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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第101章

    司珏走到禹清池身前,步伐比以往快上许多。平日里,他总是那般恬淡平和,这会儿却透露出紧张与担忧。

    好在所有人都埋头不敢直视尊颜,所以这份紧张与担忧也没落于旁人之眼。

    圣尊就是圣尊,在任何人眼中,都不该有任何软肋。

    在所有埋的不见脸色的人海中,只禹清池一人抬眼,看见落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只平摊的右手,她略微迟疑了下,最终把手放在司珏手上,由司珏搀扶而起。

    起身瞬间,千丝万缕的灵力由司珏渡来,她身上的伤痛被抚平,内伤外伤都呈愈合之势。治愈的灵力泛起淡蓝微波,将两人笼在其中。

    禹清池心中微微漾起,却不知从何而说,只能带着或是感激或是心动的情绪看着司珏。

    待禹清池身体复原,司珏才将灵力收回,而后背过身,以袖掩面,将一颗丹药放在口中。

    便是圣尊本人,也无法极短时间内治愈重伤之人,唯有把大部分伤痛转化到己身。

    在背身以丹药化解伤势后,司珏顺势怪罪沈砚白道:“沈门主,你所谓的净化,便是将人打的魂飞魄散才算?”

    沈砚白又将头埋的低了一些。在众仙门面前,他以绝对的威望和信誉叫众人不敢说一句不是。而在司珏面前,他又怎敢出口成谎。

    司珏知道沈砚白净化是假,杀人是真。问上这句废话,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消化丹药,不让禹清池看出自己渡了她的伤而已。

    见沈砚白缄默,司珏硬声道:“毕竟你是灵岳的得意弟子,我也为你留几分颜面,不当众审你。待回玄清门,好好思过。”

    沈砚白无言以对,只能称“是。”

    “圣尊不审你,我却有句话,一直想问你。”禹清池突然出声,走到司珏身边,凝重地问沈砚白,“你口口声声说怀念虚渺元尊,便是这么对待虚渺元尊敬重的太极宗,还有她的师兄弟们的吗?你屡次挑衅太极宗,甚至构陷羞辱,到底意欲何为?”

    禹清池回望柳穆北一眼,他正跪伏在地上,伤势惨重。

    她等不及得到沈砚白那所谓的交代,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要戳穿沈砚白的虚伪面孔。

    沈砚白只默了片刻,抬眼目视着禹清池,义正言辞地说道:“就是因为这是虚渺元尊一生都放不下的太极宗,我才不忍看太极宗越走越偏。即便有时不近人情,也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何来挑衅一说。清池若在世上,也会理解我所作所为。”

    听了此言,禹清池恨的牙痒痒,她知道沈砚白大概率会为自己争辩,却不想这人真的可耻到这种地步,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带一顶高帽,还将她拿出来做挡箭牌。

    甚至在沈砚白说罢后,惊云澜还出声附和:“沈门主说的是,我们六大仙门本该互相扶持,共同维护大义,但不该相互包庇。无论哪个宗门,若有不轨之嫌疑,接受其他仙门的监察检验亦是应当。太极宗修邪术炼尸一事的真相还未分明,你这女子究竟有没有受邪术浸染也未可知。怎可笃定沈门主是滋事,而非维护大义之举?”

    “是啊。”顾巍堂也出言道:“事情还未查明,你这女子怎可一言蔽之,盖棺定论。”

    掌星殿门主惊云澜和八卦岭的门主顾巍堂,两人虽忌惮圣尊身份,不敢斥驳圣尊的话,但拿钟寄灵这么一个没分量的弟子开刀在明面上还是理所当然,让人挑不出错来的。

    他们跟随沈砚白而来,与今日发生之事脱不了关系,无论如何都要为沈砚白说话。要是碍于圣尊威严便自认有罪,于他们威信有损。

    “若人人都不拿证据说话,仅凭臆想便集几大仙门围堵,还出手伤人,那天下还有公正可言吗!”禹清池厉色道,因说话太急,忍不住咳嗽起来。

    司珏递上去一个关怀的眼神,见禹清池只是说话呛着,才收回目光,他看向惊云澜和顾巍堂,正色道:“我与钟寄灵、扶云舟在一处多时,她有没有受邪术浸染,我应是有发言权的。莫非,这世上还有人邪术强盛到连我都可以蛊惑?”

    司珏这话分量沉重,顾巍堂和惊云澜各自缄口。他们自是不敢说是钟寄灵蛊惑了圣尊。

    司珏是天下灵力最强盛之人,若承认钟寄灵的邪术蒙蔽圣尊,即是承认正不压邪,恐会令天下大乱,这后果他们怎能承担。

    木青海见势,此刻悠悠出声:“我早和你们说了,圣尊与钟仙师不久前去过我们药师谷,我们还将圣尊和钟仙师好生招待了一番,钟仙师并无不妥。哎,你们可偏是不信啊?”

    话已至此,即使顾巍堂与惊云澜想帮沈砚白,此时也不敢再多言。沈砚白藏在袖下的拳头越捏越紧,但面上还是一副低调恭敬的模样。

    司珏扫看众人,缓声开口:“既已无事,你们便回吧,莫都堵在太极宗了。”

    禹清池还想发言,她上前一步,司珏微微侧头向她使了个眼色。这些日子她与司珏在一起习惯了他的表情,所以接收到司珏眼神时,她明了司珏意思,没有再强行上前分说。

    今日,司珏当着众人的面已经将沈砚白的明逍剑没收,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耻辱。圣尊来说明了他们并未练邪术,一切已经了然。

    “弟子先回山了。”沈砚白领着门下弟子恭恭敬敬对着司珏叩首。

    司珏淡淡的嗯了一声,负手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沈砚白知道今日已经不可能再成事,有司珏保禹清池,他们再在这里只会自讨没趣。

    在沈砚白带着玄清门走后,其他门派也先后向司珏行礼后告辞。

    来时,五大仙门气势汹汹,走时,倒如潮水一般退得很快。

    当太极宗再次恢复清净时,一切都像云卷散烟,一如当初。

    柳穆北因为伤势过重被阮秦桑等弟子搀扶着,他靠着阮秦桑,依旧坚持着想要向司珏行礼道谢,司珏表情虽淡,却抬了手使了灵力,让柳穆北没有拜下去。

    “今日之事多谢圣尊。”

    司珏:“太极宗本就无辜,本座只是就事论事。”

    柳穆北因着以往对于沈砚白的厌恶,对玄清门甚至司珏都带几分敌意,可刚才司珏在各仙门面前为太极宗解围,维护了太极宗的声誉,这份恩情他自当记于心中。

    所以,以往的一些偏见自是抛开,现今只对这位尊者抱有感激与尊敬。

    “宗主,你伤势过重”禹清池急忙开口。

    柳穆北将目光投向禹清池:“我有话问你。”

    刚才禹清池展示了自己曾经的独门秘法,又说了自己是虚渺元尊的妹妹,她知道柳穆北定要问她。

    “我一会儿再去向宗主解释,现在……”说完,禹清池带着几分歉意的看向司珏。

    司珏本来只想着救完禹清池就走,可他从她刚刚眼神中似乎看出她有话要说,便不由自主的站定,等着她向自己开口。

    倘若她还说些让他心痛的话,他便决定再也不理她。

    扶云舟知道司珏与禹清池那日吵了架,今日两人相见,定然有很多话要说,他在解了定身咒后第一次很有眼色的跟着柳穆北等一众弟子离开了。

    当广场上只留下禹清池与司珏两人时候,清风也恰到好处的抚过,卷起禹清池略微凌乱的长发。

    司珏皱眉看着她有些许狼狈的模样,心底有几分不爽:“本座才离开几时,你便这样狼狈,要是本座来的晚些,你怕是小命都丢了。”

    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禹清池,听到司珏带着关心的责怪语气,竟不由得心情欢快了些。

    她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司珏衣袖,踮着脚仰头看着司珏,语气也软软的。

    “圣尊我错了。”

    本来司珏没想过她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已经准备好了一些话来回怼她,却不想这个丫头竟会老老实实认错,让他一腔怒火顿时熄了。

    “错哪了?”

    禹清池扯着司珏衣袖,轻轻摇了摇,带着几分撒娇意味:“我那日是鬼迷了心窍,不该说那些浑话,圣尊,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难过,愧疚,我”

    “你会难过?你会愧疚?你不过是利用本座,莫说这些话来唬我。”

    禹清池眼睛瞪大,随后垂眸:“圣尊,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利用你,可是后来”

    司珏低头看着她,语气骤然降到冰点:“你胆子倒是大,竟算计到本座头上。”

    禹清池急忙辩解:“可是后来我觉得跟圣尊在一起安心,快乐,我也习惯了。那日我说那些浑话是怕圣尊我不过一缕孤魂,怕是配不上圣尊”

    有些话禹清池并不好意思说的太明,今日在她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忽然想通了很多问题,她喜欢司珏,她舍不得他。

    什么配不配,什么顾虑,要那些干什么?她苟且再活一世,为何不能顺从自己内心,还去想那么多复杂的问题。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遭遇背叛,她再死一次。

    而以她对司珏的了解,他是做不出那种事的人。

    禹清池低着头,继续小声道:“司珏,你离开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第102章

    禹清池的声音很轻,夹裹着清风顺入司珏的耳朵里。司珏长长的眼睫轻微颤动,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

    过了良久,司珏长长叹了口气,似妥协的同时,又透着几分无奈。

    他知道她不过是在哄自己,大抵说的这些话也是为了再利用他,可那有何妨。

    他回断尘居的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她的音容不时的在他脑中出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当他接收到楚宁安的讯息,听到她有事的时候,他从未有过的心慌,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他开始为自己找救她的借口,她不过也是有她的苦衷

    这些年的孤寂,被她的出现打破,使他再也不能心如止水。

    是啊被她利用又有何妨,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禹清池静静的看着司珏,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自己因为说了想他,心跳越来越快,她开始害怕司珏还在气她,推开她,甚至记恨她。

    禹清池只能轻轻的松开了他的衣袖,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堂堂圣尊被我算计,心里自是不好过,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还是愿意跟在你身边当你的侍女”

    司珏见着她极力讨好的样子,竟有些好笑,但面上却崩住,像千年不化的冰山,连带着语气都冷寒。

    “本座可不要心思不在本座身上的侍女。”

    禹清池嗔怒:“谁说的我心不在你那!我早就”

    后面的话禹清池哽住,她怕再说下去,司珏更觉得她是别有用心,这样就更坐实了她利用他的心思。

    司珏本来准备洗耳恭听,却不想她话说到一半居然停了,于是他略微皱眉,身子微微向她靠近,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早就怎样?”

