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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当青川雅也站在长野站的时候,不免惊叹于神奈慎平的行动力。

    距离他问自己想去哪里,到他们出现在这里,也就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要不是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青川雅也确认神奈慎平是百分百纯正警察的话,他甚至都有点想问他对方真的只是疯狂追求者而不是疯狂追杀者吗?

    今天是周四,明天是依旧需要上班的周五,但神奈慎平非常迅速地给上司打了第二天的休假申请。

    实在是很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立刻就决定离开神奈川来到长野定居生活,而是先短暂地当成来这边旅游放松,顺带看看那位疯狂追求者有没有真的杀到神奈川去——青川雅也建议神奈慎平让同事帮忙留意东京来挖人的,尤其是留着半长发的青年,似乎特别热衷于挖走留有卷毛的爆处警。

    神奈慎平听得一脸无语,然后转过身就给同事打了电话原话转达。

    也因此这次只是短暂的出门,青川雅也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几支抑制剂。

    虽然距离每月一次的发情期还有一段时间,但依旧是小心为上。抑制剂的随身携带是他能和神奈慎平长时间一起行动的基本保障。

    操作简单,除了需要独立空间来减少尴尬和等待抑制剂生效,几乎没什么副作用。

    方便快捷到青川雅也甚至跟神奈慎平吐槽说既然抑制剂那么实用,为什么这里的人们还那么热衷于给年轻人配对,惹来卷毛警官露出“你最好记得你现在在说什么”的眼神。

    “为什么想到要来长野?”神奈慎平站在车站旁边的宣传栏里看着推荐的旅游路线,“想去轻井泽?”

    在夏天,提到长野就想到避暑第一圣地轻井泽几乎是每一个非长野出身的日本人的本能反应。

    青川雅也看着地图半天,却指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森林:“去这里吧。”

    卷毛警官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询问什么。

    不过现在时间很晚了,已经没有公共交通工具能过去那边,所以两人先就近住下。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午餐后两人就出发去那片森林,青川雅也笑道:“我以为慎平会想去这里的县警看看有没有熟人。”

    青川雅也这话纯粹是调侃……而且就他对这里产生的情绪波动来看,有自己熟人的概率可能还大于神奈慎平的。

    由于想吃信州荞麦面,青川雅也选择了一家楼下有荞麦面馆的旅馆办理了入住并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

    这里一眼望去,都是深深浅浅、清透舒服的绿,第一次来长野的神奈慎平被这里舒适的自然风光给吸引住了,一时间两人安静无言地行走着。

    青川雅也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却能带着神奈慎平在没有明显道路的森林里行走而不会迷路。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后,青川雅也的眉头开始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神奈慎平见状询问道:“累了?”

    猫眼青年摇摇头,他只是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挂上平时温和的笑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身边可是站着一名现役警察。”

    然后神奈慎平就看着他以一种非常刁钻的角度——一般只有小孩子或者小动物才可能有这样的视角——拨开了一片树枝,露出后面一片荒地。

    之所以说是荒地,是因为这里并没有生长着任何树木,而是杂草丛生,像是从前种植过什么,但不知何原因又被闲置了。

    神奈慎平看了看一动不动但脸色不太好的青川雅也,目光略过长满草的荒地扫向四周,发现这片地方实在是很隐秘,要不是青川雅也,他是完全不会发现那片树枝后面还有其他空间的。

    而在荒地的另一边,树木略微稀疏一点,透出丝缕日光,卷毛警官谨慎地走过去,拨开那片阻挡视野的叶子后,发现下面竟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他虽然专职拆弹,依旧敏锐地察觉这种地形下的这片地方,过去的用途绝非是法律所允许的。

    看到青川雅也看向自己,神奈慎平挑眉道:“要去这里的警署问问看吗?”

    青川雅也的嘴唇翕动了一下。这里给他的感觉像是藏在美好梦境里的一隅黑暗,曾经把他吞噬殆尽。青川雅也渴望找到过去,但当他感觉到自己真的很有可能触碰到过去时,他的本能却也在阻止着他靠近黑暗。

    但神奈慎平的性格却是看不得别人犹豫不决的:“刚刚不是还说你旁边站着一名现役警察?现役警察来给你壮胆。”

    然后两人还真就来了最近的警署。

    周五的下午,只要是上班族都难免会犯困懈怠,坐在窗口处只是打哈欠没有趁机摸鱼的年轻警察已经算得上尽职了。

    看到有人进来,他坐直了身体,听青川雅也描述完那片荒地后,露出了困惑又略带尴尬的笑容:“如果没有实质证据的话,仅凭这样的猜测是无法立案的。”

    神奈慎平上前一步,他的气场使得那名警察下意识稍稍往后仰靠了一下:“他失忆了,那片地方可能和他的过往有关。”

    说完,他回头看了青川雅也一眼。

    青川雅也:“……”你这副“看我多配合你的表演”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警察大概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原因,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又用手上的系统搜了一下,最后还是遗憾地摇头:“抱歉,我没能找到。”

    青川雅也和神奈慎平只是来碰碰运气,这么模糊不清、看杂草生长的样子也已经年代久远的一个线索,在这里能获得新消息是意外收获,得不到也在意料之中。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从内间走出来:“田中,什么情况?”

    被唤作田中的年轻警察简要地跟他说了一下,说的时候语气颇为漫不经心,显然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在即将到来的周末上了,却没想到那年长警察听见后脸色立马变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底部抽出一张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的纸张,视线反复在那张纸和青川雅也之间切换,越看,脸上惊讶的神情就越掩饰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

    “青川雅也。”

    接过青川雅也的证件,年长警官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又递回去,一起递过去的还有刚刚被他拿在手上的那张纸:“十七年前,就在你刚刚说的那片荒地上,曾失踪了一名男童。论年龄,你对得上,论长相,你也对得上。”

    猫眼青年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那张纸。

    这是一张照片的黑白复印件,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得发白了,但作为照片中心的小男孩的脸部轮廓还是很明显的。

    能看到他即使是黑白底色也依旧遮掩不住的灿烂笑容,能看清他那圆溜溜、眼尾上扬如同猫崽的眼睛。

    神奈慎平学着那年长警察一般在照片和青川雅也脸上来回游走了几次后,很干脆地转头问道:“现在还能联系上那家人吗?”

    “事实上其中一位,就是这个男孩的哥哥,每个月都会询问我有没有新消息……”这么说着,年长警察拿起电话开始拨打,过了几秒又放下,“电话没人接。他是律师,现在可能在开庭。”

    他又把一张白纸和一支笔递到青川雅也面前:“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我先以邮件的消息发给他。”

    青川雅也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那就麻烦您了。”

    走出警署的时候,虽然在里面没待多长时间,但青川雅也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顺着自己内心的渴望来到长野,第二天就找到了跟自己身世有关的消息——十七年前走失,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他毫无印象的哥哥依旧这么锲而不舍地寻找他的下落吗?

    有些紧张地碰了碰口袋里的手机,青川雅也很认真地对神奈慎平道谢:“谢谢你,慎平。”

    如果不是神奈慎平在想要离开神奈川的时候把去处的决定权给他,如果在那片森林里的时候不是神奈慎平说要给他壮胆陪着他来警署,青川雅也很可能便错失与自己亲人联系的机会。

    卷毛青年还是第一次被青川雅也这么慎重地道谢。他此时依旧没有卸下青川雅也给他化的妆容,唯有没被遮掩过的耳尖染上一抹薄红:“地方是你找的,我也没干什么。”

    说完这句,他向青川雅也瞥来颇为复杂的一眼。

    他们没有再回到那片森林里,而是沿着森林外慢慢走着。

    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青川雅也干脆坐在了溪边的一块石头上,伸手去感受溪水的清凉:“这样的溪水最适合拿来冰镇西瓜了。”

    神奈慎平学着他的模样坐下,也碰了碰溪水:“我现在就去买一个试试。”

    行动力拉满的卷毛警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青川雅也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刚刚发呆时,手指无意识按照某首曲子的节奏敲打着水面,青川雅也一时没能听清楚脚步声。但是能找来这个偏僻地方的,除了刚刚离开的神奈慎平,他也想不到其他人。

    这么想着,他转身正准备说句“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金发青年。

    对方紫灰色的眼眸里情感浓重到青川雅也一时间分辨不清,尔后露出一个仿佛在哭的笑容:“欢迎回来,hiro。”

    第72章

    hiro……是在叫我吗?

    如果说青川雅也第一次见到神奈慎平时的感觉,是亲切和安心这样简单纯粹的正面情绪,那么见到这名金发青年的时候,情绪就要复杂上不止一个等级。

    他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有怎么样的过往,但他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亲昵、喜欢、难过、绝望……这些情感好像已经深入骨髓,没能完全和记忆一起被洗刷掉。

    而这样的情感,青川雅也只有在回想起“降谷零”这个名字的时候会出现过。

    眼前人的身份其实很明显了。

    可这样的判断标准又实在太不可靠,于是青川雅也原本想开口询问“请问您是降谷先生吗”。

    却在想到刚刚金发青年那声“hiro”,又结合降谷零的“零”后,青川雅也竟不自觉地喊出了“zero”。

    话刚出口,青川雅也的理性开始回归,后知后觉产生了可能认错人的尴尬,可他发现对方的表情变了。

    这声称呼因为青川雅也的不确定而显得很轻,话尾也带上了代表着疑问的上扬,却让那双因为青川雅也沉默时间过长而盛满了忐忑不安的紫灰色眸子,瞬间被点亮。

    降谷零大概是从什么地方急匆匆赶过来的,即使衣服和头发有被临时整理过的痕迹,还是显露出来几分风尘仆仆的模样。可随着他的表情被点亮,刚刚那头还稍显黯淡的金发,现在如同太阳般耀眼。

    青川雅也有满肚子的疑问,譬如我究竟是谁,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这肤色发色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

    可在看到降谷零现在的表情后,青川雅也没有选择立刻问出口,总觉得那些问题会破坏掉眼前人喜悦的表情。

    金发青年朝着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刚刚还被树木气息遮掩住的浅淡咖啡味,开始丝丝缕缕被青川雅也捕捉到。

    很好闻,醇香浓厚,带有一定的攻击性却不会让他心生厌烦……但与此同时胃部传来隐隐不适感。

    青川雅也在这两个月里没发现自己有胃病的痕迹,难道只是对咖啡过敏或者不耐受?可他能分辨出来这大概是信息素而不是真的咖啡,更何况一般对食物过敏不耐受也不至于只是闻到轻微的味道就会产生这么明显的生理性不适。

    不知道从青川雅也的脸上看到了什么,降谷零停下了向他靠近的脚步。

    正当两人陷入僵局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青川雅也听出来了,是神奈慎平。

    卷毛警官还没拐角呢,就先开口说话了:“雅也,这边的西瓜怎么那么大一个,我们两个人可能吃——”

    最后的几个音节因为看到了意想不到的金发青年而吞了回去。

    降谷零和神奈慎平面面相觑。

    青川雅也看出他们两个相识,比起他现在尚一无所知的降谷零,青川雅也下意识先向熟悉的神奈慎平走去,想问问情况。

    结果他这一走动,就吸引住了降谷零的目光。对方的注意力立马从神奈慎平那转移到他身上。

    金发青年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很紧张,好像在无声地等待审判。

    等到青川雅也在神奈慎平身边站定之后,他对着看起来也莫名有些紧张的卷毛警官开口:“慎平,你认识这位吗?”

