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厘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重戳了几下,发了一串表情过去。
游灿讲完题目,回到座位。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开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出一串翻着白眼的emoji。
他眉梢微挑,不着痕迹笑了下,指尖轻点屏幕:“专心听课,不要玩手机。”
发完还不忘朝明厘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正端正坐着假装看黑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明厘直接无视那条消息,又给芭娜娜敲了几个字:方平楚应该不会参加吧?
芭娜娜:你不是不想见到他?
小明:不想。
芭娜娜:我觉得也不用担心啊,就他那样的,肯定懒得参加什么比赛,再说了,就算他真去,你们学校那么大,好几千人呢,你躲着不就好了吗?
她盯着“躲”字出神,指尖在屏幕上方徘徊不定,就在这时,放学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暮色渐沉,校园大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其间。
短短一周,樱花由粉色渐渐褪成浅淡的粉黄,再过几天就要谢了。晚风拂过,几片花瓣打着旋飘落。
“你要参加比赛吗?”闻棠的声音轻轻传来。
明厘的脚步顿了一下,鞋尖碾过一片落花。她沉默了片刻,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而后说:“不想参加。”
几秒钟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可能。”
这两个字说得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闻棠悄悄观察着她的侧脸,欲言又止。明厘突然转头,看过来:“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我?”
闻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窘迫。
之所以会问,是相信她有能拿奖的实力。
别人不知道,但闻棠应该猜的出来她数学很好,做同桌的时候,闻棠就经常向她请教问题,现在座位调开了,有时候也跨越半个教室过来找她讨论题目。
明厘总是毫无保留地把做题技巧分享给她,有时候见了典型性很强的题目也会给她抄一份。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故意考低分,但闻棠一直帮她保守着这个秘密。
“我觉得你数学真的很厉害。“她干巴巴地解释,“反正……我觉得大家都应该看到你很优秀的一面。”
明厘摇摇头,一缕发丝被风吹到眼前,她随手拨开:“我没有那么优秀,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明灯上,语气平静,近乎淡漠。
闻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大部分人都希望被看见,就像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一样。”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就像我,我性格太沉闷,不爱说话,也没有优秀的成绩,每一项都很普通,放在电影里,估计就是个只有几秒钟镜头的背景板。”
晚风卷起地上的花瓣,在两人脚边打着转。闻棠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花瓣,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她跟着凌越学落落大方学不会,跟着明厘学大智若愚也学不会,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成绩,可就算是成绩,也并非像游灿那样惊为天人。
总之,她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但她又难免担心,这样随便把坏情绪吐给别人真的好吗?
隐约想起几年前某位老师说过,大家一定要远离经常唉声叹气的人,他们都是情绪巨婴。
想到这里,闻棠又有点惴惴不安。
但明厘好像没在意,她说:“你刚才说,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但我觉得……有人之所以是主角,并不是因为她天生就有个好结局。”
闻棠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
明厘嘴角微扬,简单回答,“因为镜头单单对准了她啊。”
闻棠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明厘说:“对,所以你觉得自己不是主角,并不是因为导演没有给你安排辉煌灿烂的成长路,只是因为镜头不在你身上,换句话说,如果把镜头一转,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而且,在镜头没有拍到的时间里,你也像个主角一样好好生活,不是吗?”
闻棠点了点头。
她笑了下,幽默地说:“也许可以试着把镜头转一下,比如你现在在拍的是《闻棠传》,那你就是主角了,我来当你的背景板。”
闻棠也笑了,小声说:“我好像没什么可拍的,我的生活很无聊,不会有人喜欢看。”
“那不会的。”明厘说,“别忘了你可是主角。”
闻棠羡慕明厘想得开,不被情绪左右,不像她,丁点事就要内耗好久,晚上睡觉都要拉出来反复咀嚼,想改变,但下次依然不长记性。
可明厘说:“我都是装的。”
闻棠脸上写满了惊讶,“怎么会?”
她诚实地回答:“真的,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装一阵子之后就能变成真的了。”
“比如呢?”
“比如……你那会儿没勇气参加比赛而觉得郁郁寡欢,但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关系,不参加比赛也可以开心,也可以激动,也可以愤怒,你想有什么心情应该是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这件事决定的。”
在尚未接触“主观唯心”这个哲学名词之前,明厘都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解读一切,她愿意称之为“第一视角”。
闻棠恍然大悟,但又失落下去,“所以怎么才能把事和情绪分开呢?”
已经走到门口,明厘抬了抬头,缓缓说:“不知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分得太清楚比较好,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人,就像我一样。”
这座被雾霭笼罩的工业城市,经常灰蒙蒙的,唯有免费的公交车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车厢里空荡,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车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与窗外流动的灯光重叠在一起。
这趟环线公交会经过星湖,是某天她乘错路线无意中发现的路线。
她最喜欢在走走停停的公交车上,放空思绪。车轮碾过减速带,她的思绪就会跟着轻轻飘动。
明厘把书包放在膝
上,塞上耳机。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
芭娜娜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躲”这个字像根刺,扎得她心里不舒服。
倒也没有用错,她不喜欢海城那边的人,不见不就好了吗?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显得她像个仓皇可怜的小逃兵。
为什么要躲呢?
公交车加速的瞬间,一阵强风袭来,明厘皱了皱眉,伸手关紧窗户。
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像突如其来的风,总在她毫无防备时袭来。
当车子驶入外环,乘客陆陆续续下车,车厢几乎空无一人。
忽然,一阵熟悉的橙子清香飘来。
明厘睫毛轻颤,睁开眼时,游灿的侧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视线。
他转过头来,笑了下:“醒了?”
明厘看了眼空荡的车厢,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趟公交车可不是回家的那辆。
游灿撇撇嘴,“你还说呢,我刚出校门就看见你慌慌张张跑上来,弄得我还以为要赶不上车了,赶紧就跟着你上来了,结果这车跑环线的,差点被你带沟里。”
明厘:“你自己愿意上来的还怪我了?”
“大晚上的,你打算干嘛去?“游灿倾身过来,橙子的气息更浓了,“这条线是走星湖的,你要去钓鱼啊?”
“我去游泳。”明厘没好气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去跳湖呢。”
不知为何,他出现后,车厢里凝固的空气突然流动起来。明厘原本不想说话,今晚芭娜娜给她带了个坏消息,她有点郁闷,但他一开口她就想回怼回去,说了两句之后反而心情明朗了。
她问:“那个比赛……你很希望我参加吗?”
这话倒是把游灿给住问了,明显怔了下,他抓了抓头发,乱说一通,“也没有很希望吧。我不是说不希望你参加的意思啊……我是说,大概75%希望吧,就是,希望没有那么强烈,但也很希望。你懂吧?”
明厘鄙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知道了。”
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但我参加对你有什么好处啊?又不给你钱。”
“张口闭口就是钱,“游灿语气不爽,突然往前凑了下,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咱们是什么金钱基础上的关系吗?”
明厘骤然转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然是什么?”
游灿张了张嘴,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猛地靠回座椅,偏过头去,“你……算了,跟你说不通。”
明厘拢了下书包,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但她好心地解释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系统学过竞赛了,就算参加了也不一定能拿名次,如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那不是很丢人吗?”
游灿冷冷地把她的漏洞都揪出来,“考的又不是竞赛内容,再说了你基本的竞赛架构也都在,别给自己找借口啊,大家都知道你是那个考66分的数学渣渣,第一轮被刷一点也不丢人。”
明厘:“大家知道你背后是这样的人吗?你这一点也不像年级第一。”
游灿懒懒地说:“你也不像第13届‘明珠杯’东南赛区中学组的金牌获得者啊。”
明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连她参赛的具体信息都记得这么清楚?
简直居心叵测。
她别过脸去,望向窗外流动的夜色,“我真的不太想参加,我要好好准备期中考。”
“那好吧。”游灿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明厘悄悄用余光打量他的侧脸。路灯的光影透过车窗,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此刻低垂着,投下一片阴影。
整个人显得安静而落寞。
像是有点失望。
公交车恰好驶过湖畔,微凉的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明厘将车窗开了条小缝,把脸凑近那道缝隙,任由清新的湖风拂过面颊。
“打算考第几名啊?”游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明厘回过头,语气平静而笃定:“打算考第一。”
坐在旁边的第一名挑了挑眉:“祝你好运。”
明厘直视着他的眼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我要考第一。”
游灿突然笑出声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小明啊,你知道你刚转学过来才一个月不?”
“那怎么了?”明厘不服气地抿了抿唇。
他掰着手指开始数:“也就是说,你物理比我们落下半本书,化学两个单元,地理起码得三章。”
每说一个科目,就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三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明厘无所谓:“所以我要在未来一个月里,努力把进度赶上。”
“我觉得你还是求我把第一让给你更快。”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
“不用求你,”明厘说,“下次我就能考得比你高了。”
他坐正了身体,说:“不跟你开玩笑,一中的第一没那么好考,要论努力,班里每个人都很努力,这里是市重点,随随便便拉出个人来都是能上清北的好苗子。”
接着,手机叮铃一声,游灿低头看了眼。
【小明向您转账180元。】
“你干嘛?”他瞪大了眼。
“请辅导啊。”明厘神色自然,“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优惠价180元一节课。”
曾几何时,也是在公交车后座,他大言不惭要帮她辅导功课,还给了个好邻居优惠价。
游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但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她能记这么久。
他说:“我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啊?”
“嗯。”明厘静静地看着他,车厢的晃动让她的发丝轻轻飘动。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明亮,坚定。
游灿在心里暗骂:这不就真成了金钱关系吗?
他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要一直控分的吗?怎么忽然转变心态了?”
明厘说:“没有转变,我要做个低调的第一名。”
游灿:“你是说你要从年级499名窜到第一,然后还要低调?”
明厘想了想,“不可以吗?”
“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呢?你会一炮而红的。”他无语地说。
她说:“但我答应了巫老师要进步,不能让她失望。”
游灿觉得她的逻辑简直匪夷所思,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似乎在这个女孩的世界里,只要认定是对的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她忽然勾起唇角,声音轻飘飘的:“还是,你觉得你没能力辅导我考第一?”
游灿顿时像只炸毛的猫:“瞧不起谁呢?”
“行吧,”明厘笑得眉眼弯弯,“那我要考第一的事就拜托你了。等我明天规划一下时间就告诉你什么时候补课。”
游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如果他真帮她考了第一,那岂不是说明她能力比他强?但如果她没考第一,又显得他辅导水平不行。
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是他吃亏。
明厘又把脸贴在玻璃缝上,背对着他享受夜风。
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湖边清新的空气让车厢里的氛围也变得宁静起来。游灿望着她的背影,看她随风飘动的发丝,心里莫名平静下来。
直到明厘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芭娜娜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关小窗户,点了接通。
芭娜娜喊道:“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没回!!”
明厘这才看了眼消息,果然已经被刷屏,她说:“我在车上呢,刚才没看手机,怎么了?”
虽然没开免提,但车厢太安静,游灿还是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识趣地别过脸,假装对窗外的景色没有感兴趣。
芭娜娜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我有个好哥儿们在实中,他们今天刚选出来去你们学校参赛的名单。”
明厘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不着痕迹地手机挪到左耳。
“你接着说,什么名单?”
芭娜娜说:“我还以为得搞个大部队过去呢,结果就六个人。”
她攥了下书包,试探性地问:“有我认识的人吗?”
“有。“芭娜娜一句话定生死,“而且不止一个。”
明厘心陡然一沉,“那……”
她不方便直接说出人的名字,好在芭娜娜心有灵犀。
“我知
道你想问什么,姓方的也在,我好哥儿们说,他本来不需要参赛,但又找了领导,硬编了借口把他塞进去的。”
芭娜娜说:“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奔着你去的。”
第32章 选拔“我得牢牢攥住了”
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一段才能到家。
明厘背着书包走在前面,脚步很快,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
游灿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他腿长,几步就能追上,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通电话的内容还在她脑子里盘旋,越想越烦,她干脆拐进一条小道,想抄近路回去。
就今天吧,她心想,必须得决定了,到底去不去参加那该死的比赛。
这件事已经困扰她两天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得速战速决。
小道一个人都没有,有风吹进来,卷走花砖缝隙里的几粒沙子,更加空旷了。
书包带紧了又紧,明厘攥着衣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迷路了。
她有点懊恼,之前还经常走这条小道来着,从公交车站第三个路口右拐就行了,但为什么没看到那家亮灯的小超市?
身后果然空了,游灿应该走了大路回家,前面就没有路灯了,漆黑一片,她不自觉心揪起来。
拿出手机想看看导航,一边观察,小步挪动着,没敢贸然再往前走。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他走的很慢,影子先靠近,修长一道斜切在地面,像被风吹歪的枝桠,晃动的末梢轻轻触到她的脚跟。
身后,游灿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走了?”
明厘回头,涌上一股得救的庆幸,但倔强让她嘴上不服软,她转头就往前走,接着就被人揪住了书包带。
“去哪儿啊?”游灿一只手就按住书包把她转了个圈。
“你干嘛!”明厘瞪着他。
游灿凑近,“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怎么可能?”她反驳,“往前走,然后左拐就能看到一家小超市,再直行就到了。”
游灿懒懒地说:“你拐晚了,在第三个路口拐,咱们这是第四个路口。”
明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环境,好像…确实跟以前走过的不太一样。
“别乱跑了,跟我走吧。”他还嘟囔了一句,“还真是路痴啊。”
明厘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她的大脑很可能是单线程,只能同时处理一件复杂的事。
只不过在路上纠结了一会儿比赛,走着走着就不认识路了。
直到游灿把她带到宽阔的大路上,明厘终于看到熟悉的小区门口。
“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你讲不讲道理啊,咱们住上下楼,不就应该一起回家吗?”
