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至,连日古怪的天气,竟让虫鸟都悄无了声息。
小荷伺候好宋宁宁安寝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确保没有人在周围后,去了院子里鱼池木亭处。
其实,她自己都不确定厉川有没有看到,会不会出现,但事已至此,她觉得还是先同他直接联系上才好,至少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然帮了他,后者非但不领情,还会以为她别有用心。
已经到了亥时,小荷躲在暗处,准备一会儿他人过来了,自己再出现。
想来,他孤身一人在此,也急需一位盟友的出现吧,小荷暗自道。
果然,厉川准点翩然而至,他神色淡淡,着了深色的衣服,在夜色之中,竟显得冷冽至极。
小荷生出些奇怪之感,或许是因为此前从未见过他穿这等颜色的衣服。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已经听到亭边传来了声音,正是对着她的。
“既来了,又躲起来作甚?”
冷厉,冰凉,小荷只觉背脊生了寒,寒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可怎么会如此?小荷觉得一定是自己穿的太少,凉风吹过,这几日这身体又来了事,这才生了莫名的感觉。
她压下心中不安,冒了头,朝着厉川所在走去。
厉川已经坐在亭中一侧的座椅之上,借着月色看着池中一动不动的锦鲤,视线根本没有往小荷身上过去半分。
小荷刚想开口,身侧一道黑影忽至,她微讶,还未看清便浑身动弹不得,因惊讶而半开着口,一颗不知名的东西便被喂到了嘴里,下颌被人捏住往上,等她再能动弹之时,那古怪的东西已经被她吞了下去。
小荷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要将东西吐出来,她卡着脖子,努力反呕着,形容十分狼狈。
“这是噬心丸,每月都需解药压制,否则心疼而死,仵作验尸也查不出半分毒素。”
那黑影缓缓解释着,不辨雌雄的声线传入小荷的耳朵里,小荷一脸痛苦,梗着脖子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他一身黑衣劲装,银色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另外一半是及至的冷冽阴柔,没有半分的表情。
可可他是谁?公主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小荷,你有何事相商?”
厉川声音淡淡,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小荷的身上,后者此刻因惊讶震撼摔跪在地,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看向利川,又看了眼面具人,又重新看回厉川,欲哭无泪道:“厉公子我我是要来帮您的您为何给我喂毒?”
她真是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情节竟然会这样展开,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厉川竟是这般的人
往日里还想着他道心会不会太过脆弱,自己还费了劲地替他求饶,可按照现在这般看来,她简直是想多了,他根本就是在装弱扮怜,他根本就是只黑心的狼!
“帮我?”厉川勾了勾唇,他今夜未带折扇,习惯性地拨弄着左手扳指:“你为何要帮我?”
小荷被那药噎得流了好些生理性泪水,她一边擦一边道:“当时您在宫中救了我,我原不过是想报恩,让您在公主府中好过些竟未想到公子您竟然这般”
说着,倒真的有几分委屈上了。
“你在公主身边当差却心向着我,不知殿下知道”
“诶别别别”
被宋宁宁知晓她深夜过来投诚,那不是分分钟就要将她脑浆搅碎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擦干眼泪,心里一横。
这下吃了毒,也算双方摊牌了,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她也有话直说了:
“我真是站在您这边的,不然我何必在殿下为难您时处处替您求情?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只是希望您能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地走出公主府。”
厉川没有说话,倒是那黑影不知何时从她身上取下了香囊,在她面前一晃,开了口:“你别有用心研制了缓解公主头疾的香囊,并且,自你出宫后行为与从前大相径庭,这些你要如何解释?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小荷见他晃过那香囊,下一瞬便赶紧护住了胸口,一时间口齿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什么时候”
“还不快说!”
银光一闪,长剑已经贴至小荷的脖颈。
她吓得浑身紧绷,冷汗就这么水灵灵地滴了下来,此刻,小荷才知晓平日里跟在宋宁宁身边的日子竟然称得上是安心如意
“我我”
她脑子里一瞬间全是空白,这人什么时候开始调查她的,又对她了解了多少?
而且系统警告过,世界之子不能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有所关联,再有,就算她说了,他们会信?
一个异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切都只会
更加被动。
得想个法子,想点别的说辞,此刻她真是羡慕起宋宁宁了,那脾气虽然暴躁,但直来直往,哪里有那么多试探阴谋!
她眼珠子一转,灵光一闪,反而壮着胆子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被指派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背后有人?我不过是梦到了天神娘娘传来的旨意,跟着她的指引做了些琐碎的事情,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是别有用心了?我可没做半分伤害殿下和厉公子的事,不是么?”
“我跟你们说,今日我若是交代在这儿,殿下绝不会作罢,她每日睡前都要同我说话,还需要我陪着”
她声音越来越大,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她似乎也不怕了,夜瞳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带着请示的眼神看向厉川。
厉川竟难得轻笑了声:“耳濡目染,你倒是学得快。”
果然,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不过是猜测,若真要杀她,今日也不会喂她吃什么毒药了。
厉川站起了身,脸上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每个月圆之夜,夜瞳会给你解药,你好生本分地伺候殿下,有事我自会唤你。”
“还有,不管你是不是真喜欢女人,若被我发现你对她有任何逾越之举”
“天神娘娘也救不了你。”
阴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哪里有半分他白日翩翩公子似若仙人的模样?
小荷心里拔凉,什么喜欢女人不过是她当时随口的说辞,又想着他说的什么‘逾越之举’,她脸上先是闪过茫然,然后突然福至心灵,然后不顾夜瞳还捂着她的嘴,直直朝着厉川看去。
怪不得,怪不得他有这等本事不直接将他那护卫救了,反而要进府中来
怪不得宋宁宁那般对他,他都老天爷,她还在担心厉川的处境,她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人管啊!
“不许说话,你要今日非想死,我也成全你。”夜瞳冷冷威胁道。
小荷眨眼,猛地眨眼,然后点头。
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僵持么?没必要了,放她回去吧。
她现在只想回到被窝里,默默为自己流一会儿眼泪。
厉川摆了摆手,夜瞳便将手松了开来,
“你们不怕我将你们的事告诉殿下么?”小荷气若游丝。
“你可以试试。”
等小荷惊魂平复,呼吸平稳后,再一抬头,哪里还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就像刚刚一切只是一场惊梦一样
这般身手,恐怕在她准备告密之前就做掉她了
她的腿脚早就绵软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站了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香囊,她朝胸口摸去,那香囊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脑中,那一晃而过的银色面具黑影一晃而过。
“流氓!混蛋!”
小荷也不敢太大声,只能憋屈地跺脚,远处有灯影晃过,是侍从这个点过来巡视,她赶紧弓着背往回跑。
躺进被窝时,小荷以为这混乱疯狂夜总算是到头了,可未想到,这毒入身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身体刚刚适应这毒素,内里机体和毒性抗衡,小荷很不好受。
宋宁宁觉浅,本来昨夜睡得也早,隐隐约约的呻/吟传来,她皱着眉头,缓缓转醒了。
她睡不安稳,伺候的都在外头,独有小荷是被她允许睡在里面的,小荷那屋子本也是伺候人住的,一边通向内殿,一边可以出去,倒也不会打扰她。
宋宁宁起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推开里间的门,一眼看去,小荷痛地蜷缩在了被褥一角,她瞬间皱起了眉头,朝小荷走去。
“你怎么了?”
宋宁宁轻轻碰了碰她,可后者更是若蝉蛹般蜷缩起来,头发上尽被汗水打湿,她神志显然已经不清,紧闭着眼睛,呓语着。
声音太小,宋宁宁听不清楚,她便上了榻,更靠近了小荷几分。
“跑快跑啊弟弟”
“快这边”
宋宁宁有一瞬呆愣,她想起来小荷说过自己有个弟弟的事。
宋宁宁鬼使神差地用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她并未嫌弃小荷汗湿的脸颊,反而因为此刻小荷将脆弱尽皆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生了些莫名的怜惜之情。
“这么烫,得让医官来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宋宁宁冰凉的手惊醒了小荷,后者微睁了眼,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宋宁宁挂着担忧的神情。
小荷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又使力眨了眨眼,看到了宋宁宁温柔关心的眼神。
她肯定快死了吧?
“怎么烧成这样,来人!”
宋宁宁独有的声线还有霸道的语气,让小荷一瞬清醒,自己还没到阎王殿报道,想起那毒,又怕宋宁宁生了疑心,赶紧道:“不妨事的殿下不过是每月那几日,这个月疼的有些厉害罢了,不用找大夫没事的。”
迎着宋宁宁愈发冷硬的神态,小荷的声音越来越小。
“来人!人都死了吗?”
宋宁宁一边皱着眉头看小荷,一边高声呼叫着外头伺候的侍女。
很快有人进了来,跪地道:“请殿下吩咐。”
“去把医官叫来,一刻钟不见人,你们就别见明日太阳了。”宋宁宁阴沉着脸,声音萃着冰。
“是是奴婢立刻去办!”
小荷还是小声劝道:“真没事的殿下忍忍便是了。”
宋宁宁眉头皱得死紧,她看着小荷,突然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语带威胁:“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我不让你病,你便也必须生龙活虎着。”
明明宋宁宁的话一点也不好听,明明身体疼的要命已经给不出小荷其他感知的空间,可小荷还是鼻尖发酸,眼眶发烫,也不顾宋宁宁冷冰威严,她将头靠在宋宁宁腿边,呜咽了起来。
身体太痛了,心里头还委屈。
宋宁宁也是一愣,好一会儿,带着些笨拙和犹豫,还是轻轻拍在了小荷的背上。
她的母亲,也曾这般对她呢。
她记忆中里,这样之后,自己就不哭了
第32章
夜色越发深了,静谧安宁。
有侍女端了水盆布巾,规规矩矩地替小荷擦拭着额头上布满的汗水。
很快,医官被带了过来,小荷呼吸间,还带着些哽咽的抽泣。
宋宁宁下了榻,让开了位置,赶紧命令着医官给小荷看诊。
“治不好,本殿治你全家的罪。”宋宁宁冷着声音,坐在了一旁的椅凳上。
“是是微臣遵命。”
叶医官不敢怠慢,赶紧放下了药箱,替一脸憔悴的小荷把脉。
小荷心中忐忑,生怕这医官发现了什么,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会儿若是发现她身体里的毒素,自己应该用些什么借口来打消宋宁宁的疑惑。
一刻钟过去,宋宁宁看着小荷额头渗出越来越多的冷汗,眉头愈发皱紧,她都要忍不住责问了,叶医官终于缓缓放下手来。
“可是在月事之中?”叶医官对着小荷问道。
小荷如实点头,又听他继续问道:“此前可有过这般疼痛?”
