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温栗迎马不停蹄地往麦嘉欣办公室赶。
和温栗迎这个玦阙珠宝的闲散董事不同,麦嘉欣一心扑在工作上,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五个小时供她扩展集团业务。
“公主,怎么啦?”
收到温栗迎大驾光临的消息,麦嘉欣草草结束了一个会议,来办公室“恭迎”。
温栗迎已经调整好的心情,在见到自家闺蜜的瞬间,又多了几分委屈:“我知道温老头要把我嫁去哪家了…”
只有在闹脾气的时候,温栗迎才叫温兆麟“温老头”,麦嘉欣心里大叫不好,做好了一连套哄人的心理预案,才重新开口问:“哪家?”
温栗迎将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和麦嘉欣说了一遍,越说越上头,两颊都蔓上酡红。
“你知道吗!他居然拒绝我,还说他不想娶我!”
最后一句,温栗迎几乎是喊出来,声音尖锐到快划碎玻璃。
麦嘉欣花了些时间消化她这段控诉。
“所以说,你现在最生气的,不是伯父私自定了你的婚事,不是对方身份拉胯配不上你,也不是他断了你去京平见陈昼言的计划,而是他不想娶你?”
“对啊!居然有男人会不愿意和我结婚!”温栗迎气到身子都在抖。
麦嘉欣笑了笑,突然有些好奇温栗迎口中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能把温公主气成这样的人,该送到博物馆珍藏。
她捏了捏温栗迎的肩膀,算是顺她的气:“温家在港岛、俞家在京平,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就算你和他都不想要这段婚事,只要是两个家族决定了的事,大概也很难有回旋的余地吧?”
话里的意思是,俞之的态度并不重要,这段婚事她想成肯定能成。
圈里都知道麦嘉欣和温栗迎关系好,今天已经有人八卦到她这里来,问温公主是不是好事将近,这种消息往往是在圈里传得最快的。
走漏了风声后,无论哪家悔婚、退婚,肯定都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不不不。”温栗迎连摆手指。
她表情很严肃:“这不是温家和俞家的事,已经上升到我的个人魅力问题,很严重!”
温栗迎回想起俞之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心里怒火又添了一把柴。
她不信有男人在她面前还能坐怀不乱,更不信有男人会拒绝她的撒娇请求。
最终要不要嫁给他还要看她心情。
但现在,她一定要在俞之面前赢下这口气!
京平她是一定要去的,陈昼言她是一定要见的,而且一定要通过俞之这条路。
温栗迎的手攥紧成拳,长指甲陷入肉里,却不觉痛。
她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现在整个人都处于高度兴奋状态。
麦嘉欣单手拄着脑袋,心里也是林叔同款欣慰。
自从在温栗迎的嘴里频繁地听见陈昼言的名字开始,温栗迎就像是变了个人,完全不像从前的洒脱,会因为千里之外的一条讯息,变得患得患失、猜东猜西。
麦嘉欣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她眼底是有火在烧的鲜活。
所以,她自然是要举双手支持温栗迎的。
将所有公务事都先放到脑后,她坐直身子,认真地当起军师:“现在怎么说,你已经有想法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栗迎打了个响指。
她又连忙摆手:“我可不是说他是英雄啊,他连英雄都算不上,更过不了我这美人关。”
麦嘉欣笑笑,这才是温栗迎。
永远会迎风而开,是天地之间最娇艳的那株红玫瑰,所有阳光和露珠都偏睐于她也不为过。
这样明媚的人儿,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每每想到这,麦嘉欣都要自顾自地骄傲上一阵。
她抬手,掐了把温栗迎柔软的颊肉,逗她:“这脑子也算灵光,怎么一到陈昼言身上,就只知道一头愣地往上凑?”
温栗迎一怔,小脸瞬间涨红,佯装要起身。
“他…不一样嘛。”
麦嘉欣没打算放过她,捏住温栗迎的手腕,打断她的动作:“哪里不一样,都是男人,两只眼睛一张嘴,你温三小姐什么男人没见过,怎么偏偏折在了一个陈昼言身上?”
