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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一夜无梦。

    宋宁宁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她浑身都是松软的,懒懒地伸展着身子,身上虽还带着一些酸,但精神特别的好,昨夜她休息的甚好。

    床榻前已经摆好了干净的衣服,可宋宁宁还是嘟起了嘴,直到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看到厉川端着托盘进来,她这才满意起来。

    张开双臂,声色慵懒沙哑:“帮我更衣。”

    厉川云淡风轻地将托盘放下,可滑动的喉结还有留恋在她细嫩肌肤上的视线,掩盖不了他的喜欢。

    “才起就勾人?”

    厉川朝她走近,拿起小衣替她穿上。

    可这般雪白的极致诱惑,厉川垂下头,天人交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轻咬了上去。

    宋宁宁就抱着他的脑袋,想要阻止他,可这酥麻之感令她止不住扬起了天鹅般的脖颈,细腻丝滑的弯曲着,她轻咬着下唇,有些难耐地哼哼出声。

    厉川真是被她折磨的有些难受,一身滚烫起来,可身下人又哼哼唧唧的推他,门外传来展晖的声音,他不得不收了冲动。

    只得在她肩上轻咬了一口,宋宁宁因而抽回了已经迷朦的思绪,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穿好了衣服。

    穿衣洗漱,收拾好一切,吃了早膳,众人便又上了路。

    到了墨国,宋宁宁虽对一切都新奇至极,可也能感受到行路速度更快,再加上畅行无阻,不到十日,便到了墨国皇城。

    众人入城那日,百姓在城门口围观迎接,人山人海的场景,宋宁宁远远看去时,只见乌压的人头攒动,极其壮观。

    她带着些紧张地缩在厉川的怀中,却听他带着笑道:“墨国百姓颇为热情,阿宁不必害怕。”

    厉川此番前往大周,本是秘密行进的,但现在已经掌控了那片土地,墨国皇帝自然是要为儿子提高声望,让百姓更加信服他未来的统治。

    果然这般消息放出后,百姓对厉川的崇敬更是高扬,此刻恭贺的高呼声,几乎震颤大地。

    宋宁宁有些出神,厉川大手伸过,将她手中的帘子取过,轻轻关了上。

    宋宁宁不知怎的,情绪低落了些许。

    “我这战利品,不向众人展示一番么?”

    厉川眉头轻蹙:“阿宁我带你回来,不是这意思。”

    宋宁宁其实也知晓自己这般有些无理取闹了,但她对大周的感情复杂,她厌恶皇室的糜烂陈腐,但但她并不讨厌那片土地。

    而现在,墨国的百姓高声欢呼着,将她曾经的故土当做墨国辉煌的勋章,她说不出来,就是心口烦闷得紧。

    虽然她也是将那岌岌可危的皇朝推倒的一员

    或许,对于大周百姓而言,有厉川这般的统治者,他们的生活会更好。

    宋宁宁垂下头,肩膀被人揽住,她轻轻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缓缓道:“公主殿下,想成为墨国的主人么?”

    宋宁宁一怔,抬眸看他,心脏不受控地跳动,她自然是知晓他是什么意思的。

    可

    宋宁宁不语,只靠在他身上,闭眸假寐。

    厉川轻抚着她的脊背,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道阻且长

    又不知行了多久,等外头响起太监独有的那股尖锐嗓音时,宋宁宁睁开了眼。

    她被厉川扶着下了马车  ,入眼只见墨国的皇宫虽是富丽堂皇,但相比大周的那种镀金的奢华,这里的宫殿反而更显得朴素些。

    但这巍峨壮阔的建筑,繁复细致的雕刻,有珠玉矿石做的点缀,却更显出雅致庄重。

    宋宁宁踩着青玉石阶,由着厉川带着自己前往皇宫主殿觐见。

    肃穆的宫廷之中,高位之上的帝后二人,此刻带着关心和担忧,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厉川带着宋宁宁行礼,帝后二人亲自扶起他们,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遥不可及,只有为人父母的可亲。

    宋宁宁有些不自在,朝后微微退了一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皇后止不住带上些哽咽之声,一旁伺候的宫女即刻将绢帕递来,皇帝也扶着她重新坐回了主位。

    “你这小子,此番虽立了大功,但这先斩后奏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母后这段日子神思不宁,你可知错?”

    “父皇、母后,儿臣知错,再不会了。”

    皇后听到他说着话,没忍住轻拍了拍胸口,拆了他的话道:“罢了,你这些话不过是糊弄本宫的,信不得一点。”

    厉川敛眉,笑了笑。

    皇后缓过了情绪,这时才将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得了消息,她也知晓这姑娘的身份。

    前朝公主,这身份的确微妙得紧。

    厉川正要开口,坦白两人之间的事,却听身旁的宋宁宁突然道:“宋宁宁,见过姨父姨母。”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都寂静了。

    厉川整个人愣在原地,看向她的脸色,却有些泛白。

    宋宁宁看着帝后二人面面相觑,突然道:“我外祖母姓厉,多年前,自墨国嫁去了大周。”

    “姨母,可还有印象?”

    她外祖母便是墨国皇后的姑姑,也是当年和亲的牺牲品。

    也早早离了人世,同她的母亲一样,受不了这污浊的皇室。

    母亲信中告诉了她这层关系,这件事,是留给她的一线生机,就算逃走,她也知晓可以去往何处,可在她知晓真相后,又怎么可能去做那懦夫。

    她要活下去,她还要让那刽子手,血债血偿。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宋宁宁想要知晓,她们对于墨国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皇后神色一变,站起了身来,神情之间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她走上前来,细细查看着宋宁宁,一时带着些颤抖道:“竟是竟是”

    “是个可怜见的皇上,当年臣妾还小,但也听父亲讲过此事”

    皇后带着些怜悯的神色看着她,又对着厉川升起了丝嗔怪:“怪不得你要将人带回,你怎么不在信中说明?”

    皇后立刻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去替宋宁宁准备一应物品,握上她的手道:“这般说来,你也是厉川的表妹了,此番便先在宫中安置,等寻好了府邸再搬,在这儿就当是回家了。”

    “你放心,今后一应待遇都同皇家公主一样,姨母绝不会委屈了你。”

    厉川早已冷了眼色,朝着皇后就要开口,宋宁宁却偏过了头去看他,带着制止的眼神。

    他是墨国唯一的继承人,是皇帝皇后最是看重的人。

    想要她安然无恙,此刻,他便只能将两人关系咽回肚里。

    宋宁宁制止他,她可不想担惊受怕,就这般多好啊,没有约束没有责任,她依旧会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公主。

    “住在东宫便是,儿臣带着表妹闲逛也方便。”

    厉川冷冷看着她,那表妹二字却带着些咬牙切齿。

    宋宁宁知晓他生气了,但却不懂他为何这般生气。

    宋宁宁突然想到,墨国有严规,那便是血亲不得有染,外戚不得与皇室联姻。

    可宋宁宁不在乎,她同他就像现在这样很好。

    她不在乎什么名分,他只要是自己的乖狗就好。

    宋宁宁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起来,不用答应他的要求,不用去考虑未来之事。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着去了厉川的东宫,展晖都发觉气氛有些诡异了。

    进宫前两人还如胶似漆的,进宫后,怎么倒像是陌生人了?

    厉川身上的气压极低,此刻不语,更是透着令人彻骨的寒。

    他走的极快,还拉着宋宁宁向前。

    “都滚下去。”

    那些随侍之人,立刻退了下去。

    还未进东宫主殿,他已经急不可耐地将人逼至了一处墙角。

    “表妹?好个表妹?本殿还不知千里之外的大周,还有一个勾人的表妹?”

    宋宁宁见他这般,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却被他避了开来。

    宋宁宁耸了耸肩道:“若不是这层关系,我为何让慈和堂的学生散播墨国乃大周正统的说辞。”

    “无论如何,我也是帮了你的不是,你别生气了。”

    厉川脸色臭的不行。

    他眼中却划过那显而易见的受伤,半晌,他哑着声音道:“宋宁宁你真是好得很。”

    宋宁宁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她有些不喜欢这般压迫的感觉。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天下,可宋宁宁猛力推他,他也只得随着宋宁宁的力道后退。

    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他喉结滑动,眼神之中,还是只有对她的渴望。

    宋宁宁看在眼中,咬了咬下唇,拉过他的衣襟,她抬着头,呼吸喷薄在他的喉间,懒懒道:“怎么,你不想当我的狗了?”

    厉川眸色一沉,脸色更冷。

    宋宁宁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数着他细密的长睫,缓缓道:

    “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现下自当是纵情潇洒的时光,我们就这般不好么?”

    见厉川这副样子,宋宁宁恶劣地笑了笑:“你若是不愿,我也能答应你,守着这身份也好。”

    “好哥哥。”

    厉川的眼神似要将她吞吃入腹般。

    可听了她这声称呼后,神色蓦地古怪起来。

    “好哥哥?”

    “能睡你的那种么?”

    厉川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却让宋宁宁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自后背升起。

    她带着些恼想将人推开,却被紧握着手腕压回了墙面。

    两只手都被他轻松控制,喷薄着灼烫热气的呼吸,就在她脖颈之间点着火。

    他更是靠近了宋宁宁几分,呼吸交错,

    厉川突然冷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视线落在宋宁宁开阔衣领下白皙的胸脯。

    “这般叫法,不清白得很啊。”

    他的唇瓣擦过宋宁宁的侧脸,然后狠狠吻了下去。

    宋宁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她被吓得挣扎,却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压得动弹不得。

    被撑开的小口,即便咬上了他,后者却依旧纹丝不动。

    她一脚踩上他的,好半晌,他才终是顿了顿,离开她染血的唇舌,神色晦暗不明。

    又朝着宋宁宁的脖颈而去,那湿润唇舌细细舔舐,引得宋宁宁喉间呜咽,一阵战栗。

    他疯了么?

    这里除了墙毫无遮拦,若是有伺候的人走过,她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狠厉。

    宋宁宁不得不柔软了身子,迎合他,后者果然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啪!’

    厉川歪过头去,唇角上的血红还在溢出。

    他眼中带着些阴鸷。

    “呵,玩我?”

    他的指腹擦过唇上血红,竟带上丝玩世不恭的语气。

    “好,本殿陪你玩。”

    宋宁宁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第112章

    那日,厉川没有再继续。

    两人之间,竟生了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

    宋宁宁心中升起些不舒服,他答应了做自己的乖狗,可现在他不乖,一点也不乖。

    她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要是想要欢愉,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只是没有那所谓的名分,有什么关系?

    再说,此事难道不该是女子更介意些么?

    宋宁宁不去找他,厉川竟也似乎不在东宫般,几日过去,她竟连展晖都未见到过。

    东宫侧殿里,皇后赐的各种珍宝堆砌,她今日还找了宋宁宁谈话,言语之间,都是对她这失而复得的亲人的关心。

    宋宁宁其实没什么感觉。

    外祖母远嫁之时,墨国皇后可能都还未出生,她能做到这般地步,宋宁宁都曾想过,是不是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对方眼中那情真意切的关心,又实在让她不想往那些阴暗之面猜测。

    “殿下,菜快凉了,多少吃些吧。”

    宋宁宁被魏娘的声音拉回了神,她吃了两口,这膳全是按她口味做的,可这几日都是她一个人吃,她放下了筷著,脸色有些沉。

    见她这般样子,魏娘自然也是知晓为何的。

    那殿中的事很快传开,现在皇宫之中谁不知晓宋宁宁同厉川有些亲缘关系,连宋宁宁为何被带回了墨国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同行一路的臣子们竟也乖乖闭了嘴,未戳穿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来,是厉川的意思。

    可厉川却连着几日都未现身,这般看来,厉川对此事的态度应该同宋宁宁并不相同。

    魏娘当然知晓厉川对自家殿下的心思,生了这般事端,他生怒了倒也是能理解

    倒是自家殿下,她也不懂宋宁宁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话到嘴边,魏娘还是劝说道:“殿下,我们现在踩着墨国土地,这里的皇后虽承诺了您富贵加身可这未来到底会是太子的天下”

    “您若是同他生了嫌隙,这未来日子”

    魏娘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过也是想劝宋宁宁服服软。

    可宋宁宁不语,但脸色却生了冷,魏娘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招呼着宫人进来收拾。

    殿下这性子,她有时真是不懂厉川这般人物是如何忍下来的

    宋宁宁又是在宫殿四处乱转,她所到之处也没什么人拦她,她本想着这东宫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可见人之所,可诺大的东宫,没有一处她去不得的。

    管事的嬷嬷一路跟着,只有恭敬,没有半分为难。

    前几日没什么收获,她也不装了,直接问道:“东宫怎得没有女人?”