“没有这般剧烈过”
叶医官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小荷可有大碍?”宋宁宁声音有些急。
“回禀公主殿下,经微臣查看,小荷姑娘是体内郁寒,今日恐怕又经历了些震动心神之事,微臣开些化瘀驱寒的药物,再配些凝神的方子一起,必能药到病除。”
宋宁宁眉宇之间稍微松开了些,继续道:“那她今晚呢?就这么痛着?”
“微臣立刻去煎药,服药后必能缓解大半。”
“那还不快去。”
宋宁宁话音一落,叶医官立刻拜退了下去,带着小厮去库房取药材熬药。
“殿下,小荷真的没事,您先去休息吧。”
此刻,魏娘
也走了进来,深夜府里动静也不算小,她自然也被惊醒了。
“是啊殿下,您去休息,小荷这边奴婢来照顾便是。”
“无妨,反正也睡不着。”
宋宁宁说着,重新坐回了小荷的榻上,看着小荷艰难睁着眼看着自己,命令道:“闭眼,休息,等药来了我会叫你。”
她看着魏娘疲乏的眼,也以命令的口吻道:“你也回去,有事我自会叫人。”
魏娘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决定的事根本无法改变,她叹了口气,最后只得让守夜的侍女随时给她通报情况,这才退出了殿。
小荷听到医官说法,心中也一松,此刻也不再劝了,她也算是摸清了一些宋宁宁的脾性,殿下要做的事,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听他人言语转变想法的。
小荷便闭着眼,极力想要忽略那入骨的疼痛,可一闭眼,陷入一人所在的黑暗,她越想要不去感受,反而越是无法忽视那种难受。
宋宁宁看着她闭着眼,皱着眉头,额上的汗水如涌泉,她沉默了一会儿,拿过刚刚侍女洗净的布巾,放在了小荷的额头之上。
屋子里烛光幽幽,倒影着一些阴影明明灭灭地在宋宁宁的侧脸晃动,小荷太难受了,睁开了眼,便看到了眼前这样的一幕。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安心了下来,那个世界里,她不敢生病不敢喊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活下去,照顾她唯一的弟弟,每一步都似乎走在钢线之上,一点坠下去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在这个古老的久远的世界里,她反而有权利病,还有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意外温柔地照顾自己。
宋宁宁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恶毒嚣张喜怒无常,可她又直接自由敢做敢当,甚至,她如果想对一个人好,又可以不介意所谓的身份,随心所欲。
小荷的神色很复杂,可怜又脆弱,宋宁宁见她神思飘远,想到她梦中的呓语,猜测她可能是在想念她那身体不好的弟弟。
“你梦里念着弟弟,你如果想找他,我可以帮你。”
“我说了,你是我的人,只要你永不背叛我,我可以满足你的小小心愿。”
宋宁宁盘着腿坐着,就在榻上静静看着小荷,声音不大,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小荷微微睁着眼,她侧着身子,看着宋宁宁的眼睛,后者眼角的泪痣此刻在幽幽烛光中,并不十分真切,但显得十分动人和温暖。
她不知怎的,眼眶又有些湿润,竟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小荷缓缓摇了摇头:“太久远了,都记不清了。”
不想拒绝宋宁宁的好意,可这件事,只能靠自己。
宋宁宁拿过她头上布巾,扔在了一旁的水盆里:“无妨,你想起多少随时同我说便是。”
一直这般坐着有些累,宋宁宁便也倒在了榻上,一边撑着脑袋,一边看着眼前的小荷。
好像两人说着话,小荷的神色便没有那般痛苦。
宋宁宁想了想,对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荷也侧着身子看她,两人并非第一次躺在一起,但倒是第一次这个姿势,这般样子聊天。
见小荷点着头,宋宁宁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故事里的情节,好一会儿,她开口道:“传说东海深处潜伏着一条深渊巨龙,他无恶不作,抢夺了天下无数至宝,可他法力高强,连天上的神仙都对此束手无策,好在他只夺宝不伤人,于是神仙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了。”
小荷被勾起了兴趣,好奇道:“他要这么多宝贝做什么?”
“你没听说过么,龙天生的个性便是贪婪,他们喜好一切闪亮的东西,越是至宝,他们便越是想要得到。”
小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三界很久都没有再听过他抢夺了谁的宝贝,直到有一日,有人发现那条龙竟幻化成了人形,跟在了一个稚嫩的人类女孩身边,如影随形。”
“他喜欢上人类了?”小荷皱眉,觉得有些俗套。
宋宁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躺平在榻上,两眼看着床梁,有些出神:“大家也都这么以为的,那人类女孩也这么以为的,她心里化了蜜,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可等她及笄那日,那龙问她,用什么可以交换她的心。”
宋宁宁左手压在自己的额头上,继续道:“女孩子第一次没有听懂,可很快,她懂了。”
“她先天心力弱,活不过三岁,父母用寿数为她换了一颗玲珑心,那是极其罕见的东西,女孩有了它才得以长大成人。”
“女孩听后,又羞又怒,痛苦万分,她不会轻易舍弃性命,那是父母舍命的东西。”
“然后呢?那条龙杀了她?”小荷睁大了些眼,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故事上,身体好像便也没有那么痛了。
宋宁宁继续道:“那龙不伤人,只一味要跟她交换,那些他曾收集的宝贝全数都可以同她换,他现在只想要那颗心脏。”
“女孩说,那你将这些宝贝全数还给别人,还要每一个人都诚心原谅你,诚心的念力收集在瓶中,女孩说:‘你把这个给我,我便同你交换。’”
“这本是极其艰难的任务,百年内几乎不可能完成,可那条龙答应了,十年后的某天,他找到了已风姿卓然的女孩,给出了那收集诚心谅解的瓶子。”
“女孩再没有说话,当着他的面,剖出了心脏。龙如愿得到了那颗玲珑心,可至宝在手,他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恣意畅快,反而看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女孩,他慌了。”
“他去了阎王殿,没找到,抓了土地公,她也不是孤魂,这三界,竟找不到那姑娘的一丝残魂。”
小荷忍不住道:“怎么会”
“巨龙慌了,内心波涛震荡,搅得三界不宁,最后才得知,那女孩竟是天上神仙所画的符,不过是为了让他交还所有宝藏的计谋,符纸离了那心便散了,哪里还有什么魂魄。”
“后来呢?”
宋宁宁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世人再未见过龙,但传闻那龙用收集的诚意炼化了玲珑心,若世人得了这宝贝,便可心想事成,就算想逆转乾坤也不在话下”
宋宁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母亲说,等我找到找到它”
气味好闻,就像置身于一片璀璨花海,还有白云做被,柔软舒适,宋宁宁只觉自己的眼皮愈发重了,思绪也跟着飘飞,下一刻便陷入了黑甜的梦。
她的气息平稳下去,小荷知晓,宋宁宁是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侍女端了药进来,小荷小心翼翼撑着起了身,示意那侍女轻手轻脚些,她端过了那碗已经温热的药,大口喝了下去。
小荷替宋宁宁盖好了被褥,侍女出去前吹灭了屋中的灯,一室恢复了深夜的静谧安宁。
可小荷却久久未能入眠,心中生了无限柔软。
她想宋宁宁恐怕一直在自责,觉得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吧
生在这般的环境,内心深处却还是柔软善良,小荷鼻尖发酸,她明明不过是来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的,可为什么,她会生出这般的情绪呢?
她默默在心中问着系统:宋宁宁会有好的结局吗?
本以为又不会有什么回应,可没想到系统久违的机械声缓缓响起:【本系统只负责帮助宿主维护世界秩序,无权干涉他人命运,目前世界崩坏程度较低,请宿主再接再厉。】
小荷难得没有同系统争辩或是吐槽。
月色透过窗棂洒落,她默默看着宋宁宁安静的睡颜。
她想宋宁宁要是能幸福开心就好了。
第33章
第二日,天色难得突破阴霾,阳光正好,温度稍稍回暖了些许。
宋宁宁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了,她也未想到自己竟睡得这般香,转头不见小荷踪影,她缓缓起了身,重新回了自己的内殿,然后喊了人进来伺候。
侍女伺候她洗漱,问起小荷,才知她是去查点快绿院的供给,宋宁宁没再说什么,刚刚穿好衣服,便见魏娘端着早食进了来。
“殿下,有件事”
魏娘将饭食放在桌上,欲言又止道。
宋宁宁将鞭子系好,坐在了椅子上:“说。”
魏娘挥手屏退了左右,缓缓道:“昨夜有起夜小厮看到小荷晚间偷偷回屋。”
宋宁宁一边吃,一边无甚所谓道:“这又如何?”
魏娘带着些担忧的神色:“殿下,她才来了多久,您不仅晋了她的身份,还让她拿了银子在外头经商,现在甚至还彻夜照顾她您对她这般好,可可她到底此前在宫中说了那些不敬的话,会不会有二心,这些”
“我既已将她放在身边,此前那些就不用再说了。”
“可她昨晚鬼祟之举实在令人担心那小厮还说,昨夜似乎还见一身白衣之人在她身后,您说这白衣之人,在这院中,还能是谁?”
宋宁宁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看向魏娘,她眼神之中带上了些寒:“叫那小厮过来。”
宋宁宁冷着脸又问了那小厮一遍,后者哆哆嗦嗦,但同魏娘所说相差无几。
厉川那两个字,他就差点直接说出口了。
“若是被本殿发现你胡说八道,本殿要你狗命。”
“奴才奴才不敢乱说。”
宋宁宁站起了身,抚摸着腰间的鞭子,她心中升起股复杂的怒,一时竟不知是气小荷的鬼祟,还是他们二人之间可能的连系。
魏娘有些担忧地跟在宋宁宁的身后,后者出了寝殿,直奔厉川所在的院子而去。
宋宁宁无需等人通报,径直往里走,刚到园子,竟看到小荷很是恭敬地正垂着头同厉川说着什么。
“你们在作甚?”
小荷不是去快绿院了么?现在又怎么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人之间何时有这么多东西可以说?
“殿殿下?”小荷一惊,神色之间甚至带着点惊慌。
厉川倒是一如往日,神色淡淡,或许是因为身上还带着伤,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
宋宁宁看在眼中,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看她,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像个闯入的外人。
宋宁宁的声音明显冷漠了下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荷赶忙道:“刚刚院里伺候的人过来说伤药纱布不太够,奴婢便赶紧拿了些过来。”
事实的确如此,可小荷刚刚还同厉川解释了昨晚宋宁宁照顾她的事,此刻心中甚是慌乱,她并不想要殿下知晓自己做了这种事啊!