他笑了下,路口的灯在眸子里晃了晃,明亮亮的,“再说了,你可是我收的第一个学生,我得牢牢攥住了。”
街道上车流穿梭,偶尔有喇叭声刺破夜色。
行人不多,两人并肩走着,明厘侧头看了他一眼,游灿以为她要说什么,喉结微微滚动,结果她只是别过脸,望向远处的霓虹灯。
“好吧,谢谢你。”她说,“但我不会给你加钱的。”
“谁稀罕你的钱了?”他无语,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点了两下。
下一秒,明厘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退款通知——
180元已退还。
“先上课后交钱。”他晃了晃手机,语气散漫,“道上的规矩都这样。”
明厘大多时候都顶着一张平静的脸,漂亮不张扬,眉眼清淡,像一潭无波的水。
可她没意识到,自己心情不好时,整个人会变得更加安静,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不清楚公交车上的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得出,接完电话后,她变得心不在焉,他一路上说了好几个好笑的八卦,她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不怎么开口。
快到家门口时,他直接拦住她,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怎么了?表演灵魂出窍?”
明厘抬眼看他,眼神有些茫然。
她还没开口,他直接说了出来。
“在纠结要不要参加比赛?”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猜得这么准。
她向来是个干脆的人,可这次却迟迟拿不定主意。她原本打算回家后把利弊一条条列清楚,像解数学题一样,选出最优解。
“就这么难以抉择吗?”他给了个简单粗暴的建议,“要不抛硬币吧?”
明厘皱眉:“太敷衍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靠运气决定?
他却笑了一下,说:“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他在书包里翻了两下,摸出一枚一元硬币,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弹,硬币在空中快速旋转,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又稳稳落回他掌心。
他“啪”地一下扣住,明厘下意识凑过去看。
游灿缓缓摊开手——反面朝上。
“反面。”他说。
明厘抿了下唇,“那就是不参加了?”
他忽然笑了:“你这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明厘愣住,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他说得对。
硬币抛出去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期待。
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根本不重要。
“我不是很想参加……”她犹豫了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除了芭娜娜,她很不习惯把私事分享给别人。
可对上他那双眼睛,她莫名生出一种信任感。
“海城过来的学生里,有你不想见的人?”他问。
明厘微微睁大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能一语中的。
“差不多吧。”她垂下眼眸,“如果我不参加,可能会被说成逃避现实。”
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我不在乎这些,我说不想参加,就是真的不想,别人的看法影响不了我。”
游灿忽然开口:“但你真的能分清吗?”
明厘转头,看向他:“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比平时认真。
“逃避和不在乎,结果都是不参加,但你真的能确定是因为哪一个?”
明厘望着他的眼睛,微微错愕后,有种被人拆穿的尴尬。
她眉心蹙了下,反问道:“有区别吗?我要的是结果。”
“有的。”他点头,“如果你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明白,那要结果干什么?”
“但你根本不会理解。”她说。
他从小光环加身,稍微一努力就能轻易拿到别人拼命的拿不到的东西,又怎么会明白她的挣扎。
树顶的灯倏地灭了,沉默了几秒后,似乎听到他轻声开口。
“如果不理解,那我不会问。”——
临近比赛,班里的氛围愈发火热,课间的教室总是格外喧闹。大课间铃声一响,几个男生就蹿上讲台,熟练地点开白板登录论坛。
爱看八卦的人各学校都有,屏幕上的帖子不断刷新。
“这我发小!”一个男生突然拍桌,“他物理竞赛省一,我就说这次肯定有他!”
“奖品是啥啊,有人知道吗?”
……
学校规定把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改为专项课,数学英语物理轮流上。
英语课上,格格也抽出5分钟的时间,搞了个课前演讲,因为据说比赛的题目有随机演讲。
各个学校派出6名同学,目前除了东道主的一中,别的学校已经早早定下了人员名单。
这周,学校专门抽出半天的时间,选拔比赛人员。
数学、英语、物理三门科目每个人只能选择一项,竞赛生不允许参加所学科目。
凌越把报名表领回来之后,和大家说了怎么填,什么时候交。
贺鸣飞一个箭步冲到最后排:“灿哥!你报什么?”
游灿正把校服卷成枕头,闻言头也不抬:“不报。
“英语也不报?你口语不是挺溜?”
“不如睡觉。”
他说完就趴下,埋进枕头里。
贺鸣飞没逮住游灿的志愿,又跑到前面去看邵文俊。
邵文俊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纸一发下来他就动笔,庄重地写上了名字。
“班长!”贺鸣飞喊了句,凌越回过头来时,他抛过去一个贱兮兮的眼神。
凌越说:“数学,报吧。”
这意思就是说,夏之唯报了数学。
“好嘞!”贺鸣飞立刻喜笑颜开,也报了数学。
闻棠报了她最擅长的英语。
当然也有不积极的,学校1500多个人,每个科目选6个,怎么可能轮得上底层人员,索性也懒得凑热闹。
“老师说都得报啊,好歹凑个人头。”
“那有啥用?不就是去当分母的吗?”
明厘桌子上也放了一张空白表,她坐在最前排,身后是吵闹的同学,她整理完了物理错题之后,轻轻地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1500人里面选18个,竞争性很强,且不考虑后面比赛如何,会不会遇上海城的老朋友,摆在面前的是选拔赛。
如果选拔赛都过不了,后面也不用想了。
她抽出报名表,笔尖悬在"数学"选项上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哄笑。
“我觉得吧……也不用担心,你瞧瞧,新同学都敢报数学,咱们怕什么?”
“66分都敢报数学?”
“人家有名字好吧,叫明厘。”
“我又没跟她说过话,我哪儿记得住!”
那个不起眼的转学生,因为文静不爱说话,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窗外的云慢慢飘过教学楼尖,她在“数学”那一栏,打了个大大的对钩。
明厘坐在考场上,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线,将她的试卷一分为二。
题目难度比她预想的要高。
她盯着第三道大题的题干,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前排的同学弓着身,已经翻到了第二页,校服后背渗出一小片汗渍。
“不在乎还是逃避,你真的分得清吗?”
游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明厘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破一个小点。
她无聊地又戳了一下,扎针一样,留下一排小洞。
她想起自己转学来屿城的初衷,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像只蜗牛一样缩进壳里。
明厘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盯着试卷上的“选拔赛”三个字出神。
如果打算认真做,那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她不能随随便便进了初赛,然后一撒手,说我不想考了。
就选6个人,每个名额都来之不易。她不能随意糟蹋别人的努力。
但如果不想参加比赛,现在就该停笔。
监考老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写满了大半张试卷。
走出考场,走廊里的穿堂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吹散了额前的碎发。
明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还留着握笔时压出的红痕。
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在嗷嚎的学生。
“我还以为自己能冲一把数学呢,上来第一题就放大招啊。”
“真的太变态了,这题是人做的?”
“嘿嘿,我直接没做,看了前半张卷子,一道能写的都没有,果断扔了笔出来。”
“明智啊!”
贺鸣飞哭丧着脸跑到游灿的座位跟前,“灿哥,我又被数学伤到了!”
游灿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弹开,慢悠悠地说:“都伤你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次。”
光报数学的就有900多人,900多人里面选6个,将近百分之一的概率。
老师阅卷速度堪称奇迹,当天就把卷子全批完了。
第二天,巫老师上课的时候提了一嘴,“有个好消息,咱们班有同学顺利进入初赛了,而且不止一个。”
“好!”贺鸣飞带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来了一场热烈掌声。
“谁啊老师?”大家好奇地盯着巫敏。
而她只是笑了下,“名单我稍后发给大家。”
“先告诉我们呗!”
“就是啊老师!”
巫敏没理会他们的撒娇,要卖关子到底。
但邵文俊抬起头时,发现老师向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是他吗?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面上不惊,但内心早已翻涌,心跳快得要从胸膛蹦出。
不敢置信,但又无比惊喜。
大课间,讲台上挤满了看名单的人。
网管被夹在最中间,艰难地操纵着鼠标,喊着:“你们下去看大屏幕,不都一样吗?”
……没人动。
“别废话!赶紧下载文件啊!”
底下人也跟着沸腾,“我靠这电脑怎么这么卡,网管你怎么保养的?”
“哎哎哎!打开了打开了!”
一堆人跟着鼠标箭头,从上看到下,依次是英语名单、物理名单、数学名单。
“一班有一个!英语的!”
“谁啊?”
“学委啊!”
闻棠凭借扎实的英语基础,顺利闯进初赛。
她坐在讲台下,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进去,看到名单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扯了一张纸巾握在手心,瞬间被汗浸湿。
“物理有吗?”
“别急别急,二班,四班,十班……完了物理咱班没人。”
“没事儿,有一个英语就不错了!”凌越说。
“巫老师不是说了吗?不止一个人,那就是数学也有?”
“肯定的啊,邵文俊吧,也就他数学能打了。”
贺鸣飞叫道:“再往下翻,快点,我要看数学!”
“你急个屁啊!你能进得去?”有人笑着嘲讽他。
“你别管,同桌快点帮我看数学!”
“知道了!你闭嘴,唾沫星子都飞我脸上了!”
小小讲台上起码挤了十几个人,脸贴在屏幕上,几十只眼睛盯着那张名单。
邵文俊就坐在第一排,旁边人打趣他:“紧张不?”
他笑了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肯定选不上,大神太多了。”
同学安慰他,“你都不行,那咱班就没人能上了。”
“就是啊,你上回那数学跟开了挂似的,好几个竞赛生都没考到140,丢死人了!”
邵文俊只是笑笑,“真要是进了初赛我请你们吃饭啊。”
“说定了!就去门口那家火锅店!”
巫老师在讲台上的那一眼,给了他几乎百分百的信心。
当着所有人的面,见证自己的辉煌时刻,他已经期待了一整天。
数学名单是最不费劲的。
网速流畅,啪嗒加载出来,一班就在写在第一行。
非常显眼。
讲台上的人最先看到名单,刹那间,十几张脸同时冻住,鸦雀无声。
第一排,邵文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就凝固住。
台下的人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小声蹦出来一句:“卧槽……”
轻轻地,网管点了下刷新按钮,文件重新加载,又一次清晰地印在大屏幕上。
第一名,明厘,高一1班。
众人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女生。
邵文俊则像是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脖子,错愕着看向她。
明厘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轻抬了下眼皮,扫了一眼大屏幕,视线定格在自己的姓名,行若无事。
她平静地低下头,将草稿纸翻了个面,继续写。
第33章 肯德基“走不走?回家。”……
上午还没过完,一班就爆出了惊天大新闻,也就一个课间的功夫,消息就传遍了整层楼。
到了下午,起码有一半的高一学
生都知道了——
一班那个数学考66分的转学生,选拔赛拿了全年级第一。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选拔考试的题目难度大,还是尖子里面拔尖子,百分之一的概率,能杀出来的哪个不是年级前几的学霸?
数学考66什么概念他们不清楚吗?
她考试的时候游灿附体了?
舆论中心的一班却像处在台风眼,异常安静。
有人想找她问两句,一看,人家正安安静静地低头写作业,对周围漠不关心。
要是换个熟悉的同学,这会儿早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可惜,班里除了闻棠,没人跟明厘熟,而闻棠又是个不爱说话的。
于是,一群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同学只能疯狂眼神交流,憋得抓心挠肝,恨不得当场开个匿名群讨论。
课间空,别的班的人堵在一班后门,想目睹这位神秘女生的风姿。
游灿原本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睁开眼就听见叽叽喳喳一群人吵作一团。
他烦躁地揉了下太阳穴,听了两句之后,大步朝着后门走过去。
他起身时就引起围观群众的小声惊呼,几个外班的女生红着耳朵,满脸期待等他走过来。
也许是他开朗热情的名声在外,很多高年级的都大着胆子来给他送礼物,要联系方式,虽说每次都吃了闭门羹,但他不会让人太难堪。
久而久之,游灿好脾气的形象就深入人心。
然而这次,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冷着脸走到后门,抬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咔嚓又上了道锁。
门板无情地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吃瓜的人大概分成两拨,第一拨同学主张相信奇迹。
以贺鸣飞为代表,“考66咋了?还不允许我们渣渣逆袭了?”
凌越说:“就是!咱班这回有俩进初赛的,还不够牛逼?都是为班争光,谁再说一句我撕他嘴!”
“我觉得吧,咱们还是趁现在赶紧找她要签名!”
“我也要一张!”
第二拨比较现实。
“那还能有啥情况?提前知道答案不就行了吗?”有人小声说。
“什么意思啊?”
“透题呗。”
“别瞎说,张口就来啊?”
“我怎么瞎说了?”同学不服,“这都快高二了,还能转学来咱们学校,背后没人能行吗?谁不知道一中只看分数招生,咱们考的那年分数线650多吧,她中考考多少你们知道?”
“那也不能这样说吧……”有人反驳道,“可能她就数学突出呢?”
“月考考了66也叫突出?”
“说不定没发挥好啊。”
“瞎蒙也不至于考66,发挥不好顶多从140掉到110,考66不是故意的就是真不会。”
“那也可能是故意的啊。”
“别洗了行不行?”有人不满,“怎么我说啥你都要反驳呢?”
“但你不就是没选上所以嫉妒她吗?”
同学恼羞成怒,“我犯得着嫉妒她吗?我是替俊哥觉得不值。”
他看了眼旁边的邵文俊,“一共就选6个人,她真要是走后门,那不就抢了别人的名额吗?”
义愤填膺后,邵文俊打住他,“别这么说,让大家知道了不好,我无所谓,不参加正好能专心准备期中考了。”
“唉,太可惜了……”
邵文俊回到座位时,明厘正在心无旁骛地刷数学卷子。
他忍不住用余光盯着她。
她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居然还能冷静地写卷子,写的还是数学。
不知道外面都在传老师给她透题的事吗?
邵文俊拳头微微攥起,愤怒,又有点焦虑。
他赶紧掏出了数学卷子,飞快开始看题。
但明厘的身影实在太显眼了,他们是同桌,距离那么近,想无视都做不到,他盯着第一道函数选择题,反复看了三遍,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她就像一根巨大的刺,长在他旁边,扎在他心里,反复凌迟,时时刻刻提醒他——
你是被她挤下去了。
18位进入初赛的学生名单已经出炉,按照要求,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学校安排了专门的老师对他们单独培训。
下午,明厘收拾了书包,把数学卷子和物理练习册放进书包,来到顶楼的教室。
座位空下来,邵文俊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他终于能静下心来做题了。
然而事实又给他上了一课。
他崩溃地发现,空座位更加让他不安。
空位代表什么?