    赵嬷嬷一时愣住,很快理解了过来,回复道:“殿下还未娶妻,这东宫并无女眷。”

    赵嬷嬷虽也百转千回的起了心思,但她是宫中老人,什么情绪都不会在脸上显露。

    见宋宁宁不语,似对这答案不够满意,她眼珠微转,立刻道:“殿下洁身自好,也并未有通房的宫人。”

    宋宁宁勾了勾眉,朝她看来,缓缓道:“厉川倒是清心寡欲。”

    那赵嬷嬷显然被这直呼名讳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道:“还请姑娘莫要直呼太子名讳。”

    宋宁宁扯了扯唇角:“我叫了,你让他来罚我便是。”

    宋宁宁这般无所谓的样子,只引得赵嬷嬷心脏猛地一跳。

    这前大周的公主似乎同太子殿下

    她压下心中那惊骇的猜测,仍是恭敬着神色,紧跟在宋宁宁的身后。

    宋宁宁直奔去了厉川的书房,寝殿,皆都冷冷清清的。

    没有人阻拦她,她便在里头随意逛着。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那些堆成小山的古籍。

    但宋宁宁却似乎在此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真是讨厌

    她按捺着想将这里毁的天翻地覆的情绪,冷着脸回了房。

    那赵嬷嬷松了口气,也静静退下了下去。

    就这般一直到了夜深。

    魏娘替宋宁宁吹熄了烛灯。

    “他竟还未回?”

    魏娘叹了口气道:“想来太子还在气头上”

    “他凭什么生气?”

    宋宁宁说罢,翻身闭眼,平复着心中莫名的烦躁。

    魏娘未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很快,夜色更是沉寂起来。

    心中那些难言的失落和委屈,便也愈发在黑夜之中丛生,她明明想要睡去,可脑中却不停地回放着两人在一起时的画面。

    ‘看吧,你这般的人,不会有谁真心待你的。’

    ‘真心待你的,都因你而死了’

    ‘不是他不会的,闭嘴!’

    脑中又开始纷乱复杂起来,宋宁宁将自己埋在枕头之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直到,火热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

    那熟悉的墨香几乎令她沉醉。

    她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抱住了他。

    她想要说话,可字句却全数被他吞进了腹中。

    他带着急迫,不给她任何思索的机会。

    一切依旧是她喜欢的。

    他依旧带着足够的耐心和温柔,让她沉浮于欢愉之间,她心中那些委屈恼怒便尽数消散,柔软了身子,同他一起做着最亲密的事。

    但今夜的厉川,却特别喜欢咬她,可她微微蹙眉难耐之际,他又很快松开了利齿,变换为吸吮。

    宋宁宁很是难耐他的撩拨,直到两人再无距离时,她才终是舒缓地哼吟出声。

    宋宁宁在白光乍现之际叫喊着他的名字。

    可奇怪的是,今夜的他很是安静,即便他也难耐至极时,也不过是粗喘了呼吸。

    他没有回应宋宁宁的呼喊。

    只是一味地,带着些发泄般的,在她身上驰骋。

    宋宁宁后来实在有些不行了,可莫名的,她不想让他停下。

    在黑甜袭来之际,她又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

    可回应她的,除了更凶猛的侵略,再没有其他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之际,宋宁宁猛地惊醒过来。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额头上尽是汗珠。

    魏娘听着声音进来伺候,见宋宁宁这般状态,立刻上前询问。

    “我我梦到厉川”

    可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梦到厉川背叛了自己,爱上了别的人。

    他不再做自己的狗了,他不要自己这个主人了。

    可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是回想起来,心口便已经生了针刺般的疼痛。

    见宋宁宁这般样子,魏娘赶紧替她倒了杯茶水。

    宋宁宁缓缓喝着热茶,那心惊胆颤的余韵,才终是缓缓退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走的?”

    宋宁宁喃喃道。

    魏娘却一副茫然的表情,连忙道:“殿下这您是不是梦里”

    见宋宁宁蹙着眉头,魏娘赶紧道:“殿下昨夜并未有什么人来过”

    “不可能!”

    宋宁宁一身的酸软还未消,可等她掀开被子,自己一身的衣物整整齐齐,身上也甚是爽利。

    宋宁宁不信邪般,拉开了领口。

    “啊!这”

    魏娘却惊呼出声,只见宋宁宁衣领下全是红痕,一看便是激烈房事后的残留。

    “可可昨夜守夜人却说并无异样”

    “这群酒囊饭袋”魏娘说着便要去责难,却被宋宁宁止住了动作。

    “他或是不想让别人知晓”

    宋宁宁觉得,他可能真是为了自己说的那番话,这般行事,也是为了不让两人关系暴露,让她处境艰难

    可

    宋宁宁心中却隐隐生了些怪异之感。

    白日里,厉川果然又不见人影。

    稍晚些的时候,在园子里远远看到他,后者却似全然同她不熟悉般,一个眼神也舍不得递过来。

    就这般,好几日。

    在人前,他们就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可到了夜深,他又带着极致的灼烫靠近自己。

    带着自己领略欢愉中不同的滋味。

    不论宋宁宁在床榻之上想要如何,他都满足她,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他从不吝赐教。

    两人亲密无间,每到这一刻,整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相连一般。

    无人知晓,那些淡漠的表面下,是两人滚烫销魂的触碰。

    这一切,就真的如宋宁宁想要的那般。

    他们守着这身份,但他们又真真切切的在一起。

    没有责任没有约束,他们之间,只有自由。

    可是

    宋宁宁却只觉心脏上,虚无的洞口更是扩大。

    这一夜,她忍着极致后的晕眩,她拉过他的脖颈,在黑夜中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她吟哦娇喘,身上透着欢爱后的

    迤逦,她紧紧揽着他,透过依稀的月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为什么白日里对自己那般冷淡?

    她清清楚楚

    可可她不懂的是,她的心,为何这般不得安宁。

    很久,就到宋宁宁胳膊都生了酸,久到她以为今夜,她依旧不会得到这个答案。

    “你不就喜欢如此么?”

    “宋宁宁。”

    明明两人才做了那般亲密的事。

    明明两人之间毫无距离。

    可为什么

    他的声音这般的冷静冷清,就像对着说话之人,不再是他口中的心上人了般。

    宋宁宁只觉铺天盖地的冰冷席卷了自己。

    她眸子里一瞬生了泪花,黑暗之中,泛着莹莹之光。

    可厉川却毫无留恋地起了身,很快打理好了自己。

    月色朦胧,他的剪影却一如往昔般的沉静优雅。

    而自己,像是被用旧的巾帕,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床榻一角。

    他依旧伺候了自己,擦拭了自己的身体。

    可宋宁宁只觉浑身冰冷的厉害,像个毫无灵魂的玩偶,被他随意摆弄着。

    “你既喜欢这般,我自会满足你。”

    “毕竟,你于大业有功,不是么?”

    泪水划过脸颊,宋宁宁喉间的酸楚,此刻化为苦水,朝着她的味蕾行进。

    她应该去拿过床头的鞭子。

    她应该在今夜让他尝尝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可她却动弹不得。

    像是被钉在粘板上的鱼肉。

    此刻,早已沦为任人宰割之物了。

    她孤身一人,而眼前人,手里掌握着她在乎的所有人。

    她握紧了拳,看着他不带一丝眷恋的,离开了还带有两人糜乱气息的寝殿。

    第113章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宋宁宁才发觉自己竟一夜未眠。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存在般,灵魂也不在身体中的滋味。

    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想要一直这般躺着也好,脑子里最好什么都思索不了,恐怕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然无恙吧。

    可时间不会停止,魏娘看着日头上来,便也进了殿,想着叫宋宁宁起床。

    这一进来,才发现宋宁宁已经醒了。

    “殿下,今日宫里设宴,咱们还是早做准备。”

    宋宁宁眼睫稍稍动了动,可仍是沉默地看着榻顶,一动不动。

    魏娘自是察觉到了些奇怪,上前查看,又隐隐看到她脖颈深处的一些印子。

    这便是知晓了昨夜,那厉川定又是来过了。

    这般做贼似的

    魏娘心中不悦,但又想到似是自家殿下作出来的,一时心里头也复杂得紧。

    但看着宋宁宁一蹶不振的模样,她还是将人扶了起来道:“殿下您这般心中也不舒服不是?您今日去同他说清楚,不过几句软话,太子定会想办法解决目前困境的。”

    “你们二人莫再这般折腾了,我见展护卫神色也紧绷得厉害,想来太子心中亦不舒服。”

    听到此话,宋宁宁的神色倒终是有了些变化。

    他不喜

    宋宁宁心中隐隐生出些酸楚,知晓他不喜,所以心中难受,是这样么?

    她不明白,眼中升起的迷茫只令魏娘心中一痛。

    魏娘知晓她自失了母亲后,将自己裹入蚕蛹般的巨茧之中,好不容易破了壳,可要让她如常人那般表达和接受爱,如常人那般生活,恐怕还需要时间的

    只可惜,又有谁可以义无反顾地用一辈子来耗呢

    更何况,还是那般位高权重之人

    魏娘轻叹一口气,没忍住将她抱在了怀中。

    她缓缓道:“殿下不愿去便不去,咱们做自己就是了。”

    “无论殿下选择什么道路,我都会陪着殿下。”

    宋宁宁眼眶又有些酸胀了起来。

    “我困了。”

    看着宋宁宁眼角下的倦意,魏娘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便再睡会儿,我去准备衣饰,好在今日是晚宴,还有些时间。”

    宋宁宁便在魏娘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那浑浑噩噩之中,厉川渐远的背影,刺的她浑身血流。

    及至到了宴会之上,耳边传来皇后和颜悦色的问候时,她才终是回魂了般。

    “永煊这孩子不会照顾人,宁儿有什么想要的,直吩咐管事嬷嬷便是。”

    “是多谢娘娘关心。”

    这般场合,那姨母自是不能叫出口的,不过私下里的关系,帝后至今也未正式替她正名。

    其实这般也好,宋宁宁反倒是松了口气。

    也是到了这一刻,殿中布置才被宋宁宁看进了眼中。

    以金色墨色为主要基调的布置,华贵而不失稳重,外头天色还有些亮,这内殿里更是灯火通明,温暖的大殿里,每个人都脱去了繁重的衣饰,一如夏日般的轻盈。

    而此刻,一道墨绿身影进了殿中,亭亭玉立,整个室内,似乎被染上了一层春色,生机盎然了起来。

    宋宁宁都止不住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雪白瓷肌,乌黑的发,她看起来阳光而热烈,这般强烈的对比,更令宋宁宁觉得自己像是墙角已然枯萎的花。

    帝后二人见到她时,两人相视一笑,立刻让她去了跟前。

    “宛儿这是越长越美了,丞相大人今日总算是舍得将女儿带出来了。”

    皇后眼中尽是满意,皇帝含笑看了她,随后才将视线落在奚宛儿身上,看着丞相领着她上前行礼,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落座。