    禹清池被司珏问的不好意思,将头撇过:“早就早就把圣尊放在心里了,我只不过……”禹清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后来的话都被她吞没在喉咙中。

    司珏给了她台阶下,也给自己找了再陪着她的借口,既然她话已至此,他便不想再逼迫她说一些违心的。

    于是故作严肃:“本座可不想再听到类似那日的混账话,若是再有下次,本座炼了你。”

    禹清池麻溜儿的点头。除了自己对司珏那种若有若无,似盼似归的感情外,禹清池也心知肚明现在沈砚白肯定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了。

    要是她再跟扶云舟两人上路,只怕会招来沈砚白的赶尽杀绝,可司珏在身边,她定能寻得庇护。

    刚想完,禹清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其实还是在利用司珏

    “你不是还有话跟柳穆北说,早点说完早点出发。”

    禹清池因为内心的小九九,不敢再看司珏,只能点点头。

    两人并肩同行,司珏高出她大半个头,她只刚好到司珏肩膀位置,远远看去,她似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的长辈。

    一路安静,倒是显得气氛有些尴尬,禹清池率先开了口:“扶云舟御剑好慢,还是圣尊法力高强,御剑又稳又快。”

    “嗯。”

    禹清池又继续道:“扶云舟一路吵得很,圣尊在他才安静。”

    “嗯。”

    “扶云舟胆子小,不像圣尊什么都不怕……”

    “嗯。”

    “扶云舟……”

    司珏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和他做比较?”

    禹清池马上闭了嘴,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仿佛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高高在上,她谄媚讨好。

    这样其实挺好。

    走了一阵,司珏突然开口:“你干吗又穿回这身破烂衣服了?”

    禹清池看了看自己的粗布衣裳,刚才又因为打斗更显凌乱破败:“圣尊在我身边,我自是要穿的干净整洁配合圣尊,免得别人说圣尊苛待我。圣尊走了,我再穿那样倒没必要,就这些粗布衣服反而方便些。”

    司珏:“换回来。”

    “是,小的遵命。”禹清池傻傻地笑着,她心情很好,第一是太极宗的麻烦成功避过,第二是司珏又回来了。

    这时,司珏冷不丁的止住脚步,轻咳了两声,禹清池急忙去看:“圣尊你”

    他将禹清池的伤势吸到自己身上,拿丹药压制一阵,想是只能短暂维持,待会还需得好好调养休整才能恢复。

    他抬起头,强压着不适:“无妨。”

    禹清池又不是笨蛋,刚才她被司珏渡满一身灵力,沈砚白打的伤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恢复如此迅速,想是司珏还对她做了别的。

    “你不要逞强,来先把这些吃了。”禹清池眼底的慌张做不得假,她一股脑的把在药师谷得来的灵丹妙药全部掏了出来,捧在手中,送到司珏面前。

    司珏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光柔软了几分,声音也轻柔些:“这些你自己留着用,本座没那么容易受伤。”

    司珏径直往前面走,略过在他面前双手捧满灵药的禹清池,待与禹清池错过后,才回身解释一句:“风太大,呛着了。”

    禹清池:……

    司珏没什么说谎的天赋,但她想司珏一贯秉承着圣尊的体面,既不认自己受伤,她也强求不来。

    禹清池匆匆将灵药收起跟上来,与司珏结伴而行,斜仰着头注视着司珏的侧脸,见他如描似画,也见他活生生的,蓦地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圣尊,她自认为无情无欲的圣尊,唯独对她有了恻隐之心。又不知何时起,她也被这个圣尊牵牵绊绊,开始怜他悯他,懂他敬他,一颗心全挂在了他的身上。

    “看路。”司珏强压着欲出的咳嗽,吐出两字。

    禹清池勉强正过脸,望着太极宗的高低错落的楼宇,碎石铺就的宽

    阔大路。她知道司珏不好受,或许他需要时间治愈自己,所以没与司珏多说什么,在出了广场后她就别了司珏,前去见柳穆北。

    柳穆北受重伤后移至灵兰殿,禹清池重生后第一次见柳穆北就在此殿中,如今再来,虽只过去寥寥数月,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当时她在层层弟子的身后,于罅隙中窥得柳穆北一眼,千言万语埋在心间,如今柳穆北屏退了阮秦桑和陆圆满一众人等,只单独与禹清池留在殿中。

    禹清池不知如何开口,偌大的灵兰殿烛光微漾,庭宇葳蕤,她立在殿中,望向殿上那雕有阴阳,银藤缠织的桃木雕镂太极塌。

    柳穆北正斜坐于其上,墨发垂泄而下,他脸色苍白,眉宇似蹙非蹙,难掩重伤后的虚弱感。

    却见柳穆北摊手向旁边新添的木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禹清池会意,步步朝着那张椅走去,在上面稳稳坐下来。

    走来的时候,禹清池有很多话想说,却在坐下瞬间湮息,只微弱地问了一句:“宗主,你的伤?”

    “我没事。”柳穆北沉声说道,与此同时认真地打量禹清池,“你当真是清池的妹妹?”

    禹清池的内心经过一番利弊的衡量后,她点了点头。

    “那日你来太极宗,若直接与我说你是清池的妹妹,便是镜玄圣尊,我也绝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禹清池明白,柳穆北是在责怪她为何当时不肯说出自己身份。

    可她走一步算一步,这虚渺元尊妹妹的身份本就是当时被司珏逼的紧,脱口而出的谎话。

    如今她又不得不用另一个谎话去圆谎:“当初只想凭一己之力入姐姐的仙门,并不想借用她的身份为自己沽名钓誉。我只是个仙根腐朽的小小弟子罢了,不敢玷污姐姐的声名。”

    “虽从未听过我师妹有什么妹妹,也在你身上觉察不出与她任何相仿,但不知为何……”柳穆北看着禹清池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信你的话。”

    禹清池回避过柳穆北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因这酸楚眼里情不自禁地闪烁盈盈泪光。

    这番神态落在柳穆北眼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或许血缘相亲,有很多关于我师妹的事情只有你知道。”

    禹清池明白,柳穆北是想听听关于她的事情,她张了张口,无从说起,只道:“逝者已矣,谈及总会伤心,又何必再提。”

    “是啊。”柳穆北正了正身,“逝者已矣。”

    禹清池心疼难抑,明明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却无法说出自己的身份,看柳穆北伤怀,她忍不住关心道:“宗主,我姐姐在天之灵恐怕也不希望看到你为她伤心的样子。你刚被沈砚白打伤,再加上幼时心脉有损,若不好好养伤……”

    话说到处,禹清池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言多有失。

    果然下一瞬便收到柳穆北质疑的眼神,“我幼时心脉有损,也是你姐姐告诉你的?”

    禹清池垂眸,话已至此,只能点头。

    柳穆北张张口,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却堵在喉间,最终只说了一字,“好。”

    他注视着禹清池,突然抬手在禹清池肩上轻拍两下,有些哽咽:“代替你姐姐,好好活下去,别怕,太极宗永远护着你。”

    禹清池不敢抬头看柳穆北,她垂着眸子里,纤长睫毛将一双含泪的眸子掩住,嘴唇轻颤,“是,宗主。”

    柳穆北收回落在禹清池肩膀上的手,佯装轻松耸动肩膀,说道:“听说你仙根腐朽,巧了,前几年我出门游历得了一颗混元丹,用后便能打通仙根,大大助益你的修行,一会儿我取来给你。”

    禹清池从未听过什么服用“混元丹”就能打通仙根的说法,只听说过有的凡人会夺去取旁人灵根为自己仙途铺路。当然,也有人自愿取自身灵根给别人,可是灵根一经取出,轻则修为大损,重则自断仙路。

    第103章

    “我的仙根虽然腐朽,但也不像普通人一样仙根全无,只要好好修炼,便能迎来突破。宗主说的混元丹想必珍贵,自己留着就好。”禹清池委婉拒绝。

    她心中不明,就算柳穆北因她是虚渺元尊的妹妹而爱屋及乌,但她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与柳穆北毫无交情的关系。柳穆北对她的关心程度,俨然已经超过了对“禹清池的妹妹”该有的程度。

    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接受柳穆北的“混元丹”,她不觉得司珏都没有的东西,会被柳穆北轻轻松松游历得到。若是如她所想,柳穆北用的是取自己的灵根为她重塑灵根的法子,就算接受她也会愧疚一辈子。

    柳穆北道:“混元丹说到底只对仙根腐朽,或没修仙天赋的凡人有用,于我而言并无半点用处,所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当个迟来的见面礼送你而已。”

    “既对宗主没有半点用处,宗主又何必在游历时特意收来这颗丹药,又好生保管多年。我想,这种足以让无数凡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也并非那么容易得到的吧。”禹清池直觉有异,所以顾不上两人身份之间的尊卑,不留情面地戳破柳穆北的托词。

    柳穆北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似乎也证明了禹清池的推测。

    “根本就没有什么混元丹,是吗?宗主。”禹清池不想再绕弯,她直言不讳地问出。

    柳穆北苦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只是想为我师妹……”

    他注目在禹清池身上,继续道:“……的妹妹做些事情罢了。”

    禹清池心道,柳穆北想为她做的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而是要将他多年苦修的灵根取出为她重塑灵根。此法要拼着修为大损,甚至仙路尽断的后果。

    仅仅因为她扯得一个慌,且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自己就是禹清池的妹妹,柳穆北便能做到如此吗?

    她不信。

    柳穆北认真地看着禹清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修行之路助力。反正我天赋斐然,再重塑灵根比你容易得多,一些功法秘籍我也已经融会贯通,花不了多长时间。”

    禹清池直截了当,“我不愿意。”

    她起身:“宗主受伤严重,还是好好养伤吧,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还说什么要为我重塑灵根的话。”

    她这一句话略带嗔怪,与当初她还是柳穆北师妹的时候,对他说话的语气别无二致。

    柳穆北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师妹,他微怔了片刻,“等我好了,便……”

    “宗主,你是一宗之长,太极宗都追随着你,莫要做糊涂的事情。”禹清池打断他。

    虽明面上,禹清池是柳穆北的下属,但就连禹清池都未发现,两人谈话之间寥寥数语,她和柳穆北之间的相处模式已经习以为常切换到十几年前了。

    曾经,她虽然是柳穆北的师妹,但对于这个二师兄却是一直以师门前辈自居。太极宗等级本就不算森严,所以柳穆北不争气,她会说他骂他,柳穆北做错事,她也会罚他。

    此刻,禹清池甚至对柳穆北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的二师兄还是这么冲动,想来她隐瞒身份是对的。

    当然,现在她的真实身份到底在柳穆北那里是否还隐蔽,也未可知……

    柳穆北见禹清池起身,情急之下想留人,突然牵扯到伤处,

    捂着胸口面露痛色。

    禹清池看他这样心猛地揪了一下,她再次将药师谷给的灵丹妙药摆出来,“宗主,这些都是药师谷给的药,我也不知道什么能治你,上面的小字写了疗效,你自己挑吧。”

    柳穆北看着禹清池放在旁边桌案上的瓶瓶罐罐,忽而想起木青海说过她和圣尊去药师谷的事情,便问:“对了,你前些时候和圣尊去了药师谷,你们去做什么?或者说,你与圣尊在一处这么久,你们因何走在一处,又为了什么。”

    禹清池不想瞒柳穆北,何况一路走来遇到过太极宗的付倾棠和大师兄的未婚妻楚宁安,她做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秘密,柳穆北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起初跟圣尊在一处只是因为法器,圣尊要我取虚渺元尊法器给他,用作……仙居摆设。后来,我无意中得知,圣尊可以聚魂,便想让他为我聚姐姐的魂魄。”

    听到此处,柳穆北身体往前倾了许多,焦急道:“然后呢?”

