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把半扶半抱地把岳寂带回了岸边。
怀中人烫的厉害, 像发烧一般,分明该软弱无力的双臂却青筋暴起,紧箍着戚清, 力道大得让他有种肩胛要被捏碎的错觉。
“凝神,守心。”
戚清抓住他的手腕, 一边渡入灵力,一边在山路上寻找合适的平坦之处。
岳寂头垂在戚清的肩上,喉咙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嘀咕, 戚清听不太清, 依稀听出“蜃族”“血”“水冷”等词。
城主原本想追, 被妙筝拉住。他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妙筝却一言不发地摇头。
山径坑洼不平,全是碎石和杂草, 戚清费了好半天劲, 才带着岳寂找到一个隐蔽的背风山洞。垂落的藤蔓像天然的帘幕, 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迅速布了阵法, 随即将岳寂放下, 盘腿而坐, 如往常练功一般,手掌贴上了他的后背, 灵力缓缓渡入。
岳寂绷紧的背脊随呼吸而耸动,肌肉轮廓很清晰, 硬实地抵在戚清的掌心。
戚清的手掌似被烫了一下, 指尖蜷曲, 差点下意识收回手。
他赶忙收敛了神思,专心给岳寂梳理经脉。
然而,他的灵力一进入岳寂的经脉, 便如石沉大海,一点浪花也未曾激起就被吞噬殆尽,甚至缠着他索要更多。
这般渡了一会儿,戚清体内的灵力便有些续不上了,他轻轻调整着呼吸,撤手打算看看岳寂的状况,冷不防对上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跳。
眼前人依旧是那个眼前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回头悄悄盯着他。
昏暗山洞里,骤然看见野兽一样的眼睛实在是有些惊悚。
戚清定了定神,才问:“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岳寂哑声道:“……难受。”
他闭了闭眼,带着浓重的鼻音,朝戚清伸出手:“我想要师父……师父抱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他眸子湿漉漉的,先前红了眼,此时看起来竟像有几分泪眼朦胧,脆弱得要命。
戚清不知道有几年没见他这么哭过了,想硬起心肠撒开手,又怕他难受得无以复加,脑海里激烈地斗争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主动张开了手臂:“过来,师父抱你。”
山洞低矮,直不起腰,岳寂几乎是半爬半跪地蹭了过来,嘴里难受地哼唧着,滚烫的身躯不由分说挤进戚清怀里。
他从戚清腋下环抱过去,上半身压在戚清身上,呼吸越来越沉。
戚清感觉脖颈和衣襟都被那双泪眼濡湿,紊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烫着皮肤,便轻哄般拍起了岳寂的后背,温声道:“到底是哪里难受?方才我渡给你的灵力一点也没缓解?”
“是我自己……我的,呜……”
岳寂含糊地说了一句,不住地蹭戚清的脖子,似乎只有肌肤相贴才能缓解。
但他很快就不满足起来,因为他又开始不安分了,眼睫还挂着水光,鼻尖已蹭开了戚清的衣领。
滚烫的吐息钻入领口,激得戚清浑身颤了颤,想躲又顾忌着岳寂的状态,只得生生撞在石壁上,后肩一阵钝痛。
戚清闷哼一声,去扯他的手臂:“作甚!要把我压死不成?”
也不知师兄这两年到底给岳寂喂的什么饲料,平日看着不觉,真压上来沉得要命。
岳寂浑身都在发热,脸颊热,手掌热,衣衫下的身躯更是热得烫人,隔着衣物也能渡过来,一个劲往他怀抱深处拱。
【调高亮度有惊喜。】
【等、等一下,就在山洞吗?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
【……这能播?】
【不对,他身上不是灵根冲突,定然是有两套修炼体系,否则即便阴阳逆转,这会儿也缓过来了。】
【主播主播我查到了!蜃族秘境压根不是针对——】
【系统:警告。】
【系统:检测到当前直播画面存在敏感内容,系统已强制下播。】
下一秒,直播画面整个黑掉,所有弹幕齐刷刷消失。
岳寂变本加厉地将戚清压倒在地上,咬开衣襟,手指勾了勾。没了系带束缚,上衣一扯便开。
“岳寂!”
戚清打了个哆嗦,慌忙拉紧被扯开的衣裳,手肘撑地想起身:“你疯了吗!你当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被岳寂重重压了回去。
岳寂的小腿原本卡在他腿间,这会儿挪到了腰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眸底金色翻涌,眼下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红纹,整个人邪气得惊人。
他眯起眼睛,嘴里含混嘀咕了两句什么,再度低下头来,用鼻梁去蹭戚清的脸。
岳寂像只小狗一样,戚清偏头躲避,他偏要追着青年温热的脸颊轻嗅,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青年的身上有股被体温烘得很柔软的暖香,他喜欢极了,舌尖湿漉漉擦过下颚线,往身下人随呼吸起伏的脖颈舐咬。
粗砾的地面磨得后背生疼,戚清躲也躲不过,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腾出手就想收拾他:“……混账玩意!给我起来!”
他手上灵力还未凝聚成型,肩膀猝不及防地一痛。
戚清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自己的肩膀:“狗!东!西!”
岳寂竟咬了上来,齿痕深深陷入皮肉,眼下红纹愈发亮眼了。
他嘴里声音模模糊糊:“师父,师父……”
“嘶——松口!”
戚清吃痛,去掰他的下巴,手指抵在岳寂尖尖的犬齿上,也被咬出一个凹痕。
淡淡血腥味蔓延开来,混杂着炙热的鼻息,岳寂劲头一松,似乎忽然意识到了这么做不对。
他松开嘴,却又痴痴地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痕,紧接着被戚清一巴掌按到了脸上。
“滚开!”