    青川雅也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下,降谷零眼眸里因为那声“zero”而亮起的光芒瞬间熄灭。

    神奈慎平:“……”

    卷毛青年脸上的表情在快速闪过了迷茫、困惑、明悟后,最终定格在了不可置信。

    他放下西瓜,抓着青川雅也的手腕就往外跑,声音里透露着崩溃:“原来你是真的失忆啊!!”

    旋风般被拉着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的青川雅也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拖着跑了,但灵魂还一脸空白地站在原地。

    这两个月来他从未有这种程度的运动量,可现在被带着这样高速度地跑,青川雅也竟然也不觉得丝毫吃力,这就更让他怀疑起自己原本的身份了:能和警察认识的主要有两种人,不是犯罪分子就是同行的警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

    余光里看到跟上来的降谷零,青川雅也用空着的右手拍了拍神奈慎平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背:“慎平,我们在跑什么?”

    虽然他们现在依旧在森林外围,这里目前还没出现第四个人,但难保一直都没人来,青川雅也可不想被误会成这是什么逃婚抢婚私奔或者警察勇追两犯人的戏码。

    卷毛青年再不解释,他就要擅自把降谷零和神奈慎平的那位“疯狂追求者”联系在一起了——青川雅也理智上知道降谷零当然不是,但不妨碍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被这么问的神奈慎平哽了一下,恨铁不成钢:“我是为了谁……!”

    不过他回头的时候也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降谷零,大概也不想再进行无谓的赛跑了,便停了下来。

    金发青年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青川雅也身上离开。却在跑近之后,颇为狼狈地把视线移开,逃避般转到神奈慎平抓着青川雅也手腕的视线,目光很沉,紫灰色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神奈慎平松开了手。

    下一秒,青川雅也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俩人打成了一团。

    为了不波及到猫眼青年,这俩人甚至很默契地越打越远。

    青川雅也:“……”

    这俩人不知为何似乎对彼此都抱有很大的怨气,越打,情绪显露得越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青川雅也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未知的号码。

    “请问是青川雅也先生吗?我叫诸伏高明,是……那个孩子的哥哥。”

    低沉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经过电波有些许失真,依旧能让青川雅也听到其中轻微的颤抖。

    分明失去了任何记忆,更是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有谁,却从这句话里听出“家”的感觉。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忽然说不出话来,眼睛在那一瞬间就有了潮湿的迹象。

    降谷零原本和神奈慎平的打架中稍微占了上风,却不免时不时分神去关注青川雅也,看到那上扬的眼尾忽然染上了红晕,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便被对面的卷毛青年狠狠地往脸上揍了一拳。

    神奈慎平原本还想接着打,却发现降谷零的注意力在另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愣住了。

    听不到青川雅也的回答,诸伏高明的声音更紧张了,即使他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了:“请问,我们方便见一面吗?”

    猫眼青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终于得以开口:“好。”

    然后他报出了自己和神奈慎平下榻的那家旅馆名字,说等下可以去那里见面。

    这次轮到诸伏高明停顿了几秒才回道:“等下见。”

    挂断电话后,青川雅也看着已经停下动作的两个人,问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他这话语气轻柔,声音平静,却让另外两个人下意识只能点头。

    因为要回去旅馆等诸伏高明的缘故,三个人边走边说——甚至还折回去把西瓜拿了回来——主要是降谷零在说,青川雅也安静在听,神奈慎平则抱着西瓜一脸“难道失忆的其实是我”的怀疑人生。

    在降谷零的讲述中,青川雅也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是诸伏景光,十七年前和降谷零在那片荒地上撞见了大型犯罪集团的非法活动后,他为了保护降谷零,被犯罪分子抓走。而降谷零因为被精神药物影响加上坠入山谷撞击到脑袋,失去记忆,警方和诸伏家自此断了线索,再也找不到诸伏景光的踪迹,但诸伏家从未放弃过寻找。

    降谷零又补充道,因为他至今还是没找回儿时那段记忆,刚刚述说的这些是前不久由诸伏高明告诉他的,他在来长野的时候遇到了诸伏高明。

    神奈慎平——哦刚刚被降谷零抽了三秒时间解释这人真名其实是松田阵平——适时地表露出“这都是人家哥哥知道的信息,那你的作用在哪里”,差点再次打起来。

    诸伏景光不会像松田阵平那样嫌弃降谷零,但对方说的那些信息他确实可以等见到诸伏高明之后再询问。

    而他更想从降谷零这里知道的信息是在那之后发生的、诸伏高明不知道的事情:他被犯罪集团带走之后呢?他和降谷零又是怎么重逢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失去一切记忆地出现在神奈川?

    他们快走到旅馆门口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掀帘走进那家荞麦面馆,店家欢迎客人的声音、面汤沸腾的声音显得烟火气十足,可他们三人站在面馆和森林的中间,比起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先一步触碰到的是带着绿意的风。

    金发青年望向诸伏景光,紫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夕阳,盛满了诸伏景光,和复杂到诸伏景光一时无法完全分辨出来的情绪:“我得知你失忆的那一瞬间很绝望,因为你忘了我。但后来又觉得,或许这也是件好事……hiro,你的过去有太多的痛苦。于公来说,你找回记忆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可我也有私心,我……”

    私心是什么,降谷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表情比他话里“有着太多痛苦过往”的诸伏景光还要难过。

    猫眼青年半垂眼眸,他的过去有降谷零……有降谷零的过去是痛苦的吗?

    卷毛青年看不下这种氛围了,用手肘戳了一下降谷零,面对着诸伏景光说道:“hiro——金毛混蛋别瞪我,那就叫hiro旦那吧,你可以自己慢慢考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还有,你一定很好奇你和这家伙是什么关系吧,他就是你的‘疯狂追求者’。”

    他这话说到后面带了几分调侃,显然只是想借此活跃一下这个沉重的气氛。

    却没想到被他冠以“疯狂追求者”的金发青年没有松田阵平预想中的暴跳如雷,而只是定定地看着诸伏景光,唇角扬起一个温柔却又势在必得的弧度:“嗯,我是hiro的追求者。”

    松田阵平:“……”

    猫眼无声地睁大,从遇到降谷零开始就没有完全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了加速的痕迹,诸伏景光面对着降谷零灼灼的目光竟有了想避开的冲动。

    他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就听到一道儒雅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追求者?”

    第73章

    “……追求者?”

    这句带着困惑和一点反问语气的简短句子瞬间就吸引住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

    降谷零整个人都僵住了,松田阵平幸灾乐祸,而诸伏景光则带了几分近乡情怯地转过身去。

    依旧是一身藏蓝色西装,别了金中带银的律师徽章,诸伏高明的视线从降谷零身上转移到诸伏景光那双特征明显的眼睛,能言善辩的律师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最后只吐露出最简单朴素的句子:“回来就好。”

    考虑到现在是饭点但荞麦面馆人来人往嘈杂的不适合他们谈话,且他们现在就在旅馆附近的缘故,诸伏景光干脆到旅馆前台询问是否能提供送餐到房间的服务。

    老板认出了常来荞麦面馆的诸伏高明,面对和他一看就有血缘关系的诸伏景光,自然是热情地答应了,还主动送了一些小菜。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订的是套房,里面有两间分处两边、大小布局都一样的卧室。

    两间卧室的中间有个大约十平米的会客厅,此时四人正落座在这。

    诸伏高明看向卷毛青年:“这位是?”

    其他人看了看这俩人出奇相似的胡子,沉默了。

    诸伏景光赶紧起身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瓶类似卸妆油的东西,倒在干燥的洗脸巾上就往松田阵平脸上糊。

    经过一番揉搓之后,松田阵平那张看起来有些小帅的脸,就变成了一张帅得如果忽略气场的话是个路人都会侧目的脸。

    诸伏高明:“……”

    他倒是没多在意卷毛青年的帅气脸蛋,而是沉默地看了看非常熟练干着此事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完全没觉得哪里奇怪只是很不爽地又瞪了一眼松田阵平的降谷零。

    被搓得白里透红的松田阵平开口了:“我叫松田阵平,是景……景光的朋友,目前我们暂时一起在神奈川工作生活。”

    他这话让降谷零的脸变得更黑了点,但又碍于诸伏高明在场什么都不能说。

    诸伏高明垂眸思索了一下,确认这里都是自己人后决定还是先说正事。

    他今天在开庭,结束后拿到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来自熟悉的长野警察的未接来电,这是那么多年来对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诸伏景光的长相特征其实挺明显的,以那位警官的眼力一般来说不会认错。

    诸伏高明有所预感地打开邮箱,不出意料地里面发现一封简短的邮件。

    路过的检察官看到诸伏高明难得如此外露的笑容,纳闷后开始阴阳怪气:“百分百胜率的诸伏大律师不至于赢了我这么个小角色后开心成这样吧?”

    诸伏高明收起手机,心情非常好地笑着抬头对检察官说道:“今天的伊藤检察官表现得很出色,在下胜诉自然会高兴。”

    伊藤检察官:“……”一言不发地扭开脸。

    没有在意法庭上对手的反应,诸伏高明快步走到偏僻处拨出这个署名为“青川雅也”的号码,却在电话接通之后感到久违的紧张感。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诸伏高明没想到这位很可能是自己弟弟的青川雅也选择的旅馆正是自己常去的那家荞麦面馆家,想到他上次正是在那里遇见的降谷零,心情颇为复杂。

    转念一想诸伏景光当年正是在那片森林里走失的,且十七年前他们家住在那附近,便也觉得情理之中。

    给青川雅也打完电话后,诸伏高明下意识想给父母打电话说这一喜讯。诸伏夫妇在诸伏高明毕业后辞去了长野的固定工作,用他们那么多年存下的积蓄陪着大儿子全国范围内寻找小儿子的线索。

    但他们毕竟有些上了年纪,偶尔会停下来歇一歇再接些工作,这次便是住在了京都某个亲戚家里,没跟着诸伏高明这次的案子。

    在即将拨出父亲电话的时候,诸伏高明又把手机放下了。他还不确定对方真的是诸伏景光,如果最后发现不是,会给父母再次造成打击。

    说到这里,诸伏高明先是看了一眼降谷零,然后对诸伏景光说道:“虽然在我看来,已经可以确认你就是我的弟弟了,景光。”

    他最后的那声“景光”说得轻又艰涩,像是害怕不被眼前的猫眼青年所承认,所幸后者很快地就用同样轻的语气回道:“哥哥。”

    诸伏高明在这声称呼中柔和了眉眼:“但以防万一,不介意的话,请和我进行一次亲属鉴定。”

    这个要求很合理,诸伏景光原本想直接应下,却想到刚刚诸伏高明看向降谷零的那一眼,他侧头望去,发现松田阵平居然也看向了降谷零。

    于是诸伏景光这样说道:“我自然是没问题的,是要zero这边帮忙联系鉴定机构吗?”