    禹清池摇摇头,“圣尊说姐姐的魂魄在镇魂殿中,除非镇魂殿大开否则绝无逃出的可能。而一但镇魂殿大开,无数鬼煞必定肆虐人间,没了镇魂殿封印护佑,姐姐的魂魄也会被厉鬼啃食。但……圣尊说,大师兄黎川泽可以用聚魂之术。”

    听到这个消息,柳穆北眼底露出惊喜之色,竟然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两步上前,一把抓住禹清池:“此话当真?圣尊当真能为大师兄聚魂?”

    禹清池点点头,她后面还有很多路要走,便不打算隐瞒柳穆北:“嗯,圣尊人很好,他已经随我寻到黎师兄几缕魂魄,只要我们将剩下的魂魄收集齐,圣尊便能以青铜鼎行聚魂之术,加上安置在凛寒窟的黎师兄的尸体,黎师兄便能复活。”

    听到此,柳穆北也从禹清池的表情中看出了认真,哪里不信。他微微颤抖,可见难掩激动之色:“大师兄大师兄”

    “你怎知这些?又为何要这样做?”柳穆北再次问道。

    禹清池早就准备,既然已经决定向柳穆北全盘托出,那么她已经为此想定了说辞:“虽然我和姐姐的交集很少,但毕竟血浓于水,后来姐姐死后便托了几次梦给我,希望我能完成她的两大心愿——复活大师兄,重振太极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清池她这么多年了,她都未曾托梦与我。”柳穆北的眼神渐渐放空,眼眶也有些泛红,禹清池看着,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姐姐说,她很想你们”禹清池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显得平和一些。

    柳穆北忽然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阳光帅气,往日里端着太极宗宗主的架子,不得不一板一眼,严肃苛刻。

    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以往那个意气风发,肆意青春的少年郎。

    两人沉默了一阵,柳穆北再回头时,看向禹清池的眼神多了些许温柔:“你这一路实在辛苦,既然是为大师兄搜魂,我便与你一同前去。”

    禹清池大惊,忙摆手:“不行不行,宗主你要是走了,这太极宗谁人主持大局,万万不可。那沈砚白这次未能得逞,想必下次还会找茬,你需得应对。”

    再说了,有圣尊在,她对于后面搜魂的事很放心。

    “可你灵力低微,这一路艰辛,只怕后面不好应对。”

    禹清池轻松起来:“有圣尊陪着呢,他会保护我的。”

    说出这话,连禹清池自己都未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丝骄傲与安心,似乎像一个小朋友在炫耀自己的后盾一般。

    柳穆北这才点点头:“有圣尊在那必然没什么问题,但路上你可切记要注意自身安全,有什么消息与困难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便赶去救你。还有,万不可再如今日一般强行燃烧元神去提升功力,此法太过危险!”

    禹清池听着柳穆北絮絮叨叨的,有那么几分老家长的味道了,心里温暖得很。

    “我记得了,宗主。”

    说完,柳穆北从自己的藏物戒中拿出一堆钱银,药材,还有一些法器。

    “路上钱银是要用的,药材也必须有,这里我还炼了一个可以放物的藏物戒,大约能装二十但大米的空间,这个玉哨可以联络太极宗门人。”

    这一大堆东西还有些法器被柳穆北摆出来,看的禹清池眼花缭乱的。特别是那个空间戒指很是珍贵,价值千金,若不是炼器大成者,是做不出这种能放物的好法器。

    “都拿上,要是不够的话,你再通知我,我派人给你送去。”柳穆北一脸认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家底搬空。

    因着今日这事,他隐隐从这个丫头身上看到了自己师妹的影子,这些年的心疼与思念便忍不住全数转嫁到她身上。

    更何况,她说明了自己是要去为大师兄搜魂,他哪里有不支持的。

    禹清池没有客气,本来就是她二师兄,是自己家人。若是她不收反倒让柳穆北不安,所以在东西都收入了戒指中后,她将戒指戴在食指。

    “宗主,你无需挂心,好好养伤,我不日便出发,倘若有什么消息,我定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柳穆北胸口一阵门痛,重新坐回主位,点了点头,再深深的看了禹清池一眼。

    禹清池行礼离开,刚走到门口时,柳穆北低声呢喃传入了她的耳。

    “师妹”

    禹清池愣住,转身看了一眼柳穆北,眼眶被热泪侵染,差点就要忍不住,她吸了吸鼻头,强装镇定:“宗主,请务必让自身安好。”

    柳穆北抬起头,看着门外的逆光打在禹清池身上,将她的轮廓勾勒,那坚毅挺拔的站直姿竟让他分外恍惚。

    第104章

    柳穆北的思绪回到曾经,又喃喃的喊了一声:“师妹”

    禹清池在心里默默的应了一声:“嗯”便快步走出了灵兰殿。

    因为心里记挂着司珏的伤势,她出去后马上寻了一个弟子问了司珏的去处,那弟子不敢怠慢,领了她过去。

    按照柳穆北的吩咐,司珏被安排在后山的沉香殿休息。

    禹清池轻轻敲了敲门,司珏并没有应,但房门未锁,她一推就进去了。

    进去后,禹清池一眼看到司珏盘膝坐于软榻之上,白衣胜雪又华贵异常,他一头黑发半束,一半披洒于肩头。

    他周身被蓝色灵力包裹,正前方摆着一个精致的镂空金边香炉,香炉里染着青烟,淡淡的香气在整个房间散开。

    虽然不知道这个香炉有何作用,想着司珏现在既然拿出来用,定然对疗伤有一定功效。

    她没有去打扰司珏,便坐在一旁的软凳上,大概是今日消耗了太多精力与体力,禹清池竟不知不觉的撑着头睡着了。

    等她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脖子有些酸,身上居然披了一件白色长袍,长袍上裹着司珏的气息。

    禹清池抬头,看着窗外已经是星空闪耀,而屋内空无一人。她将白袍脱下,放在软榻上,走出门,轻声唤了句:“圣尊?……司珏?”

    只这一声,司珏便凭空出现,他因为未穿外袍,只里间的对襟白色长衫,腰间以一根青玉蓝坠镶金带将腰束起。

    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往日的慵懒,多了几分魅力,如松如竹,挺拔硬朗。

    “好像从你嘴中喊出的司珏要比圣尊好听的多。”

    禹清池听着司珏的声音好似心情不错,便也笑吟吟道:“那以后有人的时候我称你为圣尊,没人的时候便喊你司珏。”

    司珏见着她娇俏泼皮的模样,扬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随便,我说过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禹清池对于司珏对自己放任很是受用,她或许在他心中也是特殊的吧?

    “你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禹清池先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司珏淡然道:“区区小伤,不足为虑。”

    禹清池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架子一向是大得很,总觉得自己无敌,要不是她曾经见过他受伤痛苦的模样,她也会认为他是个圣人。

    可那种痛苦,她不想司珏再次经历,仅仅在一旁看着,她便心如刀割,似不能呼吸。

    司珏抬头看着满天星空,院中的桂花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声音和缓低沉:“与柳穆北说好了?”

    禹清池点点头:“宗主知晓我们要去为黎师兄搜魂,还赠予我不少东西,瞧!这是他给我的空间戒指呢。”

    司珏看着那个戒指,微微眯了眯眼,突然伸手从她的食指上拔了下来。禹清池当即去抢:“干嘛!你财迷到我头上了,居然抢我一个

    小丫头的东西。”

    司珏把戒指举高,让禹清池够不到,缓缓开口:“你既然作为本座的…侍女,怎能随便收其他男人送的首饰,而且还是戒指。”

    “这这不过就是一个空间戒指,装东西用的。”禹清池低声道,眼里带着几分幽怨。

    司珏冷声:“那也不行,以后你只能戴本座送你的首饰。”

    这句话一说完,司珏就从他袖子里掏出一个累纹沉银雕花蓝宝石戒指。戒面上那颗蓝宝石如海水一般湛蓝,又如水清透,仅是外貌就甩开柳穆北送的戒指八条街。

    司珏抓住禹清池乱动的手,将戒指直接给她套到了中指上,而后道:“本座这个空间戒指能装下一座房子,我已经把柳穆北送你的东西都装进去了,你戴好了,可不许取。”

    禹清池心里甜滋滋的,将自己的手看了又看,感觉这戒指衬得她手都娇嫩纤细了不少,她笑回:“真好看,司珏,你对我真好。”

    司珏听后抿着嘴笑了笑,眼眸一直落在禹清池身上,她笑得那样开心,眼底的光比天上星辉还要灿烂几分。

    “司珏,我发现其实你一点都不抠,大方着呢。”禹清池觉得自己只要夸夸司珏,司珏便又是骄傲又是受用,像一只得了表扬的大狗狗,于是也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司珏这些日子来的烦闷,在今日一扫而空,“本座的大方是分人的。”

    禹清池马上接口:“那说明我是你心中很重要的人,是吧?”

    司珏这回倒是没摆令禹清池深恶痛绝的架子,竟是直言不讳地回应了一句:“对,你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人。”

    禹清池忍不住嘴角上扬,“有多重要啊?”

    “最重要的人!”司珏斩钉截铁地说道。

    司珏这句话直击禹清池的内心,一个“最”字让禹清池觉得心中一阵酥意,她抑制不住砰砰直跳的心跳,深呼吸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嗯……”禹清池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回应司珏,思考一阵后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禹清池所言,司珏只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禹清池回应了他的心意,这也表明两人心意相通。

    无需说的太过明白,情感看似朦胧,实则已经清晰。

    “既然如此,你打算什么时候将你的事情对你最重要的人全盘托出。从前你对我说谎,我知你我关系陌生,远不到你与我交心的地步,也不强求。如今,你对我还有隐瞒?”司珏道。

    禹清池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迟早有瞒不下去的一天。其实与司珏朝夕相处以来,她能感觉到,司珏对于她的身份多半已经半清,只是她一直没有亲口说出,所以他也就没戳破。

    现在司珏再问起,她躲无可躲,深吸一口气后决定全盘托出。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复生,全部交代!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殿门外突然冒冒失失跑进来一人。禹清池当即闭嘴,朝着门口望过去。

    扶云舟奔跑而来,在禹清池和司珏面前刹住脚,“圣尊!钟寄灵!你们给我做主啊!”

    “做主?你有什么主可做。”禹清池抱起手,一面觉得扶云舟碍事,破坏了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面觉得扶云舟来的好,其实她也没准备好对司珏交代“骗人事实”。

    司珏对于扶云舟的态度一如既往,而且这回更觉得他碍眼,那“聒噪”两个字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扶云舟委屈巴巴地说道:“八卦岭的人还没有走啊,我刚在太极宗山脚下瞎溜达的时候碰到他们了。我们家门主……不是,八卦岭顾门主,他要将我带回去,以叛宗之名惩治我。我要真跟他回去了,轻则小命丢掉,重则尸体被拖出去喂狗。”

    他扯住禹清池的衣角准备继续卖可怜,被司珏瞪了一眼后,畏畏缩缩地松开,说道:“我情急之下,就说我现在已经投入了太极宗门下,要人的话,得跟我们家柳宗主说,他们这才没立刻将我捉回去。可顾门主说,太极宗包庇叛徒是包庇上瘾了,不能任其如此下去,决定亲自向柳宗主要人。”

    其实扶云舟是准备说自己投入司珏名下的,但是司珏这人太不近人情,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是听说这件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戳穿他。到时候更会给顾巍堂递上去一把杀他的刀子。

    禹清池摸着下巴揣摩道:“玄清门和八卦岭是什么毛病?明明每次都是他们门主亲自将人赶出来,却总要在别人投进别的仙门的时候,出来说别人叛变。沈砚白和顾巍堂果然一丘之貉,都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说到这里,禹清池蓦然想起:“哎?你什么时候投到太极宗了?”