    奚宛儿落座后,视线同皇后这侧坐着的宋宁宁对上了。

    宋宁宁面无表情,奚宛儿看到她时,眼中有惊艳之色,但很快平静了下来,移走了目光。

    殿里,是一片和睦之景,宋宁宁却觉得那般的不自在。

    她的视线搜寻着,可却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宋宁宁起了身,她要整理仪容,随身伺候的宫人便立刻带着她从侧面退了出去。

    她进了一处房间,刚刚关上门,她止不住长呼出了一口气。

    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她什么时候,竟也会有这般的感受了。

    做好了准备了,她鼓足勇气,想着今晚无论如何要同他说清楚,她不是那个意思

    他这般做法,她心里亦不好受。

    她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一些了,虽仍处在迷雾之中,她想她要是询问出口,他定是会替自己解答的。

    门外,却传来两个宫人之间的私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宁宁还靠在门口,此刻,这些声音倒也尽数传进了她的耳中。

    “看来宛儿小姐很快要嫁入东宫了,这么多年,这皇宫里也该有些大喜事了。”

    “可不,这般喜事,你我不知能得多少赏赐。”

    “等到了年纪放出去,还能当个小富婆。”

    两人虽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但声音却压得极低,若宋宁宁稍稍再走几步,恐怕都是听不到的。

    只可惜,她听到了,于是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她不知是怎么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似乎看见了魏娘担忧的眼神。

    “太子驾到。”

    面前宫人斟酒的声音一顿,宋宁宁也立刻收回思绪,看向那一身锦白,金丝龙纹加身之人。

    明明是那般熟悉之人,可他缓缓而来,却连一个视线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行了礼,在皇帝那侧首位坐下,两人隔着廊道,却似隔着海角天涯。

    丞相同他交谈着什么,那被唤作宛儿的也勾着笑,时而说上了几句。

    厉川便也柔和着神情回复,相比之下,他们之间倒才真的像是有情人了。

    宋宁宁的眼神便愈发的冷,沉着眼看着,一旁的宫人见状,十分忐忑紧张,一时还以为是自己伺候的不好。

    其实,若宋宁宁愿意稍微将视线往其他地方看看,便也能看到无数被她容颜所折服的儿郎。

    只可惜,此刻的她,眼中只有眼前这些令人

    刺眼的画面。

    人已齐,宴席也很快开始。

    皇帝例行说了些话,但主旨还是称赞厉川出征有功,本计划以五十万大军对敌,可此番,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将大周收于版图。

    众臣宾客自是赞美之词不吝于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堆叠着笑。

    除了宋宁宁,似乎每一个人都快乐至极。

    她这般容颜,又坐在这般位置,皇后自然能看出她此刻不太对劲的模样。

    皇后顺着她视线,看到自己儿子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时心中莫名打鼓起来。

    此时,一个大臣谏言,将厉川的婚事提上议程。

    皇帝端起茶,又重新放了下去,对着厉川道:“永煊,你年纪也不小了,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职责,不可再推卸。”

    “儿臣知晓的。”

    清冷的嗓音,一如他人一般的淡漠优雅。

    这个话题进行过许多次,他表面上什么都不显,但实际上也什么都不做。

    帝后都知晓,他应下,也不过是敷衍的幌子。

    可宋宁宁不知,她的视线依旧紧紧黏着他。

    皇后见状,轻蹙了蹙眉,但很快恢复了神色,对着宋宁宁道:“宁儿,你也是适婚的年纪,若是看中什么儿郎尽管同本宫说,定是不会让你在这墨国受了委屈。”

    委屈?

    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早已无了根基,来到此地,本就是自取其辱不是?

    至今,皇室也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母亲的身份。

    一个覆灭王朝的公主,又怎么能同墨国皇室有什么关系。

    宋宁宁不说话,于是整个宫殿一时都寂静了下来。

    氛围,一下微妙了起来。

    “呵。”

    可很快,宋宁宁勾起唇,笑了起来。

    那般姿容,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眼角下的小小泪痣,此刻尽余蛊惑。

    “我以为,我这般姿色,是要为墨国未来夺取草原王朝和亲所用如今,竟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么?”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这话直接而尖锐,一旁有些臣子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却听到大殿高位之上,皇帝大笑出声。

    帝后二人本也因宋宁宁的话一愣,但很快,皇帝笑了出来。

    小小姑娘,这心里恐怕害怕得紧。

    皇帝直言道:“国与国之间的博弈自该是武将文臣的天下,怎么会让女子来承受这般屈辱。”

    他眼中透着些怜悯,中年男人威严肃穆,但此刻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莫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宋宁宁重新坐了下来,抬眸,对上那人紧蹙的眉眼。

    宋宁宁就静静看着他,然后将桌上的酒,尽数吞入腹中。

    佳人绝美,姿容雅致,她这般模样,自是吸引着无数才俊的目光。

    墨国人才济济,那些年纪轻轻也身担官职之人不少,此刻,好些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可她浑然不觉。

    眼中,只有奚宛儿红着脸,向着厉川敬酒的画面。

    殿中明明有歌舞雅戏,那些同大周国糜烂景象完全不同的场景,可宋宁宁却似雾里看花,什么都瞧不真切。

    只有窒息之感,他们互动时,令她通体生寒的痛苦。

    灵魂,却在痛极之时,顷刻抽离了出来。

    一如当年,宋怀安将她压向那些糜乱之所,灵魂抽离的感觉。

    她突然便收回了目光。

    冷淡到,似乎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疼痛了。

    宴会已至高潮,众人皆起身敬酒,互诉互饮。

    便有不少的青年才俊朝着宋宁宁而来。

    她收了阴沉,收了冷漠,勾起玩味,一如往昔她挑选新玩具时的神情。

    来者不拒,酣畅淋漓。

    不在意,所以不远处,那人身上的冷,她也自是,再不关心。

    第114章

    天色愈发黑了下来,室内却烛光通透,亮如白昼。

    帝后兴味正好,用餐之后,便带着臣子宾客去了御花园夜游。

    今日许多大臣带着家眷,帝后办这一场宴会,其中深意众人也明白。

    太子独身多年,想来帝后二人是无论如何要替他的婚事做主了。

    宋宁宁本不想去的,可一个叫何彦的儿郎却一脸羞涩地邀她同游。

    帝后二人带着心腹太子走后,年轻人们便多少更是放开了些。

    宋宁宁觉得一切都甚是无聊,本想带着魏娘先走了,可看着眼前人气质彬彬,周围人都对他十分客气的模样,可他却对着自己生了结巴,耳朵红到她肉眼都能看出来。

    宋宁宁打量着他,在他的脸烧的几乎要冒烟之际,她点了点头:“公子带路吧。”

    不少人留意着这边的情景,听到她应下声,一个二个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身边的宫人替她提着灯笼引路,魏娘在后面跟着。

    御花园也挂彩着许多的灯烛,枝林之间,那些在冬日里也盛开不败的娇容,在灯火的照耀下,更显耀眼和生机。

    何彦嘴上不停,一个劲向她讲解着御花园建造时的逸闻,各路花种树种的来源。

    宋宁宁能看出他的紧张,轻轻转头看他时,那语速会更快,甚至带着些颤。

    有趣,宋宁宁没忍住,轻笑了笑。

    “你怕我?”

    佳人如月,皎白无瑕,眼角下的那颗小痣动人的令人心颤,何彦呆呆地看着她,此刻,两人站在一处廊亭下,安静至极,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何彦也不知为何,突然道:“姑娘我们虽第一次见,但但何彦知晓何彦这一生再不会有如此冲动之时了”

    宋宁宁听着他报着自己的家世,神色之间俱是认真,还未来得及打断他,便听到他带着期待之声道:“姑娘可愿考虑在下?三媒六聘,便是尚公主的礼节,在下也一定能做到。”

    宋宁宁看在眼中,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而此刻,似有旁人靠近,一小队人马走了过来,其中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

    “是太子和宛儿小姐,我们去”

    何彦话音还未落,宋宁宁已经提裙朝着另一处走去。

    何彦一时有些犹豫,但很快便也跟上了她,去了一处湖景观赏。

    此地稍稍幽暗些,没有外面那般多的烛灯,可今夜月色甚好,洒在湖面之上,尽是波光嶙峋之感。

    甚是清幽,甚至雅致。

    可这一切,却也比不上眼前佳人分毫。

    何彦觉得自己必是着了魔了,此刻,忍不住地朝她靠近。

    宋宁宁却轻轻侧了侧身,衣摆擦过他的,然后抬起了头,注视着他。

    “你喜欢我?爱我?”

    她的声音平静,就似一口古井,可眼前人却似被点着了般,激动地颤抖着:“是姑娘在下第一眼见你时,便知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会被姑娘所吸引”

    “在下喜欢姑娘,我想,这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好。”

    宋宁宁转身,看向碧波凌凌的湖面,突然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然后猛地扔出。

    湖水泛起波澜,那金玉之钗很快不见踪影。

    宋宁宁的脸上又泛起了恶劣的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听话的狗。”

    她转头,看着男人脸上带着些疑惑,她走近了几分,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找到它,我就是你的了。”

    扑通一声。

    动静极大,一旁守着的宫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尖叫,很快有脚步声响起。

    “落水了!有人落水!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场面一瞬混乱起来,有不少侍卫跳下了湖中,将何彦扶起,可后者却疯魔了般挣扎:“别拦我别拦我”

    他的眼中尽是狂热,对着宋宁宁所在之地,他毫不掩饰着自己的渴望。

    “我会帮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宋宁宁看着在

    池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她的心还是毫无波澜,甚至刚刚生出些的趣味,此刻也消散无踪了。

    她的心似乎在一层层的茧蛹之中,隔绝掉了她所有的感受。

    就在宋宁宁还静静看着湖中荒唐的时候,一道大力拉扯她往暗处而去。

    她也不挣扎,被人带着拉入假山的洞穴,一片黑暗之中,感受着眼前人怒急的呼吸。

    两人之间尽余沉默,就像在无声的博弈,就像谁先开口,谁便输了一般。

    宋宁宁就静静站着,她不懂妥协,也不会妥协。

    “宋宁宁!”

    那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低沉沙哑。

    宋宁宁抬眸看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却似穿透了一切,让她的心脏重重一跳。

    “好玩的,就是有些死板。”

    她声音无波无澜,满不在乎。

    “对你而言我也是玩物,对么?”

    宋宁宁呼吸莫名一滞,她的迟疑,却引燃了他所有的怒。

    不等她开口,或者是,不敢听她口中之言。

    厉川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发了疯般,将她压倒在了这一方天地,不顾她的挣扎和眼泪,将她的衣服扯破,亲咬着她各处的肌肤,那雪白的高耸,也被他吸吮到刺眼的红。

    她的哽咽,她的痛苦,她的难受。

    他不在乎!

    宋宁宁被他这般模样吓到了,她感受着他的触碰,感受着他压向她的,那已无法控制的坚硬。

    她僵立在了原处,闭上了眼,动弹不得。

    她的灵魂飘离着,但此刻,却又隐隐同她交缠。

    最后的那步,宋宁宁本已做好了,被他进入的疼痛。

    可良久,耳边只余了他的粗喘,他放开了手,宋宁宁一瞬睁开了眼。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灼烫的湿润,浸染她的衣襟。

    他哭了

    她能感受到,灵魂重新回到她的身体,因为灵魂连同她的心脏,升起从未有过的疼痛

    好久好久,久到宋宁宁都要忘记了时间在流逝。

    厉川从她的身上起来,声音已经全哑了。

    “我输了一败涂地”

    “我会将你送回宁周郡放心,你的人,我不会碰。”

    他的掌心里带着粗糙,带着留恋和不舍,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场梦很美但该醒了”

    感受着脸上那灼烫大掌正在缓缓离开,宋宁宁心中的弦更紧,她握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你呢?”

    “阿宁,你会在乎么?”