戚清狠狠推开他的脑袋,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
青年气得眼眶都红了,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子上,靠在墙壁不住喘着气,下巴和锁骨全是红痕。
岳寂这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看着青年,目光落在那些自己制造出的痕迹上。
戚清的皮肤本就极白,温如暖玉,一看便知触感温暖柔软,留下痕迹时,更显得痕迹艳丽,红得色气惊心。
像画一样。
戚清见他还看,拢紧衣襟的手指发颤,怒道:“怎么?方才不是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又能活了?脑子又能思考了?”
岳寂眸子动了动,眼下红纹慢慢散去,惶惶地看了一眼戚清,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还装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戚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提着他的耳朵开骂:“你说你难受,为师给你渡灵力,给你梳理经脉,紧张得要死,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当你是徒弟,你当我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想啃就啃,想咬就咬,这就是你的孝顺?”
“真是反了你了!”
岳寂抿唇垂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听着,乖顺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倒让戚清更为火光。
青年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冷声道:“既然觉得我管不了你,等从秘境出去,我就把你送回乾元宫!”
“我不回去!”岳寂脸色一白,马上拉住他的腿。
他脸上脆弱未散,泫然欲泣,纵使刚才放肆得让人牙痒痒,这会儿也显得可怜巴巴的,“师父……别不要我。”
戚清正在气头上,小腿挣开他的手,转身便道:“我说送走就送走!”
他气冲冲地走出结界,没走两步,步伐忽然僵在原地。
结界外不远处,闻老带着一行人不知何时已折返回来,妙筝和城主并不在队列中。
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戚清气红的脸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幸灾乐祸道:“后生,如何?早说了交给老夫便是。”
戚清本就烦躁,见他来看笑话,更不耐烦了:“我的弟子不劳别人费心!”
方才天色就阴沉,眼下更黑,约莫是秘境快要入夜。戚清没想到他和岳寂在里面耽误了这么久,恼怒之余又觉尴尬不已。
不知其他人会脑补什么,怎么看都洗不清了。
被他一句话堵回来,闻老也没生气,命丹宗弟子们就在附近生火扎营,大有原地过夜的意思。
戚清很想绕开这群人,眼不见心不烦,但他刚走了两步,便下意识顿住了步子。
——岳寂还没出来。
他不爽地踢开脚边碎石,分明刚才气得要命,这时却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混账徒弟。
岳寂还没完全恢复,若落到对他明显不怀好意的闻老手里……
一时间,戚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糟心得很。
“齐恩人?”
城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戚清抬头,跟眼前二人打了个照面。
妙筝和城主似是巡视回来,对视之间,三人俱是一愣。
城主马上大步上前:“你……你头发怎么这样乱?”
妙筝眉毛微蹙,若有所思。
戚清不自然地迅速整理了一下,糊弄道:“我没事。”
身后又响起了一个脚步,这次,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师父。”
岳寂在小声地喊他。
戚清绷紧身体,没有转身。
妙筝动了,她越过几人,走到闻老旁边低声道:“结界已布好,周围并无危险。”
待闻老颔首,他又走到戚清身边,轻声道:“戚道友,若不嫌弃,不如我分你一座幕帐?”
城主闻言抱怨道:“你那帐子多小,不如让齐恩人住我这,我的幕帐睡得下八个人还有多!齐恩人,你看如何?”
戚清自然没有异议,坦白说,他现在跟谁一帐都行,就是不想看到岳寂。
二人差点乱套,不论他愿不愿意,都不该,也不适合再独处。
岳寂驻足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想朝戚清伸手:“师父,我……”
戚清避过了他的手,二人视线相接一瞬,又迅速错开。
最终岳寂放下手,独自坐在营地边缘,升起一团孤零零的篝火。
山间的夜色来得又快又急,丹宗弟子们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干粮低声交谈,时不时警惕地扫向四周。
戚清没待多久便起了身,独自钻进了妙筝借给他的幕帐。
等篝火渐渐燃尽,弟子们陆续散去,城主最后一个起身,走之前问:“季兄弟,我这帐子宽敞,你要借住么?”
“不必。”岳寂目光盯着远处紧闭的幕帐,低声道:“我替师父守夜。”
城主劝了几句无果,只好自己也进了帐。
夜更深了。
岳寂拨弄着篝火余烬,零星火光在他眸中明明灭灭,一道灰色身影无声立在了身后。
他头也不抬,淡淡问:“你非要同路,就是为了引我走上这阴阳桥?”
“蜃族的桥,你缘何走不得?”闻老冷笑一声:“因为你并非蜃族纯血,对吧?两年前是老夫疏忽,好在,如今将功补过还不晚。”
岳寂的手缓缓摸向剑柄,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在这里?你要想清楚。”
一只苍老的大掌朝他天灵盖压了下来,分明动作迟缓,却让人无法躲避。
闻老叹息般地道:“安心上路罢……老夫会给你编一个赌气失踪的故事。”
岳寂已握住了剑柄,关节几乎用力到发白。
“岳寂。”
千军一发之际,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岳寂一愣,猛地转头看去,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幕帐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戚清就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就别打扰闻老了。”
青年散了头发,外袍在肩头随意披着,看不清表情。
他轻声道:“滚过来,睡觉。”
第52章 上药 若要撵他,就得拿出更多甜头来喂……
令人窒息的灵压骤然溃散。
闻老语气听不出喜怒, 却带着不容置疑:“老夫与你这徒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谈何打扰?”
戚清不卑不亢道:“能得闻老青眼, 自是我这徒弟的荣幸。只是他向来作息规律,今日又受了惊扰, 若不好生休整,恐会影响接下来的秘境探索。”
“无妨。”闻老微昂下巴,淡淡道:“一路有老夫相护, 不必挂心安危。”
戚清拢了拢肩头的外袍, 闻言轻笑了一声:“闻老的修为, 晚辈自然拜服……可若事事仰仗他人,又何必来这秘境历练?留在宗门接受庇护,岂不更加稳妥安全?”
未等闻老回应, 戚清已转开视线, 对岳寂道:“还不过来?”