“是么?”宋宁宁看着她的眼睛,却显然发现了那一闪即逝的躲闪,于是她继续道:“昨夜你去过哪?”
小荷心脏几乎到了嗓子眼,她明明她明明查看过周围没有人的,怎么会
看着小荷的迟疑,宋宁宁冷笑了一声,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抬眸看向神色平静的厉川,冷着声音道:“别忘了,后日你若弹不出来曲子,你那护卫就只能等死了。”
说罢,她神色阴郁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魏娘蹙着眉看着小荷,对着她小声道:“你真是糊涂。”
小荷心脏都快要爆炸,她侧头,带着些求救了眼神看向厉川,后者却只静静看着宋宁宁离开的身影,眼中升起股思索之意。
昨日,若真有人看见他,他不可能没有半分察觉。
厉川侧头,瞥见一人鬼祟的身影正藏在一处墙角边,一身鲜艳的衣尾晃动,他立刻明白,这暗中作梗之人是谁了。
“你不过是来送药,怕什么?”
“还有,昨夜在下一直在自己屋中,小荷姑娘不会忘了吧?”
厉川对着小荷淡淡道,之后转身回了屋子。
小荷欲哭无泪,他倒是什么都可以推脱,什么都不怕,可自己该如何是好,也死咬不承认么?
昨夜还不容易感觉同宋宁宁更近了些许,现在好了,恐怕殿下正想着要如何搅碎她的脑子。
小荷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先同殿下解释清楚,反正厉川不认,她就打死也不会认。
可谁知,还没靠近公主寝殿,那些侍女便已经拦住了她,声音中往日恭敬已不复存在:“魏姑姑吩咐让你今日先歇到后院,二等奴仆那个院子。”
小荷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知晓她们心中对自己这么快能到殿下身边伺候有所不满,她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可殿下又怎么可能在那,她只得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整个公主府沉浸在一种死寂之中,宋宁宁不高兴,整个府中便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可东宫,此刻,却甚是热闹。
太子设了宴,请了预选公主驸马的济济人才以作考察,皇帝听闻后想着过来看看,见宋怀安果然是用心筹备,言辞之间竟是欣慰之意。
“这般才是兄长该有的模样。”
景仁帝满意点头,可下一瞬,他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公公连忙拿出锦盒,将盒中丹药呈递了过去,太子也连忙从宫人手中拿过茶杯递来,景仁帝赶紧服了下去。
景仁帝平复了片刻,缓缓道:“你好生考察,朕乏了。”
“恭送父皇。”
宋怀安恭敬行礼,等皇帝离开,他缓缓抬首,神色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恭顺的模样。
一旁候着的谢鸿朗此刻走了过来,恭维道:“太子此番高招,不仅让陛下对您行事满意,公主殿下那边也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宋怀安轻笑了一声,看向谢鸿朗,赞扬道:“也多亏你想法将她诱出,否则又怎么让她狠心对待那小国质子。”
谢鸿朗也是一笑:“如今,想来那霁月清风般的人物对三公主恐怕是生不出什么心思了。”
宋怀安心情甚好,同谢鸿朗一并走在花园中:“那人虽有些孤傲,但确实是个品行高洁的,被本殿妹妹这般糟蹋,想来之后本殿前去解救了他,他只会对本殿更加忠心,成为一颗更加好用的棋子。”
“殿下圣明。”
谢鸿朗朝着宋怀安一拜,尽显自己对太子的恭敬。
“对了,墨国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宋怀安此前想法被景仁帝按住,他不太好同其他老臣商议,便命了谢鸿朗派人前去调查。
谢鸿朗神色严肃了些许:“墨国和东国的边境已有些许摩擦,恐怕他们也是蠢蠢欲动了。”
宋怀安一甩衣袖,声音带着些恼怒:“那墨国野心之大,父皇还要我们耐着心养精蓄锐,依本殿之见,不若先下手为强。可如今如今军权还未在我手,这该如何行事”
谢鸿朗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殿下,南方边境时有冲突,不若假借此况,领兵平乱,路上再以圣喻说明此举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让他们前往东国,殿下以为如何?”
宋怀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者赶紧垂首一拜,继续道:“此举虽险,但兵将却会尽数于殿下掌控之中,殿下不正顾及裴家那支么,此次力荐他们前去,若他们进了东国不应殿下之令,东国也会替我们‘照顾照顾’。”
宋怀安拍了拍谢鸿朗的肩膀:“好,就按此计。”
想起裴家那个裴玉,不顾全府长辈的阻拦,一意要参与公主驸马的擢选,宋怀安一想到此便阴冷了眼色。
不过很快,他又勾起了笑。
没人能够得到她,她生来就只是属于他宋怀安的。
第34章
公主府就在低气压中又过了一日,第三日早上,宋宁宁顶着疲乏阴沉的脸看着正布菜的侍女们。
她一言不发,只阴冷着眼神看着她们。
侍女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着,冷汗直冒,这时候都开始怀念小荷姑姑当值的日子了。
“贼眉鼠眼的,都给我滚!”宋宁宁看她们这样就觉得烦闷。
这两日她都几乎无法入睡,隐痛的头疾是一回事,纷乱复杂的猜测占据她的心神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为何要受此折磨?为何要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耗费心神?
宋宁宁越想越烦,将手边的茶杯给狠狠扔在了桌台之上,瓷器被砸碎,有的琉璃盘子也无辜遭殃。
碎裂的声响一下引起了外头伺候人的注意,很快,魏娘走了进来,看着宋宁宁这副模样,劝道:“将那丫头抓来罚了便是,殿下莫要憋坏了自己。”
宋宁宁又怎么不知这个道理?
她只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她惯来是不会让自己受罪的,可那日,她离了开,竟是有些逃跑意味在里头的。
她在逃避什么?她说过的,若是小荷敢背叛自己,她就将小荷的脑浆给捣碎,她说到做到的,现在就该将她拉过来打杀了。
可宋宁宁到底没有开口,只闭着眼,用手使劲揉捏着鼻梁。
她是在存着什么希望么?她何时变成了这么个优柔寡断的人了?
再次睁眼,看着桌上餐食一点胃口都没有,突然想到今日便是考验厉川琴艺的时候,她立刻道:“去,将小荷和厉川都带上来了。”
她阴沉着眼,侍女们匆匆前去叫人,魏娘担心地看着她,轻叹口气,重新拿了杯子替宋宁宁倒了茶:“殿下,不过一个丫鬟,您莫要太费神了。”
魏娘其实也能明白,宋宁宁孤身一人太久,有个年纪相仿的丫头陪着,她自然是倾注了感情,但此事既出,以殿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个性,恐怕又要闹一阵了。
很快,侍女们带着小荷和厉川到了殿里,后者将养了两日,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一身浅蓝华服,衬得他更是俊美动人,翩飞如墨的发,冷漠的眼,不似凡间人。
倒是小荷,可怜巴巴地看向宋宁宁,一双黑眼圈挂在眼睛上,比宋宁宁疲乏的脸色还要吓人。
魏娘都没忍住蹙着眉头看她。
“殿下”小荷委委屈屈地开口,可宋宁宁却根本未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小荷神色更是难过了,她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宋宁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看到她那个样子,自己心头却更是生了些火,但又不懂自己为何会生这火,越想越闷。
好一会儿,宋宁宁还是未忍住,直直看向小荷:“你过来。”
小荷一个激灵,脸色带着些欣喜,赶紧小碎步到了她的面前。
“那晚,你去见他,做了什么?”
小荷心里咯噔一声,她也感受到了后方来自厉川的冷冽视线。
其实,小荷也察觉出告密之人恐怕也并非真的看见了,不外乎是和厉川同院那人的处心积虑,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厉川定是不会露出马脚的。
可明明只要欺骗她就可以的,可小荷却半晌都说不出口。
就是因为这般的停顿,宋宁宁愈发冷了脸,看向厉川,突然质问道:“那厉公子来说说,你们那晚做了什么?”
厉川微微蹙了蹙眉,只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宁宁咻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凝着他,一字一句道:“难不成是我冤枉你了?”
“那夜在下未出寝屋半步,又如何同小荷姑娘有什么交集?”
厉川眼色冷淡,倒真有种被冤枉后的冷肃之感。
小荷简直被他扯谎不眨眼的技能所震撼,可她却心虚地勾了背,明明此前她也是个惯会撒谎的,可现在对着宋宁宁,她真的开不了这口。
宋宁宁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她神色似乎松动了一些,吩咐道:“将那小厮押上来。”
厉川院子里的人也都被叫了过来,墨与自然也在其中。
小荷其实心中极为紧张,提心吊胆地听到那小厮形容那晚情形,可等到说起白衣之人,小荷眉头一下皱紧了。
那晚厉川明明穿的深色衣服,若不是月色明净,他几乎要同黑夜融为一体,她不可能记错。
她抬头,看着那跪地的小厮,已经完全明白这是一场无中生有了。
很快,厉川院子里伺候他的人都矢口否认那晚看到有人出去,还有一个近身伺候的小厮道:“殿下赐给厉公子的衣物都没有白色,唯一进府时的那件也已经销毁了。”
跪地小厮赶紧换了个说法:“不不可能眼花了,是别的颜色但但奴才肯定看到小荷姑姑晚归回屋的。”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墨与那个方向看,神色之中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宋宁宁看着他们各异的神色,突然冷笑出了声。
“这般低劣的手法,竟敢拿到我面前作妖?”
还让她这两日烦闷不堪,真是找死!
宋宁宁的鞭子眨眼便至,那小厮一瞬被抽的掉了一半的耳朵,血流飞溅。
惨叫声一下响彻大殿,那小厮捂着耳朵连连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宋宁宁心中的怒火有了发泄的对象,出手更是疯狂。
那小厮连滚带爬朝着墨与而去,扯着他的衣角,哭喊道:“救救我墨公子墨公子您说的”
墨与脸色发黑,一脚将那人踢开,语气中还带着些颤抖:“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污蔑厉公子还不够,还妄图拉本公子下水?”