    “是情急之下瞎说的嘛,若他们知道我现在只是没有仙门庇佑的普通人,我还不任由他们揉捏搓扁。”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太极宗宗主认下你这个弟子,并出面给顾巍堂一个交代。”禹清池“啧啧“了两声,“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呐。”

    “我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是柳宗主不认我,我的身家性命就全由顾巍堂做主了。你也知道,八卦岭今日跟着沈砚白吃瘪。他们没有证据对付太极宗,更不敢对圣尊和你有什么意见,那我这种全无背景之人不就成了顾巍堂的泄愤工具了吗?”

    扶云舟委屈地看向禹清池,意思再明白不过。便是让禹清池这个能跟柳穆北攀上交情的人出面,说服柳穆北让扶云舟加入太极宗。

    禹清池想,这桩事情的确只有她来做最合适,让司珏去仿佛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让扶云舟自己去求人,又极容易吃柳穆北的闭门羹。

    禹清池扰扰头,“好吧,我去试试。”

    扶云舟见目的达到,兴奋难当,对着钟寄灵恭维起来:“若这事能成。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姐,作为晚辈,我自当好生孝敬师姐。”

    “别拍马屁了。”禹清池甩甩手,而后看向司珏,对他道:“圣尊,你还要再等我一下。”

    第105章

    司珏淡淡“嗯”了一声,目送禹清池出了殿门,随后将目光落在扶云舟身上,沉沉地叹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

    扶云舟挤出一个笑,十分识时务:“圣尊,我不打搅你休息了。”

    然后风一样地闪离。

    这方禹清池从沉香殿出来便直奔着灵兰殿而去,不想中路正碰见也要去找柳穆北的顾巍堂。

    顾巍堂虽只带了两个弟子,却一路走的气势汹汹。凑巧的是双方都走了一条丛间小径的近道,虽是小路,但走过去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但顾巍堂“左右护法”非要并肩而行,直愣愣挡在路中间,让后边来的禹清池很是不满。

    禹清池想着顾巍堂此番去灵兰殿就是为了问清扶云舟现在的所属仙门,待问清后下一步就是名正言顺将扶云舟带走,所以按理说,她该走到顾巍堂前头,先去通告柳穆北一声,跟他打好招呼。

    所以,禹清池选择从顾巍堂两个弟子身边挤过去,抢到他们前头。

    却不想,人刚过去,后颈处突感一凉。原是顾巍堂将她后脖领子拽住。

    禹清池努力挣脱:“你做什么?我已经不是你们口中的妖女,是太极宗正儿八经的弟子,你这是要挑起两派争端吗?”

    “妖女,你这是要去灵兰殿吧。”顾巍堂非但没松手,反而更拽紧了一些,“去跟柳穆北串通好,沆瀣一气护着扶云舟那个逆徒吗?”

    “什么逆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禹清池用力将自己的后脖领子解救出来,回过身冲顾巍堂道:“顾门主,这是太极宗的地盘。你跟着沈砚白来兴师问罪在先,又对已经洗刷了冤情的太极宗弟子动手动脚在后,这样妥当吗?”

    “本门主可不想听你那些油腔滑调的托词,这次让你躲了过去。可是,扶云舟是我门弟子,我收拾不了你。”顾巍堂微微屈身,将脸凑近禹清池些许,

    压低声音道:“还收拾不了他吗?”

    禹清池万万没想到堂堂一门之主,竟可耻到这个地步,对着一个被自己逐出师门的小小弟子喊打喊杀,赶尽杀绝的。

    她咬牙道:“你滥用职权,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扶云舟是你门中弟子,可他师父是空明真人,恐怕这背宗弃师之名还轮不到顾门主往他头上扣吧。”

    顾巍堂眉头微皱,神色也变得不大好看。谁都知道八卦岭内部权责分配比较奇怪,旁的门都是一门之主独揽大权,就算是沈砚白这种上面有个圣尊师祖的,都能在门中说一不二。唯独八卦岭的门主,也就是他,事事都要看其他长老的意思,明面上他是门主,实则大权分落,若真让空明真人知道他要把扶云舟弄死,空明绝对不会答应。

    “你这妖女。”顾巍堂咬牙切齿道:“也不掂量掂量你的身份,不过是抱上了圣尊大腿,竟然敢对我这么说话。”

    说话间,顾巍堂的手便抬起来,就在要重重落在禹清池脸上时,小径尽头传来一声:“住手!”

    禹清池和顾巍堂同时望过去,柳穆北正着一件宽松阴阳袍逆光而站,他脸色苍白如纸,行走时宛若浮魂,能看出受伤不轻。

    柳穆北一步一步走到顾巍堂身前,驻足与他对视:“顾巍堂,我的人你也敢动。”

    虽重伤在身,身体乏力,但柳穆北的声音却浑厚沉重,落地如铁。

    禹清池心疼他,到他身边轻轻搀起柳穆北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撑住身体的支点。

    顾巍堂见状,眼底溢出一丝不屑。

    禹清池将这丝不屑全然收进眼底。

    的确,以柳穆北现在的状况,别说顾巍堂,就算是他身边那两个看着傻里愣气的弟子,恐怕都能轻而易举打过柳穆北。

    只不过,现在没有正当的由头,再在太极宗动起手来总归不适合。

    顾巍堂轻笑一声:“我没想动太极宗的人,我只是想将身在太极宗的我门中弟子扶云舟带走,柳宗主没意见吧。”

    禹清池看向柳穆北,手上微微用力,她还未来得及与柳穆北说明情况,只怕现在露馅,扶云舟就会陷入如她当初一般的处境。

    当初太极宗和玄清门就因她的归属问题搞了一桩麻烦事,要是再和八卦岭陷入抢人的风波,只怕凭着这两家颠倒黑白的能力,太极宗会成为首个“跑路弟子集合地”。

    然而下一瞬,柳穆北云淡风轻地说道:“很不巧,扶云舟已经改投我太极宗门下,以后本门自会好生教导,用心培养,就不劳烦顾门主操心了。柳某还要多谢顾门主,将这么一个天赋极佳的修仙天才送到我的门下。”

    顾巍堂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不善:“柳穆北,我门下弟子岂是你说要就能要的?你们太极宗还要不要脸?”

    “注意你的言辞,顾巍堂。”柳穆北冷声道。这些年他管理太极宗,总归锻炼出一些气魄。

    “顾门主,当初是你们八卦岭将扶云舟逐出师门的,难道被逐出门的弟子另投门派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允许?”禹清池马上补道。

    几人对峙在路上,扶云舟收到弟子回报,急忙赶了过来,正巧就听到禹清池为他辩解的这一句话,心底多为感动。

    顾巍堂刚想继续发作,扶云舟走上前:“顾门主,我刚才已经收到师父传信,他说既然我已经改投别门,他也没有什么意见,我依然还是他徒弟,宗门归属由我自己选择,这是师父飞鹤送与我的信件,你要看看吗?”

    说完,扶云舟将信递给顾巍堂,顾巍堂扫了一眼,的确是空明真人的笔迹,他也无话可说,一张脸紧崩着,额头凸起的血管,轻微鼓动,可见是憋了一口闷气,不知如何发作。

    “柳穆北,你抢我八卦岭的人,这个事我记下了。”

    柳穆北强撑着不适,将背挺直了一些,冷眼看着顾巍堂,声音低沉:“顾巍堂,你这意思是要与我太极宗为敌了?”

    若真因为弟子要与太极宗为敌,想来是不划算的,顾巍堂思考一阵后,说了一句摸棱两可的话:“我倒没这样说。”

    “那太极宗就当你是威胁了,太极宗这么多年从不惧谁,对于你你还是早些能在八卦岭掌权再来说这话吧,别到我面前来横。”柳穆北不紧不慢的,甚至一句话直接戳中顾巍堂的弱点。

    “哼!我们走!”顾巍堂被气得不清,想着再纠缠无济于事,还容易被柳穆北戳痛。这个柳穆北的脾气他也是知道,虽然实力大不如厉三盛,却也是个硬茬,自己没必要跟他硬碰。

    “慢走不送。”

    到在看不见顾巍堂人影时,柳穆北一直憋的一口气终于压抑不住,轻声咳嗽了起来。禹清池见状马上轻抚他的背,一脸担心:“宗主!”

    柳穆北抬起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白着一张脸看了站在一旁的扶云舟一眼:“寄灵已经与我说过,这一路来多亏你的帮忙,才让大师兄的魂魄收集顺利。这次我也是秉承感谢之意替你解围,至于你想去哪个门派都行,不一定为此就加入太极宗,我不强求。”

    谁想扶云舟却珍重其实的对着柳穆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柳宗主,其实我早就想入太极宗了,现今更看到太极宗重情重义,比那些虚伪且等级划分森严的门派不知强了多少,如今既太极宗已经认下我,那我就是太极宗弟子。我也即将随钟寄灵再次出发,希望柳宗主不弃才是!”

    本来扶云舟就在帮大师兄黎川泽搜魂奔波,倘若他不入太极宗,柳穆北也会把他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以后势必想报。

    他既自己愿意,扶云舟天分又高,他何乐而不为。

    “好!太极宗有你加入,以后也能早日重现辉煌!明日便为你举行简单入门仪式。你既已有师父,也不必拜师!”柳穆北淡笑一声。

    扶云舟眉眼散开,又恢复成以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本生的一张娃娃脸,似带着喜气。让人看着便心生喜爱。

    禹清池在一旁笑说:“那你以后得叫我师姐了,尊卑有序,可不许再直呼我姓名。”

    扶云舟努努嘴,不情愿道:“咱俩之间还用计较这个嘛,一个称呼而已,刚认识的时候我还喊过你钟妹妹呢!”

    禹清池白了他一眼:“那你还是直呼我姓名吧!”

    “好的,钟寄灵。”

    “……”

    顾巍堂下山后,心里越想越气。他走出几步,拿出一面镜子,以灵力灌注之上,不一会儿镜子中显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生的白皙俊朗,眉压双眼,看着有几分正义凛然。

    “沈门主,这太极宗实在太过分了,到处抢人弟子,与你所说无二,这口气撒不出来,憋的我实在是难受啊!”

    沈砚白轻笑一声:“顾门主,我早就说过这个太极宗有鬼,这次没抓到他们修炼邪术,魅惑人心的证据,我实在是为修真界未来担忧不已。你也看到了,就连我们圣尊他也”说到这,沈砚白故意停了一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受到了妖女蛊惑,收了我的明逍剑,让我颜面尽失。顾门主,我们必须重视起来,若不然,以后被他们练成大乘,只怕对整个修真界乃至人间都是一大威胁!”