    “zero”这个称呼一出,又吸引住了诸伏高明和松田阵平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看起来更紧张了,刚刚诸伏高明出现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僵得不行,松田阵平本来想打趣他却因为诸伏高明的存在也显得有些怵。

    金发青年掏出自己的公安证件放到诸伏景光面前:“hiro的身份比较特殊,鉴定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吧。”

    说完这句话,降谷零心知自己也瞒不过去了,对诸伏高明解释道:“那间警署有我们的人。”

    所以他才能比诸伏高明更早一步地找到诸伏景光。

    诸伏高明对此不做评价。公安在民间的名声算不上好,像诸伏高明这样常年和检察官以及警察打交道的律师更是多少清楚他们的违法手段。

    虽然这样的一号人物跟自己弟弟扯上关系——看起来还关系匪浅,甚至自称“追求者”——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事,但以诸伏景光曾经在犯罪集团里待过的经历来说,降谷零的这个公安头子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会是对诸伏景光的一层坚实的保护。

    猫眼青年看着降谷零证件上象征着权力的头衔,问道:“那么,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连zero都说特殊?”

    在进门之后,降谷零已经确认过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监听监控设备,便用最含糊的说法跟他解释:“Hiro被犯罪集团带走之后,直到两个月前、也就是那个犯罪集团被我们毁灭之前都没能离开那里。但你曾经无偿给公安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按照公安之前的态度,hiro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完全没问题。”

    其他三人自然能听出这个“之前”肯定暗藏玄机,果然降谷零接着说道:“hiro现在失忆了,失忆便意味着你无法再回想起任何与犯罪集团相关的情报。这对于公安来说不仅失去了一半的价值,也会被怀疑你的失忆是否是人为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操控或者干脆是你自己不想再为公安提供情报。”

    诸伏高明和松田阵平的脸色都不太好,后者更是直接开了嘲讽:“你们公安这么过河拆桥的吗?”

    金发公安没有替自己背后的机构做任何解释:“在hiro恢复记忆之前,我不想让你被公安注意到。幸好你在犯罪集团留下的信息也不多,公安没有收集到你的照片或影像、实际姓名等真实信息……可你有留下过生物信息的风险,以防万一,亲属鉴定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诸伏高明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降谷零的手机。

    他这番说法合情合理、很为诸伏景光着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就算降谷零最后依旧没有解释诸伏景光具体是什么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在场的松田阵平和诸伏高明都是无关人士,而当事人诸伏景光又失去了记忆。

    为了让诸伏高明放心,降谷零补充道:“当然,虽然公安没有hiro的照片或者影像,但肯定有人见过他,这方面我会处理好。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派信得过的人在不影响hiro日常生活的前提下保护他。”

    降谷零如此明晃晃地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没错我就是要做违法行为”——主要是对自己不熟悉又身为律师的诸伏高明。

    其实降谷零这个担心并无必要。

    在金牌律师这个身份之外,诸伏高明终究是个普通人,他自然希望能保护好这个经历重重磨难才回到诸伏家的弟弟,对于降谷零目前的安排都是没有异议的。

    甚至能称得上是安心。

    但,这样的安心真的可靠吗?

    诸伏高明沉吟了一下,对金发公安说道:“降谷君,方便跟我出来一下吗?”

    意识到他们是要说什么不能让自己听到的东西,诸伏景光感到困惑又好笑。

    他如今25岁的年纪,却因为没有过往记忆的缘故,被刚认回来的哥哥——看起来很儒雅理智的金牌律师,当成小孩子一般保护起来。

    松田阵平趁那两人起身走开后,凑到诸伏景光身边小声吐槽道:“景老爷要变成景小少爷了。”

    被“景小少爷”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小少爷可不会下厨。”

    曾经半夜起来想自己煮个夜宵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的松田阵平瞬间安静如鸡。

    降谷零跟着诸伏高明走到这间套房的阳台处,关上了阳台门。

    这里正对着森林,是旅馆最顶层的房间,目测底下无人,是安全的谈话之处。

    经历过无数生死场面的金发公安因为心上人哥哥很平静的一句话,而瞬间瞳孔紧缩:

    “降谷君,你对景光的偏帮行为,是出于童年那件事的报答,是出于你刚刚说的追求者身份,还是——出于那段时间里你对景光做的事的愧疚?”

    第74章

    “降谷君,你对景光的偏帮行为,是出于童年那件事的报答,是出于你刚刚说的追求者身份,还是——出于那段时间里你对景光做的事的愧疚?”

    降谷零听到这句话,心脏紧缩的同时有种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感觉。

    其实自从第一次来长野遇到诸伏高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准确地说,是降谷零在避免和诸伏高明见面。即使他依旧拼了命地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完成工作,以腾出每周一到两天的时间来长野,但只要察觉到诸伏高明有可能会在附近,降谷零都会先行离开。

    他本不该如此。

    诸伏高明是如今最适合与降谷零共同怀念诸伏景光的人,他能从对方那里听到自己已经忘却的、属于和诸伏景光共同童年里那无忧无虑又亲密的时光。

    可前提是降谷零没有那么深地伤害过诸伏景光。

    纵然因为保密的缘故,从客观上来说他本就不应该对诸伏高明说出此间细节,他和诸伏景光之间多是私情,可这些私情的中间却也离不开卧底任务和组织的双重因素影响,就像一团永远也解不开理不顺的死结。

    但从主观上来说,他无法在受害者的家属——这个受害者还是他喜欢的人——面前做得泰然自若。

    降谷零曾自私地希望诸伏高明能知晓一切然后责备他、或者让他做出什么来补偿,但又害怕对方真的知道这一切,会阻拦他靠近诸伏景光。这样的害怕,在找到失忆的诸伏景光而诸伏高明也出现后,达到了巅峰。

    降谷零天生好强,称之为硬骨头也不夸张,自小因外表被排挤但从未胆怯过,用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各方面成绩宣告自己的能力,在组织里与苏格兰相遇之前,几乎从未知道什么是害怕。

    可后来,降谷零害怕自己真的喜欢上苏格兰,害怕苏格兰在发情期的时候选择别人……害怕苏格兰殒命于火海之中。

    那天的火焰,无论过去多少个日夜,只要稍一想起,那种恐惧感都会紧紧攥住他的心脏,给他带来一种身处火海的灼烧感和窒息感。

    再怎么害怕,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只是比想象中要早太多。

    诸伏高明,比降谷零预料的要更敏锐。

    “都有。”金发公安丝毫不躲避诸伏高明审视的目光。“都有,我承受过hiro数不清的恩情,就连我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他救了我。我喜欢他,虽然这件事我明白得太晚,并且因此给他带来很深的伤害。”

    他紧张得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都想好了,如果找回hiro我要怎么做,即使他现在失忆不在我的任何一个方案里——”

    “够了。”家教良好的律师忍不住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语,“景光不是你策划的公安行动方案,无论你对他采取怎样的态度,前提都是把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外,景光是否会再次接受你都是未知数,话不要说太早了,降谷君。”

    降谷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差。

    他错了。

    错得很彻底。

    诸伏高明说得没错,甚至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降谷零从未有过任何感情经历,唯一的一段便是和诸伏景光,如果之前那么惨烈也算的话。所以他下意识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规划他和诸伏景光的未来,好像只要跟着这个千锤百炼的方案去执行,就能达成他想要的完美结局。

    却在这个过程中,忽略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愿——或许没有忽略,只是降谷零潜意识里拒绝去思考对方不愿意接纳他的可能性。

    此时,他们之前通过前台下单的餐食送到了,诸伏景光朝着侧站在阳台上的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过来吃饭。

    松田阵平也在诸伏高明和降谷零谈话的间隙,把西瓜给切好了,漂亮的水红色果肉代表着它的美味和解暑。

    诸伏高明对弟弟点了点头,拉开阳台门走了进去。

    降谷零不愿意被诸伏景光发现异样,便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也跟着进去并关好阳台门。

    松田阵平原本想吃饭期间说点什么,但由于诸伏高明的存在,最后还是选择安静吃饭,一顿原本该好好享受的美味晚餐愣是吃得心思各异、沉默难捱。

    猫眼青年半垂着眼眸,安静地吃着他面前的经典荞麦面套餐。

    就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便已经是降谷零这两个月来梦寐以求的画面。

    他也会害怕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美梦。

    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的视线绝对称不上明显,甚至因为诸伏高明在场的缘故,下意识用上了身为卧底搜查官的技能,至少在不用隐瞒相识这件事之后无时无刻都想着呛声降谷零的松田阵平没能发现,可被注视着的那个人,抬起猫眼望来,恰好撞进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里。

    然后两个人一起移开了视线。

    移开视线之后,降谷零又开始懊恼:明明在旅馆外面的时候自己还能鼓起勇气在hiro面前坦诚自己是他的追求者,现在却因为诸伏高明的告诫而变得过于谨慎……会不会让hiro以为自己对他态度不够坚定?

    在得知诸伏景光当真失去记忆的时候,有被忘记的失落,心底却也滋生了自私又卑劣的喜悦。这意味着诸伏景光忘记了降谷零带给他的伤害,降谷零能与诸伏景光携手余生的可能性不至于这么渺茫。

    那些曾造成的伤害、留在对方心底的伤口,降谷零会用人生剩余时间努力地、一点点地去愈合。

    这么想着,降谷零又盯了回去。

    诸伏景光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诸伏高明:“……”

    他没参与这俩人的眉眼官司,现在已经吃完了,便把筷子放了下来。

    筷子与箸置碰触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诸伏高明的表情有些许无奈,他自觉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眼前这几个要比他小上几岁的青年似乎对他都有程度不同的敬畏感。

    再次跟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确认亲属鉴定后及时通知诸伏高明、他会带父母来与弟弟见面后,诸伏高明就准备离开了。

    在要走出这个房门之前,诸伏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面向其余三人:“有个冒昧的问题,诸位的第二性别是?”