岳寂从容起身, 皂靴踩灭篝火的余烬, 朝他走了过去。
危机暂解。
灰衣老者望着这对师徒的背影, 良久冷哼一声, 拂袖转身消失。
幕帐内,一灯如豆。
岳寂随戚清进来, 顺手放下了帘子。
帐子内虽狭窄,却也简朴温馨, 矮榻床褥铺的整整齐齐, 旁边的小几置了一盏热茶, 想是戚清并未休息,一直坐在那里。
戚清走到榻边,抿唇一言不发。
他太了解岳寂的性子了。
他跟岳寂说一句话, 岳寂能接十句,要是再递个杆子,岳寂就能顺着爬到他身上不下来。
“师父。”
岳寂倒是乖觉,主动停在门边。
戚清忍住回应的冲动,揭下外袍朝他扔去。
【崽回来啦?装得这么乖,啧啧。】
【孩子做错了事就这样。】
【又在偷瞄主播了,在想怎么使坏吗?】
【无奖竞猜,崽这次能装模作样几天?】
戚清瞥了眼飘过眼前的弹幕,暗自告诫自己这次绝不能再被岳寂的演技骗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道还能被他骗一辈子不成?
无论他怎么躲避,剧情怎么更改,那些关键节点总是会如约触发,命运仿佛一张早已织就的网,岳寂注定要走上那条众星捧月、天下至尊的路——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到那时,年少的一时冲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会有大把宗师争相指点,名门大宗竞相招揽,无数美人仰慕追随,弱者朝拜,强者臣服,而自己这个小小的配角,又算得了什么呢?
戚清心里翻涌着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要说放手谈何容易?每一次解锁原著,都是在窥探岳寂未来的命运。可即便知道了未来,他又能改变什么?
他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打算吹灯时,见岳寂仍立在门口,怀中抱着他的外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戚清被那种眼神看得浑身发烫,脑子里倏忽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幕幕,下意识别过脸,弹指熄灭了蜡烛。
岳寂却在黑灯后,慢慢朝矮榻走了过来。
“师父,”衣料窸窣声响起,他在榻边半跪下来,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戚清:“肩膀还疼吗?”
戚清终是没憋住,冷笑一声:“你倒是好意思问。”
这一开口,帐中原先凝滞压抑的氛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岳寂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乖得不像话:“我给师父上药可好?”
“得了吧。”戚清翻身背对着他,声音硬邦邦的:“狗啃了几下,还以为能伤到我?”
虽然肩膀那处咬痕还在隐隐作痛就是了。
【一生要面子的主播(摇头)(叹气)(背手离去)】
【被崽咬了?一天没来,我错过了什么?】
【下午直播断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劲爆的事呢……真是好~严~重~啊~主播随便骂他两句得了。】
岳寂不依不饶地绕到另一侧,轻轻推了推他:“师父,你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我犯了错,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不肯给么?”
戚清再翻身,没好气道:“你就是补了这个过,也做不成圣贤。”
“我不做圣贤,只做师父的弟子。”岳寂微微支起身子,揪着戚清的被子,像只小兽般用脸颊轻蹭他的肩膀:“师父,不要不理我,你都放我进来了……”
“放你进来是什么免死金牌不成?”戚清反问。
“弟子不敢。”
岳寂顿了顿,把头埋到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隐约能听出一点上扬:“但是……师父这次没有躲我,我很高兴。”
戚清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酷无情,但岳寂显然知道怎么让他心软。
他道:“师父,刚才那几个时辰里,我真的很怕。”
“……怕你又躲我两年。”
语气小心翼翼的,像是往人心口扎了根刺,晃悠着疼。
戚清听得闭了闭眼,轻轻道:“是么。”
他叹了口气,承认自己的确有失职之处,道:“为师不会再这样了。”
岳寂听出他语气软化,小心摸上他的肩膀,话锋一转:“那……师父让我瞧瞧伤?”
戚清还是不肯,岳寂一个劲撒娇卖痴,缠得没办法。
他只好冷道:“下午上过药了。”
岳寂却并未如他所想就此作罢。
他执着道:“我想看看。”
说着又来推戚清,任戚清翻过来再翻过去也不管用。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徒弟!
戚清一把扯过被子蒙上头顶,耳不听为净。
结果下一秒被子就遭扯了下来。
拔瓶塞的声音响起,清苦的药香在帐中弥漫开来。
岳寂语气软得像在哄人,手上动作却强势得很:“师父。”
要是不给他看个明明白白,戚清疑心他能闹一晚。
他正想动作,身侧床榻忽的一沉——岳寂竟已单腿抵了上来,几缕发丝垂下,晃晃悠悠地扫着他的脸。
戚清料的不错,他还没递杆,岳寂就自己搭好了梯子,然后跟着爬上来,不爬到他头上不罢休。
【感叹一句,崽真的很会给自己台阶下。】
【接下来的内容怕是不能播,也不能说……要不就先播到这?】
【别啊,我才刚来,主播别听他的!】
【崽爬个床而已,从小到大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这有什么不能播的!】
等会儿又被系统强制下播就老实了,戚清记着下午的教训,连忙关了直播,再度蒙上被子,不肯如岳寂的愿:“走开!”
岳寂试探性扯了扯被角,戚清严防死守,没叫他再次扯开。
正僵持间,戚清忽觉脚踝一烫——一只温热的手竟从被底钻了进来。
“你!”他猛地把腿一缩,翻身坐起:“混账,你又想挨骂了是不是?!”
岳寂却不慌不忙,一手持着药瓶,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轻轻一带,戚清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翻了个面,后背抵上岳寂的胸膛。
岳寂指尖一挑,轻易解开了他里衣松散的系带。
这人嘴上说得乖巧,动作却十分霸道,戚清干脆拉下衣裳,恼怒伸手道:“药给我,我自己来!”