    顾巍堂严肃的点点头:“沈门主所言极是,我这便回去与几位长老商量应对之法。”

    沈砚白:

    “顾门主大义。”

    第106章

    之后顾巍堂携一众弟子御剑远离太极宗,仅用不多时便回到八卦岭。

    他对沈砚白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势要弘扬大义,与太极宗这种宁奸邪之派划清界限,惩恶扬善。

    顾巍堂因此还连夜召开了一场大会,会上慷慨激昂,激情文字,只为获取所有长老的支持,让他们加入他与沈砚白共讨太极宗的计划。

    几位长老捋着胡子,被顾巍堂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说所感染,纷纷觉得此计可行。

    却不想,在顾巍堂要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之际,借口休息没参加的空明真人突然现身,只一句话就将所有风向调转。

    “既然门主要我们讨伐太极宗,那门主可有证据?平白无故与太极宗为敌,不光不利于修仙界的太平,更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空明真人在八卦岭威望甚重,甚至说话比顾巍堂还要更有分量,所以仅仅一句话,方才同意沈砚白所为的长老纷纷改口:

    “空明真人所言极是,八卦岭在六大仙门中实力最薄弱,与人为善才能长久发展。”

    “要是门主有确凿的证据,为了天理昭昭,老夫义不容辞。可是,现在门主不是没有证据吗?仅凭臆断,便要挑起争端,实在不妥。”

    “老夫也以为,此事不妥。”

    顾巍堂眉宇紧蹙,在听完所有长老发言之后,急迫道:“若非圣尊出面,证据是可查的,各种矛头都指向了太极宗,我们不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样只会助长太极宗的邪气。”

    空明真人淡然道:“门主,先门主辞世时将你托付给我们,让我们辅佐你接管大任。便是因为知道你性子冲动,易被人当枪使”

    “又是这番说辞!”顾巍堂打断空明真人的话,愠怒道:“每次都拿着这个压我,我如今已经活了几十个年岁了,放到人间孙辈都该有了,还做不了八卦岭的主吗?”

    “空明,我一向尊敬你,可先门主既然已经将八卦岭交由我管,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插手。就比如”顾巍堂叹出一口气,他本来不想提及区区一个扶云舟的事情,可空明还在和他唱反调,逼得他不得不说:“扶云舟他明明背师弃祖,你还护着他。”

    说起扶云舟这个徒弟,空明一向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明显的慈祥,“那孩子犯了错,理应受罚,是你亲自赶出去的,我也没有说什么,逐出八卦岭他便是自由身,去哪里全由他做主,我们本就没有任何插手的资格。只要他还肯认我这个师父我已经甚慰。”

    “空明!”

    “顾巍堂。”这次,空明直接叫出顾巍堂的名字,“你说的有关于太极宗的一切都没有证据。对于扶云舟,你更没有随意发落的权利。”

    与顾巍堂说罢,空明看向在场的长老:“你们若要跟随门主做傻事,那就随你们的便!”

    几位长老听闻此话,立刻表态,绝对不会跟着顾巍堂胡闹。

    空明“哼”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去,让顾巍堂没想到的是所有长老都跟随空明而去,仿佛他这个门主是透明一般。

    顾巍堂生生吃了哑巴亏,将牙关狠狠咬紧,拳头攥得生硬,怒气上涌,他挥手间打翻了殿中的灯架,自言自语道:“凭什么,凭什么。就连柳穆北那个半路继位的废物,都能叫太极宗那些长老闭嘴,执掌全门。我顾巍堂光明正大地从先门主手里接过门主之位,却连几个人都管不了!”

    他将整个殿砸了稀巴烂,然后颓然地躺在殿中,直至天色渐晚,整个殿中陷入昏暗。他做了个决定,有时候柳穆北也不是完全不值得高看一眼的,就比如他坐上门主之位那时的手段,就值得他好好效仿

    明日便要启程了,禹清池心中难免不舍,她放心不下受伤的柳穆北,却又不敢与柳穆北多叙旧些时候,唯恐自己身份暴露。

    夜里左右睡不着,她便走出来望着月色回忆往事,就在失神之际她的肩膀上多了一件衣服。

    回头看去,司珏站在她身后神色关怀。

    他不用说什么,就足够让禹清池觉得心安。

    “司珏。”不过,禹清池想要司珏说些什么。

    司珏温声说道:“明日扶云舟入门仪式之后,我们便要辞别,如果你实在睡不着,那就去找柳穆北说说话吧。”

    他感慨说:“他这些年,也很不容易。别让他等太久了。”

    司珏最后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禹清池并没非要问他的意思,有的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她和司珏都知道的。

    禹清池思量了一阵,最终决定不再去找柳穆北,她与柳穆北已经聊过不少,如今她是谁并不重要,此时也不是他们师兄妹二人相认的最好时机。

    若是大师兄复活后,那么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现今说的太多或太明反而是一种负担。

    “宗主他有自己的事情,我便不去打扰他了,明日我们早些出发吧。上次我已经用罗盘定位过,黎师兄的一缕魂在麓溟。”

    司珏低着头看她,将一些话憋了回去,恢复常态:“嗯,距此三千里,御剑两日能到。”

    “扶云舟他要行三日”

    “他岂是与本座能比,若不需要带你,本座一日也可到。”

    禹清池眼眸微微扬,似荡开一层笑意,司珏虽然三百多岁了,有时候却如小孩子一般,还蛮可爱的。

    “是是是,我的圣尊大人最是厉害了。”

    因为司珏的出现,将禹清池的思路打断,她也没有再深想,就算不去见柳穆北,她也感觉轻松不少。

    翌日清晨,柳穆北带着太极宗全门弟子焚香礼拜,为扶云舟举行了入门仪式。在祝祷礼物敬后,柳穆北亲自将太极宗的阴阳道袍,手令腰牌递给扶云舟。

    扶云舟恭敬接过,高声道:“扶云舟幸入太极宗,此后以此为宗,定为守护太极宗荣誉与光辉而战。以太极宗之名除魔卫道,惩奸除恶!”

    禹清池难得见着扶云舟正儿八经的模样,忍不住低笑。

    柳穆北点点头,一番宗主戒训后,入门仪式算是礼成。

    其他弟子散去后,柳穆北留下禹清池与扶云舟,一番嘱托:“这次你们去为大师兄搜魂,万事小心,若是遇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宗门,我们马上赶过去。”

    禹清池点头:“宗主,这次沈砚白未能得逞,想必还会再次搞事,你也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他算计了去。”

    “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他也奈何不了我,无事。”柳穆北摆摆手,故作轻松的样子。

    禹清池很想说,那次她与沈砚白交手,几乎已经半暴露自己身份,正是因为沈砚白当年亲手取出禹清池金丹,将她几魂锁在镇魂殿,所以才没有多想。

    尽管沈砚白对自己绝对自信,他却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禹清池几次三番给他找不痛快,他必定对她是欲除之而后快。

    好在她跟着司珏,他不敢把她怎么样。但说不准他会将怒气发泄在太极宗。

    “宗主,今时不同往日,沈砚白他绝不简单,说不定现在就在暗谋什么。”禹清池再次严肃提醒道。

    “嗯,我会小心的。”

    司珏并未听他们说话,只一身白衣,胜雪赛冰,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他也不着急,一脸闲适的等待。

    禹清池眼尾扫到等待的司珏,自是不想他多等,又与柳穆北简单说了几句,并一再嘱咐他要好好养身体后,才用眼神示意扶云舟,二人一同拱手告辞。

    “说完了?”司珏见禹清池和扶云舟走过来,淡声开口。

    禹清池笑眯眯的上前,仰着头看向司珏:“让圣尊久等了。”

    “圣尊!你能回来再跟我们一起真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钟寄灵有多重,把我剑都要踩坏了,你来了就好了,我不用带着她了。”扶云舟一如既往的咋呼,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司珏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剑太破,灵力不够而已。”

    禹清池感觉司珏在维护自己,顿时傲娇了起来,用下巴看着扶云舟,似乎在说“你再说我试试。”

    扶云舟一阵挫败,摇摇头:“罢了罢了,三人行必有我多焉。”

    “倒有自知之明。”

    扶云舟:“”圣尊您太不公平了!

    柳穆北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太极宗灵兰殿前的鼓楼之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心底一阵感慨。

    他仰头看看天,

    这被云遮盖了十五年的天,终于要剥开云雾见盛光了吗?

    他有些激动,握住栏杆的手微微发颤,低声呢喃:“沈砚白,终有一天,你欠我太极宗的,我都会让你加倍还回来的。”

    走出太极宗地界,三人也没有耽搁,司珏将沧霄剑拿出,放置于水平位置,还未等禹清池准备好,长手一揽就圈了她的腰,随后轻点地面,两人跃至剑上。

    禹清池脸颊微红,以往的时候司珏御剑,都是他在前,自己小心翼翼的在后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将自己放在了他的身前,甚至有时候还伸出一只手搂着她。

    美其名曰怕她摔下去。

    “出发了!”

    第107章

    麓溟地处西北苦寒之地,地广人稀,是流放、苦修最佳之处。这里与福宁县一样,经久时间都无外人踏足,然不同的一点是,福宁县至少还有鬼,而麓溟那个地方鬼影都不去。

    有司珏御剑,三人很快便到麓溟。这里四处都是荒地,连植被都甚是稀疏,几人随着罗盘指引漫无目的地走在荒地之中,四周灰蒙蒙的,一眼望过去,一点人迹都看不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禹清池才听到了声音,说是人声,但这人的话禹清池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想是说的方言,她也并未细辩,只循声走过去,想要问点东西。

    随着絮絮叨叨的人声越来越清晰,禹清池和司珏、扶云舟三人同时在一处山坡上看到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背影。

    这年轻人手上握着三炷香,正对着前方一片虚无供香敬拜。

    禹清池走在他身后,才勉强听见了他口中说的不清不楚的一句话:“求境主怜悯,让媳妇诞下男婴,我愿献上我的女儿。她尚是处子,容貌动人,定能全心侍奉境主。”

    虽不知男子口中所说的“境主”是谁,但禹清池还是愤而说了一句“畜生。”

    话音刚落,男子有所察觉惊恐地转过身,见面前是三个清风道骨,气度不凡的修仙之士,语气不觉柔软起来:“你们是?”

    扶云舟毫无顾忌地表明身份:“我与这位女子同是太极宗的弟子,这位则是玄清门的圣尊。”

    那男子听着扶云舟的介绍,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敬仰,还甚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太极宗,什么圣尊,没听说过。”

    男子不悦地咂咂嘴,“还以为是境主手底下的人物,原来不知道是外面哪个小门小派的。”

    “小门小派?”扶云舟震惊,放眼整个人界,还从来没人说过太极宗和玄清门是小门小派,麓溟虽然信息闭塞,但这里的男子竟然无知到这个地步?