代表她现在,此时此刻,已经去了单独的培训教室,正在听优秀高级教师的讲课,她从几十人的大教室脱颖而出,进入比他们所有人都高一层的空间。
而他,和底下芸芸众生一样,需要面对枯燥繁琐的满黑板作业。
理智说,上几节课也不会有明显进步,你不会被她落下的,但情绪翻江倒海,让他无法思考。
他宁愿相信她真是关系户,靠着老师透题才能进入初赛。
她绝对不能是靠自身实力。
他就是一步步努力爬上来的,当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怎么能有人轻而易举就一跃千里?
上课前,明厘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小明:小区门口肯德基,今晚补物理。
发完之后就把手机装进书包,安心听课。
负责教课的是从各个年级抽调出来的高级教师,原以为老师们会穿着正装西裤,结果卡着上课的点,一张胖乎乎的脸探进门口,“是在这儿上课不?”
屋里6个学生严阵以待,懵着看向他。
老师一看这架势,自言自语地噢了一声,“就是你们6个啊!”
穿着大裤衩就走了进来。
他扫了眼几位学生,把资料往讲台上一扔,喘着气,“等我歇会啊,累死我了,一路跑过来的。”
底下鸦雀无声。
明厘坐在第一排,觉得这老师吊儿郎当的,怎么看也不像高级教师,身上江湖气很浓。
“自我介绍还用吗?”老师问,还没等回答,又说:“算了还是说一下吧,你们叫我垒哥就行,我不带学科,专门教竞赛,你们可能没怎么见过我,没关系,反正上完这几节课咱们也见不着……那什么,都认识了啊,咱们开始吧!”
垒哥看着不正经,但教课水平没得说,教学方法古怪蹊跷,总能从犄角旮旯里给他们拉出来已知条件。
他嫌麻烦,瞧不起常规计算法,也不允许他们用经典解法,非让他们想新思路。
“来看第三题,谁来说一下?”垒哥也不抬头,直接点名,“谁考第一?”
明厘赶紧举了举手。
垒哥看了她一眼,“行,就你吧,考第一名这道题应该会。”
明厘刚要站起来,就被老师打住,“别站别站,坐着说就行,一起一坐的累死人了!”
她没再起身,简单说了一下解题思路。
垒哥听了挺满意,“不错啊!分析得挺全面,下回还叫你。”
明厘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感谢老师,肩膀重重地沉了下去。
短短45分钟的课堂,她光笔记就记了四页,很久没有接受过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了。
累归累,垒哥讲话诙谐幽默,跟着他的思路走能学到不少干货,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通透感。
晚上放学后,她走进肯德基,拿出今天发的数学卷子,刚写了两道题,门被人推开,风灌进来,一道高瘦的身影坐到她的对面。
明厘没抬头,把她的物理试卷推过去。
“哪道不会?”游灿刚跑进来,穿了件单薄的白色卫衣
,风把额头前的头发吹得乱蓬蓬,他随手撩了两下。
明厘说:“我用红笔标好了。”
“行,我看看。”他快速看了遍,然后问:“我是不是坐你那边比较方便?”
面对面讲题,两个人都得歪脖子听。
明厘想了想,往沙发里面挪了一下,给他空出来一个位置。
游灿拿着书和她坐到同一侧,从书包里掏了笔和笔记本。
“今天终于带笔了?”明厘瞧他准备得还挺齐全。
他翘着尾巴,“我临走前特意检查了一遍,红笔蓝笔黑笔都有,要是不带你肯定得把我轰出去。”
“我这么凶神恶煞?”明厘瞪着他。
“我没这么说啊,别钓鱼执法。”他强行辩解,又装出老师的做派催促她,“看题看题了,小明同学!”
她基础非常牢,只需要把落下的进度补上就可以,期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要在这段时间内学完知识,还得适当挖深,工程量不小。
好在她找了个好外援,游灿在她的课本上圈了两笔,又画了几个叉号。“按重难点先后顺序学,先把大头给解决了,然后如果有时间再学拓展的,行不?”
明厘看了眼他画的部分,补充说:“这里重点讲一下。”
“没问题。”
……
肯德基内飘着蛋挞的甜香味,暖黄色灯光柔柔的,晕染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周围零星坐着几个熬夜的顾客,偶尔传来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烘托出安静平和的氛围。
讲题的时候,游灿声音会稍微放缓,不再和她唇枪舌剑,眼神也会变得更加认真。
展现出一个货真价实学霸的样子。
明厘听着他说话,思绪随着他的声音不断推进,很多时候他只要点一句,她立刻能明白,非常高效。
每周一三五晚上在肯德基补课,从十点到十一点,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拖得稍微晚了点,按计划讲完了课本的知识点后,明厘还插空做了几道数学题。
看她眉眼间透着轻松,游灿合上习题册,语气也随意起来:"今天哪个老师给你们上课了?"
明厘抬眸,“他没说名字,就说叫垒哥。”
游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垒哥啊。”
明厘反应过来,“他说只带竞赛生,你认识他?”
“认识。上学期就他带我,这学期说经常出差带不了,没想到学校又把他给抓回来了。”他说,“垒哥人很好,很酷。”
明厘点点头,“很酷。”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明厘说,“好像是下周四。”
“我听说朋友说,K城三中的学生是周一过来。”他试探地问道,好像有些小心翼翼。
明厘猜到他大概想问什么,她语气自然,“海城的学校是明天。”
“哦,行吧。”游灿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利落地收起书本,书包带子在肩上甩出一个弧度,“走不走?回家。”
第34章 对峙“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从肯德基出来后,游灿慢悠悠跟在她身边,踩着她的影子往前走。
一旦从学习状态脱离出来,两人相处就变得轻松多了。
“有信心吗小明同学?”他问。
明厘偏头,“什么信心?”
“过几天的比赛,打算拿个第几?”
“没有打算,尽力而为。”
游灿夸张地哇了一声,“这是准备发力了啊?那你一战成名之后千万别忘了师父我,恭喜你成为继我之后第二个学神了……”
明厘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烦不烦,在大街上演戏呢?”
“别扼杀我的情绪表达好不好,有人就是天生爱说话怎么了?”他无理地说。
明厘沉默地往前走,快速走,对他的行为表示无语。
“生气了?”
明厘挺住脚步,故意绷着脸:“没有。”
游灿两步追上她,声音热情,像夏天咕噜咕噜欢乐的气泡水:“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虽然不知道错哪儿了但是我错了!”
明厘抿着唇,强撑了不到三秒,终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强装镇定用手背抵住嘴角,却还是漏出一丝笑意。
“差不多行了啊。”
眼看着她笑弯了腰,他忍不住斜眼睨着她。
明厘很少这样开怀大笑。即便遇到开心的事,也不过是浅浅弯一下唇角,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尤其是来到屿城之后,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抱期待,整个人像蒙着一层薄雾,疏离而安静。
但细数下来,几次毫无顾忌的大笑,竟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相比她的平静、透明,他热烈又坦荡。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天才”、“学神”这样带有枷锁称号被他坦荡地接住,骨子里透着一股张扬的自信。
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们两个性格差异如此之大的人能和平相处这么久?
他像是能看透她所有未说出口的情绪,甚至比芭娜娜还要了解她。
明厘在心里叹了口气,芭娜娜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炸锅。
她忽然转头,路灯映在他的眼睛里,明亮,温暖。
她有一瞬间的错觉,无论多么黑暗的角落,只要一颗星星就能瞬间明亮。
夜风轻轻吹过,栀子花的芳香扑面袭来。
心里的阴霾,似乎真的淡了点。
回家的时候,明岚正在吃宵夜,见她回来的晚,还问了一嘴。
明厘拿了双筷子,坐到她对面,说:“我以后晚一个小时回家,要补课。”
明岚夹菜的手顿了下,“学校统一的?”
“不是。”她没有隐瞒,“我单独找人补课。”
“补吧。”明岚没多说什么,反而问道:“你爸又给你打钱了”
明厘说:“这个月的还没给。”
“行,你们学校联合比赛的事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明厘说。
“怎么不是大事?”明岚不满意,“奖项含金量也很高,你争取一下。”
“不能和竞赛的奖同时用。”
之前巫老师就说过了,这比赛规模很大,奖项是省级,在高考的自主招生里能用作加分。
也是因为对高考有帮助,很多优秀学生都拼了命地往前挤。
明岚问:“你参加没有?”
“参加了,选拔赛拿了第一名,这周比初赛。”
“嗯,行。”
听到较为满意的答案,妈妈没再继续刨根问底,也许因为工作太累,她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她们之间一直是这么个相处模式,像小职员汇报工作,一板一眼,有来有回,但气氛压抑,明厘每次都吃得很快,因为害怕妈妈指不定哪句话会发疯。
最近她觉得庆幸,有林叔叔分散了妈妈的注意力,才不至于一直盯着她挑毛病。
“等你比完赛,跟林叔叔还有他儿子一起吃个饭。”
明厘说:“知道了。”
她快速扒拉两口米饭,抹了嘴,说了句吃饱了,就回了房间。
打开手机一瞧,芭娜娜刚好发来消息-
:你要是真见到方平楚那傻逼一定要告诉我。
明厘给她回了句:你干嘛?飞来打他吗?
芭娜娜:我闲的搭理他,主要是很期待你在数学上狠狠虐他,替我出口气!
小明:我记得你跟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芭娜娜:他欺负我最好的朋友啊!
小明:你最好的朋友是?
芭娜娜:是你【爱心】
明厘忍不住对着手机笑了下:知道了,我会替你好朋友报仇的。
日落大道两旁的树全部绿了,春天过了半截,柳絮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炎热的空气。
也是在这天,学校里多了一群不同校服的身影。
“海城的学生来了!”
有人一声通报,瞬间十几个人从教室狂奔而出,趴到栏杆处看热闹。
“那里,老师领着他们看博物馆。”
“校服还挺好看的……”
一群穿米色校服的学生围在博物馆门口,女生是西装和绿色格子小短裙,男生是长裤。看得出来他们也很兴奋,不断张望学校的教学楼。
还有几个似乎见到了熟人,笑着跳着和楼上的同学打招呼。
明厘不属于里面任何一个群体,她过得异常充实,白天上课,晚上要去听垒哥的专门训练,还要去肯德基补课。
也许是春天如约而至,等她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屿城不再是那个永远灰蒙蒙的阴沉小城。
这里风清云净,洒酽春浓。
明厘和闻棠从食堂回
来,正打算在外面散步休息五分钟,迎面刚好走来几个海城的学生。
“明厘!”
她原本低着头,忽然被人叫了句名字。
闻棠也跟着抬头看过去,一个皮肤略黑的女生走了过来。
她眼神有些犀利,绷着下巴,像是表情不善。
女生说了句:“好久不见,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碰见你。”
她简单接了句:“好久不见。”
“我看到初赛名单了,你还是第一名。我也进了初赛,到时候可不会客气。”
女生扎着高马尾,说话很直接,听得闻棠微微皱眉,但明厘只是淡淡地笑了下,说:“好,祝你顺利。”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也不要对我客气。”高马尾说,“别保存实力,我们学校过来的选手都很强。”
明厘说:“嗯,我知道了。”
“走了,金泠!”不远处,几个穿校服的女生叫了高马尾一声。
“这就来!”
女生说了句“比赛顺利”,就朝着朋友走去。
一群人离开后,闻棠忍不住插了句,“他们学校的人看起来好高傲啊。”
“她性格就那样,我和她是初中同学。”明厘说,“但人还是不错的。”
“那这次来的学生你都认识吗?”闻棠问。
“也不是,我就认识两个。”
刚才的金泠就是其中之一,初中她们一起学竞赛,金泠在学习上是十足的拼命三郎,可惜不算有天赋,初二就意识到不适合走竞赛这条路,遗憾放弃。
还以为能好好享受一个平静的下午,明厘系个鞋带的功夫,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米色长裤的人走过来。
“我还打算去你班里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就碰见了,好巧啊。”
男生戴金丝边眼睛,气质文绉绉的,长得很清秀。
明厘打心底里觉得烦躁,虽说她早就做好了见到熟人的准备,但一天之内见好几个,感觉并不好。
“巧么?”明厘似笑非笑,“可惜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男生无视她言语间的嘲讽,看了眼旁边的闻棠,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方平楚,可以单独跟她说几句话吗?”
闻棠有点懵,看了眼明厘,又看了眼方平楚。
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不敢轻易走开让明厘落单。
“在这说就行了,别来虚伪那一套,我最烦你这样。”明厘直接说。
方平楚笑了下,“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一如既往不给人留情面。”
明厘不接他的话,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把他晾着。
“我看了初赛的名单,你还是第一名。”方平楚说,“恭喜你,在新学校一样优秀,我也进了初赛,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好好当一次对手。”
“你到底要说什么?”明厘不耐烦,“我优秀还需要你强调一遍吗?”
“你看,你还是经常曲解别人的善意。”他叹了口气,瞟了眼旁边的闻棠,“那你在屿城能交到朋友吗?总是独来独往,大家会怎么看你?”
“关你什么事?”
明厘已经有点生气了,要是按她以前的脾气,这会儿一巴掌已经打在他脸上了。
“我很关心我们的天才选手啊。”他脸上露出讥讽的横笑,“想看看你没了竞赛的光环加身,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高不可攀。”
风声静止了几秒,于是这片小角落陷入沉寂。
闻棠就在旁边听着,她不知道明厘如何做到心静如水,饶是性格懦弱如她,都想狠狠骂一句这男的。
他脸上挖苦的表情藏不住,像一滩黑泥喷涌而出,黏糊湿哒哒贴在人身上。
恶心至极。
闻棠气得肩膀微微发抖,她朴实的观念里,大家都是高中生,最重要的应该是学习,除了学习任何事情都是虚的。
她不明白男生怎么能明晃晃地将恶意摊开?如果他想成为口中的“天才”,为什么自己不去努力?