宋宁宁勾了勾眉,看到眼前这场景觉得十分有趣。
她收了鞭子,走回高台坐下,翘起了腿,看着墨与点了点头:“证明你的清白很简单,来人,给他匕首。”
清凉风过,已有侍女端来镶着翠绿宝石的精致匕首。
那小厮只觉浑身发寒,他挣扎着想要辩解,可宋宁宁却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此刻,他也意识到墨与根本就是靠不住的人,他转头看向小荷,哭着道:“那晚你的确晚归回来不是么?你承认吧,求求你承认吧”
小荷僵直在原地,字句在她喉咙之中堵塞着,那人脸上已沾满血迹,但她看到厉川面无表情的冷漠,还有瞥过她时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
宋宁宁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对着墨与,缓缓道:“证明你的清白吧。”
“殿下,是奴才鬼迷了心窍才听了”那小厮话音还未落,墨与已经哆哆嗦嗦拿起匕首就要刺来。
小荷跪地大呼:“慢着!”
她心跳得极快,对着宋宁宁道:“那晚那晚奴婢的确晚归了”
墨与苍白着脸,此刻腿脚也是一软,立刻跪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想必是这厮夜里花了眼,但又不敢知情不报还请殿下饶了他这次吧。”
他声音发着颤,自他成人以来,他连鱼都没有杀过,此刻浑身发着抖,只祈求这厮不要再乱说话了。
“殿下,他虽犯了错,想来也罪不至死求殿下开恩,饶他一命吧。”小荷也跪着求情,她神色之间也充斥着紧张。
宋宁宁冷着脸看着她,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她说:“你觉得我很可怕么?”
小荷疯狂摇头。
宋宁宁勾起唇,竟温柔地笑了笑,将墨与手中的匕首夺过,递给了小荷:“杀了他们,你就还是我的人,我还疼你。”
那小厮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只得死命磕头求饶,墨与的脸色也更加惨白,他战战巍巍看向宋宁宁和小荷。
小荷眼睛一瞬染了红,她也不知怎得,看到眼前这模样的宋宁宁,心脏却被揪得生疼,她脱口而出道:
“殿下杀了他们,一切就算结束了么?殿下想要我的永不背叛,想要厉川归顺,便非得如此行事么?老百姓都说三公主恶毒残忍,外头流言蜚语能化成利箭穿心,殿下可有想过万一,可有考虑过后路?”
小荷在外头也做了些事,知晓这国都内里对三公主的风评是如何的,也感受到些许这大周国浮华背后的残损,她隐约觉得未来会有风雨。
她想要阻止宋宁宁一时冲动的残忍,想要她能有个好的结局,而且她也并不觉得宋宁宁收了这些人命便能真的快乐。
“你在教训我?怪我?”
宋宁宁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竟然被一个丫鬟教训了,还说什么未来变故,不留后路之
话,她掐着小荷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在乎什么后路?可笑”
“怎么,这些蝼蚁的命竟也值得你舍命保护?”
“他们都是我的东西,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毁掉,有什么错?”
“别以为同我亲近过便可以肆无忌惮,我告诉你,你不过也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了,便也能毁掉。”
小荷眼中盛满了泪,却倔强着不让它们落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宁宁神色带着些癫狂,头中的闷痛愈发强烈,她甩开小荷的脸,起身走向厉川:“你来动手!杀了他们三个,我就放了你那护卫,让你们团聚。”
魏娘在一旁也白了脸色,劝道:“殿下您莫要冲动”
宋宁宁完全无视魏娘的劝说,直直将那匕首塞进厉川的怀中,可后者只微蹙着眉,一动不动,对她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宋宁宁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怜悯的神情,她怒了,冷笑连连,扯开刀鞘直直朝着那小厮而去。
身后却有一道大力揽着她的腰身,宋宁宁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入怀,后背靠在一道极为温暖的怀抱里,她手腕不知为何一软,那匕首便直直坠地。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宋宁宁听到了他在自己耳边低低的声音,可这般被阻止,宋宁宁只觉怒火中烧,她转身,便给了厉川一巴掌。
这声音,响亮而清脆。
厉川偏过头,看向宋宁宁的眼中又升起了那股肆无忌惮来,后者更是恼怒。
“反了,都反了!”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烈,宋宁宁说完那话,只觉浑身一麻,下一刻,便不省人事。
“殿下!”小荷立刻要过去。
厉川一直在她身边,此刻见状,将她拦腰抱起,他阻了小荷靠近,声音冷淡,对着魏娘道:“劳烦魏姑姑处理一下了。”
说着,他倒是轻车熟路朝着宋宁宁的内殿走去。
魏娘一时未阻,等她再看过去,都已经没有厉川的背影了。
殿中剩下的人此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小荷愣在原地,好半晌,她侧头看了眼墨与,有些咬牙切齿道:“开心了?”
墨与此刻都还未回过神来,他看向那小厮,后者早就已经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第35章
阴沉的天气,一切都被笼罩在灰蒙当中。
宋宁宁想要挥开眼前雾霾,却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置身于迷雾之中,无论她奔向何方,前路都是一片迷惘。
她沉着脸,便站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她倒是要看看,什么牛鬼蛇神在搞乱。
似乎这般举动真有效果,不一会儿,那浓雾竟也逐渐开始消散了。
她渐渐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可越是看清,她的心脏却越是不受控制地跳动。
这是她在皇宫的寝殿,多少年了,自己怎么会回到这里?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朝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
她心里愈发沉重,虽强忍着镇定,但步伐却越来越慢了。
回忆里的那个场景果然慢慢浮现,浓雾散去,殿内横梁上挂着的白色绸缎被重物崩得极紧,宋宁宁不敢再向前走了,她楞在原地,眼前画面又重复上演着噩梦。
那重物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最亲近的人
她穿着深紫色的宫装,露出的双手已经是惨白泛青的颜色,长发及腰,此刻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高悬于空中。
宋宁宁只觉双腿发颤发软,下一刻,她跪倒在地,声音被卡在自己的喉咙中,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吐出那两个字。
“母亲”
浓雾又渐渐笼罩了上来,突然,一只泛着尸斑点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宋宁宁因那冰冷的触感而生了寒战,浓雾后面的脸她看不清楚,但那手腕上的玉镯却是她所熟悉的,是她母亲的。
“和我一起走吧。”
那声音带着祈求、痛苦、还有无尽的绝望,这股感情直直穿过宋宁宁的心脏,将她的神魂全部夺走。
“好好”
宋宁宁早已泪流满面,眼前景物转换,她看着浓郁沉黑的湖面,上头没有半分波涛,寒风吹过,只有泥藻般的黏腻,但她并不害怕,甚至带着些激动,慢慢朝着那湖中走去。
冰冷刺骨的寒冷从她脚底传来,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即将离开这腐烂肮脏的世界,即将结束她麻木短暂的人生。
也好
但似乎还有些什么她所挂念的
可无所谓了,这个世上,没什么值得她挂念的
可腰间被一道大力所拦,手臂上的寒冷被炙热所覆盖。
宋宁宁侧头看去,高大身影,墨发飘散,遮住了他较好的容颜。
是他是他么?
“神仙哥哥你终于来了么?”
宋宁宁像是攀住了救命稻草,她拉住他雪白的长衫,想要拨开他的乌发,想要一睹他的仙颜。
可就在他俯下身来的那一刻,浓雾覆盖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使了所有的努力,睁开了眼
“醒了?”
“神仙哥哥!”宋宁宁猛地坐了起来,她看向声音的来源,梦中那白衣无暇之人似乎和眼前人重合了起来。
“是你么?你来接我了么?”宋宁宁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想要奔向那人,可等她看清那人的容颜,心中却不可控地升起了失落。
厉川冷着眼看她,就像在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是了不过是梦,她真是疯魔了
“过来。”宋宁宁不再看他,只命令着,想起刚刚在殿中发生的事,她心中又不可抑制地升起股烦闷。
厉川缓步走到她的床榻边,他的神色永远是那般的平静,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宋宁宁心绪烦闷,看到他都被自己弄到府中不得自由了还能一如往日般的宁静致远,她更是升起了恼。
“再靠近些。”
宋宁宁半起了身,一把拉扯过他的衣袖,后者因惯性屈膝上了榻,宋宁宁赤着脚踩到他的小腹衣摆上,冷声道:“我腿酸。”
长裙下是她雪白的足,大红丹蔻在那小巧的贝壳之上,勾的人想要捏碎这般的娇柔,只要轻轻往上,便能掀开那碍事的衣摆,看到她细腻笔直的纤长。
厉川几乎不能呼吸,他低垂下眼,不可控的看着她露出的肌肤。
宋宁宁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带着些怒地想要踢他,可刚刚动作,便被那人修长的手指固定住了脚踝,她还来不及开口,便感受到强势有力的手在她小腿上动作。
宋宁宁心里终于升起了丝丝得意,见他乖顺起来,也不再去想刚刚殿中那些恼人心神的事了。
他的力道不错,但揉捏地有些生涩,他触摸着她的肌肤,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火热,宋宁宁想要换个姿势躺,可刚刚想要挪动右腿,却被那人大力禁锢住了,她心尖猛地一颤,双臂将自己撑了起来。
她以为他此刻该有的表情,应是屈辱的,难堪的,身为一国皇子,面对这样的境况,他理应是悲愤的,可他眼中却全无宋宁宁所想的模样,只有难掩的炙热和侵略。
“厉川!”
宋宁宁几乎带着些狼狈地往后退缩着,可
他掌心那么大力,修长的指节就像是锁扣,将她困在原地,她想要起身离榻,又被他高大的身躯所阻挡,她忍着心绪的起伏,冷声道:“你放肆。”
可厉川今日却失了常般,他倾身过来,神色里还透着恶劣:“既然殿下想要在下如狗一般的乖顺,那么殿下不应该先给些甜头尝尝么?”
他身子压得更低,宋宁宁几乎要喘不过气。
慌乱、害怕。
“啪”的一声,宋宁宁看着他被自己打地偏过头,她心跳得飞快,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而更令她觉得可怕的,是她并未升起那股熟悉的排斥。
他转过头,凝着她,喉结滑动,眼中仍是带着不满的情绪,可更多的是浓烈的兴奋和渴求,他甚至微微眯了眯眼,用舌尖顶了顶被宋宁宁碰过的那侧脸颊。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矜贵高雅,他简直是恶魔,是混账!
此刻魏娘领着小荷进了来,又看见宋宁宁狠狠掌掴了厉川,她神色微讶,倒是一旁的小荷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求情:“殿下息怒”
榻上两人这才齐齐将视线落了过来,厉川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的衣物,那股强势和侵略消失殆尽,重新站直了身体,就像刚刚那个略显锋芒之人不是他一般。
宋宁宁看着他又恢复往日那模样,心中不知怎的,竟松了一口气,可很快,恼怒溢满心尖,作为一条狗,他真是不乖到了极致。
还有眼前一脸担忧的小荷,她到底担忧的是自己,还是这条不乖的狗!