    他是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诸伏景光:“我是omega,慎……阵平是alpha,zero也是alpha。”

    “既然松田君是alpha,为什么会住套间?”诸伏高明又看了一眼降谷零,“虽然现在是旅游旺季,但以这家店的位置来说,一般不会住满。”

    降谷零的嘴角无意识地往下撇去,紧紧盯着诸伏景光。他明明只是站在一个距离诸伏景光不远不近的位置,却仿佛用他的眼神和身体语言给他和诸伏景光划分出一片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松田阵平嫌弃地把视线从降谷零身上移开,用当初回答弟弟的话再回一次哥哥:“我闻不到信息素,可以把我当Beta.”

    诸伏高明:“……”

    他看了看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的诸伏景光——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又看了看嘴角撇得更明显的降谷零,忍住叹气的冲动,离开了。

    素养极好的律师没打算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过多干扰十几年未见的弟弟的交友情况,可金发公安就非常不客气,执行力强是他的一大优点。

    于是当诸伏高明的脚步声远去之后,降谷零往诸伏景光的方向靠近了半步,不着痕迹地隔开对方和松田阵平,询问道:“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hiro今晚就跟我回一趟东京吧?”

    诸伏景光疑惑道:“可是刚刚zero也只是要了哥哥的几根头发,我要本人亲自到场吗?”

    降谷零点头:“鉴定确实只要头发就可以了,但因为hiro和那个犯罪集团曾经有关联……我想趁这个机会给hiro做次全身检查。”

    确实是没什么要事,刚好暑假结束,带的几个学生都开学了,店铺的话让隔壁蔬菜店的上井小姐帮忙张贴休息公告就可以了,唯一的问题是……虽然地点是诸伏景光自己选的,但本质上是陪松田阵平物色下一个工作地点。

    还没等诸伏景光开口询问松田阵平,后者就毫不留情地揭穿降谷零的心思:“哈,金毛混蛋只是单纯不想让你跟其他alpha在一起而已——”

    他话未说完,降谷零也没来得及再次跟他打架——金发公安的下颌处还有一处在森林附近被松田阵平打中的痕迹,这让诸伏景光颇为在意——降谷零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

    那大概是公安专用的手机,降谷零稍稍走远几步才接通,结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直接生气又严厉地指责电话另一端的、大概是下属的存在:“你就是这么做公安的吗!”

    他挂断电话后,又打通了另一个号码吩咐些什么。

    这时,松田阵平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卷毛警官看到来电显示后挑眉,对诸伏景光解释说是之前他拜托帮忙看有没有人来找他的神奈川县警。

    猫眼青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建议他公放,于是同事甲惊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神奈君,你是怎么做到预判也像拆弹那么准确的,真有个半长发帅哥从东京过来挖你哎……虽然旁边还有个刺猬头小哥就是了。”

    【请务必要看本章作话。】

    第75章

    在风驰电挚的白色马自达rx-7里。

    “你是说,被你骂的下属、hagi口中的风见、那个刺猬头小哥,是同一个人?”

    刚刚那个电话里,松田阵平的同事本来还在自夸说要不是他今天留下来加班,松田阵平就失去了得到这第一手消息的机会,让松田阵平下次一定要参加他们的联谊云云的。

    结果联谊的事情还没说完,手机那端的人就变了,一个活泼又委屈的声音传来:“小阵平,你现在在哪里呀?研二酱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说句实话,很有恐怖电影氛围感。

    诸伏景光就算失去所有记忆,也能明白这就是松田阵平那位“疯狂追求者”。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现在就回去,你什么也不要做。”

    电话那一端的声音更委屈了:“我什么都没干呀,就是带小风见进行一次从东京到神奈川的兜风而已,小风见可高兴了~”

    诸伏景光:“……”他分明能听到背景里传来有人干呕的声音。

    那人委屈着委屈着又开始生气了:“正因为我什么都没干,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个解释啊——小降谷?”

    诸伏景光心里微微一惊,原来这人认识降谷零,居然也能猜到降谷零就在松田阵平附近。还有那样的口吻……确实不是个简单角色。

    已经结束了电话走过来的降谷零干脆接过松田阵平的手机:“我们现在过去,你应该知道你违背规定会有怎样的后果。”

    挂断电话的金发公安和卷毛警官就准备出发回到神奈川,原本松田阵平是不想让诸伏景光跟过来的:“我担心他……”

    “有我们两个在场,萩原他不会再对hiro做什么,”面对眼带好奇看过来的诸伏景光,降谷零是这样对松田阵平解释的,

    “更何况,比起让hiro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跟在我们身边更放心一点。”

    诸伏景光闻言试图想抗议什么,最后还是对“疯狂追求者”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没有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反驳。

    等到上车的时候,他习惯性打副驾驶车门,半边身体都迈进去才注意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他尚不熟悉的金发青年,正纠结要不要坐到后排,就被视线几乎没离开过他的降谷零伸手拉了进来。

    虽然说是“拉”,但金发公安用的力气绝称不上大,可诸伏景光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腕却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身体的本能。

    降谷零松开了手。

    猫眼青年困惑地看向自己的手,他不是会抗拒他人触碰的类型,之前在森林外面被松田阵平拉着跑的时候也没感觉到哪里不适,难道是zero的掌心太热了?

    这么想着,他侧头看向降谷零,却发现后者半垂着眼眸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诸伏景光看不清他的眸色,只能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些难过地抿了起来。

    刚在后排落座的松田阵平没察觉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继续刚刚的话题,询问那名听起来很是凄惨的刺猬头小哥是何方人士。

    松田阵平的提问让降谷零的状态调整到正事模式:“嗯,这两个月来萩原的事情我都是让风见协助跟进。”

    长野和神奈川之间的距离绝对算不上近,根据他们现在的位置少说也得四个小时,虽然以降谷零的这个车速大概能缩短不少时间。

    诸伏景光叹气:“阵平,既然你那个疯狂追求者一出现你就要回去,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出来一趟?”

    距离他们离开神奈川还不到一天,虽然事实证明这趟长野之旅收获非常丰富,但是从松田阵平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很没必要。

    诸伏景光从车内后视镜看到松田阵平的视线飘移了一下。

    诸伏景光:“……”这家伙居然只是纯粹在逃避!

    他颇为意外。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虽然算不上久,但也足够诸伏景光了解松田阵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为人处世都干净利落,基本上有什么事当场就说了,表情也很好读懂。

    像这样无用的逃避——结果还逃避失败了——实在不像松田阵平的作风。

    看来“疯狂追求者”不止是“疯狂追求者”啊。诸伏景光心想,他曾经几次在喊松田阵平吃饭的时候,见到卷毛青年对着一个造型精致复杂的汽车模型出神。

    降谷零感受到松田阵平的沉默,也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卷毛青年一眼,解释道:“不必过于担心。除了今天这件事,自从你离开东京后,萩原老实得和警校出身的爆处警没任何区别。两个月前你跟我说完他的事情后,我们又在他体内多植入了一些设备,在保留最基本的隐私之外全方面地监控他。”

    松田阵平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些话而表露出放心,反而脸色变得更糟糕了些,嘴唇微微动了下,却没说什么。

    “就连今天,他违背规定离开东京范围也主动带上了风见,”降谷零继续说道,“说这些不是想为他开脱,他当时那件事……让我至今都不太想看到他,只是既然现在要跟他见面,该知道的事情我就会让你知道。”

    “那件事”是什么?诸伏景光有些好奇地看向车内另外两个人,但都不约而同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说完这句话,降谷零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说出来的语句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作为同期,我该做的都帮忙做了,该知道的我也会主动跟你说,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卷毛混蛋?你不可能猜不到我在找hiro。”

    松田阵平:“……”

    他先是主动跟诸伏景光解释说:“当时来神奈川,转职手续和身份问题都是降谷帮我解决的。”

    而面对降谷零的时候,他脸上原本在听到质问时闪过的几丝心虚都消失殆尽了:“我不知道你和景老爷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毕竟曾经的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后来他更是失忆了。但在我离开东京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状态很糟糕,糟糕到是会让现在的我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强硬拉他一把的程度。”

    “可最应该拉住他的人,不是你吗,降谷零?”松田阵平一边说着,一边有点纠结地看着安静听他们对话的诸伏景光,最后从车后排伸手,捂住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的双耳。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他原本想伸手把松田阵平的手掰下来,但转念一想,掰下来之后松田阵平大概率会干脆不说了,还不如让他捂着,自己还能隐约听见一点。

    迅速说服了自己,可诸伏景光还是不自觉地稍稍鼓起腮帮子,猫眼灵动地转了一下,已经想好要怎么回报松田阵平了。

    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什么的卷毛警官还在压低着声音跟降谷零算账:“虽然我是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了,但当时标记了景老爷的人是你没错吧?”

    降谷零默认了。

    松田阵平越说越火大,捂着诸伏景光的双手也越发用力:“你标记完就甩手走人了,不管他死活了?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失去所有记忆,才会让他在最开始那半个月看到火都害怕!”

    最开始,松田阵平回到自己在神奈川那栋住宅的时候,由于自己不会做饭,便没去交燃气费,因此诸伏景光最开始在他家里住下的时候,都是用电器来做饭的。

    直到某天松田阵平听到同事吐槽说燃气费太贵,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茬,当天就去缴纳了并且盛情邀请住在家里的大厨享用更高级别的烹饪工具。

    却没想到猫眼青年只是看着灶台上那小小的火苗,便瞬间脸色苍白,吓得松田阵平立马关掉并且连声道歉。

    诸伏景光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迟早要克服的,愣是不顾松田阵平的反对,坚持每天都至少用一下灶台,从一开始的额头冒冷汗到面无表情地使用,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松田阵平虽然天生一张臭脸,但像这样认真生气的时刻非常少,更何况生气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同期好友:“对不起,以他那样的状态,我确实猜不到你在找他。”

    降谷零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到发白,他还没说什么,就被忍无可忍的诸伏景光打断了。

    猫眼青年在被捂住耳朵后,确实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信息素”“死活”“火”这些零散的词语,无法连成有效的信息,可这不耽误他从松田阵平捂得他脑袋生疼的力度和降谷零在崩溃边缘的表情中得出这两人的情绪都相当不稳定。

    于是他用力地扯下松田阵平放在他耳朵上的双手:“我不管你们在吵什么,但现在好歹是在马路上,为了驾驶安全,要吵的话等下车再吵。”

    卷毛青年冷着脸倚上后排靠背,还顺手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天知道他为了不让别人把“神奈慎平”和“松田阵平”联系到一起,忍了两个月没戴墨镜是什么感受。

    降谷零慢慢调整呼吸后,也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刚刚就算看起来很糟糕,车也是开得很稳,只是诸伏景光觉得这么快的速度不应该再引起驾驶员的过大情绪波动。

    “对不起。”金发青年语气有些颤抖地道歉,“对不起,hiro。”

    诸伏景光半垂眼眸:“没事,反正……”

    他都不记得了。

    第76章

    经过那一段谈话之后,车里很长时间内都陷入难捱的沉默,只有降谷零偶尔接起来自公安的电话时会有说话声。

    散发着冷白光亮的路灯被过快的车速一盏盏飞速往后倒退,连倒映在视网膜上的光斑都显得让人疲惫。

    身边的咖啡味的存在感依旧很强,在诸伏景光这里已经完全覆盖了松田阵平的薄荷巧克力气息,可或许是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诸伏景光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

    “你确定药剂没用错?洗脑洗出记忆错乱这可是第一次。”

    “什么记忆错乱?”