她刚要上前一步,被明厘拉了下胳膊。
突然,从远处飞来一个篮球,擦着方平楚的脸而过。
篮球带过来一阵急速的风,落地时发出砰地一声,只差一点就砸在他脸上,方平楚被吓得瞬间后退一步,如果不是躲避及时,这一球能给他鼻梁都砸歪。
他刚从惊吓中回神,带着怒气看向旁边,两个高个子男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两人都长了张俊脸,一个黑发,一个居然是银发,银发手里还抱了个球。
那球应该就是黑发男生砸过来的。
他皱着眉,正要上前理论。
黑发男生迈着长腿,把地上的篮球一捞,站到了明厘旁边,气焰嚣张。
“哥们儿,不好意思,球打偏了。”
说是不好意思,他脸上却一点抱歉的神情都没有。
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地盘,方平楚硬生生咽下了这份憋屈,说:“没事。”
“你是海城实中的吧?”男生个子比他高,说话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欢迎你们来一中交流。”
“你也是参赛选手?”方平楚没好气地问。
“不好意思啊,我是竞赛生。”游灿挑衅似的,静静看着他。
明厘瞅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游灿偏头笑着说:“打球啊。”
打球不去篮球场,谁会在路上打球?
她懒得拆穿,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方平楚。
他依然皱着眉,还没从方才的挑衅中缓过神,不知道明厘要干什么。
刚才那番话,他承认有点过头了,见到她就控制不住嫉妒,恶意从心底漫上来,把最有攻击性的话尽数扔向她。
但明厘只是咬了下嘴唇。
“你不是说我是天才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利刃精准地刺进方平楚的耳膜。每个字都带着残忍的笃定,毛骨悚然,以至于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甚至有点后悔说出那番话。
明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她轻轻拽了下游灿的衣袖,转身走了。
第35章 初赛“她……她这是要冲第一啊!”……
比赛被安排在周末两天,周六初赛,周天复赛,周一就能出结果。
数学比赛的场地设在教学楼后的大礼堂,这个平日里鲜少启用的场所今天格外热闹。
周六的校园本该寂静,却因为比赛的到来沸腾。
一班有明厘和闻棠参赛,巫老师建议有空的同学都去现场看看,给参赛选手加加油。
数学和英语比赛同时开始,可以自由选择去看哪个。
闻棠原本就容易怯场,熟人在现场反而会给她造成负担,更多人愿意去看数学初赛。
一是数学难度更大,更刺激,二是想看看明厘这个杀出重围的黑马到底是什么实力。
明厘迈入礼堂时,一股热浪伴着喧哗扑面而来,其他学校的学生早已就位,K城的带队老师正弯着腰大声做最后的指导,学生们互相拍着肩膀加油打气。
签到处设在舞台一侧,明厘刚走近,就看见方平楚站在那儿,脸上挂着好心的笑容,朝她指了指签到位置。
她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
刚走两步,就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紧张不?”
游灿递给她一瓶水。
“不紧张。”明厘自然地接过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缓解了湿热,压下她的烦躁。
明厘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只想赢,别的什么都不想。”
“那我就等着看你惊艳全场了。”
游灿笑着说。
“喂,喂——”台上传来刺耳的麦克风调试声。
一中的排场确实不小,主持人西装革履,裁判席一字排开,该有
的环节一个都不少,隆重的开幕式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明厘坐在舞台上,镁光灯直射下来,照得她微微晕眩,台下人山人海,有种要开演唱会的错觉。
“我再强调一遍,比赛期间,请台下的各位同学保持安静,不要影响选手的心态,比赛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请各位选手做好准备。”
她桌前贴着大大的“一号”,旁边是一中其他班里的同学,六个人一字排开,对面就是海城实中的队伍。
比赛方大概是要搞人心态,学生们围坐成一圈,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对手的一举一动。
明厘看过去时,金泠用嘴型和她说了一句“加油”,方平楚则抬了抬眼镜,弯起唇角笑了下。
她收回视线,深呼一口气,看向一班的座位区,眯了眯眼。
在这时,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个胳膊高高举起,在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中格外醒目。
明厘的目光瞬间锁定,隔着无数人头,和台下举手的游灿对视了一眼。
她从来不屑在别人身上寻求安慰,但这一眼,让她踏实很多。
“各位同学请注意自己面前的电子屏幕,考试规则说明将在一分钟发送给大家。”
主持人一声令下,明厘回神,手指交叠,紧紧攥了下。
电子屏幕骤然亮起,立刻跳出来一页说明,她先大致浏览了比赛规则。
比赛时长70分钟,中间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
题目数量无限,答对一题积1分,70分钟内,积分最多者获胜。
听起来和普通考试没什么区别,但有个非常变态的点。
屏幕上写着,按照“错一减二”的原则计入总分,也就是说,所有题目当场判断对错,回答正确积1分,回答错误减2分。
身后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列表,每个参赛选手的信息、答题进度、正确率将在屏幕上实时播报给台下观众。
台上有几个已经心如死灰,明厘听到旁边人传来一句小声的“完了……”,但台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直呼刺激。
“考试开始!”
明厘瞬间绷紧身体,右滑翻开试题。
一页有三道,分别是单项选择、多项选择、填空题,每页都附加了提交按钮,提交后立刻会显示对错。
她已经记不清时隔多久又一次坐在众目睽睽之下。
题目和她想象的差不多,比高中知识点难了好几个层次,哪怕是单项选择题,也完全能作为一道分析大题来考。
单项选择1分钟,多项选择题不能错选、不能漏选,保证正确率的前提下,她需要3分钟,填空需要大量计算,也是3分钟。
那么每页题目尽量控制在10分钟内。
“已经有人开始做了!”
台下贺鸣飞指了下屏幕,小声说。
选手排名开始滚动,海城实中的选手名字后面赫然跳出了“1分”的字样。
“早听说了海城那边数学很强……”网管也说,“我靠这也太快了吧,刚两分钟就都拿1分了?”
右侧弹幕不断滚动。
【海城实中,12号考生已完成1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1分。】
【海城实中,13号考生已完成1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1分。】
【K城三中,8号考生已完成1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1分。】
……
积分越高排名越靠前,也就2分钟的工夫,前十名有了清一色的“1分”。
“小明怎么回事啊?”贺鸣飞急得蹙起眉头,“这有点落后了。”
游灿也看过去,明厘的那一列,积分依旧是刺眼的0分。
“没事,稳住就行,做快了也没用啊!”网管说。
要不叫乌鸦嘴,网管说完的下一秒,屏幕上突然冒出来一串红色警告。
【屿城一中,3号考生已完成第4题,错题数1,总分共计1分。】
贺鸣飞狠狠锤了下他的大腿,“我靠啊……你赶紧闭嘴!”
那位“错1减2”的倒霉蛋就坐在明厘旁边,看到屏幕上“答案错误”的刹那,他笔一抖,差点扔了。
辛辛苦苦做了四道题,一下子回到解放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开了个好头,没过几秒,大屏幕上又蹦出答案错误的警告弹幕。
其他学校的选手的分数也起起落落。
越往下做,题目难度越大,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出错很正常,而且这卷子没人性,不允许跳题,编也得编上,一编就容易出错。
屏幕上,有的选手排名突然跌落,也有的稳步攀升,下面看热闹的同学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可是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对决,几千双眼睛都盯着。谁家学校拿了第一,少说能吹三年。
“前三名都是海城的,还有没有人性啊!”
贺鸣飞跟旁边说了句,“这才刚开始,急啥?”
“不是,明厘是一道都没做出来吗?她怎么还是零分?”
十分钟过去了,明厘的列表稳稳躺在最下面,一动不动。
游灿皱了下眉,冷静看着台上的女生。
她看起来丝毫不慌,从始至终坐得端正,周围有的紧张抖腿,或者频繁擦汗,但她平静地就像在台上抄课文。
游灿说:“别慌,问题不大。”
巫敏坐在第一排,旁边就是负责比赛指导的垒哥。
两人也注意到最底端的明厘,小声交谈了几句,垒哥笑着说了什么,巫敏赞同地点点头。
但底下有几个一班的最先坐不住了,不满道:“她到底在干嘛啊?”
“是不是屏幕坏了她不知道啊?要不赶紧去找裁判问问吧!”
能去比赛的都肩负着为班级争光的责任,而明厘这一举动显然引起了众怒。
行不行,不行赶紧换人,不光是赢不赢的事,如果一道都做不出来,一班的面子里子都要被丢干净了。
何况还有外校的看着呢。
还有别的班的同学频频侧过头来,看向一班的方向,不用猜也知道在抱怨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第一阶段的比赛结束。
屏幕上的列表滚动戛然而止,主持人宣布休息十分钟。
话音落下的瞬间,台下几百几千人爆发出热烈的讨论。
方平楚作为海城实中的12号,名字排在第一位,30分钟做了10道题,总分7分,金泠紧跟其后。
后面连续四个都是K城的学校,而一中最高分才只有4分。
一中的观众有点坐不住了,旁边海城和K城的学生旁若无人地提前开始庆祝,有几个甚至拿出手机准备合影留念。
明厘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稍微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很快,比赛再次开始。
第二阶段的考试明显要更加艰难,大脑长时间高速运转后思绪有点跟不上,所以错题的人越来越多。
但不变的是,明厘依旧在最下方。
倒数第二大概是心态崩了的,错题太多,做半天只拿了1分。
“谁之前说她保存实力的?”有人冷语嘲讽,“现在给咱班弄个倒数第一,好看了?”
凌越听见了,愤然道:“闭嘴行不行?你厉害你怎么不上?是因为不想吗?”
“我真的不明白,她是不会做还是故意不想做啊?不都是客观题吗,编也能编上一道吧?”
“我觉得就是不敢做,一做就错,那不就更丢人了?”
有人附和地点点头,“拉着咱班一起丢人,什么人品啊!”
“那之前说她走关系进初赛是真的?”
“不知道,还不如我去呢,我去还能做几道选择。”
……
几个人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游灿听得皱了眉,一记眼神扫过去,有人见他脸色差到极致,慌忙闭了嘴。
他拿出手机,打开和明厘的聊天框。
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下,删删减减,最终打出来几个字-
:加油,我相信你。
即使知道她看不到这句话,他还是按下了发送按钮。
就好像……能透过手机,传到她耳边一样。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时,大局已定。
积分最高的果然是方平楚,总计14分。
“太变态了,就一个小时,他做了14道题?”
“不是,是20道,中间错了2道,也挺不错了。”
“据说这比赛最高分是海城的一个学长,去年他拿了18分。”
“我靠……不是人啊!”
海城和K城那边的氛围都很热烈,相比之下,一中的学生,尤其是一班,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悲愤又无奈,大部分冷漠地掏出手机或者试卷,不再关心比赛。
贺鸣飞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分钟时,方平楚胜券在握,他领先第二名3分,两分钟内肯定追不上了。
他放松地靠在座位上,转转脖子,看了眼身后的大屏幕,又看了眼对面的明厘。
此时,明厘刚好抬头,撞上方平楚投来的轻蔑的笑容。
他用嘴型轻声说了两个字。
天才?
明厘的目光在他脸上只停留一秒,并没有露出被激怒的神情。
最后一分钟,台下传来轻微骚动,台上的选手也大部分都放下了笔,静候结束。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位列表最底端的零分选手扫了眼台下的某个位置,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收回视线时,转了下手腕,指尖轻触屏幕。
高清大屏上,沉寂已久的弹幕突然滚动起来,出现整整齐齐的一排播报。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3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3分。】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6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6分。】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9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9分。】
……
“卧槽!”贺鸣飞差点喊出来,拽着网管,“卧槽什么情况!”
大屏幕抽风了似的不断刷新,整个礼堂瞬间沸腾。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大屏幕,看着那个名字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谁啊?她谁啊?”
“不知道啊!我有点懵……之前没听说过一班有这人啊……”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1号考生从最底端,一路飞升,以势不可当的劲头,冲到了前十名。
然而还没完。
明厘仔细地滑动屏幕,依次点击提交。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12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12分。】
“要超了要超了!马上进前三!”
“牛逼!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保存实力吧!”
比赛马上结束,场下有点失控,一中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海城和K城的学生夹在中间,呆若木鸡。
“她……她这是要冲第一啊!”
话音未落,弹幕还在继续刷新。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15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15分。】
方平楚的脸色最为难看,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积分一直是0,因为她压根没有提交答案,而是等时间耗尽做完题目后再统一提交。
这的确不违反考试规则,但……
她怎么敢?
没有实时反馈,她怎么确保答案的正确率?怎么根据得分调整策略?
还没等他思考结束,明厘托着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宛如猎豹收网前的胜券在握。
大屏幕在此时完成最后一次滚动。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24题,错题数0,总分共计24分。】
第36章 掀桌“看我帮你轻松灭了他。”……
周六的屿城笼罩在慵懒的阳光下,公交车游鱼般缓缓驶过路口,公园的草坪上长满了野餐的小孩。
而半条马路之隔一中的礼堂内,人声鼎沸,像极了夺冠现场。
主持人宣布初赛结束的刹那,一班的学生集体从座位上弹起来,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群人狠狠朝着K城和海城的座位区域放肆大笑,扬眉吐气。
“让那群海城的再嘚瑟,就你们数学好?抱歉,第一名是我们的!”
“就是!被他们碾压多少年了,今天可算是出头了!”
“小明还是太有实力了……我要誓死追随大王!”
一班由贺鸣飞带头,也不管老师在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搞了个气氛组,其他同学立刻有样学样,整个观众席顿时星光点点。
游灿坐在前排,嘴角扬起,满脑子都是旁边人的“卧槽卧槽”。
“对,她是我们一班的!”
“选拔赛就第一名,牛逼不?”
“冠军?那还用说?也不看看碾压第二名多少分!”
台上,金泠走过来跟明厘说了句恭喜,她礼貌地回了个谢谢。
方平楚坐在位置上很久都没有缓过来,因为高度紧张,他后背早被汗浸湿,他死死盯着明厘的背影,等待着她转身嘲讽的那一刻——可明厘只是平静地收拾好东西,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径直走下了舞台。
“走走走!去当面夸她!”贺鸣飞挥舞着手臂。
“这不得请客吃饭?”
“去接驾大王!”其他人跟着起哄。
贺鸣飞扯着嗓子喊:“兄弟姐妹们,今晚请给我个机会,我请大伙儿吃饭!”
“阔气,飞总!”
“行啊,去那家KTV,那包厢可大了!”
……
巫老师回头瞧了眼已发疯的同学,有种看花果山的猴儿们上蹿下跳的错觉,她无奈地笑了下,跟垒哥一起离开了礼堂。
比赛结束后就能早早回家,一班热火朝天地讨论庆功宴时,凌越突然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明厘人呢?”
