得起孩子的治疗费用的,便没有进行联络人的更换。

    诸伏景光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到底是他自己在某个细枝末节上疏忽了,还是警视厅公安里出现了内鬼……都不可知。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没有了卧底的身份,接触到的降谷零又隶属于警察厅,更无从下手去调查、或者开口让降谷零去调查警视厅公安是否有内鬼。

    点下了确认键,蓝色的“√”带着屏幕的冷光倒映在同色的眼眸里,让那双猫眼显得冷淡理性。

    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

    正是这些天里“猫”没能联系上的降谷零。

    “‘猫’先生,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降谷零语气严肃,但这种模仿上一次通话时“猫”开场白的行为还是让诸伏景光一下子笑了出来。

    “zero是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吧。”诸伏景光戳破对方也没怎么认真隐瞒的来意。

    “嗯。看到投名状和‘猫’先生的那份文件后,都被震惊到了,这两样东西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我代表这边感谢你,‘猫’先生。”降谷零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晚春时拂过枝头的一缕风。

    自己给出的那份地图有多么重要,诸伏景光自然清楚,那么剩下由田纳西递出去的那份投名状到底是什么,就让诸伏景光很好奇了。

    就算他没开口,降谷零也猜到会问什么,便主动揭开谜底:“是一份很完整的名单——组织的noc。”

    这短短的一句话后,是相当漫长的沉默。

    有人的呼吸乱了节拍,正如他此时无法平静的心绪。

    这份名单暴露在公安那边,将会极大地拉快组织覆灭的进程。

    诸伏景光如今并非卧底,甚至不是警察,但毁灭组织一直都是他最坚定的目标,即使他会因此粉身碎骨。

    他万万没想到田纳西给出的投名状会如此重要的东西,他更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拿到这样的名单。

    田纳西虽然是组织里出了名的能力强、资历老,但他一没有苏格兰的特殊背景,二是做事相当随心所欲,绝对算不上听话,因此便也得不到重用。

    但凡田纳西有点野心,手握着对组织来说如此致命的名单,完全可以凭借着它来爬上高位。

    一个对组织既不忠心、也没什么野心却还能力那么强的人,难怪松田阵平会为了萩原研二找上诸伏景光。

    半晌,诸伏景光才微微哑着嗓音回道:“那真的是太好了。”

    这还是以“猫”的身份和降谷零联系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好在如今他们二人已是心知肚明彼此对组织的态度,让诸伏景光不需要再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才接着问:“现在我可以转告给那边说交易可以正式开始了?你们现在是怎样的进度?”

    “已经在协调联络人了,完成后会由我转交给你一个一次性联络用的号码,等他们成功联系上之后,就没我们两个什么事了。”

    听到“联络人”一词,诸伏景光瞬间就想到了武田健吾,还没等他理顺自己的思路,就听到降谷零这样柔和了声音问道:“‘猫’先生,愿意正式成为我……我们的线人吗?”

    诸伏景光因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

    之前他担心田纳西的投名状会让公安迟疑要不要这个冒风险,加上也要找个理由把这份情报送出去才会趁此把地图交给了公安。

    没想到结果太好了,好到在答应让田纳西转换身份的同时,公安还向一直做事不邀功的“猫”伸出了橄榄枝。

    1207相当激动地跑出来:“哇!这可比你主动去找公安要受信任很多哎,意外之喜了!”

    它完全没想过诸伏景光会拒绝的可能性,毕竟在之前它听到的交谈里,诸伏景光一直给它的态度都是“要存够资本去跟公安谈判然后金盆洗手,用干净的身份去攻略降谷零能事半功倍”,如今机会主动送上门更是没道理要拒绝。

    诸伏景光只心虚了一瞬,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拒绝了:“抱歉zero,我知道我这句话听起来只是托辞,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快速地在脑海中安抚1207:“我要回日本联系上宫野姐妹,才能做出判断。”

    这次久久沉默的人轮到降谷零了,久到诸伏景光有些不安地唤了他一声“zero”,他才开口道:“‘猫’先生,虽然这样说可能是有点主观臆断了。但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不够在意自己。”

    明明说这句话的是没经历过幼驯染在眼前殉职的降谷零,恍惚间诸伏景光却仿佛能看到那个26岁的降谷零是如何在心底指责相伴19年的诸伏景光狠心抛下他,独自逃往另一个世界。

    “我……”诸伏景光徒劳地想为自己做辩解,话只开了个头,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说他没有不在意自己,只是比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人事物需要他去保护,他只是把自己的位置往后排了一点,仅此而已。

    但总觉得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有什么东西是诸伏景光无法控制的。于是,他最后便收下了降谷零的这句指控:“或许有些吧。”

    以降谷零自身的立场,也无法再劝说什么,万千叹息最后化为一句承诺:“请多保重。这个邀请一直有效,以我的名义担保。”

    就在这个耗时颇长的通话终止之前,诸伏景光想起刚刚被降谷零邀请他成为线人这个惊天消息而打断的思维,说道:“关于给那位的联络员人选,我不知道你们选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我这边有些不利于他的情报,尚待证实,得到结果后我再跟你反馈。”

    “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zero。”

    挂断电话之后,诸伏景光就在想要怎么和松田阵平、或者是萩原研二说这件事。

    或许是考虑到之后要和公安接触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田纳西在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最大的原因估计是作为爆处警的两人假期余额已经告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几天前就回了日本,后者当时发了条信息告知诸伏景光。