    好痛

    宋宁宁不明白,视线早已模糊,那些滚烫的泪不受控的滑下,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心脏带着脓疱腐肉,而此刻,被一把尖刀,残酷的剜开。

    可她止不住,她无法让它停下。

    “我会和我不爱的人成婚,我们会有孩子,我会同她白头偕老我也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因你肝肠寸断,在死亡来临之日,这颗因你跳动的心才终会停止。”

    “满意了吗阿宁?”

    不要不要

    她千疮百孔,腐肉丛生的心脏,被一刀一刀的划开,疼痛引得她颤抖,灵魂也跟着一起哀嚎。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她疯了似的将人揽住,带着一如往昔的霸道无礼,她寻着他的唇,带着狠劲地啃咬。

    “你说过你喜欢我爱我的我不准你这么做,我不允许!”

    “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喜欢我你只能爱我”

    厉川打断她:“为什么?”

    厉川阻拦她的靠近,一遍一遍问道:“为什么?你还可以有新的玩物,对不对?”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允许?”

    “宋宁宁,告诉我,为什么?”

    那根绷紧的弦,在此刻,终于猛地断裂开来。

    “我爱你!”

    宋宁宁握着拳,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身上,可很快,又拉扯着他的衣襟,撕咬上他的唇。

    她看着那利刃刺破她的脓血,挖出她的腐肉,这本已经腐朽结痂的心脏被重新划开,那热血随着刀刃流出,她再也止不住,哭喊出声。

    “我爱你我喜欢你”

    她一边哭,一边亲咬他,又一边捶打他。

    带着不甘,带着不服气,但似又带着一种难言的解脱。

    “混蛋混蛋”

    她感受到将自己包裹地极好的茧蛹寸寸龟裂,那颗躲在其中的娇嫩的种子,此刻义无反顾,朝着他生长而去。

    承认吧,不论如何隐瞒,她的心早已沦陷。

    不论多么努力的否认,不论多么努力的忽视,不论将那颗‘爱’的种子埋得多深

    回应她的,是厉川灼烫的怀抱。

    拉过她挥舞的拳头,将她按在他的心脏。

    听着它跳动的声音,为自己而跳动的声音。

    厉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女孩,终于走出那一步,允许自己用尖刀挑破她心脏的脓血,剜开那些早已结痂的腐肉。

    给了内心真正接纳他的机会

    外头糟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似在搜寻着什么,混乱不堪,可这小天地之中,只有两人忘情拥吻的声音,外面如何,无人在意。

    他们唇齿相依,靠在那假山带着碎石的地面,两人用最亲密的方式拥有着对方。

    外头那些侍卫宫人的声音那般靠近,可他们却更是兴奋难耐,他们压抑着喉间里的呻/吟,只粗喘着,他们感受着对方的心,感受着对方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直到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两人也终于一同攀到了那欢愉的顶点。

    宋宁宁攀着他的脖颈,眼神之中,还留有欢爱后的茫然。

    何去何从,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有他陪着,就好了。

    她被人抱着,心甘情愿地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感受着他极致的爱意

    宫中,一处供贵人休息的侧殿,此刻有人汇报完毕。

    “哦?他竟做了这般的事?”

    男人朗笑出声,声音之中尽是戏谑和轻蔑:“果然,相貌堂堂的表象下,竟是肮脏的东西”

    第115章

    夜深人静,宋宁宁依旧感受到身边人对她不时的亲吻。

    是只黏人的狗,只属于她的狗。

    她心满意足,心脏已被妥善包扎,静静等待血肉的生长。

    天亮之时,宋宁宁又被手背湿润触感所吵醒,看着眼前人细细亲吻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生痒。

    她想要抽回,却被大掌所控,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咬上她的指尖。

    宋宁宁本是半睁着眼,可他眼神之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挑逗勾引,惹得她一下清醒了好几分。

    还带着一股子放肆,骨子里狼性的占有便也流露了分毫。

    宋宁宁心尖一颤,看着他吻上她手腕脉搏,看着他肆无忌惮地靠近,她也不知怎得,蓦地红了脸,将头埋在他怀中。

    “不来了”

    她自是感受到了他的坚硬灼烫,她那处也期待,但身体实在酸软得厉害,她昨夜真的

    被他折腾得快散了架。

    从他胸膛响起的笑,惹得宋宁宁有些不满地捏他腰间软肉。

    他闷哼了声,然后用坚硬吓她,后者果然乖乖僵住,不再动作了。

    等两人都平复下来些许,宋宁宁有些不安道:“你还不走么?”

    她语气带着些心虚,毕竟,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

    若是被发现,自己是不是会被关起来,自己会不会死

    厉川还有那么大能耐救自己么?他们还能在一起么?

    无数问题涌上心尖,她神色更是郁郁。

    感受到宋宁宁语气,厉川没忍住,轻咬了咬她的鼻尖,后者吃痛,瞪眼看他。

    “现在知道怕了?”

    宋宁宁缩在他怀中:“不然我们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了。”

    她有些忐忑,等待着他的回复。

    “也不是不行那阿宁再说一次爱我听听。”

    她的脸色便更是红透了。

    这种话怎么可能再说?

    她蓦地就要转身,不再理他,门外正好传来展晖的声音,她便停止了动作。

    “殿下,帝后传召。”

    “我立刻就去。”

    厉川已恢复了沉稳之色,他吻了吻宋宁宁那娇艳欲滴的唇,缓缓起身。

    “别怕,再睡会儿,相信我。”

    宋宁宁得了他这话,心中就莫名安定了下来。

    随着他起身离开,她又重新闭了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甚美。

    魏娘进来伺候的时候,脸上尽是笑,一扫这段时间的忧心忡忡。

    昨夜,厉川那般郑重其事地警告宫人,她也是看在眼中的,两人那般黏腻,厉川今早离开之前还嘱咐众人好生照顾自家殿下,想来两人是和好了。

    魏娘吩咐着宫人布膳,自己则将昨晚宋宁宁走后之事汇报了一遍。

    “那何公子昨晚差点溺水,烧了一夜,今早进宫告了罪,说是夜色太暗失了足。”

    宋宁宁一听这话,轻挑了挑眉。

    “他没提起我?”

    魏娘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昨夜奇怪得紧,都要将人救起了,又下去了几人,再上来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魏娘语重心长道:“殿下,这好歹是墨国皇宫,您还是收着些。”

    宋宁宁昨夜也是被厉川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的画面刺的昏了头,她撇了撇嘴,一时都有些同情那叫何彦的了。

    同情

    宋宁宁也觉得奇怪,自己竟懂什么叫同情了。

    就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白日两人只得在别人看不见时纠缠了眼神,然后夜里便是难以抑制的欢愉。

    虽然这般鬼鬼祟祟的,但宋宁宁却生了股隐秘的愉悦。

    特别是在众人面前,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时候,只要浅浅叫上他一声哥哥,他那要吃人的灼烫眼神便会立刻黏在她的身上,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惩罚她。

    那股难言的刺激和兴奋,宋宁宁每每都会战栗,然后软的一塌糊涂。

    这日,皇室出行,去皇山佛寺焚香祭天。

    宋宁宁作为‘贵客’,自然也一路随行。

    沿途之上的风景醉人,宋宁宁时常会展开那马车的窗帘,每一次撩开那帘子,厉川都会‘不经意’从她身边而过。

    他骑着战马,威风凛凛。

    宋宁宁轻咬着唇,对上他‘正好’看过来的视线,她玩味地笑了笑,伸出小舌,轻眯了眯眼,湿润的舌尖便划过唇瓣,引得那马上之人身体一僵。

    厉川赶紧朝四周看去,压着被她勾出的火,瞪了她一眼。

    等众人到了地方,又是絮絮叨叨的一番礼仪宣讲。

    宋宁宁听得百无聊赖,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着厉川气质卓然的身影,看着他一举一动之间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幻想着将他压在身下时,他忍耐着渴望被她予取予求。

    太子焚香祭天,姿容雅致,这般庄严巍峨之境,也生了优雅,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他听着帝后二人的嘱咐。

    转身,受万臣朝拜。

    但他的眼神,却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女眷们自然是站在一起的。

    她的身边,站着那个叫宛儿的姑娘。

    宛儿红了脸,低垂下了头,宋宁宁侧眸看她,又转头对上厉川的视线。

    她轻挑了挑眉,勾了勾唇,然后悄悄离了队。

    台上人依旧如常,可视线却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宋宁宁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走在这庙宇后,打造精美的山林之间。

    她没让人陪同,她就静静坐在一处亭子里,静静听着往来的风声。

    好生惬意。

    直到被人拉起,被人带入密林之中的一处山石廊亭。

    那亭子此刻已被竹帘覆盖,厉川搂着她,带着些急迫。

    进了亭子,他便再不克制,狠狠吻上了她那张作乱的小嘴。

    “呜”

    她被搓圆捏扁,双腿很快软得站不住,然后被厉川放上石桌之上,解了腰带。

    “呜!”

    宋宁宁推开他,带着些惊呼:“你不回去?”

    “一刻钟,够罚你了。”

    那声音里的放肆不羁,激得宋宁宁心尖颤动,她只觉若泉流涌动,身体一下便渴了起来。

    “这般短,你不行了?”

    宋宁宁就是这般,嘴巴上从不认输,可当厉川指尖勾缠时,她也只得连连求饶。

    她带着错愕,想去阻他。

    “你你的”

    “净了,放心。”

    她忍不住吟哦,但很快被他狠狠封住了唇。

    他动作简单而强硬,很快点燃她所有喜欢动容之处。

    宋宁宁只得紧紧挽着他的脖颈,难耐的颤抖着,将自己交给了他。

    等那些白光一波接着一波在她脑中炸开,她带着些哭腔道:“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那些连续而来的波涛汹涌令她忍不住躬着身,发着颤,根本停不下来。

    “勾我?”

    厉川沙哑着嗓音,轻咬她通红的耳垂:“我喜欢。”

    那些属于她的香甜,在她的注视下,被他一点一点舔入,那眼神就像是将她吞吃入腹。

    周遭的一切都似变得朦胧起来,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节拍,带着她的心跳,陷入疯狂。

    宋宁宁不敢再看,浑身的软已经让她没法撑着身子。

    外头有人的声音传来,厉川吻上她额头:“在这儿等着,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厉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之中尽是置疑。

    “你快走开!”

    朗笑声传来,他替她整理好衣物,又深深吻了她,将自己更厚实的袍子系在她身上后,这才终于离了开。

    宋宁宁在这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终是恢复了些力气。

    混蛋

    混蛋!

    宋宁宁脸上还是残余着红,她摸了摸,怕回去太晚惹了魏娘担心,忍着腿软走出了亭子。

    可迎面,却遇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她的唇红肿难耐,脸上

    也是春色未平,奚宛儿就算再未经人事,这般模样,她还是能看懂些的。

    “他喜欢你,是不是?”

    宋宁宁心头一跳,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脑中一下生了好些想法,她下意识想摸腰带上的鞭子,可这段日子,这东西时常被宫人收起,不准她随身携带。

    她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却怎么都未想到,眼前这个叫奚宛儿的女子,已经通红了眼,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我想着,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我想我想我总是有机会的”

    “可你出现了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同的,他看你的眼神,同看其他所有人的都不同”

    她明明在哭,但很快她又擦干眼泪笑了起来,笑的比哭难看,但还是鼓足勇气道:“但我很开心我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可这话,让宋宁宁困惑了。

    她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喊住她,问道:“为什么?你既喜欢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奚宛儿看向她,依旧是那笑比哭难看的模样:“我不仅喜欢他,我是爱他,超脱于世俗掌控的爱。”

    “我爱他,所以我希望他幸福、开心、欢愉”

    宋宁宁不理解,喃喃道:“喜欢的东西,不应该紧握手中么?”

    “可他不快乐,我便不快乐,这般的捆束,我不稀罕。”

    宋宁宁似乎瞥见了另一个世界,她突然好像又懂了些什么。

    晚间的时候,厉川来找她。

    但她还沉浸于同奚宛儿的那段对话,神思有些不属。

    “同她说了什么?”