班级群里早就被一连串的“牛逼”刷屏。
凌越:@明厘,去哪儿了?
贺鸣飞:大王,请受小的一拜!
网管:大王,请受小的一拜!
下面立刻排起了整齐的队形。
游灿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小明:谢谢,KFC补课照常。
这句谢谢,是回应他的那句“我相信你。”
游灿立刻回复:今天不上晚自习,早点过去?
对面立刻回复:okay.
他拍了拍贺鸣飞,“我今晚有事,你们去吃吧,我先回家了。”
“啊?周六你能有什么事啊?”
游灿挑了下眉,“秘密。”
贺鸣飞一脸鄙视,“滚滚滚!”
当一班热热闹闹地杀向饭店时,主角早已坐在肯德基的角落里。
明厘面前摊开一本数学错题集,方才礼堂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像风暴漩涡中最平静的那一点。
肯德基的玻璃门被推开,铃声清脆地响了一声。
游灿走进来,带进一阵微凉的晚风,“吃饭了吗?”
明厘抬头:“嗯,刚吃过。”
他拿过菜单,“我没吃就过来了,等我点个汉堡,你要什么?”
她想了想,“果汁吧。”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游灿忽然凑近,眼睛亮亮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兴奋,"班里都快疯了,你是没见那场面,我夹在中间都快聋了。"
明厘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说:“我很激动。”
游灿早就习惯了她这模样,自顾自给她讲,“飞仔非要请你吃饭,现在到处找你要拜见大王,对了,我出来的时候看见海城那几个带队老师的脸都黑了,垒哥还笑着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估计啊,要被气冒烟了……”
明厘打开手机,“我看到了,刚出来群里消息就99+了,我要是不走肯定会被围着跳大神。”
游灿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没那么夸张,但肯定会拉着你去吃饭。”
“我不太喜欢热闹,而且……明天就是决赛了。”
比赛的人是她,压力全在她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搞庆功宴。
游灿咬了口汉堡,赞同道:“那倒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就是这个道理。”
“初赛成绩只占30%,海城有几个学生挺厉害的,而且那边老师一直强调决赛,他们不太看重初赛。”明厘冷静地和他分析,“决赛是分析题,估计不会简单。”
游灿点头,“而且一定会有超纲题,往年都有,出题人说什么考验学生能力,其实就是故意搞人
心态,有一年把超纲题放在第一道,当场就考崩了几个选手。”
“垒哥说,也可以场外求助?”明厘忽然问。
“对,就跟歌手找人帮唱似的,但求助时间只有5分钟。”
明厘皱了下眉,“那太短了。”
“多少有点用的,能帮一道是一道。”他好奇地问:“如果今年也有,你会用场外求助的对吧?”
明厘抬眸,奇怪道:“为什么不用?”
游灿放松下来,模仿她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大手一挥,说‘不需要,我自己就能做’。”
“我又不是傻子,能求助为什么不求助?再说了,明天的题目很难,我有心理准备。”
她又问:“能求助谁?垒哥可以吗?”
“不行,那不就真成作弊了吗?叫垒哥上去还有你什么事?”
“巫老师也不行吗?”
游灿没好气道:“别想了,老师都不行。”
“好吧。”明厘微微失落,“不能找老师,那用手机查呢?”
“不是,这比赛啥水平,手机怎么可能能搜到?”
明厘:“那我求助谁?”
“不知道。”游灿凉凉地瞥她一眼,“金牌竞赛选手坐在你面前你不求助,还想找谁?”
明厘眨眨眼,“可你连数字找规律都做不出来啊。”
游灿瞬间炸毛:“我那是保存实力!”
明厘眉眼弯起来,笑了下,“知道了,必要的时候我会求助你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店里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游灿吃完一个汉堡又吃了一个,他咳了一声,说:“还有你那个老同学,那哥们儿大概是被打击得不轻,我路过他的时候,他都快哭了。”
明厘点点头,“方平楚?”
“就海城的12号,戴眼镜,贼眉鼠眼那个。”
“你怎么还以貌取人呢?”
游灿理直气壮:“相由心生懂不懂?”
明厘抿了口果汁,“那你看错了,他内心强大着呢。”
她语气淡淡,但似乎夹了点嘲讽。
游灿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那天在学校里,差点被他的球砸到的男生到底跟明厘说了什么?
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她改变主意,前几天还纠结着要不要参加,说了几句话之后,突然被激起斗志,也不隐瞒实力了,大张旗鼓拿了个第一。
“跟他关系不好啊?”游灿猜测道。
明厘最初不想提,看他眼睛亮亮的,一直好奇,她难得心情不错,就多说了几句。
初中的时候,明厘和他关系不错,两人又都是数学竞赛生,经常一起讨论数学题,有种高手之间惺惺相惜的意思。
她不爱说话,沉闷,但他活泼开朗,性格互补,方平楚有什么事都会带着她,把她拉进班级的氛围里。
“我那时候太小了,不会识人,又没经历过大事,心态不稳。”
方平楚打着“帮助她进步”的幌子,她的任何事都要插一脚,还出主意帮她反击妈妈的压迫,把她推到众人面前去,美名其曰锻炼外向的性格。
“人还是得活泼一点才能走得出去,现在除了我你都没什么朋友,你这交友问题也很严重。”
直到她偶然竞赛失利,回到班里时,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最初她还没觉得不对劲,接二连三比赛成绩不好,才发觉自己成了跌落神坛的罪人。
除了芭娜娜,班里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在老师和同学那里的信用度一落千丈,与之相反,方平楚越来越出众,和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芭娜娜气不过,非要拉着她找人算账,结果换来了自己也被冷落的下场。
一觉醒来,方平楚站在她桌前,质问道:“你数学作业没写完就交上了?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周围同学低着头,竖起耳朵,内心窃喜准备看热闹。
明厘说:“我没时间做,要准备比赛。”
“但老师说了让你去……”
“傻X去你大爷!”
突然的一句话,方平楚愣了。
明厘至今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僵硬地像被雷劈的朽木,他当了多年规矩好学生,掐准她沉默不爱说话,没想过她能反击。
明厘说:“去,有种你就把我说的这句话告诉数学老师,他不是你姑父吗?去说吧。”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当场就敢和人对峙。
方平楚恼羞成怒,非把她家里的事拿出来说教,明厘没忍住,抽了一本语文书,一巴掌把他扇的晕头转向。
“语文课本最厚,打人也最疼。然后问了同学,最初散播谣言的那几个人见了我都心虚,太明显了。”
所以就顺便把他们的桌子全掀了。
游灿担心地问道:“不怕老师为难你?”
“肯定会为难我。”她想了想,“但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被揪去办公室道歉。”
矫情无聊的电视剧最会勾起人的羞耻心,她独自站在办公室里接受批评时,没有羞愧,也不觉得不甘心。
她想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我不觉得道歉是件窝囊的事,‘对不起’三个字一秒就能说完,我没那么傲的心气,心气没用,我想要的是结果。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扇他,然后道歉。”
明厘喝了口果汁,酸甜可口的橙汁滑进胃里,看了眼他,“怎么了?被我吓懵了吗?”
游灿摇摇头,轻轻地说:“怎么可能……你又没做错什么。”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再抬眸时,眼里满是心疼。
“我妈知道后去办公室闹了一通,逼着几个同学又给我道歉,她觉得我既然不打算走竞赛这条路,也没必要一定留在海城,高一上学期结束就给我办了转学。”
“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明厘现在能云淡风轻地把这些小事讲出来,但他没法想象她当初来到屿城是怎么样的心情。
再次见到熟悉的同学,那段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会是什么感受?
“天才”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嘲讽。
“也是因为他,你才突然奋起,拿下初赛第一吗?”
明厘想了想,“也不全是,我自己想通了而已,不过有一点确实让我很意外。”
她说:“见到人的那一刻,我才回味过来,我比想象中的更厌恶他。”
游灿沉默了会儿,攥着汉堡纸的手指紧扣住。
她说,天才都是万里挑一,甚至百万里挑一的,但我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小明,平凡渺小。
游灿摇摇头,说:“小明也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学的小明连从家到学校的距离都算不明白,初中的不会给外国人写信,高中……高中之后就没见过,那倒霉孩子大概是没考上高中。”
明厘笑了下,听见他轻声说:“但你能在比赛上把所有人都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每个小明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你能开始给我讲题了吗?”明厘突然问。
“嗯?”方才舒缓温柔的氛围荡然无存,游灿两口吃掉汉堡,差点被她气得翻白眼,“我这么认真地安慰你……好好好,现在就讲!”
明厘看着眼
前的男生,拿起果汁喝了一口,藏住嘴角的笑意。
晚上,游灿把她送到家门口,准备上楼,但又忽然转身,叫了她一下。
他正视她的眼睛,没再犹豫,开门见山:“如果明天有场外求助的机会,你一定要选我。”
明厘疑惑地看着他。
他眼神坚定,带着游刃有余的肆意,“看我帮你轻松灭了他。”
第37章 决赛你放手去做,我帮你兜底。……
决赛场下的观众比初赛还要多一倍,昨天她一战成名,现在一中论坛里全是关于比赛的讨论,闲着没事的同学全部慕名而来。
而今天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考试。
说不紧张是假的,主持人宣布比赛还有十分钟开始时,明厘手心里微微出汗。
她调整呼吸,翻了翻空白的草稿纸,给自己做最后的鼓励。
她小声又小声,“今天是5月18日,星期天,我们欢迎屿城一中的一号选手小明同学上台领奖,小明同学在比赛过程中沉稳冷静,细心专注,做出了全部的题目,只有一点点小失误,总体来说非常完美,今天这个奖杯,不仅是对她数学天赋的肯定,更是对她坚持自我的褒奖……”
这是独属于小明同学的小方法。重大考试之前,她都会给自己念一段颁奖词,笨拙地消除紧张。
“……感谢大家的到来,本次三省联合比赛到此圆满落幕,祝大家学习愉快。”
明厘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松了口气。
主持人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她点击进入试题,映入眼帘地便是占了将近半页纸的题目。
试题跳在大屏幕的刹那,台下所有同学轻声哗然。
贺鸣飞眯了眯眼,“这他妈是数学?”
网管说:“我还以为是英语……”
“几何拓扑是啥意思?不是几何题吗?为什么没有图?”
“就是啊……哎,那个长得像A的念什么?”
贺鸣飞:“那不就是A吗?”
“不是,那不一样!”网管坚持,“中间没有那一杠!”
“不知道啊,我靠咱们是来找虐的吧?”贺鸣飞拍了下游灿,“灿哥……您能给我讲讲这题目什么难度吗?”
游灿正专心盯着屏幕,随口说:“你做不出来的难度。”
“废话!我是压根看不懂题目好不好?”
网管打断他:“别说了,小明开始做了!”
决赛时长50分钟,共计5道解答分析题,每题20分,和初赛一样,提交后裁判立刻判断对错,当场出分。
而大家最期待的就是场外求助环节。
选手可以在答题的任一时间进行求助,但时间只有5分钟,而且求助人必须在现场,不能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求助。
明厘这次没有攒着一起提交,而是飞速做完了第一道代数题,立刻点了提交。
比赛方大概是奔着让选手下辈子也不得安宁去的,初赛还只是在屏幕上滚动进度,决赛直接用喇叭播报。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1题,扣分项0,总分共计20分。】
声音不算大,但台上的选手听得清清楚楚。
底下忍不住传来轻呼。
“牛逼!”贺鸣飞激动地手舞足蹈,小声道:“全场第一个做出来的!”
几个人还回过头去,“看见了吗?我们班的,一班的!”
有几个学校早有准备,给每个人都发了隔音耳塞。
明厘做完第一题后,好几个人撂下笔,当场就把耳塞戴上了。
很快,也有人做完了第一题。
【海城实中,12号考生已完成1题,扣分项0,总分共计20分。】
【K城三中,9号考生已完成1题,扣分项0,总分共计20分。】
……
播报多了还是会有点烦人,垒哥赛前也给他们发了耳塞,但明厘没打算用,她需要靠声音来判断别人的进度。
【海城实中,15号考生请求场外援助。】
第一个使用场外援助的选手出现了。
海城实中的座位区跑上去一个男生,卡着五分钟的点,帮选手做出来了一个小问。
“这外援确实强啊。”
“我在论坛还见过他照片,海城那边的竞赛生,听说今年要冲击省一的。”
“我靠……仗着竞赛强了不起啊?这不明摆着欺负咱们数学不好?”
时间一分一秒推进,明厘专心看题,解题,她全部心思都放在题目上,甚至没注意到,旁边有个本校的心态崩了,直接点了弃权。
目前她拿到了40分,和方平楚并列,但因为用时短,她依然排在第一位。
昨晚和游灿讨论过,卷子上一定有一道超纲题,但不确定是第几道,每个人的题目是一样的,顺序不一样。
也许那位考绷的选手不幸在第一题就碰上超纲题了。
第三题题目最短,只有两行,但有5个问题。
明厘觉得不对劲。
她先尝试从前面推导,觉得有点卡,又从结论开始推,把两头连起来,架一座桥。
写下几个数字后,她停下笔,思考了几秒。
而正是思考的这几秒,播报来了。
【海城实中,12号考生请求场外援助。】
方平楚叫了求助。
可能……他卷子上的超纲题也在第三道?
明厘滑了下试卷,既然可以跳题,那就不需要担心了,她放弃第三题,直接攻克第四道。
五分钟后。
【海城实中,12号考生已完成3题,扣分项10,总分共计50分。】
“我去!”海城的几个同学顿时捶胸顿足,连连惋惜,冠军种子方平楚被扣了10分。
下一秒。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3题,扣分项0,总分共计60分。】
垒哥指了指场上的明厘,“这小孩太稳了。”
巫老师骄傲一笑:“我看好的学生,当然稳。”
垒哥说:“海城那个12号我看够呛,前边挺猛的,这会儿急得满头是汗,再这么下去手就该哆嗦了。”
“别轻敌,K城那边也有几个黑马。”
列表下方,好几个学校的排名不断变动,起起伏伏,唯有明厘那一行,始终钉死在第一位。
明厘迅速完成第五道后,点了提交。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4题,扣分项5,总分共计75分。】
“嘶……”网管被吓得揍了贺鸣飞一锤,“扣了5分!”