青年肩头的咬痕已经结痂,呈现出暗红的淤紫,齿痕深深嵌在皮肤里,宛如被烙下的隐秘印记。
岳寂用指腹摩挲了几下,过轻的力道激起一阵战栗。
戚清下意识缩了缩,强调道:“药,拿来。”
岳寂置若罔闻,指尖挖起一抹雪白色的药膏,不容拒绝地涂抹在伤痕上。
暗红色伤痕淡了些,药膏见效很快,岳寂目光落在上面,不知在想什么。
戚清不自在地拽起衣裳,对面的人回过神,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收起药瓶,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给他整理起了衣襟,系上系带。
只在手指触碰到戚清的脖颈的时候,有意无意擦过了他的喉结。
戚清一把扣住他的手,原本平复好了心情,这会儿感觉火气又被惹了起来。
“你的认错就是个笑话?还是仗着我舍不得罚你,有恃无恐?”
这只手似乎比刚才烫了些,被抓包却并未慌张,反而覆手盖住了戚清的手。
“我只是在想,下午的时候,师父骂我是狗东西。”
莫名的,岳寂在黑暗里笑了笑:“师父,你知道吗?……狗是不长记性的。”
他蓦然靠近了戚清的唇畔,轻声道:“师父,我也不长记性。”
当狗也没什么不好,狗不是好打发的东西,师父若要撵他,就得拿出更多甜头来喂饱他。
黑暗中,岳寂滚了滚喉结,声音清晰可闻。
戚清心头一紧,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隐约捕捉到岳寂眼下闪过的一抹红色。
那颜色太淡,淡到他以为是错觉,转瞬即逝。
但不容他再想,身前人已拉开了距离,沉默两秒,语气恢复如常:“……我守夜,师父就寝吧。”
戚清哪里还睡得着?
他就算设了结界,还要担心岳寂半夜突发奇想撕开,更别提这会儿压根没有结界。
他深吸一口气:“岳寂,你成心的是不是?”
如果他心肠够硬,大可将岳寂丢在外面与那老怪物共处。
龙傲天就该是这样,不逢生死绝境就无法蜕变,受点伤、吃点苦头也强过顺风顺水。
——偏偏他狠不下这个心。
戚清满心郁闷,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总是被岳寂左右。
他没敢再睡,怕岳寂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影响,索性在矮榻上打坐调息。
等第一缕曙光升起时,营地陆陆续续地有了动静。
外面的弟子们似乎在收拾幕帐,戚清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眼,看到矮几上的人趴着睡觉,用他的外袍蒙着脑袋。
察觉到他醒来,岳寂也很快动了动,揭下外袍时,脸被衣褶压出几道红印子,显得格外无辜。
二人对视一眼,戚清抽走了自己的外袍。
半个时辰后,一切皆收拾妥当,所有人整装待发。
妙筝冷淡的目光在岳寂身上停留一瞬,微微沉了沉,复而问戚清:“昨夜休息如何?二人同住未免拥挤,我这里还有空闲的幕帐。”
“真的不试试我的幕帐吗?”城主一脸遗憾,道:“来之前特地命人赶制的呢,真的很大。”
“多谢二位,但是不必了。”
戚清礼貌地拱手回绝,随后眼神掠过人群,直直望向闻老:“昨日已说好,我师徒二人分路行动。承蒙昨晚关照,今日就此别过。”
第53章 立牌 审美如出一辙
戚清重提分路, 这是其他人没想到的。
城主呆了呆,急忙挽留道:“齐恩人何必如此果决,秘境危机四伏, 大家互相照应不是更好?”
“能互相照应自然最好,但……”戚清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丹宗众人, “就怕真正的凶险不在秘境,而在人心啊。”
这话的含义太明显,丹宗弟子们顿时变了脸色。
“你这人……”为首的弟子刚要发作, 闻老抬手制止。
“不知天高地厚。”他冷哼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分路, 老夫也不拦着, 看你们能闯得出个什么名堂。不过若是再遇上,老夫不会留手。”
“正有此意。”
戚清干脆地一拱手,拉着岳寂转头就走。
“齐恩人!齐恩人!”城主追了几步, 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叹气:“那么小一顶幕帐怎么够用……早知道就把我那顶幕帐送给他们了。”
自始至终, 妙筝一语不发, 眸色复杂地看着这二人远去。
离开营地后, 戚清特地选了与阴阳桥相反的方向。
他没问过岳寂为何会受阴阳桥影响, 龙傲天总归有点与众不同, 和蜃族扯上关系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岳寂自己清不清楚原因。
事实证明,那片山林果然是闻老设的局。
随着他们不断往外围走, 路边的灵草便越多,从稀疏几株, 到传言中的遍地都是, 也堪堪两天脚程。
戚清仔细挑拣着摘了一些, 见好就收,怕岳寂再次中招,没让他动手。
走出山林后, 眼前豁然开朗,平坦的原野一望无际,远处山峦轮廓在青色的雾气里朦朦胧胧。这样开阔毫无遮挡的地形本该让人不安,但接连两晚却意外地平静。
戚清手指搭在眉骨,估测了一下最近的那座山,觉得今晚多半能抵达,便转头回去叫岳寂。
往常这个时辰,岳寂早就起了,偶尔还要闹闹他,今日嗜睡得有些反常。
戚清回到幕帐里,俯身轻轻拍了拍榻上人的脸:“岳寂,醒醒。”
岳寂皱起眉毛,迟了一秒才睁开眼。
“唔。”他眼神尚有些迷蒙,问:“几时了?”
戚清瞥了眼天色:“比昨日晚些,你怎么了?”
岳寂眨眨眼睛,似乎睡迷糊了,戚清直接摸上他的手腕,灵力顺着经脉走了一圈,却未察觉异常:“昨日赶路很累?”
岳寂摇头,就着他的手坐起来,无意识摸上了额头,片刻后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
“不,不算。”岳寂眸色微沉,一边回想,一边缓缓道:“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塔里,面前有许多牌位,四处烧着红烛,塔门锁了,很多人环绕在我的周围,说我……不该来,不配站在这里,要将我逐出去。”
戚清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难道是他还没解锁的打脸剧情?