    “实验体1527啊,要让他忘记自己的家人,资料上写着他家庭美满没错吧?可是用完试剂后,他好像以为自己父母死了哥哥也远走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是不是你又偷偷加大剂量了?我看看……你怎么用了三倍的量,你疯了吗!!”

    “小点声小点声,这不是一开始看他没反应嘛,琴酒那边要人要得急,还说这小孩潜力很强……算了,反正效果差不多,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上个月你用错药剂的事情可是我帮你掩盖过去的啊。”

    “……知道了。”

    “放心啦,到时候会有人处理给1527接收到的信息的,不会暴露的。”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着一双蓝色猫眼的孩子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蜷缩成一团,耳里都是他听不懂的话语,而眼前似乎还停留着那一晚的血腥。

    ……

    等诸伏景光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神奈川范围内,距离神奈川县警仅剩下十分钟的路程。

    刚醒来的那一刹那,他骨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实验台上的寒冷,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西装外套,咖啡味包围着他,浓厚得让他有些难受。

    诸伏景光微微把外套往下拉,减少信息素带给他的窒息感,才侧头看向外套的主人。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显然降谷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感受到诸伏景光的视线后主动解释道:“刚刚你看起来很冷,即使我已经把空调调到最小了。”

    离开避暑胜地长野后,开窗会有很大噪音,可能会吵醒睡着的诸伏景光,不开窗又不开空调的话则非常闷热,所以降谷零才会把自己的外套给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然后转头看向了后排。

    卷毛青年以一种很酷很拽的姿势一动不动坐着,戴着墨镜让诸伏景光无从判断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的。

    “没睡,”松田阵平忽然开口,把诸伏景光吓了一跳,“他把温度调到最高,结果我还没抗议就看到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到你身上,我差点以为他要活生生把你热死。”

    诸伏景光:“……”

    难为你们没有再打起来啊。

    降谷零把车停好后,松田阵平就带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直奔萩原研二所在之处,半长发青年知道他已经回到神奈川后很“听话”地去了松田阵平指定的地方。

    诸伏景光看着松田阵平那张不加任何掩饰的脸,即使经历过一整天的奔波、还有墨镜的抵挡,也完全不能遮掩住他长相的优越性。

    “阵平,你的脸——”

    “没事,我没打算再继续在这边待下去了,”松田阵平没理会降谷零的冷笑声,“而且我们现在要去的这个地方应该没其他人在场。”

    他们没有进入办公大楼,而是绕着停车场向斜对面的一小块空地走去。

    这片空地的一侧是银行,此时已经关门下班了,另一侧是绿化带,警察们在午休时候倒是偶尔会在那边吃午饭聊聊天什么的,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几乎是不可能有人来的。

    “阵平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卷毛警官来这里的时间不长,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四处探险的性格。

    “之前想找一片没人打扰的地方抽烟,”他们快走到那片空地了,松田阵平忽然压低了声音提醒,“等下如果要喊我就喊‘松田’,不要喊‘阵平’。”

    绕开那一片花丛进入空地,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名和萩原研二长得十分相似的女性。

    对方留有一头金色长发,还穿着警服,此时神情严肃,手里拎着一大坨人型物体——仔细一看,正是看起来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身上甚至散发不出什么活人气息的萩原研二。

    “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交通部第三交通机动队小队长,萩原千速,是这家伙的亲姐姐。”

    这么说着,她毫不留情地把手里那坨往前一丢,一点也看不出来“亲姐姐”的模样。

    萩原千速看向一头卷毛的松田阵平:“松田君,我猜到你和研二之间发生过什么了。如果我知道他曾经做过这么混蛋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把你疑似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

    她很郑重地向松田阵平鞠躬:“我为没有教养好弟弟向你道歉。”

    松田阵平沉默着没有开口,而站在他对面的萩原研二垂着头,过长的额发因为光线的缘故挡住了他大半的神情。

    “我没有把他留下来给松田君添堵的意思,”萩原千速大概从未像这般道歉过,措辞有些生疏,可态度很诚恳,看起来也确实非常愧疚,“但是研二从我这里听到消息后,从东京开车过来的那个架势,像是恨不得直接出车祸死在路上。所以我知道研二和松田君之间迟早会有一次见面。与其在之后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不如让我在附近,多少能镇住这家伙。”

    这么说完,萩原千速先主动离开了这片空地,示意自己就在后面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事可以喊她。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后者准备开口的时候被降谷零抢先说了:“松田,有事叫我。”

    松田阵平微微点头。

    在这片不到十平米的半封闭空间里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时候,松田阵平终于出声了:“有事?”

    简短而不带感情的语句,冷漠得仿佛眼前的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半长发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来,这时松田阵平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惨白得惊人,眼角和脸颊却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小阵平,我好想你啊。”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他,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眼前人的表现和几个小时前电话里的不一样:“如果你折腾这一大圈,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谓的话,那我走了。”

    “回到我身边吧,小阵平。”萩原研二的声音抖得连音调都变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松田阵平的手。

    萩原研二的力度并不大,松田阵平甚至发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一直在轻微颤抖,却仿佛没察觉到那般,非常干净利落地甩开了:“当时那封邮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因为你过去的身份,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包容,但我也是有底线的,萩原。”

    “……可是小阵平,你以为你还能离开我吗?”萩原研二说着游刃有余的话,甚至嘴角还挂上了他惯常的甜腻笑容,可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眼尾的红晕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血痕,原本多情绮丽的紫眸现在沉得发黑,死死盯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就这么安静地回望,仿佛眼前人的威胁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张湿掉的纸,只需要轻轻一碰,便连最基本的形状都无法保持。

    在他这样的态度下,萩原研二慢慢地连笑容都无法做到维持。

    半晌,泪水无声地打湿了半长发青年的脸颊。

    接连不断的泪水砸在地上,又被夏天的余热给迅速蒸发掉,绝望、痛楚、后悔、自厌……种种负面情绪如同一个个墨点般在他眼底晕开。

    萩原研二长相艳丽,这番表现也不显得狼狈,反倒有种别样的凄美感。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小阵平。”他再次往前一步,试图把曾经的恋人抱进怀里,却被毫不留情地一拳揍在脸上。

    比起身为女性的萩原千速,自幼练习拳击的松田阵平有着更强的力度,这不留情面的一拳让萩原研二唇角立刻渗出丝丝血迹。

    但萩原研二却笑了,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原本黑沉沉的紫眸瞬间被点亮:“小阵平想打我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我视线范围,只要不当我不存在——”

    “这一拳,代表我和你彻底划清界限。”松田阵平打断他的话,没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念想,“我会回到警视厅,但你不要想着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卷毛青年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与之前萩原研二的虚张声势不同,他这样与其说是威胁或者命令,定义为“陈述”更合适,就好像萩原研二一定会遵循这句话——如果他违反了,那他这次会真的再也见不到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对面,轻轻眨眼,又是一滴泪水砸落在地面:“我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啊,小阵平……当我每晚惊醒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啊……”

    他喃喃道:“我不该辜负你的信任,更不该愚蠢地把你当做……”

    曾经长袖善舞、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田纳西如今只会反反复复说自己错了,连给自己辩解开脱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来,只能哽咽道:“但有一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是真的爱你,松田。”

    自见到萩原研二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松田阵平,闻言终于露出了第一个表情。

    他唇边勾起一个非常清浅的笑容。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第77章

    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留出说话的空间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走到一处花圃外围坐下来,视野范围内能隐约看到空地那边的动静,也能看到在另一侧的萩原千速。

    猫眼青年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位被降谷零骂不会做公安又在松田阵平和同事通电话时在背景音里干呕的可怜牛马:“zero那位下属呢?”

    “我们即将到的时候就发消息让他离开了。”

    诸伏景光还在心里感慨果然是可怜牛马的时候,降谷零补充道:“他知道你的存在,不清楚你的长相。目前还是越少人知道我已经找到你越好。”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侧头轻声跟诸伏景光商量:“今晚等松田的事情解决了,hiro跟我一起回东京吧?”

    其实这本来就是说好的,做亲属鉴定,然后顺便给诸伏景光做全身检查。

    想到这里,猫眼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降谷零提了一下刚刚他在车上做的那个梦。

    降谷零本来面对诸伏景光的时候表情很柔软,听到诸伏景光的讲述后脸色越来越沉:“hiro的身上竟然不止一类实验。因为私自加大剂量导致hiro小时候记忆混乱是吗?确实是需要好好做一次全身体检了。”

    沉默了几秒后,他眼神复杂地说道:“那hiro后来见到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我……应该是没有的吧。”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也回答不了他。

    对于猫眼青年来说,无论是降谷零还是松田阵平所说的过往他都不知道。

    一开始他是有些焦虑的,没人会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即使他们的本意只是不想让诸伏景光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而现在恢复的这一小段记忆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们所言的真实性。

    但也正是这一小段记忆的恢复,让诸伏景光看到了自己恢复全部记忆的可能性……只是时间问题吧。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在不紧急的前提下,时间能解决的问题都不能算作问题。

    大概也意识到在诸伏景光面前总是提及过去,并不是一位合格的“追求者”应有的举动,降谷零很快调整好表情和心情:“在这两个月里,hiro平时都做些什么?”