“才5分怕啥,估计是过程分之类的。”
“就是,反正现在还是第一!”
“等我在群里发个红包,提前庆祝一下。”贺鸣飞掏出手机,瞥了眼旁边的游灿,“你干嘛呢灿哥?”
游灿从开始到现在,盯着大屏幕都没怎么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考试是他。
“闭嘴。”游灿说,“一边玩去。”
被扣分也没影响她的心态,做题之前她大致浏览了全部题目,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85分以上,扣分在15分之内都能接受。
稳住,不能慌。
“她是不是被卡住了啊……”凌越指着上面说,“好长时间没动了。”
“就还剩一道题了吧?”
“对,下面有几个K城的咬得挺紧,都请了援助了。”
“明厘求助了吗?”
“还没呢。”有人发现了盲点,“她……求助谁啊?提前跟你们说了吗?”
几个人摇头如拨浪鼓。
“课代表吧,她数学好,又是女生。”
“对对,夏之唯数学确实厉害。”
贺鸣飞听到这话,瞬间坐正,警惕地巡视四周,看夏之唯会不会上台。
【K城三中,9号考生已完成4题,扣分项0,总分共计80分。】
“我靠!有人追上来了!”
“小明大王加油啊……”网管小声呐喊。
距离考试结束仅剩10分钟。
底下不少同学开始骚动,心急如焚,担心她是不是最后一道题真被难住了。
“快点求助啊!多个人多一份力量。”贺鸣飞急得都想窜上去替她做,“哎?我从网上搜一下,要是能有思路啥的,谁上去给她个提示。”
“拉倒吧,你知道她卡的是第几题?”
“少管我!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了!”
贺鸣飞拿出手机就噼里啪啦打字,几秒钟后……
“这傻逼搜题软件,跟我说请用专门的翻译软件查询,垃圾!”
还剩下7分钟时,明厘已经被两位80分的选手挤到第三名。
“完了完了,这下第三估计没跑了。”
凌越说:“还有7、哦不对,6分钟呢!”
“那变态题目6分钟能做出来?”
此时,语
音播报响起。
【屿城一中,1号考生请求场外援助。】
贺鸣飞正看着手机,刚抬头,就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嗖”地蹿过去了。
一回头,发现游灿的座位已经空了。
隔着空气,他和网管和凌越骤然对视。
网管:??
凌越:??
贺鸣飞指了下空位,“他、他……我靠,不是吧?!”
游灿跑上舞台的瞬间,全场的焦点都转移到他和明厘身上。
K城那边传来小片欢呼。
“哇去,我知道他!刚比完的‘明珠杯’他拿了金牌!”
“他是屿城的?我在论坛找他一年都没找到!”
“确实挺帅啊……为什么长这么帅数学还这么好!!”
今天游灿穿了件红色T恤,而明厘穿的是蓝色,俩人往台上一站,莫名熟悉……
“玩森林冰火人呢?”
“这不数学冰火人吗?”
而一班的那片小角落,出奇地安静。
凌越轻声问:“他俩……认识?”
贺鸣飞摇头,“不知道,啥时候认识的?”
网管:“就算不认识,同学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吧?”
“放你的马达加斯加屁!”贺鸣飞指着场上,“你看这像不认识的样?”
明厘不说废话,“这道就是超纲题,五个小问,我卡在第四问做不出来了。”
“我看到了。”游灿说,“海涅定理试了吗?”
“还没有,定理不能直接用,需要单独证明,我一个人时间来不及。”
游灿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来得及,你直接用定理做,我帮你补上证明,然后粘过去。”
明厘说:“好,前面的三个小问还需要检查之后才能提交。”
游灿说:“我知道,你做你的题,不要被打乱节奏,我帮你验算前面的内容。”
你放手去做,我帮你兜底。
“五分钟,足够了。”他按亮旁边的备用屏幕,沉稳道:“开始吧。”
明厘点头,瞬间进入状态。
他们分工明确,她这边刚写完,他就默契地把内容补充过来。
游灿在场上无疑又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她保持信心,稳扎稳打,放心地把之前的内容留给他。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分钟时,明厘写完了全部的题目。
游灿手里没停,快速说:“一分钟,帮我看着时间。”
明厘说:“好。”
随着一分钟倒计时的提示响起,游灿写下最后一个数字。
他松了口气,又马不停蹄地做了最后的检查。
明厘看他一眼,没说话。
游灿眼神肯定:“嗯。”
她点点头,按下【提交】的按钮。
距离考试结束只剩30秒时,评委刚好完成了打分。
【屿城一中,1号考生已完成5题,扣分项5,总分共计95分。】
瞬间,明厘的排名重新夺回第一。
考试结束。
大屏幕刷新的瞬间,一中的区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燃爆整个礼堂,紧张的情绪刹那间得以释放,主持人拿着话筒甚至都有点喊不过这帮学生。
“请大家稍作休息,30分钟后我们将公布最终的比赛结果,并举行颁奖仪式。”
“第一!我!们!是!第!一!”贺鸣飞带头喊,后面一呼百应。
“第一!”
“小明万岁!”
“万岁!”
垒哥和巫老师脸上藏不住笑,被几个老师围着,一个劲地夸。
明厘眼看着排名升到第一位,肩膀放松下去,和游灿对视一眼。
外援下场和比赛同时结束,他还留在台上,和她站在一起。
他勾唇笑了下,笑容张扬又明亮,“说了帮你灭掉他,说到做到。”
第二名是海城的金泠,比明厘低了10分。
第三名是K城的学生,比明厘低了15分。
而方平楚后半截考试大约是心态崩盘,居然被挤到了第七。
垒哥一语中的。
外援下场后,他一分都没有拿到。
明厘站在聚光灯下,面前是欢呼如潮人群,身后是替她保驾护航的少年。
几年前,她也曾站在最中央,岁月蹁跹,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最高点。
就好像……中间那段阴暗不见天日的时光早已被抹了个干净。
她又成了那个令人仰望的存在。
她偏过头,看了眼游灿,轻声说:“谢谢。”
游灿摇摇头,笑着走向旁边的角落,悄悄退场。
来到屿城的那天,她满心破碎,从未设想过有这样一幕,有这样一群人,能在她十几岁的年纪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光倏恍,她只能抓住这一刻,莫失莫忘。
原以为到这里比赛就圆满落幕,等主持人宣布颁奖时,明厘又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一号选手自愿放弃领奖。
全场再次陷入沉寂,不解、猜测纷纷冒出来。
“啥情况?”
“不是……就是弃权的意思?”
就连巫老师也捏了把汗,垒哥倒是笑笑,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孩有性格,酷!”
年级主任李老师在场下气得跳脚,“快点把她给我找回来!省级的奖项哪儿能说不要就不要!”
“快快,给她打电话!”
游灿回到座位的瞬间,立刻就围满了人。贺鸣飞攒了一脑子问题都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只能从最紧急的入手。
“她什么意思啊?这奖不要了?”
游灿平静地说:“对,不要。”
“为啥?我靠!这么大的荣誉能不能给我?”
“不能给你。”游灿无情地说,“应该会顺延,或者取消。”
至于为什么——
昨晚在肯德基,她趴在桌子上,说:“我应该不会要这个奖了。”
游灿当时也很震惊,“为什么?”
她说:“我对荣誉没什么执念,比赛对我来说,只是证明给自己看而已。”
游灿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下说:“你要是敢在台上说这话,说不定第二名会冲上去打你。”
明厘一如既往,倔强又坚定:“打死我我也不改,让别人说去吧。”
第38章 照片眼神非常炙热,深情款款,饱含爱……
“胡闹!”
办公室内,李主任啐了口茶叶,文件往桌子上一摔,“事前都不跟老师商量你就敢放弃!多么好的机会,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就为拿奖,这可是省级的!说不要就不要!”
明厘和游灿两个人老老实实站着,作小鸡缩头状。
其余老师担心殃及池鱼,能走的全部走了个干净,留下的噤若寒蝉。
见俩学生还算老实,主任把茶杯一放,叹了口气,“你俩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一个个的以为自己学习好就能有尚方宝剑了是吧?今天你俩要给不了我一个解释,谁也别想回去!”
游灿听见就乐了,“真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好好给我说!”
建校以来风风雨雨,主任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成绩好但有性格的学生。
说多了吧,一个不高兴就给你考个倒数,真要不说吧,心里还憋屈难受。
这次比赛事关重大,她高调张扬地拿了个第一,多少双眼睛看着,主任在礼堂里乐得红光满面。
可惜没过十分钟,第一名放弃领奖的消息就传出来了,当着几个外校老师的面,刚赚下的面子还没开始吹就啪嗒碎了一地,于是比赛还没结束他就把人抓来问话。
游灿大概是办公室的常客了,站了没几分钟就开始稍息,就差把旁边凳子勾过来翘个二郎腿。
一人做事一人当,明厘果断开口:“老师,是我自己决定放弃的。”
“来,说你的想法。”
明厘说:
“我觉得我不需要这个奖,裸分也能考上重点。”
这话一出来,旁边看热闹的垒哥乐得赶紧偏过头去,生怕笑容暴露。
李主任恨铁不成钢:“你这想法简直幼稚、狂妄!能走捷径为什么非要裸分考?你拿高考当什么?高三压力有多大你们现在都没概念,怎么能保证正常发挥?”
明厘上前一小步,眼神诚恳,语气真挚:“老师,我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但通过这几个月的学习,我对各位老师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有这样一群知识渊博的老师,再加上您的悉心教导,我相信高考一定不是问题。”
“你……”光头,哦不是、李主任张了张嘴,不可置信。
他准备好了一堆火药,结果被人当头淋了场春雨,暖和舒服,马上要发芽长出漂亮小花。
“那是…咱们学校的师资力量绝对优秀!”
明厘点点头,表示赞同。
“而且,我已经拿到了数学竞赛的省级一等奖,可以参加自主招生,放弃这个奖对我来说并不是损失。”
李主任哆嗦着手喝了一口枸杞茶,看向旁边的巫老师,“有这回事?”
巫老师表示确有此事。
李主任消化了半天她的话,还没开口就听见明厘问。
“老师,您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学生眼神亮亮的,闪着迫切需要老师肯定的渴望。
李主任心一横,“身为老师,当然相信你!但是话又说回来,下次如果……”
“下次如果再有类似的比赛,我一定再帮您拿个第一。”游灿悠悠然接了一句。
“你本来就该拿第一!”主任反应过来,“考不了第一,看我怎么收拾你!”
垒哥替他们打了个圆场,“行了,还得紧着上课,你俩跪安吧。”
明厘和游灿相视,默契点了个头,溜了。
有人进进出出,李主任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等反应过来之后,俩学生已经乖巧鞠躬告退了。
明厘:“反正我已经说完了,信不信随他。我要是和他讲实话,说‘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奖’,他肯定得训我半个多小时。”
“那是,我上回在他办公室,他给我讲了整整一个小时孙子兵法,出来的时候晕头转向。你那几句话说的,我听了都热血沸腾,差点明天就想上考场,给他拿个省状元。”
推开教室门的刹那,砰地一声巨响,差点把明厘吓得原地起跳,身后,有人轻扶了下她的肩膀,她这才站稳,回头正对上游灿的眼睛。
“抱歉啊。”他讪讪收了手。
她站在门口,看着贺鸣飞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大圆盘。
也不是圆盘,准确来说,是一个不锈钢盆。
他拿一根长条,应该是根废扫把棍,砰!
不锈钢盆发出刺耳的金属震颤声。
“热烈欢迎小明同学归位!”
底下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操作着电脑,狂热的音乐声嘶吼——
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WOWFANTASTICBABY
DANCEIWANNADANDANDANDANDANCE
……
借着劲爆的音乐,班里群魔乱舞,欢腾不断。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明厘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脚跟却抵上了游灿的球鞋。
游灿:“这排场,估计你跑不了了。”
明厘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人连推带拉接驾到座位上,桌子上放着刚买来的冰镇可乐和棒棒糖小点心,堆积如山。
她真没见过这种场面,尴尬道:“这些……”
网管说:“都是给你的,吃吧!”
她座位边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同时开口:我宣布咱们一班就是最牛逼的海城那几个学校那么狂有啥用还不是被小明轻松碾压哎对了你收不收徒弟不收的话我能沾沾喜气吗还有还有最后那个主持人说你拒绝领奖的时候真的帅爆了大王您真不考虑开个班吗……
明厘每句话只能听半截,脑子里有无数个土拨鼠张着大嘴尖叫。
她直挺挺地坐着,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情。
好歹也是从学霸堆里杀出来的,一班这群人见了她仍然跟疯了似的膜拜,不光是她在比赛里大杀四方搞的人热血沸腾,重点是扮猪吃老虎!
谁能信一个数学考66的透明人突然飞升?
一中学生这两天就跟看电影似的,一次比一次刺激,原以为已经到高潮,下一秒就能突破想象,绝地反击,一次次被刷新认知。
等荣誉加身时,她却悄然退场,潇洒转身,说我不要了。
就一个字:爽。
不在现场的到处吃瓜,在现场的手舞足蹈比划当时的盛况,初赛完了说决赛,决赛完了说领奖,记不清分数的就给她编个分数……
总之,联合第一!
另外,闻棠参加的英语比赛也拿了第三名,刚领完奖她就过来和明厘说了谢谢。
前几天明厘忙着备考,还见缝插针帮她修改了比赛用的演讲稿子。
闻棠说,前两名从小就有外教单独练口语,发音非常地道,她压根追不上,所以只能在内容上下功夫,好在熬夜练习的努力没有白费,拿下第三名她也惊喜到跟做梦似的。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她了,该干啥干啥去!”凌越过来驱散人群,终于给她一口喘气的机会。
“班长,我们就是过来感受一下大神的氛围……”
“你们这叫私生饭行不行?后面还有一个神,咋不去拜他呢?”凌越抬抬下巴,指了指游灿。
“还有啊,现在知道人家是大神了,之前是谁老传那些有的没的,最好自己有点数赶紧过来道歉,敢说就得敢做,不然小心下回数学不及格。”
凌越气势十足,几句话就把一些人说得低了头,面面相觑后都回了座位,还有一小部分果然流向后排的游灿。
明厘看一眼凌越,说了句谢谢。
凌越手一挥,“多大点事儿!”