适龄的这几家公子哥,是她们姐妹圈闲聊时总是能绕回的一个话题,哪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哪个嘴甜浪漫讨人欢心…陈昼言也在其列,尤其是在他放弃继承家产,一意孤行去内地闯荡娱乐圈后。
在年长一辈的眼里,是离经叛道,可到了小辈这里,无不赞赏陈昼言的勇气。
都是各家的小姐、少爷,从小就被拘束在规矩里长大,不容半点犯错,对自由有天生的向往。
温栗迎现在回想起,和陈昼言从小便相识,第一次对他萌发出好感,是在送他去京平那天,看着他的飞机越飞越远,直至不见,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还是那一句:“他不一样,aria,他和我们身边的人都不一样,陈昼言是敢跳出规则的人。”
“是。”麦嘉欣认真地想了想,也点头同意,“就算是这样,你对他可以是欣赏、钦佩,为什么一定是喜欢呢?”
温栗迎噤了声,低下头。
她其实心里有事瞒着麦嘉欣,起初对于陈昼言,她确实是佩服的心理占多。
可当他总是爱答不理,时而热情、时而冷漠,对她始终保持着忽近忽远的距离时,温栗迎倒陷得更深;或许事情早已和陈昼言这个人没了关系,她在较劲,在和她的自尊心较劲。
温栗迎爱面子,爱到几乎疯狂。
这些“爱而不得”的心路历程,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过,哪怕是麦嘉欣。
她摆摆手,轻叹了一口气:“也无所谓了,温老头的态度那么强硬,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想和陈昼言真的发生点什么。”
到最后,估计也只有乖乖结婚这一条路可走。
温栗迎又想起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坏男人…
结婚可以,但她才不要嫁给个看起来凶巴巴、说话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野男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俞之这个名字,被她想起的次数正以指数增长。
俞之也没好到哪去。
在警局将核心机密相关事务处理完毕,他从密码柜里将手机取出,屏幕堆满了杨茹静的问候消息。
他看了一圈,懒得一条条地回,索性直接回拨了通电话。
杨茹静接得很快:“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妈啊!到港岛都几天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我…你爸都担心死你了!”
俞之单手收拾着柜里杂物,一笑:“让我爸有那闲工夫多操心操心他家烈火吧,见一面少一面的。”
烈火是俞钟康养的一匹阿哈尔捷金马,从年轻时就跟着他,到如今快三十年了,已入暮年;俞钟康每个月花几十万地供养着它,生怕哪里照料不周,苦了他的老伙计。
杨茹静隔空翻了个白眼:“你这混小子,那张毒嘴没用,就趁早卖掉!”
被杨茹静骂了,俞之也云淡风轻的。从小到大,他早习惯了。
“什么时候回京平?”到底是自己孩子,杨茹静打心底里地念着他平安,所以联系不上他的时候,才会一个劲儿地给他发消息。
“任务还没结。”俞之不能说得再多,“该回的时候就回了。”
杨茹静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也不再多问,这本也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清了清嗓子:“是问你,一个人回,还是两个人?”
俞之沉默了会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苦笑:“您别强我所难了。”
“你小子还给我拽上文词了。”杨茹静是北大哲学系毕业的高材生,一直亲自负责着他们兄妹四人的文学教育,最头痛的就是俞之这个混小子,好不容易从他最里听到个成语,还没来得及高兴,眉头又蹙起,“那词叫强人所难!难的是人家栗迎好不好!就你这个糙样子,哪个小姑娘能看得上你?”
“花、礼物我都帮你这个臭小子准备好了,一定要抽空给栗迎送过去,这桩婚事要是被你搅黄了,我和你爸都饶不了你!”
俞之捏了捏鼻骨,正想开口反驳,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他心一沉,已无暇多管其他,应了句知道了,草草地挂断电话。
来人是骆浩宇,和俞之脸上是相同的凝重。
“小五醒了。”
小五本名冯伍,比俞之和骆浩宇晚入队两年,和两人关系都很铁。这次行动里担任突击,与走私团伙交手,中枪重伤,在医院抢救了一夜才捡回条命,一直处于昏迷。
“状态怎么样?”