    “你们这些外乡人,别打搅我向境主祈福。”男子回过神去,只留了背影给扶云舟。

    扶云舟不解地看看禹清池,再看看司珏,随后在男子的“祈福仪式”中惊掉下巴。

    男子在默念几句“请境主赐福,让我媳妇诞下男婴”后,将三根香插在地上,扶云舟探过身子,目光下移,才看见山坡下有无数根烧得只剩下尾端的燃香,而烧完的香灰,有的沉积在山坡之下,有的被风吹走藏匿在雾色之中。

    供完香,男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匕首,将刀鞘打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连后背都微微耸动。

    然后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男人生生斩断了自己的一根小指。

    禹清池见状,忙拉过男人制止他,这时她也发现男人的十根手指只剩下八根,“你做什么,我不管你拜的是什么神,总归没有神会喜欢看人的自残的,更不可能会要你的女儿侍奉。”

    虽然禹清池看不惯男人,但是她仍不能做到见伤不救,“来,我给你把断指接上。”

    男人捂着冒血的手,因痛苦而扭曲,“不行!断指接上就不灵了,你们这些外乡人哪来的滚哪里去,别在这里添乱。”

    禹清池看向司珏。

    通过男人的表现看,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只要是正统的神明或是正派的修士,绝对不会要人自残祭拜。再而,倘若没有长久熏陶,麓溟的人也不会说出送女儿侍奉境主这样的话来。

    她倏然想起当初在福宁县所经历的事情,县里的村民会用少女来祭鬼。虽然福宁县距麓溟十万八千里,但如今看来两者存在相通的地方。她推断,这个所谓的“境主”不是什么鬼,就是邪神之类的东西。小地方的人最易愚弄,只要展现出超脱他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神。

    司珏亦是一脸凝重。

    不过只凭一个人的行为不能臆断,他们还要多获得一些信息。

    此时,禹清池以佩戒的手于空中一划,一张止痛的灵符便出现在手中,随着她意念驱使,那张符纸慢慢燃烧,很快化为灰烬,落在她的手心。

    男人痛得龇牙咧嘴,也无暇顾及禹清池他们想做什么。却不想被禹清池生拽过去,将烧了符纸的灰烬洒在他的手上。说来奇怪,他瞬间就不疼了。

    禹清池:“我都肯浪费一张符纸来救你,你说说看,这境主是谁。”

    男人却不领情:“你这个外乡人,使的什么计俩,我不需要你救我!要是不疼就没有诚意,没有诚意我刚刚的祈福就不灵了,说不定,境主还会责怪的!我不管你们来麓溟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欢迎你!快滚!”

    禹清池蹙眉:无药可救。

    司珏本对于这些愚民没多大好感,他知晓一些人沉浸在自我的洗脑和麻痹中,任由外人怎么说都不会清醒明白的,说多了也是浪费口舌。

    三人看着那男人还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也不大想去仔细听。扶云舟转过身来对着司珏道:“圣尊,我看这里有古怪的。”

    司珏点点头,禹清池将罗盘拿出来,以灵力灌注之上,罗盘指针毫无反应,可见这里并没有什么鬼怪邪祟。

    “这里没有鬼怪。”

    禹清池话音刚落,有一些人接二连三的上了山,那些人看着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眼神迷乱浑浊。

    只见一个妇人刚走到一个山头,噗通一声对着一个方向就跪下来,做着十分怪异的手势,嘴里碎碎念,还一个劲儿的磕头。

    “境主保佑!我家今年粮食大产,我愿以指为念,全心全意侍奉境主。”

    话音刚落,便看到妇人掏出一个小刀,毫不犹豫就剁了自己一根手指。

    “你别!!!”禹清池话刚出,人还未走到,那妇人已经将自己手指斩断,鲜血顺着手掌滴到了土里。

    妇人压抑着疼痛,脸上居然出现诡异的笑,似一种心愿得现的满足感。

    “这他妈太邪门了吧,这些人跟中了魔似的,接二连三的自残啊这是,简直有病!”

    扶云舟愤愤不平,嘴里忍不住吐了两句脏话出来。

    禹清池放眼扫去,这里土地十分贫瘠,别说粮食大产,就连粮食能不能种的活都还是未知数。

    既然劝解不了,禹清池决定深入了解一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俗话说,打不过就加入,或许才能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

    于是她走上前,只递给妇人一块布,也不去强行阻止了,只道:“大婶,我是外乡来的,听闻这里境主神通广大,我也有好多事需要完成,便特意来看看,你跟我说说境主吧?”

    妇人接过禹清池递过来的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将血止住了。听闻禹清池也是来求境主的,便没有之前那个男人那样的敌意。

    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骄傲:“姑娘,我们境主声名远播了啊,真是太好了,你是求什么事?”

    禹清池一时半儿还没想好要求什么,谁想司珏突然走上前,正儿八经的说道:“我与娘子成婚数年未有孩子

    ,想求子。”

    禹清池:“啊!!!!???”

    扶云舟:“??”

    妇人看见司珏的样貌略微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竟比他们境主还要好看三分,一时间愣了神。

    “大婶?!”

    妇人回过神来,马上道:“求子啊,小事小事,只要你们心诚,境主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禹清池马上追问:“怎么才算心诚?我们在哪能见到境主?”

    “嘘!境主显身是无上荣耀,我们不可以求境主显身,只能等待。若是他显身了,那是你们的福气。我们不可要求境主,只需要完成好我们自己的事便可。”妇人将声音压低,神神秘秘的说到。

    这架子比真神仙还大,扶云舟在一旁已经憋得很难受了,要不是见禹清池与司珏淡定的模样,他就快要破口大骂了。

    “大婶,我在我们那里听说过一些境主的事,可是我还不太了解,你说境主灵验,具体哪些事灵验,你给我们讲讲好吧?”禹清池再次将话题引到她觉得问题关键的一些点上。

    妇人将伤口包扎完,站起来身,眼神中带着崇敬和神往:“去年我们这大旱,我们一起进行祭祀,为境主献上少女后不久,我们这便下了雨,那雨接连下了好几天呢,我们庄稼都活了。”

    禹清池看着周围贫瘠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庄稼的影子。

    “还有,我们这都生男孩,女孩很少的,都是境主保佑!”

    扶云舟嗤笑一声:“生男生女都能管呢?玉皇大帝也没这本事吧。”

    妇人轻蔑一声:“玉皇大帝算什么,根本不会管我们老百姓死活,只有境主!我们前年闹饥荒,在祭祀后,我们居然每个人门口都出现了大米,那大米好香的。”

    “直接在你们门口就出现大米?”禹清池惊讶。

    “是啊!都是真的,我还吃了好多。境主赐的大米一定能延年益寿!”

    司珏略微蹙眉,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第108章

    麓溟虽然地广人稀,但毕竟是一省之地,古往今来,养活一省之人所需大米的数量每日都以千石来算。而往往赈灾都需开放一国粮仓,像是麓溟这种山高水远的地方,甚至需要特意建一条运粮官道。

    妇人说家门口凭空出现香甜的大米,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不成那境主还能无中生有?若有此术,天底下怎会有饥饿贫穷。

    禹清池眼珠子溜溜一转,很快发现其中不对的地方,对妇人问道:“既然境主本事那么大,能养活你们所有人,还管生男生女,有求必应。那你们这里应该生活富足,人丁兴旺才对,怎么”

    禹清池看了周围一圈,“…却粮食贫瘠,人烟罕至。”

    妇人脸色瞬间变的不太好看,先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后面实在解释不清便作罢不再解释,推开禹清池说自己该回去了。

    禹清池和司珏对视一眼,不用传音,只需要一个神色,便明白对方想说的话。两人一致觉得境主太奇怪,应该追查下去。

    司珏凝思了片刻,追上妇人的脚步,说道:“内子唐突,请恕她无理。我们的确对境主有求,只是不知道麓溟规矩,还请您指条路。日后若能添子,必定不胜感激。”

    妇人嗔怪了一句:“既然有求,便对我们境主尊敬点。”

    “嗯。”

    妇人看眼前的美男子的态度还算端正和善,于是对他好生指导道:“要拜我们境主首先要心诚,要对境主深信不疑,需要奉献自己的身体表现决心。若是小求便削发以告,若是旁的,也可以断指、掘舌、挖心。其次,只要祭祀就需要有供奉,境主不喜牛羊猪马这些牲畜,最喜欢年方十八的貌美女子,如若是处子更好。”

    妇人说起这些来神色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却听的身后的禹清池蹙紧眉头,直犯恶心。

    禹清池: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喜欢折磨人,就是喜欢跟年轻女子过不去。看来麓溟需要像福宁县一样该好好改造一番了。

    这时,妇人回头张望了禹清池一眼,然后低声对司珏道:“我看你这媳妇也才十几,虽已为人妻,但容貌还不错,要是在这里祈愿后还怀不上的话,便送去境神庙里呆一晚上,若能得境主临幸,肚子里还愁没货吗?”

    闻听妇人所言,司珏饶是素来处变不惊,也当即炸裂:“你胡说什么!本座怎可!”

    妇人捂住心脏,惊吓不已,“你急什么,这本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只要不说出去不会有伤面子,况且你媳妇要是能诞下境主的血脉,这是你们一家的福气啊。”

    司珏愤怒不已,只想出手将这三观奇歪的妇人扇到看不见的地方清净。禹清池连忙拦住司珏,笑问妇人:“求子一事当然万无一失最好,大婶,你刚说的境神庙在哪里啊。”

    “你耳朵倒是挺灵的,就在往东走五十里的磨坊镇中。”妇人拍拍司珏的上臂,“年轻人,还是你媳妇上道,对境主不能有二心,不然就不灵了。不就是绿帽子吗,忍忍不就戴下去了。”

    妇人说罢便淡淡然地擦过司珏身侧,往来时的路走了,虽然损失了一根手指,但就像是出街买了个菜那么简单。

    司珏立在远原处,拼命压抑自己,他头回如此想打死一个人,以前被一帮愚民逼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动火。如今想来民智未开,教化之路任重道远,他以前坐视不管的心态恐怕该改改了。

    禹清池走到司珏的身边,看着妇人远去的方向抱起手:“看来我们要去一趟这妇人所说的境神庙。”

    司珏吃惊,一句“你还真要去”脱口而出。

    禹清池抿抿嘴,说道:“我是说只有去了那里才有可能看到他们所说的境主真容,我就不信一个只能在麓溟吃的开的‘小神’还能大过圣尊您啊,说不定是什么鬼仙邪神之类的东西,等被我们看见,便直接将他就地正法。”

    司珏松口气,正色道:“此人多半是邪类。”

    “何以见得?”

    司珏沉声道:“这些麓溟百姓用自己的身体供奉境主,可是你发现没有这里除了刚刚有人斩断的手指,便再没其他供奉的部位。如果说是供奉,那就不会收回,就算没有以前供奉的身体部位化成的腐肉,也应该有白骨才对。”

    “你是说这些百姓供奉的东西都被人带走了,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境主。”禹清池想不通,“他要人肉做什么?”