“这群人长什么样?”他追问道。
岳寂抿唇:“余光看着像人,可当我仔细一看,又化作了雾气。”
戚清下意识就想翻出原著解锁,碍于岳寂在旁边,手抬起又放了下来。
见他担心,岳寂反倒收敛了神色,宽慰他道:“许是梦魇作祟,无妨,待我做个挡煞的镇住便是。”
说着,他从纳戒取出一物,当着戚清的面,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削削改改起来。
戚清定睛一看,脸瞬间色黑了。
——岳寂竟又掏出了那个丑立牌!
“拿、它,挡煞?”戚清声音很轻,一字一顿,却极为阴森。
岳寂拂了拂脸上溅到的木屑,解释道:“我为它点睛着色,再绘就符咒,立在门口,定能震慑梦魇。”
戚清深吸一口气,指着立牌:“……你管它叫震慑?”
他眼睛应该没出问题吧。
这立牌除了丑,哪有一丝威严?
更何况这东西的外轮廓根本就是按照他的模样雕的,就算他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立牌等同于他在岳寂心里的“化身”。
……现在岳寂要拿它守夜。
岳寂点头,肯定道:“师父的形象本就高大威猛,我再稍加修饰,定叫人不敢直视。”
“……”
只有不敢直视这一点是真的。
见眼前人又蹲下去修改那惨不忍睹的平脸,戚清沉默半晌,忍无可忍道:“收起来。”
“师父莫急。”
岳寂头也不抬道:“马上就好了。”
戚清冷笑:“你就是改到明年,它也还是这个丑样子。”
这么丑的立牌在天度宗闭关洞府旁边还有好几个,光是想想就绝望。
岳寂充耳不闻,继续执着地修改,不仅没好转,反倒让立牌本就寒碜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待轮廓大体打磨完成,他仔仔细细地往眼睛和嘴巴抹了萤粉,昏暗的光线里立起来一看,丑立牌双眼放光,歪斜嘴角咧出诡异弧度。若远远望去,就好像空中单独飘来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岳寂却浑然不觉,拿着杰作兀自欣赏了片刻,期待地给戚清展示:“师父,如何?”
戚清和这丑东西面面相觑,有理由怀疑岳寂在报复他。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勉强道:“……很有创意,还是收起来吧。”
鬼来了都害怕。
岳寂瞬间备受鼓舞,将立牌往门口旁边一插:“那就放这里了!”
不等戚清反对,他已收起了刻刀和萤粉,兴冲冲地钻进幕帐里收拾行李。
戚清和丑立牌大眼瞪小眼,忽然灵光一闪。
——好机会!
岳寂在帐子里,如今正是单独处理掉这东西的时机,只要他下手轻些,装作被野兽拱坏……
戚清悄悄凝出冰霜,正要动手。
“啾!”
一只雪白的团子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降落到了立牌头上。
戚清一愣,那竟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小短腿颤巍巍地抓着立牌边缘,扑扇着翅膀费劲保持平衡。
“……”
他左右张望两眼,确认四下无人,抬手想赶鸟:“下去,别挡着我毁尸灭迹。”
“啾!啾啾!”
肥啾扑腾了几下,笨拙地躲避他的手。
“下来,快点。”
戚清悄声跟它商量:“你停别的地方我都没意见,只有这个立牌不行。”
话音未落,肥啾唰地一下飞了起来。
——然后摇摇晃晃落在了他的头顶。
“嘶!”戚清跟它抢被勾住的头发,咬牙道:“我让你换个地方站,没让你换个人站!”
肥啾在他发间踩了踩,安心地窝成了一只小白团。
“师父,怎么了?”
岳寂听见动静,从幕帐里探出了头,一抬眼就见他扶着立牌,头顶蹲着只圆球般的小白鸟。
“你们这是……?”
“啊,这……”戚清心虚地从立牌上收手:“看它有点歪了,我替你扶正一下。”
岳寂的目光移到他头上。
戚清赶了两下,肥啾却稳如泰山,还得意地抖了抖羽毛。
他半是郁闷,半是威胁道:“不知哪里来的鸟,看着十分肥美,不如待会儿加个餐?”
没想到这鸟压根不搭理他的恐吓,反而骄傲地挺起胸脯,对岳寂咕叽咕叽叫起来。
岳寂忍俊不禁,伸出手道:“师父,低头。”
戚清依言微微俯首,修长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发丝,将头发一根根从鸟爪下抢救出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额前,带着身前人独有的清冽气息。
不知是鸟缠得太紧,还是岳寂动作太慢,戚清抬眼便是他的胸膛。
戚清不止一次感受过这里,被迫的,贴紧的,坚实的,还有里面包裹的沉沉心跳,好像碎片一样忽然涌进了脑子里。
他耳根微微发烫,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久,岳寂才道:“可以了。”
戚清如释重负地抬起头,随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目光忍不住瞟向岳寂手里的罪魁祸首。
这鸟歪头躺在岳寂手心,一点也不怕,浑身羽毛没有一丝杂色,唯独尾羽沾了一丝血迹。
戚清没有受伤,这不是他的血。
“难道……”戚清蹙眉,刚想说什么,被一声呼唤打断。
“小雪!”
稚嫩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小雪!你在哪!”
肥啾一个激灵,扑棱起翅膀,费了老半天劲从岳寂手里挣扎起来,往声源处飞去。
二人跟着看向那个方向,过了一会儿,灵草丛里冒出了两个啾啾。
那是个堪堪四五岁的小女孩,裹着厚厚的兽皮袄子,和她的鸟一样像只小白团,不似寻常修士打扮。
更准确地说,连修士都不像。
哪里有宗门或者父母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秘境的?