“还行。”骆浩宇脸上却根本不轻松。
俞之眉头压得更低:“有话就说。”
“小五刚醒就说,被发现前听见了他们对话,确认打伤他的就是咱们一直追查的幕后boss,光头。小五见到他了,刚给他看过现场抓的所有嫌疑人肖像,没有他…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骆浩宇想着小五重伤时浑身是血的样子,没忍住骂了句脏。
“老俞。”他耸了耸肩,“这线,又断了。”
光头是这伙人的头儿,他们在半年前就确认了这件事。只是这人,反侦察能力极强,警方竭力追踪了他整整六个月的时间,硬是没找到任何影像资料,身份至今成谜。
俞之紧攥拳头,砸落在柜上。
“叫画像师。”
俞之虽是特警出身,但也是警察培养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刑侦思路一向清晰。之前也协助过刑警部门侦破过不少大案,在队里说话很有分量。
“黄sir安排画像师过去了。”骆浩宇整个人都丧着气,“就算我们能知道光头长什么样子了,也于事无补啊,这次来港岛还是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又要放这帮孙子去祸害社会了,真是憋屈…”
“不会。”俞之掀起眼睑,眼神坚决。
像是火石划破寂静黑夜。
“还有机会。”
骆浩宇怔了两秒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
俞之给光头做过心理画像,他胆大心细,行事铤而走险,极有魄力。
昨天的交易因为他们的突击行动而被迫中断,现在那批货还在他手里。避免夜长梦多,加上赌徒心理作祟,光头肯定想尽快将交易完成,既能大赚一笔,又是个公然挑逗警方的机会,一举二得。
乔装成许斐的人,推进交易,抓捕光头,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不行。”骆浩宇疯狂摇头,他猜到俞之的想法,“太危险了,这个光头就不是一般人,阴险狡诈得很。”
“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俞之挑眉,他没说重话,可眉眼之间的压迫感极重:“不能让小五白在鬼门关走一遭。”
“转告黄sir,我去乔装和光头交易,他全权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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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刚黑的时候,落了一阵急骤雨,像是台风将至的号角。
来得快去得也快,电闪雷鸣后的夜空分外地澄净。
芭比粉色保时捷carreragt划破沉静的夜色,在公路上驶过残影。温栗迎享受着晚风撞进车里,肆意地吹乱她耳侧发丝。
温兆麟给她配了司机,但温栗迎更喜欢自己开车的感觉,风驰电掣,好像能掌控所有一般。
在酒店大门前停下,温栗迎抬眼看了看。
给麦嘉欣发去消息:【你确定这消息准吗?】
【他一个警察能住得起我家酒店??】
眼前这幢建筑,一整楼都是酒店房间,名为“云台花园”,是瑞霖集团的产业,由温栗迎二哥温砚从管理,全球享有盛名的皇家级酒店。
尤其是顶层的总套,偌大落地窗,可将整个维港揽入眼底,万千千星辰都作衬。
【消息不会错呀】
【他都能和你家联姻肯定有实力的住个云花也不算奢靡吧】
温栗迎看着麦嘉欣的消息,点了点头,说得也算有道理。
她对镜确认美貌无误后,拉开车门,长腿跨出,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叮当作响。
前台见了她,立马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三小姐好。”
温栗迎稍颔首,指尖敲了敲台案。
“帮我查个人。”她报了俞之的名字,“把房号告诉我。”
“三小姐,这是客人隐私,我们…”
换来温栗迎怒火中烧的一睨,两个前台小妹瞬间心里发毛,双腿直发软:“俞先生在46层套房。”
“46层?”
云台花园46层不对外接待,已经是酒店高层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46层是温三小姐的私人领域,偶尔闲来小居的处所。
因为她是46分出生的,为了这份仪式感,她甚至放弃了风景更好的高楼层。
一般人没有动46层的权限,除非是温兆麟或是温砚从授意。
温栗迎气得不行,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他俞之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冲着他说话,现在可好,连她的私人空间都要拿去给他住!