    如果忽略过去不提,他们认识的时间严格来说只有半天,降谷零还顶着“追求者”的头衔,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超出普通的社交问题范围,但以他们目前微妙的关系来说,似乎又刚刚好。

    至少在这个时刻,暂时放下过去,只谈现在,专注未来。

    能让诸伏景光明白,降谷零并非只因他现在还找不回来的过往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而是因为诸伏景光便是诸伏景光。

    更何况……

    诸伏景光从边边角角的信息里分析出,在以前的相处里,他们不一定能窥见彼此的几分真实。

    他们所处的这片地方没有路灯照着,所幸今晚的月色晴朗,使得被笼罩其中的两个人都更添了几分柔和。

    于是猫眼青年从他和松田阵平的“初识”说到他为松田阵平设计的新形象——说到这里的时候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为卷毛青年贴的那两撇小胡子和诸伏高明莫名地撞形象了,而降谷零和他想到了一块去,两个人一起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提及自己开的乐器店和收的学生。

    降谷零听到这里的时候怔愣了一下,他半垂着脑袋看向地上自己和诸伏景光在月光里的倒影:“……我还没听过hiro弹贝斯,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也成为hiro的学生。唔,我想想,hiro教我吉他吧,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合奏了。”

    说到“合奏”,降谷零比了个弹吉他的姿势,因不专业而略显笨拙的动作再次逗笑了诸伏景光。

    “哼哼,不会是歧视我们贝斯吧……不过我的学费可不便宜,”诸伏景光开玩笑道,“而且zero的工作其实很忙吧。”

    虽然只相处了半天时间,也足够诸伏景光看出对方有多忙碌了,而且从对诸伏景光以及萩原研二事情的处理方式上,降谷零大概率还身居高位,所以猫眼青年提到“学费”的时候才会“狮子大开口”。

    “hiro想要什么样的学费我都会努力交给你哦,”降谷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略一思索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如让我给hiro做饭吧。Hiro这两个月都在为松田下厨,或许也该稍稍休息一下了。”

    诸伏景光眨眨眼:“其实烹饪对我来说是一种爱好,并不会因此感到疲惫……不过zero居然会做饭吗,这让我有点吃惊,我还以为zero是不愿意学烹饪的类型。”

    金发青年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却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为什么hiro会有这样的想法?”

    “抱歉,下意识就……”诸伏景光自知失言,连声道歉,“可能是因为我对zero这种大忙人有刻板印象吧。”

    降谷零狼狈地偏过头去,过了好几秒才重新面对诸伏景光,紫灰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他轻声道:“我会下厨,但我学艺不精,所以也想让hiro教我,我会学。”

    他顿了顿,强调最后那半句话:“我会认真学。”

    诸伏景光有些扛不住他灼灼的目光,稍稍侧过头望向松田阵平的方向,试图继续用刚刚的玩笑话来缓解这逐渐变得粘稠的气氛:“可以啊,那zero要给双份学费了。”

    还没等降谷零再说什么,松田阵平那边就结束了。

    卷发青年依旧戴着他那一副墨镜,非常酷哥地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方向走来,仿佛刚刚和萩原研二的谈话没有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而跟在松田阵平身后走出来的萩原研二就要狼狈太多了,他那张向来收拾得精致干净的艳丽脸蛋现在布满了非常明显的泪痕,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萩原研二没有跟着松田阵平走过来,而只是站在空地出口处对着松田阵平说道:“我在东京等着你,小阵平。”

    他说这话的语气轻柔到几乎能称之为小心翼翼,和下午在电话里活泼着威胁人的声音判若两人。

    那双眼尾下垂的鸢紫色眼眸湿漉漉地看着离他而去的松田阵平,而同一方向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甚至分不到他的一丝目光。

    萩原研二站在那里,让诸伏景光有一瞬间幻视这是一只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又被主人丢弃了的大型犬——看似无害却曾经多次伤人的大型犬。

    听到这边的动静,萩原千速也回头看过来,见到弟弟的样子后愣了一下,神情瞬间变得很复杂,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朝着松田阵平微微点头,过去把萩原研二带走了。

    “我上去把我位置上的个人用品收拾好,然后把要交接的事情都整理好清单,”松田阵平看向降谷零,“再帮我把身份转回到警视厅吧?”

    降谷零:“真把我当哆啦A——”

    松田阵平及时打断他:“看在我今晚没直接跟着你俩回东京的份上。”

    降谷零:“……”

    降谷零:“行。”

    诸伏景光:“……”很好,阵平,你在我这里有两笔账要算了。

    松田阵平望天望地望金毛混蛋就是不敢看诸伏景光,说完那句话就脚底抹油地说要抓紧时间回工位上收拾了。

    跟已经决定要回东京工作生活,所以要回去收拾生活用品的松田阵平不一样,诸伏景光现在还不能确定之后生活的地方。

    店面转手倒不算很困难的事情,带走乐器后他完全可以在其他城市租下店面再开一家乐器店,要重新建立起客户群稍微有些麻烦,但也不是要紧事。

    如果他确实就是诸伏景光——他内心早已认同了这个身份——那之后会不会跟哥哥、或者父母一起生活,现在依旧是未知数。

    走神想了一会儿自己的事情,诸伏景光眼角余光看到一只深色的手向他伸来,最后却在即将接触到他之前又垂落下来:“时间有些晚了,hiro跟我回东京吧。”

    这次车上只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人。

    金发青年却不知道为何表情比起刚刚还要紧张严肃,等车子启动后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做全身检查需要的时间比较久,明天上午我再带hiro过去,已经对接好了。今晚的话hiro住我家可以吗?这样明天可以顺便给hiro尝一下我做的早餐,让hiro来评判一下我够不够格成为hiro的学生。Hiro应该有带睡衣吧,没带的话我这里也有还没穿过的,不过家里的洗漱用品只有一套,等下在楼下便利店买就好了。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也只有一张床,毕竟也没有其他人会来,hiro睡我床就可以了,我会给hiro换刚晒好的床上用品,我在外面沙发睡一晚上或者今晚不睡都没关系——”

    听到这里的时候,诸伏景光终于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zero已经够忙了,不能不好好休息。我还是住酒店更方便吧。”

    降谷零不说话了。

    诸伏景光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嘴角无意识地往下撇去,紫灰色的眼眸里也泛起了一点委屈。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那今晚就打扰zero了。”

    金发青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被点亮了。

    有点像阵平隔壁家小林太太养的那只金毛……还挺可爱的。

    诸伏景光这样想。

    第78章

    降谷零的公寓是标准单人公寓的大小,一进门就是客厅,左边是一间卧室和浴室,右边是阳台,最里面是开放式厨房和小餐厅。

    物品摆放得很整洁干净……但正因为过于整洁干净、物品又不多,反而缺少了生活气息,像是放了好几年的样板房。

    不过诸伏景光进门后倒是注意到开放式厨房里摆放了不少专业厨具,为降谷零说会做饭增添了不少真实性。

    降谷零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掏出刚买的洗漱用品和拖鞋递给诸伏景光,又旋风般回到自己卧室拿出一套浅蓝色睡衣和一条很大的浴巾塞给了诸伏景光。

    其动作之迅速,使得猫眼青年手里从空空如也到满满当当甚至不到一分钟。

    诸伏景光眨眨猫眼,有些好笑地试图阻止这种越来越明显的“金毛听到主人回来于是欢快地叼来了拖鞋”的即视感:“我有带睡衣,zero。”

    然后就看到“金毛”那不存在的尾巴从飞快旋转变成低落地垂下。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谢谢zero。”

    不存在的尾巴又重新恢复到飞快旋转状态。

    诸伏景光本来是觉得降谷零的信息素对自己来说似乎非常特殊,所以在自带睡衣的前提下不愿意再多接触降谷零的私人物品——而且虽然降谷零说这套睡衣他还没穿过,诸伏景光拿到手的时候依旧能闻到上面隐约的咖啡味——但转念一想,等下都要睡在信息素浓度最高的床上了,睡衣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洗漱完后,换上睡衣被咖啡味若有似无包裹着全身的诸伏景光不自在地走出浴室,发现降谷零正抱着一床被子铺在客厅的地板上,显然这就是他今晚休息的地方。

    他看到猫眼青年穿着自己的睡衣,紫灰色的下垂眼弯成两道愉悦的弧线:“早点休息,hiro。”

    既然已经答应了降谷零今晚自己睡在床上,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过多表达自己的愧疚,于是诸伏景光只是笑着回道:“晚安,zero。”

    进入到卧室,诸伏景光才总算是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最瞩目的是床正对着那面墙上并排挂着的两张风景照片,都和天空有关。

    第一张是在湛蓝天空下盛开的一支玉兰花,另一张则是更显翠绿与生机的天空与森林——诸伏景光认出来了,这正是他们今天去的那片长野森林。

    除此之外,便是卧室里无处不在的猫咪元素。

    浅咖色、印着白色的猫咪图案的床上四件套,床头柜上有只穿了葡萄图案迷你和服的布偶猫毛毡,正对着床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三花猫摆件,足足有半张桌子大的鼠标垫上也都是猫咪图案……

    诸伏景光:“……”zero原来是猫派吗?明明家里没养猫,可是怎么看起来猫控的程度非常深。

    他那双蓝色的猫眼和床头柜上那只有着蓝色圆滚滚眼睛的布偶猫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过于探究这位幼驯染的癖好。

    床铺上的咖啡味信息素果然比睡衣上的要更明显,就连被太阳晒过的独特气味和洗衣液柔顺剂的香味也无法掩盖住。

    或许是今晚在降谷零的车上休息过不短时间,诸伏景光被咖啡味信息素包裹着几乎要毫无睡意,加上胃部时不时跳出来刷存在感的不适,他久违地体会到失眠的滋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出去跟降谷零说“zero我帮你处理点工作吧。”

    诸伏景光:“……”翻了个身,把自己奇怪的想法打消掉。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降谷零那句“我是hiro的追求者”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猫眼刷地一下在黑暗中睁开来。

    如此反复多次,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

    “例行的信息素匹配结果出来了,没想到这次会有个这么令人惊喜的结果。对方是拿到代号不到一年的新人,代号波本。”故作和蔼的男声从那不透光的帘子后传来。

    看不见人,不耽误苏格兰用他那擅长艺术的头脑想象出那背后隐藏着的恶魔形象。

    好在他不会说话,在餐桌上的时候只要安静吃饭就可以了,放下餐具腾出手比划手语实在是有些麻烦,“体贴”的老爷一般对他没这个要求。

    苏格兰看着自己对面的空位,那原本该坐着另一名长相艳丽的恶魔,只是这几年对方在北美的时间比较多,已经忘记上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了。

    “好孩子,想贝尔摩德了吗?波本刚好最近由她带着,昨天问了一下她的看法,对这人还挺看好的。虽然比不上……但契合度百分百才能让你幸福。”

    等到苏格兰背着他那又大又沉的乐器包,坐在一栋废弃建筑天台的边缘时,“幸福”这个词仍像一个诅咒般缠绕着他的大脑。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许凉意了,晚风吹过他紧绷了一天的肌肉,多少起了些舒缓的作用。

    苏格兰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做任务,和偶尔给自己顺带着莱伊做点好吃的,剩下的爱好只有贝斯和绘画。

    但不幸的是,因为上一个和莱伊的共同任务,他被迫丢弃了前一个安全屋,那把他用得还算顺手的贝斯和画具也就这么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他这个人,什么也留不住。