宋宁宁看着她们二人,阴沉了脸色,她起身下榻,一双赤脚踩在雪白地衣上,大红丹蔻妖艳动人,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上。
可很快,她收了脸上的阴沉,挂上了堪称温柔的笑容,不过此情此景,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几分。
“厉川,你可知错?”宋宁宁冷眼看他,可后者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好
既然都不乖,那便都要受到惩罚。
“来人,将厉川关入仰止殿,锁在本殿宝贝的身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报。”
宋宁宁一声令下,便有侍从进了来,押住厉川往外而去。
两人再无视线交集,厉川又变成了那个淡漠高冷,无欲无求的人了。
宋宁宁看了眼他的背影,拳头却不自禁地握紧了,她转头看向小荷,不等后者开口,她直接道:“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小荷赶紧摇头,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可现在居然只觉得自己脑子空空,什么都说不出口。
“魏娘,让她去做那些仆妇的活,让她知道,谁才是对她有生杀大权的人。”
魏娘应了声,然后将垂头丧气的小荷给带了出去。
内殿从未有过侍从进入,地衣也被弄脏了,宋宁宁缩在软塌上,看着那些侍女乖顺而小心地更换着一切,她既觉得本该如此,又觉得她们死寂而无趣。
她又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已经多久了,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个画面了
宋宁宁从梳妆台下取出一把带着锁的檀木盒,她寻了钥匙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放着的四封信件。
好一会儿,她才疲乏地笑了笑,你看,都在,她也一定还在某处看着自己呢,她还在呢,那只是梦
眼眶有些湿,宋宁宁重新将那盒子锁了起来。
她的宝贝大猫有了新玩伴,不知厉川会不会同她玩的愉快呢。
她的思绪很快从之前的难过抽离,她想了想,突然生出了一些恶劣的想法,待重新换了衣服,她缓缓踏出了殿门。
他不是不乖么,下一剂猛药好了,让他知晓不乖的下场。
地牢里,不止展晖,还有一处隐秘之地关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
宋宁宁差点都要忘了她了,前几日将她抓了过来,本想让她好生劝劝厉川的,可她竟宁死都不愿做半分伤害他的事情,于是宋宁宁来了兴致,让她死实在太简单了,就算死,也该有几分利用的价值。
她看着干草堆中形容狼狈的女子,一时觉得可惜。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惦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宁宁看着她惨白害怕的神色,笑了起来:“现在还想着保护他?”
“殿下求殿下放过民女放过厉公子我们两人真的没有什么”女子娇弱地哭泣着,我见犹怜。
可宋宁宁却提不起半分的怜惜,她是恶毒之人,当然不会生出这般无用的情绪。
宋宁宁看着她,勾唇笑了笑,亮了亮手里的匕首,还温柔地轻抚在了刀刃之上:“现在说这些,恐怕有些晚了呀。”
第36章
一连三日,宋宁宁就像忘记了还有厉川这号人物一般。
倒是小荷,每日偷摸地往主殿跑,带着自己做的饮料小食托侍女往里递,魏娘其实知道,但她还是准了这行为。
宋宁宁看起来无所谓,每夜却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魏娘心中便也知晓她心中烦闷,对小荷的行为,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宁宁前两日还忍着不看不吃,脸色冷漠,可第三日还是拿着勺子尝了几口,最后没忍住,吃到了见底。
小荷听说后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她并不喜欢被这般冷落,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想着两人还同床共枕,宋宁宁还给她讲过故事,明明她们还可以那般好
但她也知晓宋宁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越是对抗她越是疯狂,就像炸毛的猫,只能顺着抚摸她的毛。
知晓宋宁宁开始愿意吃她做的东西后,她又赶紧送上了自己手工做的花环,样式新颖,她敢说宋宁宁绝对没有见过。
这块石头落地,她才开始关心厉川的处境,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她的魂魄差点被吓散。
“你竟不知仰止殿是作何用的?”
小荷一边捶打着手中衣物,一边听着旁边那仆妇说话。
那仆妇见小荷一脸的茫然,低声道:“那边有专人负责,门口守卫严实得紧,我们也是此前去送生肉才知晓里头关着一只巨兽,形容凶猛,听说能生吃掉一个成人。”
“殿下的宝贝,她唤牠大猫。”
小荷只觉额头上的冷汗就要滴落
这几日好像天无异象,那叫夜瞳的也没有出来找她,他应该还没有死吧
小荷咽了口口水,虽然她觉得宋宁宁肯定不会对厉川下毒手,可那日情形,她好像真的有些恼,可是为什么呢?
小荷还在绞尽脑汁想着一探,而宋宁宁正惬意躺在殿中软塌上,侍女们跪地替她修剪指甲,旁边有人正调试着浅紫的蔻丹,预备着替她涂上。
一切完毕,门口候着的侍女进了来,汇报厉川的情况。
他拒绝进食,形容憔悴。
“他可有求饶?可有求着见本殿?”
侍女摇了摇头,如实相告:“他没有说任何话”。
宋宁宁猛地一拍扶手,阴沉了眼。
好好好
好你个厉川,都这般形容这般光景了,却都还不低头求饶,还不乖乖听她的话
她勾起一丝冷笑,吩咐道:“去将那肉切了备好,本殿要亲自去看看他。”
她倒要看看,什么风光霁月什么遗世独立,被这番折磨,他到底还能怎么傲下去?
仰止殿在第四进的院子里,整座院子都是为牠所服务,宽大的平地,还有各种木质的可供牠玩乐的器具,只不过这些地方都被高耸的木栅栏所围,各处也都守着带刀的侍卫,严阵以待。
宋宁宁今日一身鹅黄装束,腰间一如往常般挂着那皮鞭,她步履生风,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期待一只被折磨到会低头的狗。
大殿门被侍从推开,因每日都有专人进去清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堪的味道,宋宁宁往里走去,只见铁笼里一只毛色雪白,带着些许黑色条纹的大猫正激动地朝她看着,两只大掌伏在铁笼上,站起来足有一成年男子高,甚是威猛,喉咙里正发出咕噜的吼叫。
特别是看到她手中还带着淋漓鲜血的生肉,牠更是激动的在里
面来回打转。
一声细微的锁链撞击声,宋宁宁沿着那声音看去,一旁被铁链拴着双手手腕的人,此刻正坐靠在一旁的墙面,垂着头,安静沉默。
铁链自铁笼延伸至他的手腕,刚刚他应该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动了动身子,那锁链碰到了铁栏,发出了声响。
整整三日,她只让人送了生肉当做吃食,可他宁可饿死都不碰,不吃不喝硬抗着三日,竟还不找她认错求饶。
那日,他那般模样,他竟觉得自己毫无过错么?就算自己冤枉了他和小荷,他也不能那般对待自己,还口出狂言,要什么甜头?
想到那时情形,宋宁宁心跳又莫名漏了一拍,她蹙着眉头看向墙边那着褐色衣袍的修长身影,此刻他垂着头,墨发也不再如往日的飘逸,形容甚是憔悴,明明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可心底还是生了隐痛。
是他先如此的,非要同她对抗,非要惹她生气,她难道还要供着他不成?
可他这般美好的人物,这般的糟蹋,真是暴殄天物!
狗屁不通,就是因为他这般不食人间烟火,才更是要凌虐他,折磨他,让他知晓在这大周,谁才是掌控他生杀大权之人!
脑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隐痛又猛地出现,她气息不稳,对着身后伺候的人低吼道:“都滚出去!”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大,亦或是她这般模样有些可怖,厉川抬起了头,视线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宁宁端着那碗还带着温度的血肉,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他道:“为何不吃?”
厉川微张了张嘴,可声音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虚弱,身上的伤也还未全好,此刻倒真是有些气若游丝了。
明明这般狼狈这般难受,可同宋宁宁对视上的那一刻,他眼中竟依旧没有服软求饶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一点笑,那是一种挑衅的意味。
宋宁宁冷了脸,她甚至连冷笑都发不出声来。
心中诡异的怒火几乎以燎原的姿态扑面而来,她甚至感受到五脏六腑都被烧灼地疼痛起来。
此刻,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还有展晖可以拿来恐吓他,她只想亲自动手,让他屈服,让他跪在自己的面前。
宋宁宁将那血碗放在了地上,一只手捏在他的下颌上,话语就像来自阴森之地:“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
她抓过那碗中血肉,径直塞进他的嘴里,后者偏过头去,脸上是被染红的血色。
就这般动作,他都已经轻喘了气,可宋宁宁又怎么会罢休,又拿了一块还在滴血的肉,试图让他吞下。
厉川的双手并不自由,铁链沉重,浑身无力,他甚至推不开眼前正强迫他的人。
宋宁宁自然是知晓的,所以她勾着唇,看着他嘴角边淋漓的血痕,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甚至因为他这副被强迫的模样,她心中升起一阵欢愉和兴奋,那种密密麻麻的酥麻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特别是到了她的小腹,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偏着头,惨白着如雪如玉的容颜,她没忍住,用手指划过他被血水浸染的红唇,然后默默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是腥甜的,温热的,甚至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宋宁宁像是着了魔般,她愈发朝他靠近,从侧面看去,就像她骑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压靠在墙面上,如饿虎般盯着猎物,一旁的真虎此刻都停止了对食物的渴望,带着好奇地看着两人。
可宋宁宁此刻哪里还注意得到其他的东西,她被厉川唇角的鲜血勾住了魂,身体里的欢愉叫嚣着让她靠近,于是她愈发的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然后她伸出小舌,带着贪婪和好奇,舔在了他的唇侧。
厉川心神巨震。
他动了动被锁链困住的双手,气息不稳,差一点便要震开这玩意。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宋宁宁柔美的唇,后者看着他,眼中却无半分情欲爱恋,只有贪婪还有阴狠,她勾着笑,甚是优雅道:“那乐女的确美艳,厉川,你来猜猜这是谁的肉?”