“带我上去!”她声音直发抖。
正转身,余光却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许斐,另一个是白天刚见过的孟荨。她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温栗迎没想出个所以然,两人已经行色匆匆地走远。
她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两人经过玻璃门的外面,孟荨挽着许斐的手臂,许斐手里像是抱了团什么衣服似的。
“好奇怪…”喃了一句,温栗迎没多管。
她这次过来的首要任务,是去色.诱俞之,其他所有的事情优先级都要排后。
前台小妹将温栗迎送到46层,电梯门打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立马逃离。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温三小姐平时也只是乖张娇纵了些,今天身上却散发着盛气凌人,随便一暼都是眼刀,让人不得不怕。
将46层开给这位俞先生,是二少爷亲自打来电话吩咐的,电话里面的声音也是严肃无比。
不知道那扇紧闭的水晶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比确信的是,那一定是旋涡的正中心,她们这种打工人,还是能远离就远离。
这就是她的领地,温栗迎轻车熟路地走到门前。
葱白手指微蜷,轻叩两声。
不见人应。
又叩两声。
顶级酒店隔音效果做得极好,温栗迎凑前身子,也听不到门后半点声音。
她只能等。
可也没闲着,又是敲门、又是按铃的,张牙舞爪地都快将这扇门卸下。
突然,“咔哒”一声响,门被从里面打开。
“你干嘛不开门啊!是不是心…”
温栗迎声音拔得很高,叫到一半,突然降了音。
因为…眼前所见的场面,太过令她意外。
男人像是刚冲完澡,精干的腰上只随意系了一条浴巾,上身一览无余,有水珠从他发梢滴下,沿着肌肉的沟渠滑落;身材宛若雕塑般完美,性感的青筋在鼓胀的胸肌和结实的手臂处蜿蜒着。
薄唇紧抿,他就这样伫在她面前,接受着她目光的洗礼。
心跳成了擂鼓,温栗迎本来条理清晰的脑子,因为这一具极有力量冲击感的躯干,彻底地乱了。
设想的美.色.引.诱,欲拒还迎,全都崩盘。
她的胆子还做不到对这样尺度的一具身体,又勾又撩,耳鬓厮磨。
临走前麦嘉欣说的话突然回放在温栗迎耳边——
“宝贝,你连男人都没碰过,你确定你能行?”
她当时说,能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现在觉得…腱子肉和猪肉不是一回事。
她能感觉到蛰伏在紧实肌肉下凶悍又充斥着危险的力量感,他一抬手,就能轻易将她推翻、折断。
“看够了没?”
男人嗓音低沉,像是混杂了砂砾,莫名勾.人心魄。
“我…”
没等温栗迎把话说完,手腕被人覆上,整个人被拉进屋里。后背被抵在门板,她为了一战取胜,特地换了件sexy的裙子,雪白的蝴蝶背裸.露在外,此刻尽数感知着冰冷。
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又刚好蹭过身前属于俞之胸膛的滚烫。
温栗迎整个人怔住,进退两难。
她的防御机制被激起,猛地一脚踩在男人脚面上:“俞之!你有病啊!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
“是吗?”
男人挑起眉,混痞劲儿荡在眉宇间。
他背着光,阴影投下,将眉骨、鼻峰衬得更立体。
宽大的手仍钳住温栗迎的腕子,力道收束更紧。他毫不费力地看穿她的意图:“那敢问温三小姐,大半夜一个人来敲我的门,又意欲为何?”
“我、我…”
她一时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最后干脆放弃。
空气归于安静,温栗迎才察觉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男人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只手臂曲起,撑在她脑袋侧边;胸膛起伏得剧烈,呼吸促着,额头上有汗珠渗出。
一身结实的肌肉贲张,细看却是在轻轻颤着。
刚刚对她说话时,更像是咬紧牙关,用尽了浑身力气。
他比她高了那么多,身子前倾,宽厚的肩膀和胸围完全笼罩住她。
可温栗迎分明从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破碎、恐惧、惊恐。
他不对劲。
可两人的关系还远远不到她需要关心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的程度。
温栗迎秉住呼吸,只觉得现在是上天赐给她绝好的机会,想起在攻略里看到的招数。
在男人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最能事半功倍。
温栗迎咽了下口水,故作镇静,抬起手,勾过他高挺的鼻骨,像是滑滑梯。
下一秒,她的手腕又被捉住。
俞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地圈住她。一瞬间的凝滞后,他眼神逐渐聚焦,重拾狠戾,像是一只觉醒的雪山狼。
方才的一切异样都荡然无存。
他变回了两人之间绝对的力量压制者。
“劝你别动。”俞之眉峰稍挑。
温栗迎的计划又一次被他打断,愠色立上眼中:“凭什么!”
俞之压下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真的很像一只小猫咪,自以为凶狠地耀武扬威,实际没有任何杀伤力,他一只手就轻松能制服。
俞之自诩不是什么好人,骨子里的征服欲极强,从小就被人叫混种。温栗迎越张扬,他越想压她一头。
“浴巾随便系的,会掉。”
他故意这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