    “残肢断臂的东西没什么实用价值,除非是”司珏顿了顿,说:“吃。”

    扶云舟一脸惊恐:“吃?就算是他要吃,或者豢养了什么东西,去战场捡都比这样来的快吧。”

    “有一种邪术是说,万物有灵,活人身上才有精气神,吃了才能补养,所以一直以来那些邪煞妖魔都是吃活人的肉。不同的是,他们是整个吃,而麓溟本就地广人稀,要是吃光了,就无人祭祀,也达不到更多的目的。”

    禹清池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话,觉得有道理,于是与司珏三人立刻前往夫人所说的磨坊镇。

    麓溟本身一处非常广阔的地方,这里有数个乡镇组成,而磨坊镇处于麓溟的西北方向。三人越往此处走,便越发现这里比其他地方看起来要富饶一些。

    就连周边道路民宅看着都没有那般衰败破旧。本来路程也不算太远,渐渐近些,就已经看到一些人在道路上对着一个方向朝拜。

    那怪异的虔诚,让禹清池三人连连皱眉。

    再行了数里,一座修建华丽的类似宫殿的庙宇出现在眼前,而庙宇前的却没有任何的香坛,反倒是一路红毯。

    “你们哪里来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要进境主殿必须三叩九拜进门,你们这样大喇喇的来,是不是不把我们境主放在眼里。”

    突然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出现,十分不客气道。

    司珏本来就忍了一路,现在居然要求他三叩九拜,他当即手上灌了灵力就准备教训一下此人。

    禹清池感受到司珏的不悦,急忙一把握住司珏的手,随后低声道:“圣尊,先看情况不可”

    司珏紧绷的脸有一丝和缓,但不想再多说什么。扶云舟马上有样学样的想起之前的托词:“这位仙师,我们是外乡来的,听闻麓溟境主神通广大,所以特意来求,请仙师大人大量不计较我们过失,引我们见了境主,我们亲自向境主请罪。”

    说着,扶云舟从袖子里掏了一锭银

    子塞到那道士手中。道士掂了掂手中银子重量,脸色好了不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外乡人不懂规矩不怪,你们跟我进去吧。”

    禹清池用手肘碰了碰扶云舟,挤眉弄眼低声道:“小子,你还挺会来事儿啊。”

    扶云舟压低声音:“待会把钱给我,那是我唯一家当。”

    禹清池自动屏蔽这句话,往前小跑了两步跟上了小道士。

    他们随着小道士进了正殿,只见整个大殿富丽堂皇,比那皇家寺庙修建的还要气派,与整个麓溟的荒凉贫瘠格格不入。

    正殿正中心塑了一十几米高的人像,以金镀衣,人像是一道士模样,看着五官精致,年纪很轻,眉眼间有几分媚色,少了正派与道骨风味,反而有几分妖艳的怪异。在这人像脚下,还修建了一尊黑豹像,雕琢的栩栩如生。

    “仙师,这便是境主?”

    道士从进门开始,眼眸中竟然出现欣喜的狂热,他对着人像三叩九拜,听着禹清池发问,立马压低了声音呵斥:“见到境主,还不下跪。”

    禹清池与扶云舟对视一眼,他们怎么可能拜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别说他们不可能,司珏更是不可能。

    见那道士坚持,禹清池想着避无可避,索性从佩戒中掏出在太极宗柳穆北给的一些迷魂散,一把对着道士扔去。

    道士猝不及防挨了个满面,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后,眼神开始涣散,之前的狂热与怒意都消散不见,只迷迷糊糊的站在那。

    禹清池走过去,双手抱胸:“小道士,我问你,这个境主叫什么名字。”

    小道士眼底迷茫着,整个人呈现一股呆滞的状态,嘴唇一张一合:“沉疏柏。”

    扶云舟轻蔑一笑:“还是个凡人名字。”

    禹清池继续发问:“这座雕像什么时候建起来的,沉疏柏来此多久了?”

    “去年建起,境主来此多久并不知道。”

    禹清池目光扫向那黑豹雕像,她从进门第一眼就觉得那黑豹带着一股子邪气,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嗜血的腥气。

    她转头指向那头黑豹:“这是境主的什么?”

    “坐骑饲养的神兽。”

    司珏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沉声开口:“六大仙门中,有御兽之技的为灵驭门,难道此人是灵驭门判出者?”

    扶云舟一拍脑门:“对啊!灵驭门人手一头灵兽,以灵兽为伴,此人说不定就是!”

    一切不过都是猜测,话刚问完,那小道士突然倒地。

    “砰!”一声巨响,四周的殿门突然关闭,接着一声兽叫响彻整个大殿。

    “吼吼吼!!!”

    第109章

    “小心。”禹清池尚且不知道那灵兽的能耐,听到异声之后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备战状紧盯着眼前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忽而,一声振聋发聩的厉响在殿中响起,吼声之大振得人耳膜发疼。

    扶云舟识时务地躲在司珏的身后,而禹清池和司珏则是循声寻去,在殿中阴暗一角看到了发出怪响的灵兽。

    这是一只除却额角有一簇银白色毛发,通体都呈现黑色的豹子,身躯是普通的黑豹两倍大小,眸子呈琉璃色,散着幽暗凶光,它鼻子吸动几下,似乎是在判断来者的底细,或是因为嗅到他们身上充沛的灵力,它先是往后退了几下,然后猛然加速冲了上来。

    司珏向前一步,将备战的禹清池拉到身后,紧跟着抬手直直挡了上去。一瞬之间,以司珏的掌心为圆轴化出一个巨型的阵法,此阵法一出不光抵挡了黑豹的侵犯,还在接触黑豹的一刹那将黑豹的身体控住,直直定在空中。

    在危险解除的空档,禹清池问司珏:“这黑豹一直就在殿中吧?否则怎会突然出现。”

    “应该是守殿的灵兽,平时化身为死物守在殿中,一有异样就会化形。”司珏道。

    禹清池思忖片刻,“这殿就算再富丽堂皇,终究也是死的,守一个空殿有什么意思,除非这里藏了什么?”

    此话出口,司珏眸光微动,“的确有这个可能。”

    定在空中的黑豹依然在咆哮,张开獠牙挥动着手中的利爪,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三人生吞活剥。

    司珏暗道,畜生就是畜生,只会以身躯和蛮力的大小来度量人的实力,以至于自不量力讨苦头吃。他嘴角微勾,慢慢将手中的阵法聚拢,直到此阵将黑豹彻底裹挟。

    黑豹在司珏设下的阵法中拼命挣扎,然而越是挣扎阵法就束得越紧,层层符文烙在黑豹的身上,使它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整个殿都为之颤上几分。

    扶云舟小心翼翼地走在司珏跟前,望着眼前的黑豹子有些生窃,鼓起勇气说:“圣尊,我看这黑豹子挺威风的,不如你把它收了,咱们出行时也能有个趁心的坐骑。”

    “妖邪之人驯养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配本座教化。”司珏说罢便略有些用力地收拢掌心的阵法,直到将手掌攥成拳,黑豹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一声,就已经被司珏挤压而死,于是血水像从指缝挤出一般如瀑地从空中落下,在司珏收回阵法后,黑豹不成型的烂肉也掉在殿中,发出“哄”的一声。

    扶云舟瞠目结舌,“这,这就死了着实有点可惜了。”

    禹清池用鞋尖顶了顶裙角,看着上面飞溅上去的血迹有些不悦。这衣服是司珏替她挑选的,也是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过来,她换上的最干净的新衣服。

    离黑豹最近的司珏的衣服自然也遭了殃,他伸手一挥,衣服便换了一件,扶云舟和禹清池对他这样的做法已经表示习惯。

    只是这回禹清池没想到,司珏在换了衣服之后,顺带着帮她把外衫换了,新的衣服上身是件鹅黄色小短衫,下身是条缀着小黄花的乳白色百迭裙,轻便又好看。

    司珏:“本座细想了一番,你说的没错,你还是穿点鲜艳亮眼的衣服好看,便随手给你备了几件。”

    禹清池抿抿嘴,有些无所适从地把碎发别在耳后,“司圣尊,我们闹脾气的那几天,你不会就琢磨这个了吧。”

    司珏耳根一红,“倒也没有本座一向重视这些,你穿的好看一些本座看着心里也舒坦。”

    扶云舟委屈:没人管我是吧。

    他看着自己衣服上黏腻的血迹,忍不住“咦”了一声,只是这声被禹清池和司珏彻底忽略。

    禹清池轻咳两声,此刻实在不适合跟司珏暧昧,她正了正色,岔开话题:“圣尊,我们打草惊蛇了。”

    “嗯。”司珏换上一张严肃的脸色,“……所以有些事情该从长计议了。”

    禹清池

    点点头,思索着道:“您不费吹灰之力杀了这黑豹,他要是惜命的话,就不会轻易出现。”

    这正是禹清池担心的事情,再凶险的对手禹清池都不怕,就怕他们东躲西藏,又利用对地方的熟悉时隐时现、装神弄鬼,弄得人心态大乱。

    “既然他不肯轻易出现,那我们可以把他引出来啊。”扶云舟勾勾嘴角,一脸邪笑。

    “怎么引?”禹清池问。

    扶云舟叫禹清池附耳上来,司珏却道:“恐怕隔墙有耳,保险起见,传音吧。”

    扶云舟只好动用灵力捻了一道传音令:“沉疏柏好色,喜欢美艳女子,我们这里不正好有一个女子吗?只需圣尊做法,敛去钟寄灵不,我师姐的灵力,让他察觉不到,以我师姐的姿色和智慧一定可以将人抓到。”

    “不妥。”司珏传声道,“钟寄灵不行,让别人去。”

    “她不去谁去我们三个之中只有钟寄灵是女的!”

    “你去。”司珏看向扶云舟:“本座既然可以敛去钟寄灵的灵力,同样也可以隐去你的男性特征。”

    因为是传音,几人之间并没有声音,扶云舟却是表情夸张,大步跳开,连连摆手。若是此时有外人在,只觉得他三人在演哑剧。

    扶云舟继续传音道:“可是我我长得也不好看啊,就算隐去了男性特征,沉疏柏也不一定看得上我还是还是别了吧。”

    禹清池掣肘思索了一阵,然后脸色凝重道:“圣尊,经此事,沉疏柏定然警觉了,怕是我们再想以此法引诱,他不会傻到要上当。而且圣尊法力高强,出现在哪都会让修道之人感到压迫,我们还是另寻他法。”

    “他法?何法?”扶云舟一脸无奈。

    禹清池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对大殿四周四处观察,最后将目光凝在那尊妖异美艳的雕像上,把沉疏柏的模样记了个大概。

    这时外间已有人陆陆续续的前来祭拜,三人赶紧躲了起来。

    但是殿内的黑豹的血水却缓缓漫延了出来。

    拜祭的人看到地上的血水,慌乱起身并扯开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境主的神兽殉身了。”

    这一声一喊,来来往往的人急忙蜂蛹而至,在众人看清黑豹被碾压成肉饼的惨像,心里承受力弱的尖叫跑开,承受力强些的,双手合十在那哀悼。

    “神兽殒身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定是神兽为保护我们跟邪祟打斗至死,太”

    “既然神兽为我们的平安殒身,我们应当集合这个麓溟之力为它进行祭祀仪式!这样才能报答神兽的庇佑之情!”