心神动荡以另一种惊恐的方式停止,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胃已经本能地剧烈收缩起来,厉川猛地将她推开,侧转过身,呕吐了出来。
厉川脸色更是惨白起来,看着她得意的笑脸,一时竟辨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
胃里又是猛地一阵痉挛,他更是狼狈,冷汗涟涟。
“怎么,你们相谈甚欢之时,没有想过她的滋味如何么”宋宁宁站起身来,捂着嘴笑出了声。
看着她这般疯魔癫狂的模样,厉川心里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生啖人肉,即便是乱世,也是令人鄙夷恐怖的东西,他未想到,她竟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宋宁宁看着他这个样子,终于破坏掉他总是冷淡漠然的样子,她理应高兴开心的,可看着他毫不避讳地露出的震惊失神,还有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还是不痛快,不痛快极了。
她将那碗血肉踢到他面前更近了几分,冷冷道:“不吃,就饿死好了,反正你那护卫也不过这两日的光景,你们主仆下去团聚吧。”
说罢,她冷哼了一声,也不顾大猫在一旁轻叫着吸引她的注目,她大步流星,似乎有些逃离此地的意味。
明明她得逞了,明明他终于有些痛苦的神色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满足?
他就是该被如此蹂躏折磨的不是么?是他不乖的,她何错之有?
他早一点低头早一点认错,她又怎么会这般来惩罚他呢?
若他洁身自好,不同其他人有什么,她又怎么会这般对他呢?
她本是想要好好珍藏他的呀
宋宁宁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情景,她真的真的是想要好生呵护他的
她越走越快,没有注意到外头院子里,那隐于角落的人影。
第37章
夜色寂寥,宋宁宁一边喝着杯中酒,一边望着遥远的天边月。
明日便是十五了,月亮也愈发圆润,皎月当空,月明星稀,多美的景色啊。
只可惜,宋宁宁神色之中只有迷惘,没有半分对于月色的欣赏。
或许是杯中酒醉人,亦或是这几日过于疲累,她靠在窗边,琉璃杯滑落在了垫子上,她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魏娘一直侯在一旁,此刻看着她睡去,一时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月色无垠,洒在府中各地。
树丛楼阁的阴影之处,此刻一道鬼祟身影正缓缓靠近着仰止殿。
好在守卫都只看守着正门,旁侧的角屋只有巡逻的侍从偶尔走过,小荷勾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角屋窗户安全后,赶紧鬼祟地朝着那处走去。
窗户是从内锁着的,可这怎么难得倒她,几番手法,迅速将那窗户给打了开,她手臂上还挂着三层的食盒,推开窗户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食盒放了进去,然后双臂撑着自己娇小的身体,一个翻身落了进去。
“砰。”
双脚落地时,还是发出了一些闷响。
好在里头也通铺着地衣,她弄出的声响也不算太大,她僵直着身子关好窗户后,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若是被发现自己偷摸跑过来,她都不敢想殿下会怎么对她
可没法子,本来想着等宋宁宁过段时间气消了,厉川就能安全了,可没想到今日系统显示异化值剧烈增高,且还有恶化的趋势,她花了银子打听消息,厉川已经不吃不喝几日,她吓得魂都要散了。
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着,尽了全力不发出声音,悄悄打开角屋通向殿内的那道门,借着稀薄的月光,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单薄人影。
好在此刻已是深夜,笼里的巨物此刻也已经乖乖地伏在地上熟睡了,小荷踮着脚尖,蹑手蹑脚朝着人影处走去。
还未靠近,厉川已经抬头,带着审视的阴冷视线落在了小荷的身上。
明明是遭难的落魄模样,明明脸色也差的不行,可他眼神之中所携带的肃杀之气却分毫没有减弱,似乎只要他想,便没人能够逃脱死亡的命运。
小荷只觉心脏猛地一跳,她咽了咽口水,赶紧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表明自己过来的目的。
小荷又往前走了两步,差点碰到那还带着血水的肉碗,已经放了许久,腥味比想象中的还浓,那老虎恐怕是已经吃饱了,也或许这肉味不新鲜了,所以牠才对这般的味道视若未闻。
小荷没管那碗,只看了一眼后直接打开了食盒,压低声音道:“公子先吃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厉川没有动作,他脸色看起来很是凝重,眉眼之间都带着极致阴沉。
“公子?”
食盒同那血碗放在一处,厉川眉头蹙起,肉眼可见,脸色更加不好了。
小荷看了眼那肉碗,小心翼翼将那碗移到稍远的地方,轻声道:“其实生牛肉就是看着恐怖,调味得当还是很美味的。”
小荷也是没想到,厉川竟对这生肉这般生厌排斥
“你说什么?”
厉川声音沙哑得厉害,但神色明显是带着迟疑的,他这时才认真看向那碗血肉混合物之中。
只要他留心注意,稍微生一些怀疑,那么他都能看出那纹理的区别,都能分辨出来这只是宋宁宁拿过来吓他的玩意,可他可他今日真的信了
小荷还没来的及回答他的问题,后者已经自嘲一笑,摇着头道:“是了她”
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厉川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主观臆断,这般迅速地为一件事下了定论
他真是昏了头了,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其实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有变,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杀人泄愤,会逼人食用人肉呢
厉川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小荷也清晰地看着脑中那显示异变的数值正稳定回归着,她赶紧继续道:“我专门去了灶房,里头每日给公子准备的都是新鲜的牛肉,都是上好的肉呢,直接吃绝无问题。”
小荷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赶紧将饭菜端出,看着他双手不便,她想了想,递了只鸡腿过去,厉川扫了她一眼,最后只拿了一块糕点,缓缓吃了起来。
小荷举在半空中的手一顿。
拜托,她都没舍得吃给他留着,他现在居然还嫌弃她的鸡腿?
不知感恩,可恶,活该你被宋宁宁折磨
可小荷又怎么敢表现出来,只好窝囊地将那装了糕点的盘子端了出来,然后还帮他倒了茶水
实在没忍住,还是开口劝道:“厉公子,我不知您是怎么想殿下的,可是拜托您稍稍顺着殿下一些吧,殿下不过是个小姑娘,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缺爱到极致的人”
见厉川没有打断她说话的意思,小荷继续道:“殿下虽身在皇家,看似自由,却不过笼中雀鸟,她那般喜欢您,您却又总是拒绝她,还同其他人说实话,她现在做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是她想要保护自己内心秩序的手段罢了”
“别说杀人,她连捣乱的鸟都不会伤害,她越是行事极端,她自己便也愈加痛苦,厉公子,您就跟殿下好生解释一下你同那乐女的关系,说清楚那只是一个误会,你就顺着她的意思对她和颜悦色些,服些软,不行么?”
见厉川沉默不语,小荷都有些挫败了,她是真的不懂厉川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方面似乎对宋宁宁有些别样的意思,可他又事事挑战宋宁宁的情绪极限,她真的想不通啊!
“你对她倒是很了解。”
厉川沙哑着嗓音开口,小荷猛地点头,见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一时激动不小心碰到那食盒,食盒碰撞盘子发出清脆之声,小荷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笼中巨兽的低吼声已经响起。
小荷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一道黑影已经翩然而至,将她手中的东西甩递了过去,那巨兽猛地张大了嘴巴,将那喷香的鸡腿咬住了。
锋利的牙齿将骨头咬碎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
等小荷稍稍回过神来,地上的东西已全数清理干净,黑影揽着她的腰,她只听见厉川冷静沙哑声线中阴沉的威胁:“你若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会先杀了你。”
小荷因这句话被震慑住了心神,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黑影带离了仰止殿,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月色的冷光,他抱着自己纵跃在房顶之上,速度太快,惊吓到了极致,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终于到了一处静谧之地,小荷被放了下来,可她双腿绵软,落地的瞬间连站都站不稳,很是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夜瞳露出的那只眼中带着鄙夷,后者轻轻放下那食盒,身姿潇洒,游刃有余。
夜瞳转身要走,小荷半举着手道:“等等一下”
夜瞳身影一顿,倒也停在了原地,等她说话。
小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魂魄,她先是恭维道:“您真厉害啊,这功夫这功夫定是天下无双,世间仅有啊,厉害,太厉害了,小荷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有话快说。”夜瞳那不辨男女的声线响起,冷冷道。
“就是那个明日便是十五月圆,能不能提前将那解药”
“不行。”
小荷一滞,带着些哀怨地看着他,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时也不知怎得,问道:“你们进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厉害,为何不救厉公子?”
小荷说完又后悔起来,他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后怕此刻更加剧烈的反应在了身上,小荷止不住红了眼眶,声音之中也带了些哽咽道: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我不过一颗利用的棋子可我自始至终都在帮厉公子,甚至因此同殿下都离了心”
小荷想着宋宁宁那夜守护自己的模样,她对自己不容拒绝的关心,她甚至跟自己讲了故事,想要自己减轻痛苦,没人知道,她此后做梦梦到这个场景都幸福的想哭,可现在呢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殿下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卷入任何的纷争”
小荷越说眼中泪水越多,她不知道厉川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对殿下的态度让她浮想联翩,但他的行为又让她觉得他是不是心怀叵测,非要拉扯着宋宁宁的情绪,让她不得安宁。
夜瞳看着瘫软跪地的小小身影此刻胡乱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说的话都因哽咽而断断续续。
中心意思只有一个,不要伤害宋宁宁。
夜瞳朝她走了几步,将人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小荷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后者清冷淡漠的瞳孔中映着她有些狼狈的面容。
他在月光下的半张脸,冰冷而俊美,像是午夜中优雅举着镰刀的死神。
可此刻,他微微勾了勾唇。
雌雄莫辨的沙哑声音,自她耳畔缓缓响起:
“真蠢。”
第38章
本该是宁静的午夜,几道匆忙的脚步声却朝着宋宁宁的寝殿而去。
侍女悄悄进了门,本想找魏娘禀报这条紧急的消息,却未想到一身白衣的宋宁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若游魂般在殿中角落,把玩着还在燃烧的红烛,那红色蜡液滴在雪白的地衣上,在深夜中,竟有种诡异之感。
“殿殿下”
那侍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跪倒
在地,禀告道:“殿下,不好了,白虎闯出了笼子,厉公子受了伤,已经不省人事了”
宋宁宁把玩着红烛的手就停顿在了空中,她的脸色有一瞬煞白,很快,她声音中都带着颤抖:“都是蠢货,连个人都护不好他现在何处?”
宋宁宁跟在那侍女身后往仰止殿旁边的偏殿去了,魏娘整理好衣衫出来,只看到她的背影,她也顾不上仪容,赶紧取了宋宁宁的外衫,跟了上去。
宋宁宁沉着眼,浑身散发着寒气,魏娘赶上来将那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这才发现她浑身竟在发抖。
公主深夜出殿,整个府里的人都被折腾了起来,侍从在前后护卫,小厮侍女们举着灯笼随行,路程不算近,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地跟着。
府中所有人都被警告,今夜要打足了精神,千万不能有半分懈怠,公主之怒,底下人可承受不起。
宋宁宁几乎注意不到周围的任何物事,她只是觉得浑身都好冷,抄手游廊曲折又悠长,终于到了偏殿,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此殿素雅,没有主殿的富丽堂皇,但好在一应用品俱全,临时安置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发现厉川的那些侍从此刻尽跪伏在殿内的院子里,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承受宋宁宁的怒火和惩罚。
可宋宁宁径直入了殿,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宋宁宁拒了魏娘的陪同,一人进了去。
她一进殿中便往内里的寝殿走去,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草的味道,她的心似被什么坚硬之物揪了起来。
她只是想要吓吓他的她没有想过真要他的性命
医官俯首候着,宋宁宁见那白色床帐被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冷着声音带着颤问道:“如何了,他他可还好?”