熬到上课前五分钟她座位旁才清净,她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无视掉99+的消息,给游灿发了一句话。
小明:采访一下旧神,你是怎么在这么狂野的班里活下来的?
游灿被人招呼着,抱了篮球早早跑路,上课铃声响时明厘才收到他的消息。
游火火:硬抗,扛不住了就加入,以及,耐心等待新神出现,救我于水火:D
明厘看完翻了个白眼,关了手机,专心听课。
手机里除了发疯的一班,就数芭娜娜消息最多。
明厘一打开对话框,翻了两下都没翻到底,满屏都是感叹号。
简单概括一下,她听海城实中那哥们儿说了,方平楚估计被打击不清,本来他是指着这次比赛拿个省奖的,后半场也不知道咋了没发挥好,前6名都没挤进去,这几天甚至都没去上学。
明厘倒不关心这个,她和方平楚之间的事早就结束了,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但芭娜娜发过来一张照片,让她多看了几眼。
应该是决赛结束那时候拍的,暖色光线柔和,明厘站在台上,面向观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游灿站在她斜后方,抱着胳膊笑着看向她。
一红一蓝,看起来还挺……和谐。
应该是用相机拍的,镜头拉近许多,宽敞的舞台上只拍到他们两个人,站在中央,场下拥挤观众拍到一角,微微虚化,但看得出欢呼鼓掌的盛况。
芭娜娜留言:这张照片我从你们学校论坛搜的,已经爆了!
她不玩什么论坛,对很多八卦新闻也是后知后觉。
等她摸索着点进论坛时,被满屏的照片吓了一跳。
最热的帖子下面,点赞最高的评论有两条。
第一条叫:数学冰火人99。
第二条是她看不懂的四个字母,叫做:kswl。
困死我了?
明厘往下翻了翻,一溜烟都是数字和字母,终于冒出来几个方正的汉字。
说:“般配”,“配一脸”。
她皱了皱眉,好像明白了。
正巧,芭娜娜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啥情况?这男的不是你邻居吗?你上回还说看他就烦来着,怎么就成了‘配一脸’啊啊啊啊?”
明厘也不知道从哪给她解释,就打了几个字。
“不是这样,我们一起比赛而已。”
芭娜娜:你个木头气死我了,他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啊!肯定有啥我不知道的情况,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明厘翻出那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游灿的眼睛。
双眼皮,长睫毛,黑眼珠,有什么不对?
她又回复:眼神怎么了?
芭娜娜暂时没回,等待消息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她又盯着照片看了好几遍,还顺便p了个图,切掉杂乱的边角,突出人像,又调整了亮度。
安静下来后,同桌邵文俊忽然转头,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对她说了句“恭喜你。”
明厘指尖还在屏幕上,懵了下,下意识说:“谢谢。”
据说,邵文俊没去看初赛,但决赛他应该去了。
如果先前他对明厘的不满来自于成绩,而这场比赛则让他清清楚楚认识到了自己有多么可悲。
他承认明厘拿到选拔赛第一名时,他嫉妒,不甘,连初赛都不敢去看,怕她成绩好,怕她数学考66分真是装的。
但真等到她决赛也拿了第一,全校都在赞颂她的成绩,他反而解脱了。
人会嫉妒比自己爬得快的人,因为看得见,一伸手就能把她拽下来,但不会嫉妒早已到山顶的人。
因为他卯足了劲也够不到。
在绝对的高度面前,他那些阴暗的小心思显得可笑至极。
直到放学芭娜娜都没回消息,但她那句“他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对劲”萦绕在明厘脑海里久久不散,以至于来到肯德基,游灿刚一坐下,明厘就盯上他的眼睛。
游灿放书包的手一顿,“怎么了?”
她摇摇头,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腮,定定地看他。
目光从他高高的眉骨滑到眼角,试图找出芭娜娜说的“不对劲”。
游灿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只能盯着她的眼睛。
不过几秒,他挪开视线,“今天是要玩瞪眼吗?”
明厘说:“不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张照片,或者…他看到过吗?
如果没看到,这样贸然告诉他,会不会给人徒增烦恼?
如果看到了……
不对,他应该没看到,不然看到为什么不说?
明厘脑海中交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补课。
大好时间不能浪费。
也许是比赛告一段落,压在心口上的石头被人挪走,她觉得呼吸都顺畅多了,学起来效率也高。
她提前预习了新知识点,游灿又帮她简单讲了一遍,然后圈了几道典型例题,她做完之后再有针对性地查漏补缺,一套下来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但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今晚没和游灿坐在同一边,而是面对面补习。
游灿问为什么,她却解释不出来。
总不能说,我想多看看你的眼睛?
直到要回家时,明厘的手机忽然亮了下,芭娜娜发来一条消息。
游灿正往书包里装练习册,她看见屏幕显示,手里忽然停了,说:“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她有种预感,芭娜娜说的话不能让他看到,她也不想当着他的面看。
眼看着游灿推门出去后,明厘才划开屏幕,芭娜娜发过来两条消息-
:我手机那会没电自动关机了-
:眼神非常炙热,深情款款,饱含爱意。
第39章 烦恼“而且他为什么要帮你啊?”……
青春期的小朋友心思往往异常敏感,敏感里面又掺着迷茫,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偏偏生出许多宏图大志。
比如,有人会担心漂入马里亚纳海沟的塑料垃圾无法分解。
比如,有人更愿意纠结,他突然换新头像到底预示什么?他不回消息到底是在打球,洗澡,还是死了?
明厘属于不敏感的那类人。
芭娜娜一度非常羡慕她的性格,但她自己会觉得遗憾。
之前有一次,芭娜娜骑车摔伤,她着急忙慌赶去医院,帮她挂号,上药一气呵成,又给她买了最爱吃的青瓜味薯片和巧克力圈圈雪糕,目标明确,冷静沉着。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遇事先解决,不要上情绪。
结果芭娜娜往地上一坐,撒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为什么都不抱抱我安慰我一下?
明厘当时就愣了。
有记忆以来,她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被照顾的——发烧到39度,也是先量体温再吃药,流程一丝不苟,她有样学样而已。
老妈要是在场,绝对会说:抱抱?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
但明厘还是温暖地抱了她。
她珍视这段友情,愿意为别人做出改变,而且她不想变成老妈那样只动脑子不走心的人。
过后,芭娜娜非要从网上找什么性格测试给她做,做之前,她觉得自己冷静稳当是个优点,做之后,分析说她情感淡漠,是对世界绝望的回避型人格。
本来没有毛病,结果越查毛病越多,看得她眉头紧皱,决定再也不相信这类装神弄鬼的东西。
但芭娜娜是值得相信的。
她刚回到家,那边就来了电话。
芭娜娜语气激动,“说吧,我今晚把手机的电充满了,我能陪你聊个通宵。”
明厘放了书包,“你明天不上课?”
“上不上的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又听不懂,你还是先赶紧说照片的事吧。”
“没那么夸张。”她说:“估计就是有人想火了,拿照片大做文章。”
“可我觉得他眼神不对劲啊。”芭娜娜说,“反正不太清白。”
明厘头疼,“你是不是把追星那一套模板套在我身上了?”
“我不是见俩人就撮合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换别人,我肯定乐呵呵地吃瓜去了,但你我有点不放心。”
芭娜娜急了,“我觉得肯定是我们最近电话打少了,你很多事我都不知道!就跟这回比赛,你都没告诉我方平楚怎么输的,我还是看你们学校论坛才知道的!”
她从小就这样,黏人得要命。
明厘转学时,她在家哭成了悲伤蛙,一度担心两个人分开之后友情就变淡了,害怕她在屿城找到更好的朋友怎么办,以后学习忙起来没时间打电话怎么办……以至于临分别的时候,明厘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渣男。
“那我以后每周都给你打电话吧,正好最近课程进度也跟上了,不是很累。”明厘说,“话说回来,这件事,换做班里其他人,他也会去帮的,因为大家都是同学,而且他人挺善良,心软。”
芭娜娜嗤之以鼻,在电话那边警告她,“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被男的蒙蔽了双眼。你就看他表弟那嚣张跋扈的样,都是一家子出来的,他作为哥哥能是个善茬儿?”
明厘一时语塞。
“而且他为什么要帮你啊?”芭娜娜一击致命,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补课也没收你钱,他是竞赛生,时间应该很宝贵吧,又要学竞赛又要写作业,还能抽出时间来给你补课,一般同学能做到这程度?就因为他性格好,是个热情善良的小狗?”
为什么?
这个问题,明厘从未想过。
“你很了解他吗?”芭娜娜忽然问,“你不是说经常一起写作业吗?而且还住上下楼,按说应该知根知底才对啊。”
他们确实经常在一起,但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因为邻居这层关系,明厘一直以为他们比同学关系还要熟一点,但
芭娜娜一席话,让她有点动摇。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次数很多,他晚上收留她写作业,请她吃烤肉,帮她补习,还给她做外援,细数下来,来到屿城短短几个月,她居然和一个男生能有这么多交集。
硬要说的话,明厘只知道他是个喜欢数学和针织的阳光少年。
阳光美少年。
好像……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没觉得有负担,能毫无保留地分享很多自己的事。
他偏偏就能感同身受。
是的。
这才是明厘最担心的点。
照片再传下去,一定会引起班里的八卦,她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不想因此被人说三道四,最后落得避嫌的下场。
半个小时过去,经过情感专家芭娜娜一通分析后,游灿被定义为:那个不怀好意觊觎她成绩表面活泼背地里阴暗的大尾巴狼。
芭娜娜应该是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明厘思考了下,说:“我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她坦坦荡荡地问多好。
你知不知道现在论坛里都在传我们俩的照片的事?
芭娜娜那边传来无奈的叹息:“我就知道……”
明厘说:“我想知道,所以去问,也没什么不对。”
她说得坦然,“而且照片一直传,会有更多的人看到,我不太喜欢,估计也会给他造成困扰。”
芭娜娜说:“那问完之后咋办?他如果不知道照片的事,你不就白烦恼了?”
明厘说:“我还没考虑到那一步,先问了再说。”
她走到阳台,夜风吹来,短发微微扬起,挂了电话后,她沉默地看了眼楼上的灯。
可惜楼上一片漆黑。
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本崭新的日记。
她没有什么认真写日记的经验,笔尖在纸上悬空半天,写了一个开头。
“我最近遇到一个小烦恼。”
然后,她开始思考。
闻棠说,写日记就像剖开心扉,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那么,别人在日记里不会撒谎吗?
如果——
哪怕在百年之后,这本日记也会有人看呢,或者某天被谁无意中翻出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一层后,她有点不敢下笔了。
明厘开动聪明的小脑瓜,撕下刚写的那一页,又重新落笔。
“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一个小烦恼……”
洋洋洒洒写了篇流水账后,明厘叹了口气。
原来即使在日记里,文字也会不受控制,变得巧言令色。
但还好,她第二天就能解决这个烦恼。
早上步行走出小区的功夫,她打开论坛,懵了。
所有单独附带他俩照片的话题全部消失不见,点击,出来的帖子都是内容正常,照片是大合照,依然拍到他们两个,但有其他选手作衬,一点也不奇怪。
点进去也没有“kswl”和“99”的发言,满屏都是在赞颂她的成绩。
她疑惑地往下翻,滑到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声音。
“小明!”
又一声吼,明厘终于听见了,她回头,见到穿红色T恤的游灿,背对着初升的朝阳走来。
他抱怨道:“我喊你三遍了,周围人都看我,你干嘛呢这么专注?”
明厘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看看他,又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直到他走近,她啪嗒把手机屏幕灭了。
游灿似乎没注意她的魂不守舍,他指向旁边一家店,“吃不吃豆腐脑?”
一分钟后,明厘和他面对面坐着,享用早餐。
“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他家豆腐脑一绝,要不要尝尝?”没等她接话,他又自顾自说:“算了,你刚来肯定没吃过。”
“刘叔!再给我来一碗豆腐脑!”他朝着后面小屋里喊了一句。
里面有个大叔戴着围裙出来,“好嘞!一共两碗,都不要香菜?”
“一碗要,一碗不要!”他说。
等大叔走了之后她才缓慢反应过来,香菜?豆腐脑?这俩东西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
两分钟后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大叔端上来两个碗的时候,明厘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豆腐脑里漂着一层红油,白花花的豆腐脑冒着热气,里面放了葱花、虾米和紫菜碎,豆腐脑的清香加上秘制料汁,鲜香扑鼻。
但是……
“尝尝吧。”游灿拆了一只勺子给她,而后埋头大口吃起来。
明厘没动。
“这个……”她迟迟下不去嘴。
“你怎么不吃啊?”他抬起头问。
她破罐子破摔:“我要吃甜的。”
……
勺子停在半空,游灿指着碗里的红油,满脸不可置信,“这是豆腐脑,你以为吃布丁呢?”
“就是因为豆腐脑才要吃甜的。”
“不是。”他把勺子一放,无语道:“我们这儿就没有甜的豆腐脑。”
“但我只吃过甜的。”
在她看来,红油加豆腐脑的组合无异于把草莓冰淇淋扔进老坛酸菜面,实打实的黑暗料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去嘴。
小桌上的两人对峙几秒,游灿擦了擦嘴,起身去了身后的店铺。
明厘猜他是去结账了。
“这碗你还吃不吃?”他回来后坐下,指着她那碗,“不吃就归我了啊。”
我死也不会吃咸豆腐脑的,明厘愤愤地想。
他喜笑颜开把她那碗拉到跟前,仔细地把香菜挑出来,又大口吃了起来。
明厘被他气得太阳穴直跳,马上就要抓着书包走的时候,大叔又端了一碗豆腐脑过来。
“这碗什么也不加的。”他又放下一个白色小罐,“里面是糖,吃多少自己看着倒啊!”
旁边又有人喊,大叔吆喝了一声马上就来,赶紧走了。
明厘正欲起身,还抓着书包,懵懵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他刚好抬起头来,伸手把白糖罐拧开,扬了扬下巴。
“店里没有红糖和桂花糖浆,你凑合着加点白糖吧,再不吃就迟到了啊。”
说完,他已经埋头吃上那碗咸豆腐脑了。
明厘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一切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按照她的计划来。
她现在面对着游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者,还有开口的必要吗?