    “对!我们应该为神兽祭祀!境主定能感受到我们的诚心,保护我们!”

    更/多内'容请'

    “对!我们要祭祀!”

    趁着混乱,禹清池拉着司珏与扶云舟快速离开,差不多走到麓溟边境时,三人才找了一处地方歇歇脚。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黑豹殒身,沉疏柏不知道对方来头,恐怕一时半刻不会露面。”扶云舟依靠在一颗树下,叹声道。

    “也不全然,你没听到那些村民们说要举行大型祭祀嘛?这么大的诱惑活动,你想他会不现身?”禹清池带着笑意反问道。

    扶云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钟寄灵还是你聪明啊!”

    司珏沉声道:“那我们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了。"

    禹清池点点头,目光向远处广阔的黄土地望去:“在这时,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离开一段时间,让他放松警惕,等祭祀那天,我们掩盖全身灵力乔装打扮再进麓溟,到时候混入祭祀队伍,这样我们能保证万无一失。”

    既然已经商定好,禹清池三人便再没有耽搁,当即出了麓溟境地,往远处一边城行去。

    麓溟黄山一处峡谷内,听着小道士语无伦次的汇报境神庙的一切。

    一身着紫红金丝勾纹道袍的美貌男子睁开双眼,他双瞳呈现一股妖异的血红。

    一旁是两名身着清凉的年轻貌美女子,她们声音娇软:“境主~”

    沉疏柏眼眸微暗,拳头狠狠攥紧-

    司珏,禹清池和扶云舟三人出了麓溟,便在离麓溟不远处一个小城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次日,三人上街在当地的裁缝铺子里买了几件合身的普通的衣服。麓溟人人穷苦,衣服上没补丁的都鲜少,所以禹清池还特意在上面撕了几个口子做旧。

    购置完衣服,三人便等着几天后的祭祀活动了。

    与麓溟不一样的是,这个名为掩坛镇的地方虽与麓溟境内相隔不远,却民风自由,豁达开放,他们这番过来还正好赶上了当地的花冠节。

    第110章

    花冠节是此地特有的节日,因这里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都有各种品种的花卉盛开,而这个季节的花是长得最好的。

    每到这个时候镇上的姑娘便会采集新鲜的花朵,将他们制成花冠,在花冠节这天带在头上去参加盛大的节日聚会。聚会上有男有女,刚开始大伙在一处品尝鲜花饼、玩耍交谈、赏花,到晚上就会在花园子中的一处空地点起篝火,男女手拉手围着舞蹈,晚会结束,女子会将花冠带在心仪的人头上,象征中意那个男人。若男人有意便会回赠女子手环,表示两人定情。

    禹清池只是好奇,与当地的村民了解了花冠节的由来,不过并没什么参加的打算。

    扶云舟却兴致勃勃道:“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做岂不浪费了,圣尊,您说呢?”

    不想司珏一反常态地说:“反正闲来无事,去去也无妨。”

    扶云舟是最爱凑热闹的,立刻附和司珏的话。两票对一票,禹清池便决定和他们去玩一趟。

    到了花冠节这天,禹清池遵循当地的民俗风情,特意换上了一身绣着百花图的银白长裙,再将头发挽起,禹清池不喜欢太多隆重,只在头上别了一支红梅。

    梳妆完毕,禹清池开门出去,只见司珏和扶云舟已经在门外等她。

    司珏本侧着身子,听见动静便偏过头来,眼神中惊艳了一下,继而说道:“怎么不带花冠?”

    “那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赠情郎的,我又不去花冠节上找情郎,倒也”禹清池触了触头上的那支红梅,抬眸看着司珏道:“倒也不用。其实很多已经成亲的妇人都不会带花冠了,只会在头上用几只花装饰。”

    司珏张张口,没说什么,却听身侧的扶云舟道:“什么不用,你是做不出来吧。你不是本地人,又没她们那般心灵手巧,定然是不会做这个的,怕到了地方出丑,是不是?”

    “谁说我不会,我在方府还编过手环呢,对不对,圣尊大人?”禹清池不服气,想让司珏给证明下。

    “是吗?”

    “圣尊不记得了吗,你对那手环很是不屑,最终还给我还回来了。”

    “我那不是还给你,是送给你。”司珏看向禹清池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禹清池总觉得司珏话有所指,这不正应了花冠节举办的目的嘛,若男人有意便会回赠女子手环,表示两人定情。

    扶云舟没察觉到司珏和禹清池之间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大方地拍拍胸脯,“好了,好了,还是我帮你做吧。”

    禹清池与司珏对视了一眼,看司珏没什么不乐意的,便觉得有个花冠衬自己的衣服也不错,就同意让扶云舟代劳为自己头上编一个好看的花冠。

    扶云舟应下的时候还有些兴奋,当即去采了鲜花,鼓捣了半天,还真做出一顶顶好的花冠来,花冠上各种花卉争艳,竟看不出哪枝更美,融合得恰到好处,戴在禹清池头上也十分合适。

    扶云舟围着禹清池转了个圈后,忍不住咂舌:“女人果然是靠打扮的,钟寄灵你越来越好看了。”

    禹清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花冠的功劳,扶云舟,看不出你还有这个天分。”

    司珏看着眼前的禹清池,已经悸动的心又怦怦跳了几下,惜字如金的他竟也对扶云舟赏了二字:“不错。”

    扶云舟愈发飘飘然:“我算是男人里面心灵手巧的。”

    “也是最怜香惜玉的。”

    禹清池这话让扶云舟忽而想起上次在赌坊被诓骗的经历,有些不适地撇撇嘴。

    收拾齐整后,三人步行到举行花冠节的重要场所赏花局,那里的花争奇斗艳,色彩缤纷,从头到尾铺设了约莫十里,各种味道掺杂起来有些香过了头,刺鼻非常,大部分花都是禹清池叫不上名字的,不过赏花,赏心悦目最重要,倒也不必了解过多。

    禹清池觉得与司珏漫步于花间小路,赏花游玩,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却不想在司珏到赏花局的那刻,便有无数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人群中传来生生惊叹:

    “好俊啊,莫不是神仙下凡了。”

    “从生下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晚上我要把我的花冠送与他。”

    “他肯定会收下我的花冠。”

    禹清池:你们声音能不能小点,当我不存在是吧。

    她心里有些醋意,看向司珏眼神也不太“友善”,像是在说:就你会招蜂引蝶。

    司珏假

    装没有看到禹清池的表情,只默默的往前走了两步,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模样。

    三人一路赏花品鉴鲜花饼,时间过得飞速,转眼便是晚上。

    赏花局往里走,最中心位置架起了一个巨大的篝火,篝火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鲜花,人群也自然而然的围成了一个圆圈。

    因着是节庆,周围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随着周围乐声敲打起,人群开始围着篝火与鲜花转圈,周围还有不少少女提着花篮,里面装了花瓣,纷纷往人群撒去。

    以花瓣撒去,寓意是将美好的祝福送给每一个人,愿幸福安康。

    “噢呵呵~噢呵呵~”

    随着一声一声的吆喝,人越来越多,伴随着音乐起舞。

    禹清池被气氛感染到,也跟着人群不自觉的舞动起来,司珏直愣愣的站着,他作为堂堂圣尊,怎可以如此没有仪态。

    谁想,他不动,因为人群移动,反倒将他推动起来。

    “司珏来。”禹清池嘴角扬起,朝司珏招手,她穿着鲜艳得服饰,脸庞被篝火印的活色生香,笑容明媚动人。

    似一朵娇花,又似天上的辉星,让司珏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鬼使神差的走过去,牵起禹清池的手,难得的露出笑容,他抬起手,轻轻的将禹清池鼻尖上的花瓣揭下,声音轻柔:“这么开心?”

    禹清池的小手被司珏握在手心,暖暖的,她仰起头看着司珏,双眼弯弯的,乖巧的点头:“有你在,我很欢喜。”

    司珏听见这句话,感觉喉头有些发紧,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勾人。

    “咳咳”

    司珏轻咳一声,转过头去。握住禹清池的手却收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舞蹈突然结束,有两个小姑娘拿着编制好的鲜花花冠走到司珏面前,红着脸递给他:“公子可否愿意收下我的花冠。”

    一个女子还未说完,另一个女子也凑上来,将花冠递到司珏面前:“公子收我的吧。”

    有两个开了头,没想到接二连三的来了不少姑娘,瞬间将司珏围了起来。

    禹清池心底一阵阵的酸水往上冒,丢开司珏的手,转头就走。

    司珏下意识的想去拉禹清池,却没想她跑的太快,自己又被一群姑娘围住,半天不得脱身。

    “钟寄灵,你去哪,给本座回来。”

    司珏见禹清池跑没了人影,这里人很多,实在不好寻找,只能传音给她。

    禹清池没有理会,快速跑开,蹲着身子生气地摆弄起眼前的花花草草。

    “本座命令你回来。”

    司珏再次传音了一遍,可禹清池仍未回应,他有些急了,当正准备瞬移脱身时,只见禹清池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一来,她凶狠的将围住司珏的姑娘推开,那模样像一只发怒的小牛犊,将几人顶开了后,她一把扯过司珏的手,“蛮狠”地将自己头上的花冠扯下,企图套在司珏的头上。但由于身高差的问题,她只得踮起脚尖,司珏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很是配合的把头低了下来。

    等禹清池如愿的把花环带到他头上后,司珏不自觉将眼神向上看,勉强能看见花冠的一点虚影。

    随后就见禹清池叉着腰道:“他是我相公,你们这辈子别想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你们去找别人吧。”说完,她还指了指在另一头看着篝火傻乐的扶云舟:“你们去找他,他家财万贯,父母双亡,人还傻,你们找他去。”

    有些羞涩的姑娘见此只能作罢,悻悻然的走了。一些脾气大些的不服气的抱怨:“什么嘛,成亲了还来这里。”

    “什么命啊,能找到如此俊朗的相公。”

    当所有姑娘都走了,禹清池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她赶忙跟司珏解释:“圣尊,我是替你解围,一时情急”

    司珏并没有摘掉自己头上的花冠的意思,以往司珏素雅,这花冠顶在他的头上,却是出乎意料地给他增添了一些雅致和情趣,他似笑非笑道:“你这花冠我很喜欢”。

    禹清池小脸一红,马上道:“喜欢就好我就是怕圣尊抵抗不住群女干扰,这里人多又不能施法,俗话说好男怕女缠。我作为你的侍女,肯定要处处为你考虑。”

    说着,远远又看到有些姑娘往这边行来,似乎又是冲着司珏来的。

    许是周围被鲜花与火焰裹挟,一切都显得那么刚好,司珏低下头,轻声道:“但是你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那边又来人了,你再解释多烦啊。”

    “谁叫你长这模样”禹清池抱怨。

    司珏突然靠近禹清池,眼眸微暗:“还有个好办法,让她们都不能来了。”

    禹清池眼睛一亮,刚问:“什”那个么字还未出口,她感觉自己的腰就被人搂了过去,接着自己的唇被覆盖住,司珏浑身的檀香香气把她包裹。

    禹清池瞳孔放大,看着司珏放大的脸,不知所措。而下一秒,一个灵活的小舌突破了她的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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