看着她的兽袄,还有那只肥啾,戚清心里蓦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面色古怪,旋即震惊地张了张嘴。
有妙筝这个例子在前,他设想过万兽宗小师妹实际是个彪形大汉,又或者是甜美老头,却没万万想到——这小师妹当真……竟真的是个“小”师妹!
这跟原著还有一点关系吗??
小姑娘也不怕生,接住了白团子,就好奇地看向师徒二人。
眼神落到岳寂身上时,她忽然眼睛一亮,惊呼道:“好漂亮!”
岳寂和戚清对视一眼,前者略显困惑地挑了挑眉。
这就是龙傲天光环吗?
戚清暗自腹诽,同时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释然感。
他就知道剧情总归要歪……不,不对。
下一秒,小姑娘直接绕过了岳寂,望着立牌星星眼:“这是哪路神仙?真好看!”
戚清:“……”
他难以置信看了看立牌歪斜的微笑,外发光的眼睛,又看了看满脸写着喜欢的小姑娘,终于确信:她真的出自原著。
——这如出一辙的眼瘸!
第54章 双面 猛兽装乖
小姑娘语出惊人, 行动力也强得可怕。
她扒上立牌,眼睛亮晶晶的:“这也是秘境的产物吗?感谢秘境的馈赠!”
“不行。”岳寂原本和缓的脸色一沉,牢牢抓住立牌, 不容置疑道:“这是我的。”
小姑娘这才把目光移向他,试探性拽了拽立牌, 发现纹丝不动后,立即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那……能送给我吗?”
岳寂一口拒绝:“也不行。”
“那我买!”
“不卖。”岳寂冷哼一声,把立牌藏到了身后:“这可是我师父的唯一替身!”
“……谢谢你。”戚清皮笑肉不笑打断道:“可以不用补充后面那句的。”
“师父?”小姑娘想了想, 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那我雇你给我师尊也做一个!要跟这个一样好看的, 我有灵石!”
岳寂无情地昂起了下巴, 冷冷道:“我只给我师父做。”
说着,他把立牌收进了纳戒,对戚清道:“师父, 咱们走。”
戚清以眼色示意:就留这孩子独自在此?
岳寂余光扫过后方, 唇语道:“有人。”
二人佯装收拾篷帐, 小姑娘见没人理, 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师兄——!”
过了好几息, 远处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头疼地喊:“我的小祖宗, 又怎么了!咱们追兵还没甩掉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不远处现身,他同样裹着兽毛大氅, 气质粗犷,眉宇间透着几分野性, 皮肤是小麦色, 脸上用朱砂绘了几笔纹路, 戴着白骨做的耳铛。
他赶到近前,对二人看也不看,催促道:“快些逃吧, 别耽搁了。”
小姑娘却拽着他的袖子毛毛不依不饶,口齿不清地告岳寂的状:“他……他有好漂亮的立牌!不肯给我!也不肯卖!”
活脱脱一个得不到玩具撒泼的小孩,戚清暗自诧异,打量地看着莫名冒出来的男子。
原著里可没提到小师妹还有这么个师兄。
男子听了小师妹的话,浓眉一皱,盯着岳寂低沉道:“这位道友,我师妹自幼娇纵,被宗门惯坏了性子,想要的东西素来是要拿到手的。不如请你卖个面子,将那个什么……立牌?让给我等,价钱随你开。”
岳寂不露声色瞥了眼他兽袄下摆沾着的血迹,淡淡道:“不卖。”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男子语气渐冷,明说商量,态度却极有压迫感。
戚清皱眉,横跨一步挡在岳寂身前:“怎么,要强买强卖不成?”
“既然小师妹想要……”男子眼神一厉,周身灵力翻涌:“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至岳寂面门!
岳寂身形未动,只微微偏头,不慌不忙地躲过拳风,旋即屈身横扫,直取男子下盘。
男子虽看似粗狂,出招却极有章法,脚步错开,不等岳寂发力,重心忽然下沉,大喝一声,往岳寂双肩扣去。
“起!”
他双臂灌注了灵力,登时膨胀数倍,肌肉盘虬,竟是要将岳寂生生提起掼摔。
岳寂眸底闪过寒光,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后仰,转瞬间已出现在了男子身后。
二人默契地没有使用兵器,纯拼体术,短短几息已交手数十个回合,拳脚快得几乎化作残影。
男子越打越心惊——这修士看似文弱劲瘦,脸长得也跟小白脸似的,力道却稳如山岳,招式更是刁钻狠辣,竟能在他引以为傲的体术上打个平手!
另一边,戚清见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把拽过小姑娘退至打斗范围外。
他扬声道:“别打了,你师妹在我手里!”
男子闻言,非但未停,反而对他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戚清以为他没听清,把小姑娘举起来晃了晃:“再不停手,休怪我对你师妹不客气!”
熟料,小姑娘忽然低头看他,笑嘻嘻道:“拿我是威胁不到师兄的哦。”
戚清还没理解这话含义,头顶骤然传来尖锐破空声。
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利爪直取他的双眼!
他心下一惊,堪堪避过这一击,定睛看去,竟是一只半人高的雪白巨隼。
巨隼竖着金色的瞳孔,鸟喙和爪子泛着森冷寒光,宛如刀刃,戚清可以肯定,那爪子若落到身上,能立刻撕下一大块连皮血肉。
“小雪,救我!”
小姑娘打了个清脆的呼哨,巨隼俯冲过来,戚清挟人质闪得很狼狈,衣袍被凌厉的爪风撕开数道裂口,立马心疼不已:“好一对霸道的师兄妹,强抢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天材地宝,向来强者得之。”男子在打斗间隙插了一句嘴。
戚清怒极反笑:“那是天材地宝吗你就抢!”