    那个充斥着铁锈味的夜晚是苏格兰这一生的梦魇,从那以后,他失去了双亲,为了不拖累仅剩的哥哥,他连“诸伏景光”这个名字都不能拥有,剩下的只有“绿川唯”和“苏格兰”。

    进入组织后认识了宫野明美和刚诞生的宫野志保,他把这两个女孩当成自己的妹妹,学着记忆里哥哥对待自己的态度去保护她们。

    可是她们身份特殊,尤其是宫野志保,在展露了自己的天赋之后,苏格兰就意识到势单力薄的自己无法再护住她,只能看着她被琴酒带走,宫野明美则被当成宫野志保的牵制而受到组织严密的监控。

    即便如此,苏格兰还是能偶尔去找她们,直到他迎来自己的性别分化。

    一次因为任务受伤进入医疗组,在那如同被烈火焚烧的痛苦终于褪去后,他的地位天翻地覆,表面上有了组织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权力和待遇,但苏格兰知道,他这是堕向了更深的地狱。

    没多久被分化成alpha的宫野明美,在信息素匹配结果出来后,被敲打不要和苏格兰走得太密太近。

    因为这件事,苏格兰罕见地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然后被那位“大度”地表示那适度的来往也没必要限制得那么死。

    这一路走来,陆陆续续有人走进过他的生命,最后都无一例外地离开了。

    如今,就连伴侣的位置都容不得苏格兰自己做主——虽然这件事他早就清楚,因此也并不关心“波本”到底是谁,又是个什么人。

    反正到最后,对方也依旧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他。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苏格兰望着下面发呆。

    此时已经是凌晨2点了,马路上空空如也,偶尔会有一两辆车经过,都开得慢悠悠的,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驾驶员的疲惫不堪。

    余光忽然发现左侧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藏青色轿车,显然已经超速了,然后又出现了一辆白色交警摩托,死死咬着这辆轿车。

    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追捕犯人,苏格兰正要把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他那属于狙击手的良好视力就发现对方并没有穿着警服,而那开车的恐怖架势……也不太像是普通警察。

    在驶出这段国道之前,苏格兰看着那辆白色交警摩托以一种堪称表演的姿态压制住了那辆轿车,甚至徒手掰开了碎掉的车玻璃。

    苏格兰:“……”

    猫眼狙击手难得被勾起了兴趣,他用瞄准镜看过去,但那人不知道是何身份,居然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使得苏格兰不得不立马隐藏起自己。

    就算是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太在乎的苏格兰,也不想因为吃瓜惹出事端而让自己成为组织的新笑话。

    不过在那短短两三秒时间里,他看到了对方隐隐露在头盔外的几缕金发。

    等到警车来把那小轿车里的人带走,确定现场已经没人之后,苏格兰才背着乐器包慢悠悠地出现在那地方。意料之中没找到任何关于那个人的痕迹……只有非常非常浅淡的咖啡味还若隐若现地停留在空气中,很好闻。

    三天后。

    在集合地点的酒吧内,贝尔摩德示意那穿着修身马甲的“酒保”就是苏格兰和莱伊这一次的任务搭档。

    酒吧里辛辣浓烈的酒味都无法完全遮掩住眼前人身上的咖啡味,苏格兰看着那长相帅气的金发青年露出一个仿佛掺着有毒蜂蜜的笑容:“我的代号是,波本。”

    ………

    诸伏景光是在一阵食物香气中醒来的。

    梦境里属于酒吧灯光的暧昧昏暗,被现实里照到被子上毛绒绒的清晨日光给冲淡,诸伏景光坐起身来慢慢消化掉这个梦境后才下床推开了门。

    不大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烤鱼块,色泽和香气都相当诱人,而金发青年此时正在把玉子烧切成小块,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动静,他回头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早上好,hiro。”

    诸伏景光的视线从降谷零身上那件深蓝色猫咪图案围裙,移到他那张此时攻击性为零的帅气面孔上,缓缓开口:“早上好——波本。”

    降谷零瞳孔紧缩。

    第79章

    “早安,波本。”

    面对着瞳孔紧缩的降谷零,诸伏景光只维持了梦境中波本的语气和表情不到五秒,就破功笑出声了。

    “抱歉抱歉,zero,我只是刚做了那么一个梦醒来,发现zero的表情和梦境里的相差甚远,所以没忍住就……”诸伏景光连声道歉,自然而然地走到降谷零身边准备给他打下手,“等下再跟zero解释吧。”

    金发青年仔细确认过他脸上的神色后,眼睛才慢慢恢复成常态。

    他放下手里的餐刀和长筷,朝着诸伏景光的方向靠近了两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诸伏景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降谷零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却依旧坚持用这样奇怪的方法把猫眼青年给“逼”出厨房:“说好了要给hiro尝尝我的手艺,这次hiro等着吃就好了。”

    “然后,再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吧。”

    坐到饭桌旁,鼻腔里的咖啡味慢慢被眼前的烤鱼块香气取代。

    即便知道此时背对着自己的降谷零看不到,诸伏景光揉向自己胃部的动作还是尽量做得隐秘一些。

    被一整晚浓度不低的咖啡味包裹着,他的胃部早就不堪重负了,刚刚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上自己的衣服,并且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狠下心来拒绝接受降谷零的衣物。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向站在厨房里忙碌的降谷零身上飘去。

    虽然忙碌,但降谷零似乎从不会显得手忙脚乱,除了一开始在溪边找到自己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许狼狈,以及在车上不知道被松田阵平说了后心情很糟,其余时间无论遇到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像梦境里的那个“波本”,在仿佛能模糊一切边界的酒吧灯光里,能用如同艺术表演一般眼花缭乱的调酒手法吸引住在场人的目光。

    他自然也不例外。

    嗯……不过zero的动作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僵硬了?

    猫眼疑惑地眨了眨,而且总感觉zero站的位置也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挡着什么。

    就在诸伏景光想更仔细地观察时,他的手机提示有新消息。

    是松田阵平发来的:【一晚上过去了,你有成功从金毛混蛋的手里活下来了吗?】

    阵平和zero的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啊。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回道:【正在等zero做的早餐。】

    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的时候,降谷零端着剩下的早餐过来了,是虾仁玉子烧和猪肉蔬菜汤。

    诸伏景光这才能看到,刚刚被降谷零身影遮住的是放在灶台上煮蔬菜汤的小锅。

    “zero和阵平之前是怎么认识的?”

    没想到诸伏景光忽然问这个,降谷零把蔬菜汤放到他面前才回答道:“我和他在警校的时候是同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诸伏景光:“……”所以其实昨天一见面就开打,其实是你俩的传统见面礼?果然当时本能觉得不要多加干扰是正确的。

    “不过hiro,你为什么要叫他阵平?”降谷零在诸伏景光的对面坐下后,连筷子都不拿,正襟危坐,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对他来说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只是习惯了,现在也没什么改口的必要。”诸伏景光简要说了一下在神奈川,为了避免无穷无尽地被介绍对象,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干脆假装情侣,用对方来挡源源不断的桃花。

    降谷零微微点头,如果忽略他越来越黑的脸色的话,他仿佛已经理解认同了他们的这个做法,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昨晚hiro跟我说这两个月的生活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一点,是因为对hiro来说,这一点无关紧要吗?”

    诸伏景光:“……”这个头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点下去。

    与其说是无关紧要,是他当时下意识地觉得在降谷零面前提及这个有些奇怪。

    “因为阵平要回东京工作了,我们没必要再继续扮演情侣,所以昨晚就没想着和zero提这件事。”诸伏景光微笑道,“更何况,比起我来,zero没跟我提起的事情显然更多吧。”

    这次轮到降谷零被堵得哑口无言了,只能让诸伏景光赶紧尝尝他的手艺。

    猫眼青年在心底无声地叹气:其实自己本意并非想吐出这般带刺的话语,既然zero说他是自己的“追求者”,那他会在意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样,总感觉自己以前也对zero说过类似的话……

    一边想着,诸伏景光一边顺着降谷零的意思低头品尝他做的早餐。

    色香都做得很到位,是能直接开餐厅的程度,味道方面比起诸伏景光的厨艺来说稍微逊色一点,有点照着教科书做的感觉,但也已经超过大部分人的烹饪水准了。

    于是他弯起猫眼,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非常美味!以zero的水平,应该很快就能超过我了吧?有什么是特别想跟我学的吗?”

    降谷零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想让hiro教我做信州荞麦面和土豆饼。”

    信州荞麦面诸伏景光可以理解,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长野人,之前在神奈川的时候也做过几次,得到了松田阵平的盛赞,但是:“zero是特别喜欢吃土豆饼吗?”

    “这个嘛——”降谷零拉长尾音故作神秘,“暂时是秘密,hiro之后就会知道了。”

    用完早餐后,降谷零就带着诸伏景光去做全身检查兼亲属鉴定。

    依旧是那辆熟悉的白色马自达,在车内诸伏景光跟降谷零说了自己昨晚的那个梦。

    “看来hiro在慢慢恢复记忆了,”降谷零表情有些复杂,“但恢复的内容和时间都不确定……没关系,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金发青年微微侧过头,临时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作采访状:“不过没想到,原来在酒吧的那一次之前,hiro已经见过我了。可以采访一下当事人吗,当时是怎么看待我的?”

    诸伏景光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感:“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而且应该不是黑暗里的生物,加上zero的发色,有点像太阳呢。”

    “太阳吗?”降谷零嘴唇翕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笑容。

    猫眼青年的注意力都在回忆梦境上了,没留意到身旁幼驯染异样的表情:“那人说我和zero的契合度很高,所以如果那晚来的是其他人,是不会通过信息素发现那是zero的。”

    “我和hiro的契合度是百分百。”降谷零解释道,“契合度能上80的伴侣已经是凤毛麟角,契合度高达百分百的,即使在东京都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诸伏景光没想到居然是百分百的契合度,诧异得一双猫眼都显得圆滚滚的:“居然是百分百吗?那zero当时一定很困扰吧。”

    他那双蓝眸比长野的天空还要显得澄澈通透,让降谷零从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狼狈:“身为警察,居然和一个犯罪分子信息素契合度高达百分百。”

    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这句话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只是猜测甚至可以说是陈述一件客观事实,却依旧让他溃不成军。

    他很想说对不起,但在现在只恢复了零星记忆的诸伏景光面前道歉只会徒增对方的困扰,也很像是在道德绑架。

    他不能否认——因为真相比这更为残酷,没人比降谷零本人更清楚,他因为百分百的契合度对诸伏景光做过何等残忍的事情。

    所以降谷零最后只能这样苍白地说了一句:“至少,如果是现在的我,会欣喜若狂。”

    车子平稳地在一栋不起眼的灰扑扑独栋建筑前停了下来,深肤色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下来,轻轻地用尾指勾住了诸伏景光的手。

    这个动作很轻,轻到在对方产生过激反应之前就松开了:“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诸伏景光感到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什么很轻地拂过,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到降谷零的这句话,于是应了一声准备下车,然后脑袋上就被扣了个什么东西。

    借着车内后视镜,诸伏景光发现自己脑袋上是一顶深色的鸭舌帽,长长帽檐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标志性的上扬眼尾。