    猫眼青年看了一下时间,此时是晚上六点多的时间了,如果没有出外勤的话,那两位现在应该是吃晚饭了。

    于是他编辑了一封加密邮件,发送到松田阵平的邮箱里,然后又编辑了一条普通短信,暗示他把那封邮件给萩原研二看。

    加密邮件的内容主要说了两件事:公安那边已经通过了线人计划,以及他希望田纳西能去查一下组织近几天是不是关押或者囚禁了一名三岁的、患有严重罕见疾病的男孩。

    邮件发出去后不久,诸伏景光就接到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准确来说是松田阵平转述萩原研二内容的电话。

    按照之前的约定,松田阵平作为中间人不能暴露和公安那边联系的人是诸伏景光,因此在萩原研二看完邮件后需要由松田阵平代为转达。

    对于邮件的第一个内容,萩原研二自然没什么疑问,但后面那个信息,他表达了极大的在意:“hagi问这个小男孩怎么了吗?是不是组织打算拿来害他的?除了刚刚邮件里的部分,还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情报?”

    诸伏景光:“……”

    还真是。不过准确来说组织只是要揪出叛徒,而并不知道新出炉的“老鼠”是田纳西。

    按照诸伏景光的推测,应该是警察厅公安那边因为近半年来在组织上投入的人力物力太多,现在腾空出世一个新线人,警察厅已经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进行联络,所以事急从权地从警视厅公安那边抽人——然后精挑细选了过往履历和能力都很优秀的武田健吾。

    而在公安收到sd卡之前,公安内鬼已经察觉到线人计划并且把消息传递出去,只待人员变动就能推出新线人的联络员是武田健吾。恼怒于又出现新叛徒的组织立马抓住武田健吾的弱点,来逼迫对方供出叛徒是谁。

    可这终究只是诸伏景光的猜想,目前除了那样特殊的药物,尚未有其他真切的证据,所以才需要萩原研二亲自去调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诸伏景光挑着些能说的,重新编写了一份加密邮件发送过去,这次后者回了个很简洁的“知道了”。

    *

    比萩原研二的答复更早一步抵达的,是加藤博之有事要回日本一趟的消息。

    彼时四人正在一家韩式餐厅吃饭——这里不知为何特别多韩国人定居,也因此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间韩式餐厅。

    用不锈钢小碟子装着的各类小菜被满满当当地摆满在桌面上,刚吃完一只炸鸡腿的诸伏景光夹起一小块泡菜解腻。

    加藤博之显然对这类腌制类的菜品敬敏不谢,吃完一碗凉面后就停筷了,然后用一种很普通的语气说出他要回日本一趟的事情。

    安室透盛了一碗海带汤递给绿川唯,开口问道:“那两位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加藤千奈摆手:“是博之一个人回去啦,他之前负责的项目现在要跟其他公司对接,需要他这个负责人回去主持大局。”

    话语里全是“都不能给人好好休假吗”的怨念。

    加藤博之无奈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对安室透和绿川唯说:“我两三天后就回来这里,所以不想麻烦千奈跟着我那么奔波。如果两位还在这边的话,就帮我照看一下千奈吧。”

    安室透和绿川唯自然应承下来。

    可回到公寓后,波本是这么跟苏格兰说的:“画确实是加藤千奈,或者说是鹫见千奈祖上流传下来的,作为独生女的嫁妆一起进入了加藤家。加藤博之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鹫见家有这么一幅画,拿到手之后用‘由我来保护这画’为由篡改了画的来源。”

    他们跟着加藤夫妇待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得到实质进展让急性子的朗姆多次催促,并且暗示和平路线当真走不通的话就来硬的。

    而这次加藤博之回日本则是波本的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依旧没能从对方嘴里撬出画的下落,就让他再也回不来这里。

    鉴于这画的渊源和加藤千奈有关,波本打算让苏格兰留在这里,刚好可以趁加藤千奈落单,向对方打听有关画的消息。

    诸伏景光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安室透便以“唯君上次开画展的美术馆前几天联系我,说有一位大主顾想批量买下唯君的展品,恰好能和加藤先生一起回去”的理由,买了加藤博之同一班航班。

    加藤千奈应该是被丈夫多次提醒不要跟外人提起画的事情,但她对绿川唯的感观相当好,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也让她已经把绿川唯当做了好友。

    所以在诸伏景光仿若不经意地拿出被田纳西拿走那张画的图片跟她分享,还遗憾表示“听说它有同系列的画,如果能亲眼见到另一幅画的风采便好”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也有一幅,但是现在由博之代为保管了,放在他老家好友的保险柜里,离东京也有点距离……”

    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十月的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去那里看看吧,也当做度假了,他故乡有很漂亮的枫叶,说不定你会有灵感!”

    现在距离十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朗姆或者更上面的人一定等不及,而且波本也跟着加藤博之回国了。

    于是诸伏景光作出很苦恼的样子:“十月也太久了吧,我这四个月来会因为很想看它而茶不思饭不想的,创作灵感也会严重受到影响。”

    加藤千奈被他逗笑了,她思考了一阵后果断道:“那我们一起回去日本吧!反正是因为我喜欢这边的饮食,博之才会陪我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也吃够了——就算回到日本那边又嘴馋了,厨艺极佳的唯君也能让我大饱口福!”

    猫眼眨了眨,诸伏景光没想到自己的计划那么顺利。之后加藤博之大概率会反驳他妻子的这个想法,但有了画真正主人的帮忙,能和平解决的几率会高上不少。

    迅速和加藤千奈敲定了游玩计划,诸伏景光订了两张回日本的机票,约定好他先送加藤千奈去加藤博之的故乡青森,然后他再回东京找上安室透、加藤博之一起过去,免于加藤千奈奔波又能有人跟那两位进行说明。

    就这样,时隔半个月后,诸伏景光再次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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