丑立牌还能成香饽饽,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战斗一时陷入了胶着,男子与岳寂近身搏斗,巨隼和带着人质的戚清周旋,原野上鸡飞狗跳,灵气剐过,灵草碎屑如暴雪般纷纷扬扬。
几轮下来,戚清已经完全适应了巨隼的扑击节奏,趁势用冰盾一挡,冲男子喝道:“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识相的快快离开,既往不咎!”
同一时间,男子的攻势也被岳寂架住,反作用力震得他胸口发闷,连退数步。
岳寂点到即止,收手后退。
谁都没有讨到好,男子无心恋战,喘着粗气看向小姑娘:“小师妹,追兵快到了,要不咱们先撤?”
“好吧,”小姑娘嘴一瘪,满脸不情不愿:“那师兄回去要给我做个更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她耳尖一动,突然脸色骤变:“小黑!”
戚清只觉手中一轻,脚边地下震颤起来,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钻出,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岳寂瞳孔一缩:“师父小心!”
“嘶嘶。”
冰凉滑腻的蛇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小姑娘,随即如铁锁般缠上戚清的腰腹,将人狠狠掼向地下。
“轰!”
尘土飞扬间,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
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被卷走,岳寂再也淡定不下来,厉声道:“戚清!”
他背手拔出剑,杀意翻涌,眼下红纹乍现。
……
戚清感觉自己在坐噩梦般的过山车。
粗糙的蛇鳞擦着他的腰身,每一次急转向都天旋地转,路途颠得他想吐。
眼前晕黑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缓过来,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自己心脏的狂跳。
“你要死了吗?”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戚清有气无力地反驳:“你才要死了。”
他只是晕车而已。
“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样子。”小姑娘又道。
你就很好么?!
戚清强忍着晕眩抬头,见小姑娘坐在蛇头遥遥看着他,看起来……还真的比他好上不止一倍。
他咳了几下,问:“这是你的蛇?”
“对呀。”小姑娘点点头,亲昵地摸了摸蛇脑袋:“小黑很乖的,追兵追不上它。”
戚清道:“你是万兽宗的人。”
虽是试探,语气却已近乎肯定。
“你知道万兽宗?”小姑娘惊喜道:“我们宗门竟然这么有名?”
她去拽戚清,蛇尾顺势将人一抛,也抛到了脑袋上。
“外面怎么说我们宗门的?快跟我讲讲!”小姑娘兴奋地问,完全忘了眼下的处境。
戚清喘了会儿气,勉强在光滑的蛇鳞上坐稳,手心传来的柔滑触感忒古怪,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揉揉额角,决定先说重点:“先不提这个,追兵是怎么回事?我徒弟和你师兄呢?”
岳寂该不会以为他被巨蛇弄死了吧?
“师兄会追上来的。”小姑娘撇了撇嘴,显然还记着岳寂不肯卖自己立牌的仇,坏心眼地没提:“至于那些坏人……他们想抢师兄捡到的钥匙!”
“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难得遇到知道万兽宗的人,小姑娘好心给他解释:“就是一把很奇怪的钥匙,上面画着莲花纹,师兄说这只是半把,还差另外半把才完整。我们还没找到另一半呢,那群坏人就来了。”
她骄傲地昂起脑袋:“我们万兽宗向来强者为尊,他们不够强,我才不要给他们。”
莲花纹?
捕捉到关键词,戚清眸色一动,心中隐隐有了个底。
他还想继续套话,黑蛇却忽的停了下来,将二人轻轻放到地上。
“谢谢你,小黑。”小姑娘亲热地摸了摸蛇吻,黑蛇温顺地低下头,身形迅速缩小,转眼就钻进地里不见。
戚清看得啧啧称奇,打量起了四周。
说来也巧,黑蛇竟把他送到了出发前定的目标山脚下,周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地上颇多水潭爬着多足的虫子,空气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戚清悄悄放出灵识探查四周,旁边除了小姑娘再无其他活物,不禁蹙眉:“他们没追上来?”
“师兄的本事你就别担心了。”小姑娘自信道。
两人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来。
戚清将信将疑地问:“……你师兄真的可以?”
小姑娘有些动摇,很快又坚定道:“师兄没问题的!”
快半个时辰过去,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子里安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
戚清怀疑地看着她,古怪道:“你师兄……不会被我徒弟揍死了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岳寂向来乖巧斯文,进入秘境后又受了不知名影响,整个人柔弱得要命,如今独自对上一个体术强悍的对手……
他给的传讯符至今毫无反应,是岳寂太过自信,还是两人都遭了不测?
小姑娘咬起嘴唇:“不、不会的……师兄那么厉害……”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还没完,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含着杀气的嗓音。
“找。”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背脊发寒:“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你也不用活了。”
戚清循声望去,微微睁大眼。
前方逆光处,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人。
他们被绳子串成了蜈蚣,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个个面如菜色。
这些修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金丹期,平日里高高在上,更甚者,放在小门派都能当个长老,此刻却灰头土脸,其中几个元婴大气也不敢出。
连队里唯一的一个化神期,这会儿也只能押着队伍,点头哈腰,时不时踹一脚落在后头的粗犷男子。
那男子右眼青紫,走路一瘸一拐,哪还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而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袭黑衣,总是带着乖巧神情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手上长剑还滴着血,煞气凛冽。
戚清一时被这个阵仗震慑住,好半天没敢认。
——那个走路带风,跟黑手党一样的人,是他刚刚还在担心的柔弱得要命的徒弟?
第55章 索求 不是简单角色
眼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近, 戚清清了清嗓子,主动唤道:“岳寂。”
那抹黑色猛地停住,朝他望过来。
和戚清目光对上, 他面上的寒意顿如冰雪消融,转而露出一种脆弱又乖巧的表情。
“师父!”岳寂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一把抓住戚清的手腕左看右看,急急道:“你可有受伤?”