    那股好闻又让他不舒服的咖啡味再次卷土重来,让诸伏景光有些不舒服地用手碰了下帽子,然后就被降谷零阻止了:“等下hiro注意不要让里面的人发现你的长相。”

    一个小时前刚下定决心不再穿戴降谷零衣物的诸伏景光:“……”

    他又被塞了一只黑色口罩,倒是能稍稍减轻咖啡味对他的影响。

    这栋建筑刚进去就像普通的办公楼,直到降谷零经过三重生物识别带着诸伏景光进入一间隐藏的电梯,下到了负三层。

    足到如同身处冰窖的冷气,泛着各色冷光的仪器,有很多一看便是研究员的人穿梭其中。

    降谷零担心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出现,看到外人的进入,大多数研究员连头都不抬,少数几个望过来的,那个眼神也只是像看停落在窗沿的鸟雀,还不如他们看向仪器数据的半分热度。

    直到他们又七弯八拐、通过刷卡和对暗号进入一个隐藏在套间里的房间,只摆了六个仪器,其中一个大得有些诡异了。

    诸伏景光意识到,这里很可能就是为今天自己的到来而临时搭建起来的。

    有一名穿着跟外面那些研究员没什么区别的女性和降谷零对了一下眼神后,操作打开了一扇大概直径半米的小窗,一个有着桃花眼的男人出现在小窗的背后。

    他身上肉眼可见的部分,从头部到颈部、上臂接了不少东西,不知道是刑具还是拘束用的,从他有些抽搐的脸部肌肉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降谷零开口时的声音和这里的温度一样冷:“开始吧,桑布加。”

    或许是有什么被按了暂停,被称作“桑布加”的男人身上的不自然状态停了下来,那双好看又带着疯狂底色的桃花眼从上而下扫视着几乎被降谷零包得严严实实的诸伏景光。

    “好久不见啊,苏……哎呀,久别重逢不应该用那么老套的称呼,那么,好久不见,梅斯卡尔情根深种的心上人?”

    第80章

    “好久不见,梅斯卡尔情根深种的心上人。”

    说完,桑布加那双桃花眼又心情颇好地看向了降谷零,露出一副不加掩饰的看热闹表情,但后者没有给他任何眼神,只是对着那位女性研究员做了个手势。

    桑布加“切”了一声。

    借着鸭舌帽的遮掩,诸伏景光打量了一下桑布加。这人长相姣好,脸上一直似笑非笑,桃花眼里疯狂和无所谓交替着浮现,精神状态看起来遥遥领先。

    研究员先是用其他仪器给诸伏景光做了些常规检查,桑布加偶尔说几句让她重点检查某个地方。

    这个时候研究员会停下动作,直到降谷零用行动耳机接收到某个信息后,示意研究员可行,研究员才会按照桑布加的指示器操作。

    “怎么还怀疑我啊?要不是看在是梅斯卡尔心上人的份上,我可不会在戴着这种东西的时候还以德报怨地给你们帮忙。”桑布加有些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诸伏景光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腕侧边连着一条很粗的半透明管线,有淡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流动。

    诸伏景光能感觉得到,桑布加说“以德报怨”的时候,降谷零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

    但金发青年依旧没有理会桑布加,而是示意研究员继续按照步骤往下走,直到常规检查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那台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在表明“我很不普通”的仪器。

    研究员按下仪器侧边的按钮,有一张类似于扫描床的卧具从中下层缓慢显示出来。

    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安抚:“我会一直在这里。”

    躺在这张狭窄床上的感觉并不好,让现年已经25岁的诸伏景光想到了那晚的记忆片段里,尚且年幼的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耳边是组织成员无情的声音、眼前是成块的铁红色。

    但不同的是,这次有降谷零陪在自己身边。

    在这个仪器里使用的时间比之前全部加起来还要久,每个操作之间的时间间隔都不短,诸伏景光猜测很有可能每个操作都需要桑布加来指挥,而不信任桑布加的降谷零每次都需要通过什么来确定对方指令是否可以执行。

    虽然仅恢复的两段记忆里没有桑布加的存在,诸伏景光也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梅斯卡尔是哪位。但从桑布加和降谷零的态度来看,自己的身体应该不止一次被组织动过……人体实验吧,而桑布加很可能便是主导人体实验的角色。

    可在这两个月内,除了失去过往记忆,诸伏景光没觉察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而且目前最清楚诸伏景光状况的降谷零,都不知道诸伏景光是为何突兀地出现在神奈川、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

    他想,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关联。

    时间就在诸伏景光的东猜西想里悄然流逝。

    等他重新看到房间里的白炽灯时,正好听到桑布加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颇为意味深长的话语:“一切……都很正常,他非常健康。”

    金发青年明明还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整个人的气息却已经变成了诸伏景光梦境里的“波本”。他把一枚硬盘放到那扇窗沿上,推到桑布加面前:“这是你最后一次接受交易的机会,看完后再做决定吧。”

    等降谷零转过身面对诸伏景光的时候,又变成了温和无害的模样:“结束了,我们走吧。”

    那扇开在房间墙壁上的窗正在缓慢合上,桑布加的面容随之一点点被遮掩住。他彻底消失在面前前,诸伏景光听到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你确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吗,苏格兰?”

    等到离开这栋建筑,再次走在阳光底下的时候,诸伏景光才意识到快下午了,虽然托丰盛早餐的福,他现在还没有饥饿感。

    金发青年自桑布加那句话之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虽然他的表情几乎没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何诸伏景光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诸伏景光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在降谷零疑惑地转头望来时,把鸭舌帽物归原主地扣回到降谷零脑袋上。

    那头漂亮的浅金色头发被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帽檐下那双紫灰色眼眸里的光倒是重新亮了起来。

    诸伏景光就着他们现在间隔的一米距离仔细打量着降谷零,直到那深肤色的脸颊都染上了极其不易让人察觉到的红晕:“zero的长相真的好显年轻啊,如果不是现在穿着西装,说不定会被别人认为是高中生哦。”

    明明鸭舌帽和这身西装一点都不搭,在衣着打扮方面相当擅长的降谷零摸了摸帽檐,却没有把它摘下来:“hiro才是吧,你肯定很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

    诸伏景光听降谷零这样说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虚影,是长相没什么变化、气质上却要青涩一点的降谷零,对方正不高兴又有些别扭地承认:“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见面,hiro就换了形象。好吧,hiro就算留胡子也是很好看的……但果然还是卷毛混蛋的错吧!”

    “hiro?是刚刚的检查有问题吗?”深肤色的手在诸伏景光面前晃动,把他恍惚的神智拉回现实。

    看着眼前紧张得像是要立马进去找桑布加算账的降谷零,诸伏景光摇头:“不是……我以前有留过胡子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诸伏景光自己就知道答案了。

    果然降谷零的担心不降反增:“hiro怎么可能会有胡子?我们再换个地方做检查吧?”

    没错,诸伏景光是不会有胡子的,没有一个生理正常的omega能长出胡子。

    “不用了,刚刚的检查没什么异常。”虽然最后那个仪器确实有部分步骤刺破了他的皮肤,但诸伏景光能确定在整个过程中自己都没有失去过意识,也没感觉身体出现任何异样。

    虚影是诸伏景光过往的一部分。

    正是因为确认这一点,让猫眼青年罕见地产生了少许不安。

    原本想着,按照这个记忆恢复的速度来说,最多一年就能恢复全部记忆了吧?可如果恢复的“记忆”之间发生冲突呢?

    其实到目前为止,矛盾的地方依旧很多:明明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却高达百分百,但诸伏景光生理上抗拒着降谷零的信息素;偶尔看到降谷零的时候心脏隐隐作痛,可对方的存在本身便能给诸伏景光带来安心感,他也看不得对方染上负面情绪……

    梦里那个人说只是用了清除记忆的药剂,苏格兰却常年被困在童年时的惨案里,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只是加大剂量就能达到这么精细的另一种效果吗?

    还有他一个自幼成长在犯罪集团里的犯罪分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得到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两个警察的另眼相待?

    一切都显得很割裂,只是之前诸伏景光激动于找到故友和亲人,才会下意识忽略这些不同寻常。

    降谷零依旧很紧张:“真的没事吗?”

    心里这样忧虑着,诸伏景光却不打算让这份负面情绪也让降谷零承担,于是笑道:“有事——我饿了。”

    听到前半句话时,降谷零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后半句才意识到自己被诸伏景光开玩笑了,故作生气:“好哇hiro,居然捉弄我,作为赔偿——”

    他学着诸伏景光拉长声音卖关子:“这个赔偿我得好好想想,不能让hiro这么轻易过关。”

    强行单方面塞给诸伏景光一个“不平等条约”,降谷零就拉着诸伏景光再次坐上了他的那辆马自达。

    “去吃饭吗?”诸伏景光举手提问。

    “对,”降谷零表示这位同学答对了,“不过是回我家吃饭,我今天就要吃到hiro给我做的土豆饼!”

    诸伏景光也不是真的饿,对于这个要求连声答应。

    在回去的路上,猫眼青年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心思实际在降谷零身上。他发现刚刚这一番插科打诨其实并不能让降谷零真正放下心来,这位幼驯染对他的安危过于担心了……这又是为什么?

    降谷零的家各方面看起来都是标准的单身公寓,唯独他那又大又崭新的冰箱不是。

    那里面塞了不少新鲜食材,难怪降谷零可以想都不想地就说要回来做饭。

    土豆饼的做法并不困难,除了降谷零坚称家里灶台坏了让诸伏景光用电磁炉这一点上浪费了些时间,一份香气扑鼻的土豆饼很快就做好了,还顺手做了两个凉菜和芹菜炖牛肉——当诸伏景光看到冰箱里致死量的芹菜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趁着金发青年在冰箱里扒拉饮料的时候,诸伏景光把土豆饼装盘端出去。

    降谷零打开两瓶苏打水倒进杯子里,又切了些柠檬片放进去:“这样才适配hiro做的土豆饼。”

    在诸伏景光旁边的位置坐下,金发青年首先夹起来的便是土豆饼。软糯可口,带着土豆本身的美味、炸物的油香和……美乃滋的细腻香甜?

    降谷零一愣,用筷子翻动剩下的三个土豆饼。

    土豆饼的背后虽然已经被碟子蹭到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用美乃滋挤上去的三个字母:i、r、o。

    没忍住的笑声从他身边传来:“我还以为zero全部吃完都没发现我在土豆饼背后署名了呢——”

    眼里还带着笑意的猫眼青年猝不及防地被抱住。

    被触碰到的地方有些难受,诸伏景光被扑面而来的咖啡味刺激到本能想推开降谷零的时候,自己的肩膀上传来湿意。

    埋在他肩颈处的降谷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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