    “你知道了?”

    厉川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坦言道:“我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幻想的余地。”

    冷漠,绝情,宋宁宁忍不住,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

    “有人这般喜欢你,为何你一点也不动心?你们还认识了这般久,为什么?”

    宋宁宁的疑惑却惹得厉川弯了眉眼。

    他将人抱在怀中,半晌,解答道:“人啊,若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这天下,那还会如此纷杂。”

    “阿宁我爱你。所以即便你不愿现在同我成亲,我也可以等,等到你做好准备,改变心意的那一天。”

    “但永远不要拒绝我的爱,不要害怕我的爱,好么?”

    宋宁宁紧紧抱着他,然后缓缓道:“奚宛儿说,她愿意为你的幸福放手”

    她抬眸,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我爱你,就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厉川眉眼之中便更是温柔愉悦。

    他吻向她。

    直到她已然进入黑甜的梦乡,他看向她时,眼中独占的欲望再不遮掩,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阿宁我亦是如此。”

    第116章

    自祭天后,厉川比往日更是忙碌了起来。

    一方面要应付那些接踵而来各府邀请的宴会,二来是宁周郡之后管理的一切政策措施要更加完善起来。

    宋宁宁也不好每日去打扰他,就这般无波无澜地过了一段日子。

    可实在太过无聊了,她便只得观察东宫里的人。

    然后某日,东宫之中肉眼可见多了许多女子。

    虽都是以什么宫女的名头,但她也听伺候自己的宫人说起,这些都是达官显贵家的,要是厉川看中,便能直接提了位份收入东宫。

    宋宁宁听后冷笑,本以为自己对这些不会在意,但可惜,她在意的要死

    于是当晚厉川便被拒之门外,无论他说了多少好话,宋宁宁都没理他。

    可要想拒绝一个正人君子倒是容易,但像厉川这般的人,实在脸皮甚厚,夜里她被迷迷糊糊的弄醒,然后在毫无反抗之力时,被吃干抹净

    等第二日天明,宋宁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厮居然还在,她一下生了火气,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唔”

    厉川吃痛的声音响起,但还是好脾气地将她纳入怀中,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我错了,不该惹阿宁生气。”

    “那些宫人都被赶走了,阿宁”

    他不光嘴上说,手里动作也不停,两人果着身子,很容易就擦枪走火。

    宋宁宁身体还酸软得很,一下就不敢再动了,只有些咬牙切齿道:“松开!”

    “阿宁昨夜你咬得我好疼啊,帮我吹吹吧。”

    他声音喑哑,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着,便拉扯宋宁宁的手去了肩膀。

    上头还有宋宁宁留下的齿痕,她轻轻抚了上去,狠狠道:“该咬下这块肉才是。”

    厉川没忍住,被宋宁宁这般‘凶狠’的样子惹得生了笑,见她又要生气,他赶紧道:“今日休沐,带你出宫游湖,再见个朋友,如何?”

    宋宁宁早被关的有些烦闷了,此刻听到他说这话,虽脸上还是不想给他好,但身体却又违背了她的想法,她的手缠上他的手臂,带了些急促地摇了摇。

    厉川眼中便更是生了笑,将她抱起,然后伺候她更衣。

    他就果着健壮的身子,十分不害臊。

    这般亮堂的地方,宋宁宁自然什么都看得清楚,她有些红了脸,但视线却忍不住朝着他那处而去,便看着那物抬了头,对着自己虎视眈眈起来

    “你再看下去”

    厉川哑着声音给她系着小衣的绸带:“我会忍不住的。”

    宋宁宁猛地闭了眼,作势往他身上掐。

    结果就是被他带着去了那处,她再不敢动弹了。

    等两人都收拾好,魏娘赶紧端上了膳。

    宋宁宁急切得很,火速吃了些,就嚷着厉川要走。

    厉川自然是依着她的。

    今日天气甚好,外头的阳光撒在人身上,竟察觉不到这是冬日最冷的时段。

    湖上有不少的游船,有的装饰的极为亮眼,那些红灯笼红绸就似不要钱般的挂得到处都是。

    还有些挂着蓝色绸带的,整艘船身也都更显的阳刚些,宋宁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宋宁宁第一眼便被那最大的船所吸引,不似其他船只那般妖娆,上头不过零星的一些灯笼装饰,但整个船身镂刻了许多繁复的花纹,透着些神秘雅致的气息。

    待两人下了马车,朝着那船走去的时候,宋宁宁没忍住问道:“这些是花船?”

    “同你想象中有什么区别?”

    宋宁宁从未见过,但她最近读的一些话本子有提到,她同厉川提过一次,未曾想今日便真的看见了。

    “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厉川弯了眉眼,揽过她的腰:“这是都城最繁华的游船湖畔,那些大红灯笼点缀其上的是仅供男子登船的,蓝色绸带的是仅为女子提供消遣之所的,其他的便是男女皆可入内。”

    还有专为女子的

    宋宁宁一双眸子睁得老大,一副向往的神色,厉川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温柔道:“想都别想。”

    宋宁宁本弯起的唇角一下耷拉了下来,嘟着唇,被他带上了那艘最大的游船。

    一进其中,宋宁宁立刻忘了刚刚的那些不快。

    这里头,别有一番风味。

    更像是文人雅士的居所,没有那些浮躁的繁华,每一处装饰都尽显雅致。

    干净,纯白,她喜欢。

    那船舱墙面上,挂着大家留下的字画,不少人都在驻足观赏。

    大厅中间也有乐人舞姬,可她们并未流露半分风尘,反倒像是天仙入世,给人以全新的优雅之感,一点尘俗也无。

    宋宁宁随着他的脚步而动,直到去了三楼,进了一间可以看着湖面微波的房间。

    里面,早已有人等候了。

    “永煊兄,你可终于想起我了。”

    那人声音带着些散漫,字句之间带着些戏谑,宋宁宁有些惊讶  ,永煊是太子的字,他应当是知晓厉川身份的,可他却依旧这般态度,想来两人关系应该十分密切。

    宋宁宁便对他生了些兴趣。

    那人正在下棋,自己同自己下,此刻也没有回头看他们,只认真看着棋局。

    厉川也不恼,两人坐到他对面,看着他下着这一场难分胜负的棋局。

    无解。

    “你有什么想法?”

    对面那人给厉川递过白子,头也不抬。

    厉川便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

    有伺候的丫鬟进来,在宋宁宁这边摆放了琳琅满目的小吃,还推荐了一些她从未听过的饮品,她一时更是好奇,便将自己感兴趣的,全部点了一遍。

    等她说完,再回过头来时,两人已经结束了。

    对面那人鼓起掌来:“永煊还是这般果断凌厉,佩服佩服这位想来就是准嫂夫人,宋姑娘了?”

    那人看向宋宁宁,眼中带笑。

    宋宁宁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先是一愣,看了眼厉川含笑的眼,露出一副了然道:“能将永煊驯服,的确在下卫清风,初次见面,幸会之至。”

    卫清风?

    “你叫卫清风?”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神色生了些凝重,上下审视起了眼前人。

    脑中一下生出了好些记忆,断断续续的,但很快,竟清晰了几分,她下意识道:“你怎么长丑了许多?”

    男人一愣,转头看向厉川,后者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卫清风要被厉川气笑了,他虽然算不得数一数二的英俊,但这丑却也是怎么也谈不上吧

    要不是某人当初

    他对着宋宁宁道:“怎么,他还没跟你坦白,当初他顶着我的名字去招你的?”

    宋宁宁一下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色,转头看向厉川。

    “你竟还未同宋姑娘坦白,实在是罪不可赦。”

    卫清风生怕事情闹得不大,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着。

    “你你就是当初在假山也是当初在湖畔救我的”

    宋宁宁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发抖。

    “我是未曾想到,阿宁还记得这些。”

    宋宁宁不知该作出何等的表情,此时此刻,她只听得自己心脏跳的要失控了,她鼻尖有些发酸,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只得呆呆看着他,有太多问题了,有太多太多她想要知道的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生了些迷茫,她站起了身,也不再看他们,径直出了门去。

    竟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厉川便立刻起身想要阻止,可卫清风却将他拦了下来,等宋宁宁彻底走出了门,他才继续道:“此前教你的那招,不也成功剜去了她心中脓包腐肉,这方面,永煊,你得信我。”

    厉川神色之中还是止不住带着些担忧,卫清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之后,保你得偿所愿。”

    卫清风朗笑出声,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宋宁宁靠在三楼的甲板上,看着外头水流潺潺,平复着心绪。

    那些若隐若现的记忆在她脑中上演,她依稀记得那个浸入湖水之中的冰冷夜晚,她以为的梦中仙人过来拯救了她。

    他说要带自己离开。

    他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他做到了

    他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却没有将他认出

    他也将一切瞒的滴水不漏,看着自己对他失了心,看着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

    “三年前他回来后,神思不属,郁郁寡欢,终日折腾起朝堂之上的事,再未同我们这些闲人玩乐了,那时好奇,他怎么对这些此前从不感兴趣的东西来了热情。”

    “之后才知晓,他是对大周的一个姑娘上了心,我们几番询问,这才知晓竟是大周的三公主那时两国关系危险,墨国一统江山已势不可挡,可若是强破了大周,血洗那片土地,想来你同他之间也绝无可能了”

    “多年筹谋,还真被他找到了带走你的方法甚至连夺取大周,竟也未沾染百姓半分鲜血。”

    卫清风轻点护栏,赞叹道:“实在高明。”

    看着宋宁宁仍是带着怔忪的模样,他轻笑道:“我们也是未曾想到,永煊是这般的痴情种。”

    说罢,他朗笑出声,深深看了眼宋宁宁后,缓步离开了此地。

    宋宁宁的心绪再不能平静。

    她不知该如何思考,紧握着拳,心脏若小鹿,再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有一人在暗处,为她筹谋,为她布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将她拉扯出那水深火热的地狱

    他明明不用踏足她这般的人生的

    她转身,看到船舱外,此刻正靠在桅杆上,静静看着自己的厉川。

    她又突然想起,母亲曾在信中说的,会有一个比自己更爱她的人守护在她的身边

    母亲要她相信,相信爱的存在

    她不再有所顾忌,疯了似的,朝着他奔跑而去。

    他自然是,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毫不迟疑。

    “骗子”

    宋宁宁压着声音哽咽,紧紧抱着他。

    “嗯阿宁罚我吧。”

    “”

    “那我罚你这辈子只能同我在一起,不是永生永世都只能同我在一起!”

    回应她的,是唇齿之间,他再无法隐藏的热烈。

    冷冽的风,都灼烫了起来。

    第117章

    卫清风十分知趣,说自己同其他友人约了其他游船一聚,将这地方留给了正是情浓的二人。

    宋宁宁被亲的嘴唇殷红,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厉川只得抱着她,然后对着卫清风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后者了然,轻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去。

    此刻湖水平静无波,两人便依偎在一起,静静在房中眺望隔岸的风景。

    宋宁宁隐约还有一些第一次见他时的记忆,当时她回去同母亲说自己选好了未来的驸马,母亲当时笑的眼泪都出了来。

    她不记得那夜梦到了什么,但定是一个美梦,只可惜第二日用这名字搜寻,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当时她是真的很失望。

    宋宁宁抬眸看他,想要将他的模样同那模糊记忆对应起来,仔细观察了好久,终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她明明一直记得神仙哥哥的

    可为什么,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没能发现呢?