“回殿下,厉公子他身体过于虚弱,又被巨兽抓伤,虽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但绝不能再折腾了。”
“下官已经替公子敷好了药,今夜太晚,明日一早再开始喝药,吃两日流食肉糜,循序渐进,不得暴饮暴食。”
宋宁宁半晌无言,好一会儿,她发颤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声音沙哑:“你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很快,幽静的寝殿内只剩她一人伫立在原地,她朝着那床榻走近了几分,可她竟然没有勇气撩开那白色的床帐,她明明想要收藏那洁白无瑕的,她不想要伤害他的
她的内心纠结而痛苦,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她对裴玉、墨与等人,从未生过这般的情绪。
她站了很久,久到都眼花了起来,看到床帐竟然自己动了动。
“水”
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宋宁宁一瞬回过了神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厉川醒了!
她准备撩开床帐,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一直紧攥着那烧了一半的红烛,她赶紧扔在了地上,将那帘子挂好。
她垂首看去,往日风清霁月的神仙人物此刻已经被自己折磨的失了神采,那般美好的俊容之上,此刻只有无尽的虚弱和惨白。
纯洁美好之物,真的会被自己毁掉的。
宋宁宁轻咬着下唇,有些笨拙地想要扶他起来,后者缓缓睁开了眼,好半晌似乎才看清了眼前人。
宋宁宁忍着心中升起的莫名酸楚,她喃喃道:“我去给你倒水。”
其实她也很渴,头也胀痛得紧,晚上喝的那些酒水,似乎还在身体里作祟,扰乱着她的神经,放大着她平日不曾注意的情绪。
厉川便靠在床榻上,默默看看她,看着她带着愧疚的小神情,笨拙地替他倒着水,发现水太凉了,又恶狠狠地叫着侍女进来换过,手忙脚乱地掩盖着自己的慌张。
厉川想起小荷对他说的话,他敛着眸色,一时心绪也升起了些复杂。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心,还需循循善诱
宋宁宁端着新换过的水走近,厉川没有说话,只抬着头看她,虚弱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幽怨。
厉川想要动作,可刚刚动了动肩,便紧蹙着眉,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宋宁宁这才发现他肩上手臂上都缠着白纱,她赶紧叫人拿了勺子。
她坐在榻边,一直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舀着温水递给他,后者也没有往日那般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缓缓张口,让温水浸润了他干裂的唇。
一勺一勺,厉川沉默不语,宋宁宁竟也不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开口。
不知是不是残存酒精的催动,她只觉心中翻腾着委屈,眼眶也蓦地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认错,但自尊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就不能乖一些么?”
她是公主,是大周独一无二的三公主,这世上有什么是她不能得到的呢,可为什么她最想要的,却总是抓不住。
为什么他不乖,为什么他不顺从,宋宁宁此刻就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执拗地看着他,明明心中已经泛起苦涩委屈,但却嘴笨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厉川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空气中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味道浓郁,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酒气,那是从宋宁宁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美而醉人。
最后一口温水入肚,宋宁宁收回了手,将东西放了回去。
屋内只有寂静沉默,这个时候,外头甚至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了。
宋宁宁只觉心口愈发的闷,她伤害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人,却懊恼的发现,好像自己也并未得到想象中的欢愉。
“好。”
温水滋润了他干涩的嗓音,此刻虽然依旧有些低沉喑哑,但宋宁宁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是在回复自己刚刚问的话。
宋宁宁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泛着红的眼此刻晶亮,眼角的那颗泪痣也似乎也跟着喜悦了起来。
他刚刚说什么?他答应了?他答应自己会乖一些,会听自己话一些了么?
或许是情绪起伏的太大,或许是这酒水的后劲十足,宋宁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几步上了榻,像是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般,很快伏在了厉川的身上,带着可怜至极的眼神,嘟着嘴道:“我好晕。”
“外头好冷好黑,我一路跑过来的。”
这偏殿没有人住,常年通着风,殿内的温度同外头没有多少区别,因少有人至,连被褥床铺什么的,也都很单薄。
厉川喉结微动,抬手轻触了她的脸颊,的确冰凉得很,他挪了挪身子,让她躺在软垫上,后者寻着温暖,竟踢了鞋就往被窝里钻。
厉川万年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龟裂,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替她将被子盖得更严实一些了。
宋宁宁嘟着嘴呢喃道:“头晕头疼,帮我揉。”
心情好了,便又是平日里我行我素的模样,就算是现在因酒劲而迷糊的时候,也不忘使唤别人。
很快,一双温暖的大掌就抚在了她的发顶,他的手指沉稳有力,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般,她舒服地哼唧出声。
若是宋宁宁清醒着,她会发现明明刚刚连水碗都端不起来的人可以做到这些事,分明是欺骗了她,如果她去追问侍从,也会发现大猫闯出铁笼事发突然且诡异,可现在,她放下了心,昏昏欲睡,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更深露重,她只凭着本能朝着温暖之源靠去,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她安心极了,甚至比小荷身上的香味更能止住她的痛苦,很快,她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厉川感受到她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后,手中力道变轻,改揉为抚,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抚着她单薄的肩膀。
他低下头,看着她沉睡的侧颜,挺翘的鼻梁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袖,红润的唇瓣隐藏在了被褥之下,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它,亲吻她的芳泽,获取她的甘甜。
一道
人影靠近,魏娘看到这一幕时大惊失色,她对上厉川有些深沉的眼色,她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来应对。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过来查看宋宁宁的情况,却见厉川轻轻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也不知为何,本能觉得有厉川在殿下身边,她能放下心来。
太晚了,折腾了一夜,宋宁宁好不容易重新睡下,也别再折腾了,厉川身上有伤,想来也是做不了什么的,这般想着,魏娘行了一礼,垫着脚退开,走前,她将屋内的烛火尽数吹灭。
一室黑暗,寂静之夜,只有厉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39章
这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宋宁宁正吃着冰镇葡萄,躺在软椅上,听着小荷念话本子,后者脸色通红,念出的字句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
侍女们乖乖给宋宁宁捶肩揉腿,好不恣意快活,宋宁宁刚想调侃一下小荷,可突然门口传来尖细的通报声。
某人来了。
宋宁宁本来惬意的神情一瞬没了,她睁开眼,极不情愿的坐起身来,不懂这本该日理万机的人为什么天天都有时间往她这边跑。
“今日心情可好些?”
厉川已经换了常服,不过通身的高贵气质遮掩不了分毫,他一进殿中,似乎一切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宋宁宁不说话,朝内殿走去,不想理他,困了。
厉川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也不管那些跪地侍女还有小荷一脸吃瓜的样子,他赶紧追了上去,还让众人都下去。
厉川跟着她进了内殿,后者回身看着他道:“我要睡了。”
“我陪你。”
“不要除非你把大猫放出来。”
宋宁宁嘟起唇,看着厉川就像在看着什么坏蛋。
“不然我心情永远好不了,你也一辈子别想再靠近我。”宋宁宁说罢,动手将他往外推去,可后者哪里是宋宁宁轻易可以推动的,他握着她的手腕,顺势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
“过段日子就放出来了,不过是让牠受受教训,免得没轻没重地伤了人。”
“牠那么乖,哪里会伤人?”
“那我帮公主殿下回忆一番,一月前,牠在马场惊吓撞伤了三匹宝马,一周前,在这院里挣脱了缰绳,吓得不少人晕过去。”
“牠只是觉得新奇,没想过伤人的。”
宋宁宁从小养着大猫,她知道牠是什么个性,若不是受了刺激,牠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马场上那次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冲向它们的,院子里那次可能就是太开心了
好吧,宋宁宁其实也知道,是自己松于管教,牠最近又恢复了些野性
“好了,看看我带的礼物吧。”厉川看着宋宁宁陷入沉思的模样,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见她眼角下那颗小小泪痣实在勾人,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吻了吻。
宋宁宁气不过,还是想要推开他,可他仗着自己力气比她大,握着她的柔荑不放,还恶劣地轻咬在她的指尖上,见她真的要怒了,立刻放开,传了宫人将东西送进来。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小的,毛茸茸的小猫,两只瞳孔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一边是清新的蓝色,一边是琥珀般的金黄,它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块柔软的白色毛垫之中,此刻正带着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西域进贡的小东西,给它取个名字吧。”厉川声音带着暖,伸手想要将那雪白的小东西抱出来,可还没触碰到,那小小的爪子已经挥了过来,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看到这一幕,宋宁宁轻笑出了声,她的视线几乎无法从这雪白的小东西身上移开。
“倒是挺像。”厉川意有所指道。
宋宁宁在他腰间轻掐了一下,后者终于乖乖闭了嘴。
宋宁宁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东西,真是太可爱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
软软糯糯的,她也伸手去触碰,这雪白的小东西倒是会见人下碟,乖巧着喵喵的轻叫着,最后乖顺地趴在宋宁宁的怀中,好生惬意地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我决定了,它叫小虎!”
厉川宠溺地看着她们,想着她此刻心情好,终于可以尝尝这几日都未触碰的香泽了。
哪知刚刚俯身靠近,小虎又是一掌喵喵拳挥过,宋宁宁开心地笑出了声,一脸得色的看着他。
厉川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
过了两日,大猫终于被放了出来,耷拉着脑袋被人牵着送到宋宁宁的身边。
牠一进屋就闻到陌生的气味,一下子低低怒吼起来,看到自己主人怀中抱着的小小一只异类,牠猛地就要冲过去。
那侍从一时不察,缰绳竟从手中滑落,他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眼看那白虎就要扑倒宋宁宁。
可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后,只见白虎被那雪白小猫的爪子狠狠一拍,然后白虎被打蒙在了原地,还向着宋宁宁发出了委屈的呜呜声。
小虎倒是越战越勇,跳出宋宁宁的怀抱之中,朝着大猫飞奔而去,后者竟一时怀疑了自己的实力,被追的到处乱窜。
厉川不知何时也进了来,陪着宋宁宁一起看这场既有趣又滑稽的一幕。
宋宁宁看的起劲,眼中晶亮,眼角那颗泪痣闪着兴奋的光。
好美好甜,厉川实在忍不住,他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俯下身,在她耳边道:“这么喜欢牠们,那也奖励奖励乖狗,好么?”