论坛管理员?或者老师,见风头不对,连夜处置了帖子,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是,她完全不需要为流言蜚语担心了。
顾不上勺子干净不干净,她尝了一口。
虽说没有桂花糖浆是稍微差点,但撒了白糖的豆腐脑又滑又甜,口感像极了白色布丁。
明厘吃了两口,看他一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额头前的碎发湿润,修长的睫毛扑合,往下是漆黑深邃的眼眸,帅气又有点散漫。
“看我干嘛?我又不跟你抢。”他说。
明厘不屑,心说,她真是想多了,一天不互怼就闲得慌。
早知道昨晚上就不熬夜跟芭娜娜打电话了。
她懊恼地想着,又吃了一口豆腐脑-
巫老师在班会上又强调了期中考试的事,明厘没敢分心思。
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一班出了个数学黑马,期中考也必定会受到很多关注。
其实别人的关注对她来说不重要,不然她也不会轻飘飘地就放弃领奖,重要的是她已经决定了期中考要好好准备,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她自己的决定才是要竭尽全力去实现的。
补习这段时间她对一中的学生水平也有了新的认识。
稳。
每个同学都非常稳,很少有偏科严重的,年级里的六边形战士一捞一大把。
就算不久后就要文理分科,也没人敢把文科一扔,说我学理的,就先不背历史政治这玩意了。
说到文理分科,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选理科,毕竟数学是强项。
选理科的话,他们就能继续做同学,还能继续在肯德基补习。
明厘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文理分科就分科,怎么能衍生出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在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游灿忍不住拿卷子轻敲了下她脑袋。
“嗯?”明厘倏地回过神来,“哦,你问英语单词怎么背是吧?”
她说,“每天背5个10个太慢了,而且容易忘。”
随手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集中、快速、大量。
竹筒倒豆子一样,分享自己的小技巧,“你可以每周或者每三天,专门抽出一个下午来集中快速大量背,然后第二天紧跟着复习,第三天再复习,比每天都背新的效率高多了。”
她一口气说完,就看见游灿脸上冒出纳闷的表情。
他狐疑地看着她,“我刚刚已经讲到同位语从句了啊。”
一天内走神好几次,次次都被他抓住。明厘尴尬地咬了下唇,“……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游灿把书一放,胳膊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看着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第40章 生病“你俩啥时候的事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非要从她眼睛里读出什么。
明厘下意识迎上他的视线——她向来问心无愧,从不畏惧任何人的直视。
此时,肯德基里寥寥几个顾客,制冰机停止运转后,大片的寂静悬浮空中。
游灿把问题抛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等待她的回答。
几秒钟后。
明厘睫毛突然颤了下,轻轻偏开目光,垂下眼眸,“没怎么,困了,有点走神。”
说出这句话后,她自己也有点震惊。
说好了坦坦荡荡地直接说呢?
话到嘴边,忽然打滑转了个圈,居然随便编了个理由。
还好游灿并没有察觉异样,他随手转着笔,“那今晚就先到这儿?”
她说:“再讲一会儿吧。”
“怎么突然这么拼?”他问,“期中考真要拿第一啊?”
明厘坚定地点头。
“我还坐这儿呢,好歹尊重我一下行不行。”他笑了笑。
明厘看他一眼,眼神灼灼:“我对你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然后超过你。”
游灿忽然就来劲了,一挑眉,“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危机感了。”
“你知道就好。”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都憋着一股劲,补课结束后还要做一套卷子才走,为了备考期中,明厘每天晚上又给自己多加了一个小时的额外学习。
比赛过后,班里热烈的氛围被渐渐压住,从湍急瀑布飞流直下,突然进入开阔平原,一切都变缓、变静。
但还有人记得。
记得她的荣誉,就记得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一节英语课,忽然就把这种氛围推上了高潮。
英语老师格格是个慈祥温柔的人,愿意和这群半大不大的孩子们一起玩,所以英语课并不紧张,群臣畅所欲言。
“接下来这道阅读理解题,找位同学上黑板画个图吧,有没有想展现一下自我的?”
她又问了一遍:Anyvolunteers?
“没有的话……我就随便叫了啊。”
格格扫了眼班里,似乎在纠结点谁,几十号人差点挑花眼,然后她一眼看见后排趴着的游灿。
“游灿!睡着了吗?”
他坐起身,“没有老师,我闭目养神呢。”
“那你上来画!”
“好嘞。”
他神色无恙,走上讲台。
明厘抬眸看去,他没穿校服,衣服在他身上略微宽大,但个子高,于是肩膀显露出利落分明的线条,衬得他整个人挺拔修长,像摇曳在风里的小白杨。
“再找一个吧,这道题,每个同学的理解可能都不太一样,我们再看看别的同学怎么想的。”
格格大约是有选择纠结症,又不知道该选谁好了。
沉默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明——厘——”
格格立刻捕捉到,“叫谁?”
教室内传来一阵小声哄笑,台下几十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挤眉弄眼,眼神闪着八卦的光芒。
明厘坐在前面,自然看不见后排同学的表情,但她像是有预感似的,一抬头,正对上格格的目光。
她心下一沉,完了。
果然,下一秒。
“我听到了。”格格笑着说,“行,那就明厘同学上来画一下吧。”
这篇阅读题偏向科普类,讲的是一个野外求生专家自制的纯净水过滤装置,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后面题目都围绕这装置展开。
如果能把图画出来,这篇阅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明厘在做题的过程中,顺手就把图画出来了。
她走上讲台,轻拿了支白色粉笔,余光瞥见游灿仍对着卷子蹙眉。
他手里拿着卷子,还没开始画,像是在思考如何下笔。
她没再关注,先简单画了个半圆。
另一边,游灿也画了个半圆。
她又画上长方形表示水箱,上层用塑料膜覆盖。
游灿画了长方形水箱,覆盖塑料膜。
最后,明厘画上出水管,完成。
她一偏头,看见游灿画的装置和她的一模一样。
题目对装置的描述模棱两可,这也是为什么格格要抓两个人上去画。
明厘纳闷着,直到游灿晃了下手中的卷子,她定睛一瞧。
嚯,三角函数专项训练。
年级第一了不起?他居然在英语课上写数学!
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两人转身,一前一后回到座位,露出黑板上一模一样的两个图。
底下人又疯了。
当着老师的面没敢太放肆,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故意咳了一声,像是打响某种信号。
接二连三的咳嗽声传来。
格格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了这是?”
有人争着回答,拖长声调,“不可说不可说~”
格格笑了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行行行,我不问了。”
人传人,底下边笑边跟着重复:“不可说不可说~”
明厘被这反应弄得懵了下,看向四周,好几个同学对她挤眉弄眼地笑。
怎么了这是?
他没听课肯定画不出来,得抄她的,所以会一模一样啊。
有什么问题?
她没敢再抬头。
一下课,八卦一号贺鸣飞就飞到游灿座位前,“灿哥,打球去!”
游灿拒绝:“不去,热。”
“你最近怎么回事,有情况啊?球都不打了。”贺鸣飞不死心,一屁股坐在他前面,打破砂锅问到底。
“哪有什么情况。”他看着人多烦,抬手就要赶人。
“不对吧。”贺鸣飞嘿嘿一笑,“我身为你发小都觉出来不对劲了。”
游灿凉凉地看他一眼。
贺鸣飞不怕死地朝第一排努努嘴。
游灿啧了一声,“是不是最近作业少了,你闲出毛病来了?”
贺鸣飞哎了一声,抓住重点,“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他眯眼笑着:“真有情况?”
“我警告你,别瞎说啊。”
贺鸣飞作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嘿嘿一笑,“知道知道,都懂。”
游灿皱眉看他,一脚踢过去,“懂什么了你就懂?”
贺鸣飞侧身一躲,“你俩啥时候的事啊?”
“什么事也没有,走,打球去。”游灿被他问烦了,脱了外套起身。
“那你问我论坛删帖的事,不就是为了她?”贺鸣飞实践经验为零,但理论知识丰富,喋喋不休:“担心让她看见了心烦然后远离你啊?”
游灿拽着人就走,“打不打?再不打来不及了。”
……
明厘的位置在第一排,对门口进出的人很敏感。
但她一般不会抬头注意这些细节。
直到门口出现一抹红色,明厘不自觉瞟了眼,接着,游灿抱着球从前门走了进来。
穿堂风吹进他宽松的T恤,鼓起来,像钻进一群纷飞白鸽。
他没有停留,但带进来一股热热的风,吹到她的脸上。
明厘觉得整个人也发烫。
她放
下笔,拿卷子扇了扇,同桌忽然问道:“你热吗?”
温度稍微降下,明厘诚实地说:“现在不热了。”
“哦。”
此后无话。
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随风飘来的种子深埋地下,缓慢、倔强地破开贫瘠土壤,冒出青葱的小尖。
她甚至能感受到嫩芽一个劲地向上,钻出土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清爽畅快,也能感受到它在生长时细微地颤动。
只是她看不出来种子能开出什么样的花。
她重新拿起笔,专注一字一句。虽然有很多问题她都搞不明白,但不影响她能抛开杂念,完整地写出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熟练地背诵所有课内诗词和文言内容。
这天闻棠没有回宿舍休息,吃过午饭后,和明厘去教室学习。
经过一座造型别致的圆形建筑楼,她们就顺便绕过去看看。
相比于标准意义上的圆形,更像是正多边形,如果从上往下看,大概像个……八音盒?
八音楼周围种了很多铁树,又高又直,是学校里为数不多能撑过风雪的绿植。
两人追着那片绿,走了几步上前,走进一条隐蔽的小道,打算抄近路回去。
“我好像没走过这里。”闻棠说。
“我也是。”
还没等细细观察,忽然从拐角处传来几声亲昵的嬉笑。
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女生依偎在男生肩膀,小步挪动。
面对面撞上的瞬间,两边都愣在了原地。
明厘清楚地看到,女生赶紧离开旁边男生,两人直接踩在草坪上,逃难似的快速离开了八音楼。
留下她和闻棠相顾无言,两人差点红了脸。
铁树的大朵枝丫被风吹的晃了两下,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明厘猛然才回过神来。
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在一班泡了许久,天天对着教科书和试卷,差点学成书呆子,出来一瞧,铁树还是绿的,五月的风并不热,重点高中也有人悄悄牵手。
闻棠小声说:“我好像知道这条路为什么没人走了……要不咱们还是换一条吧。”
明厘点点头,“还是换一条吧。”
走出一截后,两人才跟松了口气似的,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闻棠说:“我还以为一中的学生不会早恋呢。”
“早恋”两个字放在重点高中,简直是洪水猛兽,人人避之不及。
没想到闻棠毫无顾忌地就说出来了。
明厘若有所思,也许正因为距离遥远,接触不到,不会觉得心虚吧。
她说:“可能很少吧,但还是有的。”
闻棠赞同地点头:“肯定会有的。”-
明厘的计划很明确——在期中考摸清自己的实力。超过游灿她没什么信心,很多新知识点她还做不到太熟,但考个第二第三没问题。
当然了,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到成绩出来那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万一她发挥超常,超了游灿也不是没可能。
先摸清他和自己的差距,这就足够了。
计划直到考试的前两天,变故来了。
她早上睁眼,收到了游灿的一条消息。
是凌晨三点多给她发的。
游火火:我发烧了,今天肯德基暂停一次,抽空给你补上。
明厘当时没想那么多,直接问:很严重吗?你要不要请假?
发完之后她又意识到,三点多他还没睡,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给她回信了。
可他几乎是立刻回复:已经请了,我要休息几天。
几天。
明厘盯着这两个字,隐隐有些担忧。
他平时还会早起出去跑步,也没见有过头疼脑热的,那这回生病估计不轻。
她回复:可后天就要期中考了-
:不考了呗,在家睡觉-
:正好把第一让给你,怎么样,大方吧?
明厘皱了下眉,考不考第一她没看那么重,但他生病应该挺严重,不然也不会期中考都不去。
可她转念又一想,他本来也是个不受规则约束的人,就算不生病,他想不去也就不去了。
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这天,明厘承担了替他带卷子的重任。
尽管她课间听到贺鸣飞对同学说:“不用给他拿,带了他也不写,期中考试他都不来,他自己说的啊。”
明厘还是给他发了个消息:需要我帮你带作业回去吗?
那边立刻回复:需要,谢谢。
还附加了一个笑脸表情:D。
瞬间,明厘有种做贼心虚但偷到宝物的愉悦感。
她放学回家后立刻去了楼上。
敲门就撞上徐惊临出来,凌厉的眉眼让她顿时没说出话。
明厘怔了下,“那个,我是来……”
“进去吧。”
徐惊临压根没听她的理由,把她留在门口,自己下楼了。
明厘轻轻走进去,游灿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这么早?”
见她来了,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生龙活虎,一点病人的样子都没有。
明厘把卷子给他拿出来,又问:“你真的不去考试吗?”
游灿瞥她一眼,不满:“人家都问我生病严重不,你倒好,直接来一句去不去考试。”
明厘无奈:“我早上问过你了。”
“我不去这不挺好的吗?你拿第一的机会又大了点。”
明厘皱眉,“这叫胜之不武,我就算拿了第一也不会开心的。”
游灿笑了下,“就这么自信啊?除了我没对手吗?一班可是很强的。”
我就想跟你比。
这句话明厘没敢说出来,她怀疑游灿听了会炸毛,觉得她在挑衅。
于是,她嘟囔了一句:“谁不想争第一?”
游灿轻轻挑眉,“是吗?你也想吗?”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野心,虽然她很想拿第一,但想想和说出来是两回事。
而且她一直坚信事以密成,如果处处夸下海口,说不定会受到惩罚。
明厘张了张嘴,略微心虚地点头。
“我就不想。”他坦然直言。
明厘差点怼他,你不想那你还一直考第一!
“第二名挺好的,进可攻退可守,稳稳当当拿个第二也不错,天塌下来还有第一顶着。”他往沙发上一瘫,语气懒洋洋的,“正好你来了,以后你就安心当个第一,我来做第二名。”
明厘搬来旧话堵他,词正理直:“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那不一定。”他说,“还是有的。”
她奇怪:“什么?”
“第一名会记得啊。”他笑了笑,“别人也许不关心第二,但第一名一定会记得,因为离她最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