    等厉川转头迎上她视线后,那再不掩饰的占有欲浓烈灼烫,她突然就有些懂了。

    因为她从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会破除万难,来爱自己。

    一股难言的酥麻从心底而起,看向他,水润眸中升起欢喜。

    但突然,又想到他既然策划了这般的久,那她将他困在身边的时候,他他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让自己以为

    “喂我。”

    宋宁宁突然使唤起他来,眼神往那梅花糕一瞥,厉川微愣,但很快将那盘糕点端过来,轻取了一块喂她。

    宋宁宁只浅浅咬了一口,又继续吩咐道:“不想吃了,你喂我那杯珍露酿。”

    厉川迟疑片刻道:“这里头含有烈酒,后劲极大。”

    “我就要喝。”

    厉川看着宋宁宁,眼中透过宠溺的笑,也不再劝她,替她倒了一杯,又替她将其他几种他认为不错的也倒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杯珍露酿下肚,宋宁宁就觉得胃里似乎烧了起来,赶紧接过他递来的其他饮品,果然滋味都比刚刚的好

    “不准笑。”

    宋宁宁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作势又要去打他,可眼前人眼疾手快将自己抱在怀中,带着笑声道:“阿宁真可爱啊。”

    那热气就缠上了宋宁宁

    的耳尖,整个人都快变成一只熟透的虾。

    可两人过往一直在脑中复现,宋宁宁没忍住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来意,为什么要瞒着我?”

    厉川一边轻扶着她的脊背,一边缓缓道:“阿宁原谅我的害怕,若是一步差错,我便再无机会了。”

    宋宁宁耳尖更红,虽不想承认

    但若是他直接坦白,她恐怕完全不会想要接受他的心

    以她那时候的状态,也不知自己会做些什么

    那酒劲也缓缓攀升了上来,宋宁宁很快便有些晕乎。

    游船上还有好些玩乐的项目,投壶射覆,宋宁宁拉着他一同去玩,可刚刚走到房门人便已经软倒了下去。

    厉川闷笑出声将她打横抱回怀中:“看来只能下次了。”

    宋宁宁眼皮重得很,她想要继续玩,可嘴巴还未张开,人已经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熟悉的床顶和燃香,让她一瞬坐了起来。

    “厉川!”

    魏娘听到声音赶紧进了来,对着她道:“太子还在书房,我这便派人去叫他。”

    “等等!”

    宋宁宁喊住她,自己身上还有些散不去的酒味:“我要沐浴。”

    “好,我立刻吩咐她们准备。”

    很快,浴池之中已盛满热水,宫女在两旁跪着等她,她随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踩入了水中。

    肤若凝脂,她被水汽蒸得双颊泛红,想着一会儿要做什么,脸上更是升了些红。

    人间尤物,这般光芒,连同是女子的宫人们也不敢直视。

    魏娘也已将她交待的衣服备好。

    宋宁宁便好生梳妆了一番,去了东宫书房找他。

    里头还有人在说话,展晖在门口垂着头,不敢直视今夜美得过分的宋宁宁,愣了好久才从宋宁宁手中端过了托盘,然后往里通传去了。

    很快,展晖便带着一位臣子离开,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对上宋宁宁好奇的视线,老脸一瞬绯红,愣神之际被展晖一声‘请’字打断,这臣子才后知后觉赶紧收了视线垂下头,脚步更快的离开。

    宋宁宁看着他们背影,只觉一道大力将自己拉进了殿内。

    厉川看着眼前人,粉白的衣裳将她包裹着,没穿大氅,这衣服收束她的腰线,将人的玲珑展现到了极致。

    今夜她有心打扮,更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厉川喉结滑动,半晌才道:“冷不冷?”

    宋宁宁看着他关心自己的眼神,嘟着唇点了点头:“展晖动作太慢了,我要罚他。”

    “好,随你。”

    厉川握了握她有些凉的手,哪里还顾得上展晖的死活。

    这屋里地龙烧的充足,一进来便已经没有那般冷了,厉川却还怕不够似的,往她身上披了衣服。

    宋宁宁不要穿,挣开他的手,然后看到桌上放着的汤蛊,问道:“我让她们准备了宵夜,你不尝尝么?”

    厉川看着她,将衣服重新挂了回去,也不回答。

    眼前人秀色可餐,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东西。

    宋宁宁复又靠近他,只见后者的视线眸光尽数在自己身上,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她勾起了丝坏笑,问道:“你今夜还要忙?”

    “还有些折子要看。”

    他声音干涩的厉害,倒是有些期待这小猫今夜要做些什么了。

    宋宁宁见他还有些老神在在,轻眯了眯眼,然后就站在他面前,径直褪下了外袍。

    里头竟只有轻纱!

    烛火摇曳,厉川只觉热血猛地涌出,他哪里还当得了什么端方公子,翩然仙人,他几乎是带着急切地将人抱上了平日里休憩的榻。

    宋宁宁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拉扯着他的耳垂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荒于政务,快去看折子去。”

    厉川拉过她的手,在唇边流连,声音早已哑的不行:“先阅了你再说。”

    这般诱惑,真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挡不住的

    宋宁宁不仅穿的诱人,她还主动,对于两人亲密的事,她一点也不扭捏,勾的厉川忘乎所以,只恨不能狠狠将人吞吃入腹。

    他看着宋宁宁一双柔荑替他解着衣领,他想自己动手,又被她眼神制止,一双手像蛇一般游走,弄得他粗喘着,不得轻松。

    他只得隔着轻纱抚她,可身体实在难受,他急需消解。

    等他衣服解开,他再等不下去,猛虎扑食般将她压在身下,感受着她细腻的一切,他只觉得那火已经将他整个人给烧灼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顿了顿,有些恼道:“等我”

    说罢,他便要起身,宋宁宁蹙着眉拉过他的手,不解道:“你做什么去?”

    “还未喝那药。”

    厉川眼色灼灼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拉着自己的力道更大了些。

    她脸上更红,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朦胧迷醉,好一会儿,她喃喃道:“若今晚”

    “若今晚有了,便有好了”

    厉川只觉自己的心脏要炸了,他吻上她的唇,带着势不可挡的汹涌,将她狠狠困在自己身下。

    宋宁宁从未觉得厉川在这件事上有多疯魔过,他的确有狠的时候,但今夜却同以往全然不同。

    他会咬上她的脖颈,像对待猎物那样,在她被激的出声的时候,又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她更为强烈的震撼。

    没有熄灯,两人身影便映在床边,明明是两个人,却似一体般,再分不开了。

    情浓之时,宋宁宁在他耳边问他:“阿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那喷薄的气息弄得他更是难耐,带着些惩罚般咬上她的耳尖,罚她在这般情况下分心。

    可他不回答,宋宁宁就不配合他动作,就算忍着颤抖也不让他得逞。

    厉川无奈地亲吻她的肌肤,最后撑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平缓而认真道:“约莫是,上辈子吧。”

    他带着无尽温情,宋宁宁忍不住哼哼。

    似被浪涌环绕,很静谧很温暖。

    海浪拍岸,留下一层又一层的印记。

    她听到厉川哑着嗓音道:“恐怕是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要我慢慢还吧。”

    等海浪褪去,一切起伏平缓,宋宁宁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耐心细致地清理。

    明明这般事那么难以启齿,可他却似乎十分淡然,温柔细腻。

    她咬着唇,有些难耐。

    “抱歉,刚刚应该在外面的。”

    宋宁宁整个身体都是红的,她重新躺好,不想再去看他。

    “我说了可以的。”

    宋宁宁声音有些颤。

    厉川处理好,轻吻了吻她的粉,然后伺候着她整理完毕,对着她道:“此事,还是等你再长大些吧。”

    宋宁宁心中莫名生了甜,她紧紧抱着他,挂在他脖子上,正要去咬他唇,就听到外头展晖声音带着些急:“殿下,刑部有要事禀报。”

    宋宁宁被厉川放回榻上,他取下帘子遮好,屋中还弥漫着些两人旖旎的气息,他想了想,直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宋宁宁听到他出去的声响,便撩开了帘子,蹑手蹑脚往门那边去了。

    厉川在外头听着汇报,她自然也听到了。

    “裴玉服毒自尽,人已溃烂。”

    “什么毒?”

    厉川声音带着些怒。

    “七绝散下官有罪,竟未发现他一直藏于唇齿还请殿下责罚。”

    厉川再说了什么,宋宁宁已经听不见了。

    她缓缓走回了榻上,关上了帘子。

    她有那么一瞬失神,但突然又明白,一切都重新开始了,过去的一切再抓不住她了。

    第118章

    似有风沙吹拂而来。

    马车内,红纱盖头下,是女人的绝美之颜。

    只可惜,这张脸上却毫无生机,苍白着唇色,眼中只有冰凉。

    从小在皇宫偏僻一隅长大,明明是一国的公主,养到十四,皇帝却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过是皇室的工具,西凉铁骑下,送往议和的礼物罢了。

    可她没有选择,不然冷宫之中的母妃,再没有活路了。

    萧瑟的风透过马车的窗帘,不知何人在远处奏箫,离别故土的忧伤,便生生被勾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是么?

    可她还是忍不住撩开门帘,看向那战马上,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一切都是妄梦,她纤白的手缓缓收回,感受着心脏被刀割的滋味。

    他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意

    这样也好,他有大好人生在握,此番只需将她平安送到西凉,回朝之后,想来更能受到重用。

    她压着酸涩的泪,压下那颗不听话的心脏。

    又行了几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过舆图,他们已经偏离了路线。

    她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生了些不该有的希翼。

    当夜,驿站中,她召见了他。

    这些将士都是他的手下,他们只以将军马首是瞻。

    “殿下,这般晚了,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带着粗粝,眼角处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让他的俊容看起来有些凶,可她并不害怕。

    “为什么?”

    她的声音娇糯,但她的语气却带着坚毅,似是质问,又

    似是在求证什么

    男人微眯了眯眼,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女子挺直着脊背,即便害怕也绝不退缩的模样,他眉眼之中生了些笑。

    “殿下以为呢?”

    他含着笑,透着几分不羁,她轻咬着唇,想要压下心脏不受控的跳动,可是在这般夜色下,这般安静的环境中,它更是疯狂。

    两人都能听到,她失控的心跳声。

    “哈哈,殿下不用怕我。”

    “无论如何,微臣都会护着殿下平安。”

    不

    她不是害怕

    可那些话她说不出口,哽在喉中,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

    “天下厮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怎么能让女子背负兴衰?”

    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可这话却让女子一瞬红了眼眶,她大惊道:“那你呢?你违逆皇命,会死的!”

    “你要怎么办?我不要你救!”

    她声音中泛着哽咽,看着他,带着不可置信。

    可男人却神色不变,只直直看向她,眼神之中带着不惧生死的坚毅:“臣孤身一人,死不足惜。”

    “为什么?”

    她不明白,她出生皇室是她的宿命,被安排和亲是她公主名分下的责任

    她不懂他为什么说的那般理所当然?

    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违抗宿命么?

    她看着他,又喃喃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是她不懂的情绪。

    此处地貌风沙极大,夏日酷暑,实在行路艰难。

    她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向何方,但时间已经与预期抵达的日子相悖。

    他们越是在外漂泊一日,危险便也愈发增大。

    他尽着他臣子的职责,事无巨细,照顾着她这个娇弱的女子。

    那夜,他们宿营于大漠之地,他带着她骑上了战马,一起去往高处,眺望那遥不可及的孤月。

    清冷孤寂,遥不可及。

    她时常想,若是一直能这样,该有多好。

    她看着月,心中默默祈祷。

    上苍啊,可不可以,让这样宁静,再久一些呢。

    可惜

    苍天无眼。

    第二日,西凉军出现,捉拿他们的人四面八方而来。

    她看着那些挡在她身前的将士们,用肉身筑墙,即便四肢都被截断,他们的脸上也没有半分退缩的害怕。

    那是他的兵,那是他手下的人。

    “将军,快走!”