哪里还需要她的答复,他早做了决定!
唇齿相交,欲罢不能。
第40章
天色还蒙蒙亮,外头的鸟鸣声吵得宋宁宁微微皱了皱眉,但她还是好困,下意识埋着脑袋,蜷缩进一个温暖而硬朗的怀抱之中。
好一会儿,直到腰间感受到了火热的触碰,宋宁宁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猛地睁开眼,抬头,恍惚间竟看到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心中一紧,猛地撑坐了起来。
昨夜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哪?
混乱的片段慢慢在她脑中恢复,她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听到身后一道低低浅浅的沙哑声传来,她才终是回过了神。
“殿下醒了。”
脑中还留有些许的眩晕,被褥下,身体相触的地方,此刻愈发火热起来,宋宁宁只觉心跳的莫名,此刻,连回头的勇气都要没了。
一只温暖大掌贴在她的腰间,语气低沉而沙哑:“殿下这样,不冷么?”
宋宁宁几乎弹跳起来,她猛地转过身,有些恼怒地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谁允许你碰本殿的?”
掌掴的清脆声响起,不过这般力道,就像小猫抓挠,厉川微微偏了偏头,眼中一瞬即逝的恼划过,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着兴奋而生出的些许微光。
宋宁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厉川又是冷清憔悴的模样,他敛了眉眼,轻轻咳了几声。
“在下只是不想殿下着凉。”说着,他还将被褥往一旁扯了扯,裹在了宋宁宁的身上。
“在下答应殿下昨晚的要求,可殿下现在的模样,似乎不太满意?”
他靠的好近,药草的味道充斥她的鼻尖,他的呼吸也似乎在她的耳边,宋宁宁的脸蓦地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可又觉得这番动作倒显得自己害怕了一样。
昨晚昨晚
那碎片的记忆终于跳入大脑思考的范围,是了,昨晚自己好像
要他乖一些,他答应了
宋宁宁的脸色更红,想到他今日语气动作,心间一阵酥麻划过,她强压着脸上表情,可那种雀跃之感几乎要压抑不住。
此刻,魏娘正好听到动静进了来,看着宋宁宁被裹在被中,还通红着一张脸,她一时有些不解也有些担心,赶紧汇报道:“殿下,医官已经备好了药,让厉公子先喝些肉粥垫垫肚再喝。”
“送进来。”宋宁宁强作镇定道。
魏娘点头,转身去门口宣人,厉川又凑到宋宁宁耳边,小声询问道:“在下要怎么做才能令殿下满意?”
“跪下么?”
宋宁宁只觉一股热血奔向颅顶,她呆呆转头看向他,如玉的脸上此刻还带着些憔悴,唇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侵略若有实质,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分明没有半分的乖顺!
宋宁宁也生了情绪,她挣脱出被褥,一只手捏向他的下颌道:“不准这么看我!”
“要像条狗一样温驯听话,这才是乖。”
厉川握上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犹若烈火灼烧。
宋宁宁手中力道一下变小,手背就被厉川拉过轻靠在了脸颊,细腻而冰凉的触感直击她的心神。
“这样么?”
他的语气低沉乖顺,宋宁宁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眼神里逐渐升起的黏腻,她猛地抽出手来,直直看着他。
“你”
宋宁宁不知该怎么形容,但他现在这般的模样,让她想起‘妲己’二字,她想,若自己是个君王,定会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思绪繁复而凌乱,她心脏里像住了匹发狂的野马,她想要将他压在身下,想要看他更是可怜的表情。
可是他为何突然如此了,是因为怕自己杀掉展晖么?
也是了,他以为自己杀了那乐女,他怕自己再杀了他那护卫,所以才屈服了,听话了。
本来不受约束的心跳,此刻终于平复了下来。
但这又如何呢?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他至少乖顺了起来,开始听自己的话了,这很好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好像在抽搐,这种可悲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侍女们端着托盘进来,只见宋宁宁阴沉着眼色,一把扯断那床帘上系着的缎带,她静静盯着厉川,缓缓道:“转过去。”
厉川见她眼神几经变化,脸色又阴沉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乖顺的侧过了身体。
双手被宋宁宁笨拙的拉扯在一起,她有些粗鲁地将那缎带绑在他的双手之上,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发了狠似的捆了起来。
周围候着的侍女一个个只敢低垂着头,不敢在此刻发出任何声音。
魏娘跟在她们后头,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她赶紧上前道:“殿下厉公子几日未进食,还是”
魏娘话音未落,宋宁宁已经命令道:“东西放下,都出去。”
伺候的赶紧放下了手中托盘,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魏娘叹了口气,也只得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宋宁宁绑好了人,她拉扯着厉川转过来,看着他此刻予取予求的模样,心中终是生起了些快意。
他只着了白色里衣,此刻双手被缚,只得靠在檀木的床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似乎一切都交由给宋宁宁处置了。
“就像这样,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罚你便罚你,你只能乖乖听我的话。”
宋宁宁起身,披上了外衫,然后将那粥碗端了过来,她侧坐在床沿上,看着厉川那双如云般的眼,一时又有些看得入迷。
他真的乖乖的,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任何让她不满的话。
很好,很乖,他现在身子不舒服,她可以照顾照顾他。
她舀着碗里的粥水,递到了他的唇边,厉川轻碰了碰,看着她,轻声道:“烫。”
宋宁宁蹙了蹙眉,将那勺子拿了回来,自己用唇碰了碰:“哪里烫?”
“约莫是太久没碰热食了殿下莫要生气。”
宋宁宁莫名少了些底气,想来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她又耐着性子,学着魏娘曾经的做法,用勺子将粥搅了搅,重新舀了一勺后,还轻轻吹了吹。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明明可以让别人来做的事,她完全忘了有这个选项,亲自喂着他,她从未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
厉川的视线就一直凝在宋宁宁的身上,后者耳尖又泛起了红,明明是在惩罚他,为何自己反倒是不自然起来了?
宋宁宁迎着他的视线将那勺子递过去,这次他终于没有喊烫,乖乖将那粥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宋宁宁越喂越快,好在厉川倒也招架得住,只是脸上很快因她有些笨拙慌乱的喂粥手法而沾满了汤水。
宋宁宁收回已经空掉的碗,听到他轻声请求道:“殿下,帮帮我吧。”
见过他清冷的样子,见过他反抗的样子,可现在,他温顺着眉眼,向她低语着求助
宋宁宁拿过一旁的巾帕,有些大力地擦了过去,厉川毫不在意,视线就黏在她的身上,未挪动分毫。
擦红了,他也忍受着,毫无怨言。
似乎真的成了一条乖狗
她做到了,得到了,她本该一如往昔般失了兴趣的,可现在她却还是不满足。
他是因为展晖受到威胁才如此的,那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没有这样的威胁,他也会乖乖地听着自己的话么,也会这般温顺的属于自己么?
就这般想着,那碗药水也送入了厉川的腹中,他敛着眉眼看她,里头是宋宁宁没有察觉到的隐忍和克制。
底下人进来收了碗勺,又伺候着宋宁宁更衣洗漱,厉川双手不便,便也只得侍女伺候着,那侍女恭敬乖巧地拿着巾帕靠近,宋宁宁却突然止了她的动作,眼神复杂地走近,夺了那巾帕:“下去。”
宋宁宁皱着眉头,亲自给他擦拭着脸,她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侍女弄不好,不想她碰。
吃了粥喝了药,厉川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唇瓣因为温水的滋润而泛红,宋宁宁像是着了魔般盯着他的唇瓣,只见他唇瓣微张:“殿下喜欢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
宋宁宁几乎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力道极大,厉川狠狠偏过了脸,但很快,他勾起唇笑了一声,继续道:“殿下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么?”
宋宁宁这才想起,此前在他宅子里的时候,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她在心慌什么?她的确是喜欢他的纯白无暇,喜欢他的字他的画
宋宁宁起身,冷冷道:“不错就同花花草草,裴玉墨与一般,你乖一些,本殿喜爱你的时间便更长久些。”
厉川神色一滞,但很快,他恢复了过来。
“烦请殿下唤个小厮进来。”
“作甚?”宋宁宁蹙眉。
厉川低头,看了眼小腹,又看向宋宁宁,勾起一丝笑道:“在下要出恭,殿下要帮忙解腰带么?”
宋宁宁蓦地转身,半晌无言,最后狠狠道:“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说罢,她转身出了门。
很快,有小厮进了房间,倒是没有替厉川解腰带,而是直接替他松了绑。
“殿下吩咐了,公子您好生养伤即可,其他事吩咐奴才们做便是。”
经过昨晚之事,府中稍有眼色的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厉川比此前所有的男宠都要被殿下重视,毕竟,他是第一个被殿下‘睡过’的男人。
那奴才悄声道:“展公子一切都好,在稍远些的殿里养着,您有什么话要递的,吩咐奴才便是。”
“多谢。”
厉川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腕,感受着脸上还残留着的火辣痛感,他敛着眉目,唇角却似有若无的勾着。
这一日,宋宁宁都未再来过。
夜晚,十五的月亮高挂于空,宋宁宁难得抄起了字,可她心绪根本平静不了丝毫。
府中一处僻静之地,小荷正等着夜瞳出现,很快黑影闪过,她眼前多出了一道人影。
腹内已经升起了灼烧
的感觉,小荷吓得浑身冒汗,见到他来,立刻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拿过解药,小荷半分停顿没有,直接灌进了嘴里,那药丸不小,她被噎住,脸都憋红了,好在夜瞳拿出一袋牛皮水袋,小荷赶紧接过猛灌,终于如释重负般地吞了下去。
“蠢。”
小荷有些生气,刚想开口,却见夜瞳递了封信:“明日午时悦来酒楼,你去送给掌柜。”
“啊??我”她想拒绝,可夜瞳冰凉的眼神让她只得乖乖闭嘴。
好在她还能自由出府,借着打理殿下资产的理由倒也能出去。
“喂你能不能友好一些?大家既然当了同事,做不到相亲相爱,那至少也要相敬如宾吧,还有,昨晚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
月色下,夜瞳缓缓将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脸上,半晌,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真蠢。”
话音落地,人也消失不见。
只余小荷拿着那牛皮水袋,生气地原地跺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