    她的眼睛被风沙覆盖,看不清那一片血污,只能感受到身后坚硬的铁甲,还有马儿奔跑时,风声于耳边激烈的呼啸。

    “别怕,还有我。”

    “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

    风声太大,遮挡住了他的声音。

    可心中那股再也遮掩不住的暖流,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回身抱住了他坚实的劲腰。

    他一遍一遍说着别怕。

    她摇头。

    有他在身边,她从未感到害怕。

    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自她记事以来,她便知晓这位少年将军。

    骁勇善战,英勇无双。

    那夜,他们浑身都沾着血污。

    他带着她去了一处内湖,干净清澈湿润,同周遭干涸的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风景,一时感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知怎的,一股隐忍多时的冲动破土而出:“将军我怕,别走。”

    男人的身影有些僵硬。

    此刻,他们已与其他将士走散,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下,似乎只有他们二人。

    月色下,她的肌肤,皎白无瑕。

    可他背着身,只沉默的看向一地的黄沙。

    一路奔逃,好不容易重新与队伍汇合,也很快被西凉铁骑追赶而上。

    生死之战,没有哪一次不惊心动魄。

    他用身体护着她,即便箭矢穿过他的肩膀,即便温热的血,染红了她细腻的脸庞。

    她在他怀中哭泣,摇着头:“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我认命了,我低头了,送我回去吧”

    看着他在崖洞拔箭,看着他高烧不退,听着他在睡梦之中呓语着她的名字

    她泪眼婆娑,将他抱在怀中,再不敢妄想同命运抗争。

    她本就不该痴心妄想的,不是么?

    可第二日,他奇迹般的退了烧,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无坚不摧的模样。

    可这次,她拒绝了同他一起上路的要求。

    她看着他生了怒气,可她直面了他的强硬。

    “这是我的职责,我不想逃避了。”

    “太多人死在这条路上了,我”

    “你也知晓太多人死在这条路上了,那便不要辜负了这些人的英魂,快走!”

    他的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可拒绝的强势,可她翻找出了自己随身的金钗,抵在了自己那纤弱的脖颈上。

    “我不想你死”

    她摇着头,眼眸之中,只余绝望。

    男人垂头,握拳,不过一刹之间,她手中的金钗落地,他被男人扛上了马。

    “你的伤!”

    可男人充耳不闻,只载着她奔向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

    她痛哭出声,伤心欲绝。

    男人的声音冷静,好久,他将她抱在了怀中。

    “原谅我的私心”

    “我不能忍受心上人,被送去那劳什子的西凉。”

    那晚,她一夜未眠。

    人死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带着她在这边陲之地逃亡。

    他们十指相扣,她再未说过回去的话了。

    原谅她的自私自利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快乐过

    他们相拥,他们接吻,但每每她想要将自己给他的时候,即便她也已经察觉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渴望,他还是拒绝了她。

    “等你嫁给我。”

    其实她不在乎的,可他这般说,她想,他一定计划了他们的将来。

    等风浪过去,他们伪装去其他国家,重新开始。

    他们辜负了很多人,让她下辈子赎罪吧,这辈子,她就想同他一起,再不分开了。

    他们宿在一户农家之中,过了一阵子平和的日子。

    可某日,她们国家的军队找到了他们。

    或者说是,他留下了找到他们的讯息。

    “将军!您的计策成了!西凉败了,公主不用再和亲,他们已派使者,已答应

    十年不再交战!”

    “只不过”

    男人眼中露出了笑,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坦然道:“他们要我的命,是不是?”

    汇报的将士带着些沉痛的神情,好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用我这条命戏耍他们一番,也值了。”

    他转身,看到了她眼中,带着惊痛的伤痕。

    “对不起。”

    他沙哑的声音,掩盖不了他的心虚。

    她转身离去,不再言语。

    从旁人口中,她得知了他这一盘大棋。

    带着公主引诱西凉铁骑,然后命将士攻入了他们的薄弱之境。

    她看着他眼中的歉意,她没哭。

    他是将军啊,这是他的宿命

    回程那日,风沙更是大得惊人。

    西凉皇帝怕他们使诈,寻了一处和谈之地,他们要亲眼看着这戏弄他们的中原将士,死在他们的面前。

    中原皇帝没有一丝犹豫,答应了下来。

    三面悬崖,他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他被绑着,那些西凉人用箭矢戏耍他,折磨他,将他浑身射成了刺猬,却迟迟不给那致命的一击。

    她藏在队伍之中,面无表情。

    但最终,她自嘲一笑,还是下了马车,一身红衣,像个待嫁的新娘。

    西凉人被她这般浓艳的美貌所吸引,监行的西凉太子止住了那些想要上前阻拦的手下。

    美人如画,在这恶劣的沙地里,显得那般的易碎。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看着他眼中升起的震惊。

    他以为她走了,他以为自己伤透了她的心。

    她笨拙地拔掉了箭矢,然后划开了那些束缚。

    他气若游丝,他快死了。

    “你跟本王,我放他走!”

    那太子说着蹩脚的汉文,眼神痴迷地看着她。

    中原公主却似听不见一般,只见她反握住那箭矢,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阿宁,不要!”

    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他想要抱住她,他想要救活她,可她的生命在流逝,她的痕迹在消融。

    她没哭,感受着他的血泪滴落在自己的眼角。

    朱红的印记,苍白的脸颊,却只让她更加的美艳。

    “你欠我的”

    “下辈子还给我吧。”

    “阿川。”

    “啊!!”

    宋宁宁在睡梦之中被惊醒,黑暗中,那道坚实的身躯正环抱着自己。

    她大口喘着气,那尖锐的刺痛之感,似乎还留存在她的心脏。

    他的身体是灼烫的,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紧紧抱着他,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止不住泪流满面,像是重新过了一道那无望而悲痛的人生,她哭得无法自已。

    她哽咽着说出那个梦,但那画面太过真实,她说出口后,整个人更是发着颤。

    “怪我都怪我”

    “睡前不该同你说什么上辈子的话”

    “一切都过去了,乖不怕,我在”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宋宁宁摇着头,那股荒谬的不安之感如影随形。

    她抱着他,带着些慌乱道:“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厉川只觉浑身都起了战栗,只得将人更是紧紧地拥在怀中。

    “求之不得。”

    他亲吻她的泪,他亲吻她眼角的那颗,此时还泛着无助的小痣。

    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融入生命。

    第119章

    晨曦已经隐约浮现,宋宁宁也没什么睡意了。

    她思考着,第一次感受到灵魂这般宁静。

    再没有黑雾从深处浮现,将那些无尽的恶意堆叠于她的心间。

    她直面着那深藏于心底的不安,她与那些看不见的害怕和解。

    她曾那般恐惧,害怕付出爱,亦害怕得到爱,母亲的离开让她心中的幼小撕裂,让她生生尝到了美好在眼前破碎的滋味,她无法改变那般的结局,所以,她封闭了自己。

    这是灭顶的痛苦,再来一次,她想,她真的会死的

    宋宁宁侧头,看着还闭着眼睡觉的厉川,一时,那些恐惧消散,再不存在。

    她突然便生出了勇气,让她可以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气。

    那梦中内容不论真假,却给了她一个明确的选择。

    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但只有他们同路,她又有何惧呢?

    宋宁宁拉起他的一缕乌黑长发,在手中把玩,又拿过放在鼻尖轻嗅。

    那股墨香浅浅淡淡,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看起来明明也是无欲无求的模样,可只要靠近,那便如被漆黑的墨沾染,再也清洗不掉他所带来的印记了。

    她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同母亲还是不同的。

    母亲会为了自己活下去,即便那般煎熬,在苦难中挣扎,可自己

    她想她做不到的。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默默想着,又伸手抚摸他的鼻尖。

    好像正视了自己的心后,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的手被大掌握住,他睁开了眼,对上她的。

    厉川眼里哪里有半分困倦,想来早就醒了,只是静静等着,想要看她做些什么小动作。

    可不过是拉拉他的头发,摸摸他的鼻尖。

    他想要的更多啊

    但他却倒打一耙,声音沙哑着,透着股倦意道:

    “又想要了?”

    此话一处,果然勾的宋宁宁心痒痒,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既然投怀送抱,厉川哪里还会客气。

    于是,她又吃了些苦头。

    等再次醒来,她听着外头好多脚步声。

    魏娘进来收拾,宋宁宁洗漱好后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宫人忙着装饰。”

    “他们这里有迎春日,是个大节日,同我们的年节有些像。”

    这时间过得好快,宋宁宁没忍住,推了窗往外头看。

    大红灯笼还有剪出的窗花已经齐齐挂着贴着,不少宫人还抬着些箱子,看起来很是笨重。

    里头是一些张牙舞爪的石像,她直接喊过一个宫人问话。

    “回贵人,这是驱邪纳吉的雕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摆出来。”

    宋宁宁点了点头,让她去了。

    这般打扮之后,这过节的氛围很快就有了。

    她实在无聊,去找了厉川几次,可遇到那些老神在在的臣子,她又不想去应付。

    想要贴贴他,靠靠他,又怕被宫里有心人抓住了小尾巴。

    她虽未说出口,但心中还是升起了些郁闷。

    好在,迎春日前夜,小荷和夜瞳进了宫,宋宁宁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小荷,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小荷倒是很快发现了宋宁宁的变化。

    爱笑了,开朗了,同往日那动不动就要抽鞭子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夜瞳,怎么总是臭着一张脸,信不信我让小荷不要你?”

    小荷收回刚刚的话,宋宁宁喜欢戏弄人这方面,一点没有变

    “殿下”

    夜瞳赶紧想要解释,却见宋宁宁拉过小荷的手就进了寝殿,后者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等着了。

    夜瞳轻松了口气,转身立刻去复命了。

    今晚,厉川自然是无福同心爱之人同榻了。

    他带了些怨气看向夜瞳,后者只得低垂下头,接收着自己主子的怨念。

    但好在,很快便是迎春日了。

    厉川带着宋宁宁出席宴会,小荷还在养身体,便只能同夜瞳在东宫里候着。

    今日宴会上,何彦也在。

    厉川看着他眼神躲躲闪闪往宋宁宁身上送,脸色便不自觉生了些冷冽。

    看着他见缝插针凑到宋宁宁身边,他周身的寒凉都如有实质的散开,好在宋宁宁将他打发走,厉川才复又安坐原位。

    奚宛儿看着他那般模样,眼神之中透着些伤感,看着宋宁宁的神色带着无法掩藏的羡慕。

    宋宁宁倒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她似乎习惯了这些视线,毫不在意。

    所有注意力,似乎只对着桌上她觉得不错的菜色和饮品。

    暗潮莫名涌动,一切尽收于有心人的眼底。

    皇后也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眼中生了些冷,看向宋宁宁的眼神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宫殿之中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帝后二人竟也难得没有提及厉川成家一事。

    一切,都风平浪静极了。

    就这般又过了小半月,某晚,宋宁宁轻轻在他耳边问道:“我知你做了安排,都告诉我吧。”

    厉川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说会光明正大迎娶自己,想来定不会骗她。

    可现在这般局面,难道要硬着头皮违抗墨国皇室祖训么?

    她被唾骂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皇室容不了这样的污点

    他们又成了苦命鸳鸯了。

    宋宁宁带着些焦急,倒是厉川眼中含笑,将她抱在怀中:“之前不是说这般也好?”

    宋宁宁捏过他腰间软肉,作势就要推开他:“好啊,那继续如此好了。”

    “我错了。”

    厉川赶紧将人固在怀中,轻笑道:“那就不要这太子之位,反正宗室子弟也大有人选。”

    宋宁宁有些错愕:“这般权势,你竟毫不留恋?”

    “我对这些本也没什么兴趣”

    “那你喜欢干什么?”

    他轻抚着她光滑脊背,带着些勾人的笑:“干你啊。”

    娇吟声被男人吞吃入腹。

    年轻人怎么抵挡得住爱意翻涌时的热情。

    第二日上朝,厉川被皇帝一张圣旨安排去了都城南郊的一处军营。

    此处兵权一直在皇帝手中,这番安排,相当于也是宣告天下,这太子的位置固若金汤,那些曾有机会坐上这位子的宗室子弟,可以死心了。

    当夜,厉川便回东宫收拾起行李来。

    宋宁宁也收拾东西想要同路,厉川有些犹豫,皇后正好过来看他们,见状只道:“那地方都是男子,你怎么能带上你这娇滴滴的表妹。”

    宋宁宁垂首站着,皇后拉过她的手,缓缓道:“正好明日本宫还要办春日宴,阿宁这般年华正是要多交朋友的,不能整日待在这无趣的东宫。”

    皇后话已至此,宋宁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带女子去军营的确多有不便,厉川向她保证尽快回来,宋宁宁这才稍稍柔和了神色,但当晚却是无论如何不想同他一起睡了。

    可耐不住厉川的软磨硬泡,一想着要分开一阵子见不到面,宋宁宁也狠不下心肠了。

    只得被他带着一遍又一遍地于海浪之中起伏,沉溺深海之中,又被他带上海岸。

    她实在压不住那声音,于是那些知情的宫人便都只能红着脸守着。

    素了这么多年的殿下,真是英勇无边

    夜还深着,那娇软之语也终成呢喃,寝宫之中也重归宁静。

    可深宫之中,此刻,却有人辗转反侧,睡不安宁。

    天光一亮,宋宁宁想起来送送他,可昨夜折腾得很了,她还困倦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

    这般模样实在可爱,厉川没忍住,亲上她的眼睛、鼻尖、唇瓣,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的娇软,心中升起的那股暖,令他浑身都酥麻着。

    真想将人塞进怀里,去哪都能带上。

    他有些后悔,的确该将人一路带上的。

    宋宁宁被他这般亲吻,还是没太清醒,想要穿衣,可眼皮太重,她都分辨不出哪件是自己的小衣。

    “好了”

    厉川将人抱在怀中:“乖,再睡会儿吧。”

    “早些回来。”

    宋宁宁声音娇娇懒懒的,惹得厉川浑身发烫。

    “嗯。”

    宋宁宁便又被塞回被子里,重新陷入黑甜梦乡了。

    可等她再次醒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些变化。

    往日里,魏娘很快会察觉到她起身,然后进来伺候,可今日,她都在榻上出了会儿神了,魏娘竟还未进来。

    她出声呼喊,可奇怪的是,外面一个回应的人也没有。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赶紧穿好衣服,连仪容都来不及打理,朝着外头走去。

    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无,她心下更是生了不安,提着裙角,朝着主殿走去。

    主殿门口,守着好几位带刀护卫,他们看着宋宁宁过来毫不意外,连眼神都未改变,为首那人只稍稍挥手,所有人都站立两端,就是让宋宁宁看清殿中光景。

    东宫主殿之中,所有东宫宫人,尽数跪于其间。

    而她们背后,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位带刀的侍从。

    宋宁宁自然在其中看到了小荷和魏娘的身影,一时只觉神魂巨震,她咽了咽口水,强令自己镇定。

    “别伤害她们”

    “宋姑娘,要保她们平安,便只能劳烦您走一趟了。”

    身后,一道尖锐嗓音传来,宋宁宁身体一僵,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那是皇后身边伺候的,那是她的心腹之臣。

    果然

    他们知晓了。

    宋宁宁压下心中慌乱,紧握的拳心早已被指尖划破。

    第120章

    恢宏的大殿之中,宋宁宁此刻被押跪在正中间。

    两侧,站着些臣子,有的她觉得眼熟,有的她从未见过。

    为首那人,宋宁宁曾在宴会上瞥见过,某个宗室皇亲,但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帝后二人高居上位,他们身边站着伺候的太监宫女,此时此刻,整个大殿,成了独审宋宁宁的刑司。

    皇帝还稳着情绪,对着宋宁宁只冷冷问道:“宋宁宁,你可知今日为何如此?”

    宋宁宁垂着头,没说话。

    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站起身,对着宋宁宁道:“本宫待你不薄,看在你母妃同墨国有所关联,虽未给你一个公主身份,但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按此置办?”

    “结果你不仅秽乱后宫,在宁周郡时,竟还辱没辱没我儿”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看来他们不仅知晓了自己在皇宫同厉川的事,还知晓了在大周皇宫里两人之间的事。

    看来想让厉川不好过的人,也不少嘛。

    “你勾引作贱本宫的儿子,这件事,你可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皇后颤着声,指着她。

    宋宁宁缓缓抬头,看着高位上的皇帝皇后,她第一次在这般多人面前,表露自己心迹:“我同他真心相爱。”

    “相爱?”

    皇后的声音尖锐起来,似乎被宋宁宁的话气得太过,她甚至朝后退了几步,不停轻抚胸口,身后宫女赶紧扶着,皇帝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此刻,那位一直看戏的皇室宗亲突然道:“皇姑母莫要动气,不过一个覆灭王朝的旧人,哪里配惹恼您。”

    宋宁宁这才正眼看了这位,长得人模人样,但眼神之中尽显猥琐的男人。

    看着也不算老,但身体臃肿,肚腩肥胖,是宋宁宁平日里最不会关注的那一类。

    可此刻,他看着宋宁宁的眼中带着轻蔑,带着些他藏不住的贪婪,煽风点火道:“不过是利用殿下仁心的贱种,据侄儿所知,她在前大周皇宫公然鞭打掌掴过殿下。”

    “甚至对殿下身边的人使用过极刑,就为迫殿下出卖尊严就范。”

    “今日殿里的大臣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有一人曾去过,此刻出列跪地:“求皇上皇后恕罪此前太子殿下耳提面命臣等不得多言故”

    宋宁宁冷笑了一声:“照你们这般说法,在大周灭亡之际,他就该杀了我泄愤,不是么?”

    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帝后二人继续道:“皇姑父皇姑母,您们也看到了此女容颜,天生妖女模样,太子弟弟这般年轻,又哪里禁得住诱惑?”

    “依侄儿所见,不如将其投入大牢,择日问斩。”

    宋宁宁对上他阴鸷贪婪的眸光,一时,只觉一股黏腻之感朝着自己的脊背滑落,她移开视线,只觉胃里翻腾。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犹豫。

    “皇姑母,关系则乱,此事必要快刀斩乱麻呀。”

    皇后似下了决心,冷声道:“来人”

    也就在此时,殿门之外响起躁动混乱的声音。

    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还来不及汇报,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已然踏入殿中,声色之中还透着愠怒:“我看谁敢。”

    他带着佩剑而来,径直走向此刻还跪倒在地的宋宁宁,将人扶站了起来。

    他身上还带着些风尘,他的手掌也还带着冷,一看就是听到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

    宋宁宁鼻尖有些发酸,握着厉川的手不自觉的发着颤。

    “别怕。”

    他的声音沉稳低哑,护着她,面对着众人,就像可以为她对抗整个世界般。

    帝后两人的脸色自然在此刻已经沉到极致了。

    “荒谬!永煊,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皇帝震怒,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杆,便有禁军冲了进来,将厉川手里的人围困了起来。

    “她是儿臣未来的妻子,护着她,是儿臣的责任。”

    厉川竟寸步不让,甚至微微抽出了腰间佩剑。

    殿中氛围一下有些僵,那大腹便便之人此刻却勾起了一丝笑,冷眼看着这个局面。

    可就当他以为冲突就要升级之时,殿外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帝后朝着殿门看去,厉川收了剑,揽着宋宁宁的腰站至了一旁,缓缓道:“父皇母后,我们不妨先聊聊堂兄谋逆之事吧。”

    “胥贤?谋逆?”

    皇帝一瞬眉头紧蹙,看着厉川手下人押送进来的年轻人。

    宋宁宁看到那人身影,一下僵了脊背:“裴玉你没死?”

    而被押解进来的人,此刻一身普通百姓的衣着,头发也不似以往那般高竖其上,而是被随意扎绑,若不细看,都认不出,往日风华早已消逝。

    裴玉低垂着头,甚至带着躲闪。

    同宋宁宁脑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无法重合了。

    胥贤见状,那油腻的神态一下凝固,但他很快反驳道:“堂弟,你可莫要因这妖女之事胡乱栽赃,这可有失你的身份!”

    “是么?”

    “你同刑部主吏狼狈为奸,用身形相似之人瞒天过海,甚至用此人性命威胁了所剩不多的裴家军供你差遣,来为你训练私兵。”

    胥贤正要狡辩,可那刑部主吏此刻被他的上司提着进了殿,主吏早被吓得面目苍白,刚刚见到皇帝就立刻磕头认罪。

    胥贤怒气冲冲:“栽赃陷害,胡乱攀咬!”

    他赶紧跪地,对着帝后二人哀求道:“皇姑父皇姑母,求您们为侄儿做主啊!”

    厉川被他这无赖样勾的冷笑连连。

    墨国皇室里的蛀虫不少,大多时候他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在他所管辖之处作乱,他也无所谓这些人私下做了什么。

    因为不过蚂蚁撼树,他们翻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可现在,他想要从阿宁身上下手。

    那他就是在找死。

    厉川沉了眼,又是一声令下,那些私军头子都被一并绑了上来。

    从他府中搜出的私铸的军令牌,每一件罪证都是胥贤摆脱不掉的印记。

    胥贤看着这些东西铺陈在殿中,面如死灰。

    皇帝冷声怒骂,皇后在一旁都被吓到了。

    皇帝修身养性多年,很久都未有这般盛怒过。

    “这么多年,朕待你不薄”

    “从小教养你,培育你,甚至考虑过让你承接大统”

    皇帝被气的浑身发颤。

    “来人,将这个孽种押入天牢,不先将他阖府关押天牢,府中女人充为军妓,男人全数流放西北狱塔!”

    “皇姑父”

    “皇姑父侄儿冤枉侄儿真的冤枉的这些人不过是侄儿平日里无事养着的侄儿真的绝无半分谋逆之心”

    “皇姑母您救救侄儿这不是真的这些都是误会”

    他跪扑在皇后脚边,却被她一脚踢开了。

    胥贤狼狈着被禁军架住拖走,路过厉川两人,他混沌的脑子之中突然闪现过一道白线。

    他早就怀疑自己了,可能甚至早就知晓自己在豢养私兵一事

    可为什么?

    他早就可以捅破此事,他早就可以将自己的罪状呈堂,为何翩翩选了今日?

    他知晓自己要对那女人发难?他知晓自己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厉川故意的

    看着他小心翼翼护着身后女子,看着他们两人双手紧握。

    “厉永煊!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知晓你们之间那些事”

    “就是为了借我的嘴将你们二人苟且之事公之于众是不是?”

    他被拖着往宫门走,他声嘶力竭道:“你想用我的事来弱化你们的罪过是不是?”

    “哈哈哈哈厉永煊,你也休想如愿!”

    “宋宁宁同墨国皇室沾亲带故厉永煊,你要娶她,就势必要放弃你这个太子之位!”

    他高声呼喊,宫殿之中他的声音还久久回荡不休。

    皇后力竭般坐回后位之上,一时,难掩疲乏。

    皇帝看着眼前场面,轻叹了口气,对着那些臣子道:“今日殿中之言,若是朕在外听到一句,你们的脑袋就别想保住了。”

    众臣哆哆嗦嗦跪地应是,然后便被皇帝都赶了出去。

    大殿之中,除了宫人外,一时,只余他们四人了。

    皇帝眼中情绪翻涌,他的太子如此优秀,是墨国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毫不怀疑,若他将来登位,必定能成为比自己更优秀更卓越的明君。

    可这样的人,偏偏要行此事,偏偏要去违逆祖训。

    他看向一旁的皇后,而后者此刻也是白了脸色,疲惫的神情更是让容颜生了几分苍老。

    就在他还在犹豫之时,皇后站起身,朝着殿中二人走去。

    “永煊,你可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一个正眼都没有看向宋宁宁。

    胥贤犯下大错不假,可他带回的消息也不假。

    知晓了宋宁宁曾经的所作所为,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女人是个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的女子。

    那些流言,随意找一个从墨国而来的大周人,都可以印证一二。

    可见宋宁宁的恶名那是响彻整个大周。

    皇后看着他,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今日,母后便让你看清,你喜欢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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