粗犷男子呸出嘴里血沫,嘟囔道:“怎么可能受伤, 我都说了, 小师妹最是良善不过……”
话音未落, 岳寂一个眼刀扫来,他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悻悻闭了嘴。
这个人很强, 是他没想到的强, 方才这蓝衣青年被小师妹抓走后, 此人简直像变了个人, 跟放出笼的恶犬似的无差别攻击, 竟以一人之力便将追兵尽数拿下。
——要知道, 其中还有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化神期!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别提粗犷男子还有万兽宗的御兽手段, 本想在混战中浑水摸鱼,却被此人精准抓了回来, 他还能说什么?
唯有拜服!
没了出头的椽子, 其他人也被狠狠收拾过一顿, 这会儿哪里敢插嘴,只能老老实站在旁边。
戚清按住他到处乱摸的手,无奈道:“我无事, 倒是你,怎的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岳寂随口带过:“他们有些碍事。”
说着,他招了招手,化神期立刻小跑着凑上来,赔着笑脸:“大人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去前面探路。”岳寂使唤得毫不客气。
“是。”
堂堂化神期竟像个小厮般领命,麻利地点了几个金丹修士出去探查。
“他们怎么这么听你话?”戚清这下真的觉得有点意外了,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道:“等等,两个化神期,你是怎么……”
话到嘴边又止住,是了,对龙傲天来说,越阶挑战算是基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了。
岳寂眼神飘了一下,含糊解释:“他们……配合不好,被我找到破绽,逐个击破。”
戚清恍然,笑道:“是你师伯教的本事?倒是实用。”
岳寂刚弯了弯唇,却在瞥见戚清身边的小姑娘时,稍霁的面色又冷凝起来:“掳我师父,想好后果了么?”
小姑娘被他森冷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梗着脖子道:“凶什么凶!我又没吃掉你师父!”
她去找师兄撑腰,成了手下败将的师兄却搓了搓手,反过来劝说她:“师妹啊,他帮咱们解决了追兵,又这么厉害,不如咱们……”
师兄妹俩叽叽咕咕咬了一会儿耳朵,不知道先前去哪里的小雪扑棱着翅膀从天而降。
它变回了圆滚滚的肥啾,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很快选定了目标。
不出意料的,戚清又成了它的落脚点。
他抬手驱赶道:“去去去,这会儿来装什么乖?”
岳寂眸子转了转,假装没听懂一语双关。
这时,探路的修士匆匆返回,躬身禀报道:“大人,前面密林过不去,有条小溪颇为怪异,水下生着寸把长的水草,能引走灵气。溪流尽头是个往下的窄洞,入口仅一人宽,灵识无法探查,我等没敢贸然下去,恐通向这山深处,您看……”
来了!
戚清精神一振,总算有他知道的情节了。
原著中这条小溪暗藏杀机,水下那些看似普通的水草实则带着情毒,一旦沾上伤口便会侵入经脉,叫人防不胜防。而那个幽深的窄洞则是暗河的入口,原著里,“岳寂”和小师妹正是跌入窄洞,顺流被冲下去,才到了天狮兽巢穴门口。
地下河网错综复杂,一旦迷路就很难找出路,天狮兽巢穴门口机关又将退路堵死,一旦落入,便只能进,不能退。
但戚清知道怎么对付天狮兽,当下便对岳寂道:“去看看?”
岳寂颔首,走在他前面,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唯岳寂是瞻,立刻跟在二人身后。
戚清被这阵仗弄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脚步,和岳寂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我还没问你,先前怎么不用传讯符?”
“我舍不得。”岳寂的声音轻飘飘的。
他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岳寂忽然驻足,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师父只给了我一个,我舍不得。”
戚清失笑:“传讯符不就是拿来用的?你还想要几个?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不给新的?”
“坏了再说。”
闻言,岳寂取出了那枚冰四角星,抵在唇边。
戚清挑了挑眉:“作甚?你要吃?”
“不可以么?”
岳寂歪了歪头,舌尖缓缓贴上冰棱,将被刻意打磨得圆润的棱角含入口中。
湿红的舌尖裹着透明的冰块,发出细微水声。
戚清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他唇齿间的动作,这其中暗含的某种意味太强,强到他脸烫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岳寂忽然咬了下去,“咔嚓”一声,清脆的冰块破裂声响起。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很快将碎冰吞吃入腹,将融化的冰水咽下。
“现在……”岳寂晃了晃失去一个角的四角星,低声道:“坏了。”
他唇角沾着水渍,带着凉气的嗓音擦过耳廓。
冰四角星由戚清的灵力凝结,与他灵识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对方一点点舔舐,吃掉,再融合。
见青年目光避让,岳寂又咬下一块冰,在他耳边故意嚼得咯吱作响,冰渣混着唾液的声音暧昧得令人脸红耳热。
戚清别过发烫的脸,不想理这种小手段。
“师父。”岳寂去看他的神色,笑意似有若无,将残缺的四角星递到他面前,强调道:“坏掉了。”
“你这讨东西的法子跟那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戚清没敢看他。
岳寂低笑:“那师父给不给?”
见他作势还要再咬,戚清没好气地凝出新的四角星丢过去:“下次再故意啃坏,以后都别想要了。”
岳寂一把接住,唇角微扬,朝小姑娘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小姑娘马上揪师兄的兽毛:“师兄!我也想要那个星星!”
粗犷男子为难道:“这……我也不是冰灵根啊,等回去,咱让师尊想办法成不?”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洞口。
溪水幽暗,黑得十分诡异,水底飘荡着细若发丝的水草,仿佛底下埋了一排人头,看得人心生不适。
洞口斜向下延伸,入口处不过银盆大小,内里漆黑一片,一点反光也没有,不时吹出阴冷泛着腐朽潮气的阴风,一看便知绝非好去处。
岳寂蹲下身,似是想鞠一捧水,被戚清拽住了手臂:“别碰,这水有问题。”
岳寂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还是依言收回手站起身,擦了擦指尖。
“要下去?”他问。
戚清凝神感应,灵识刚探入洞口就被水流冲散,洞口极深,水流又急,只能隐约判断流向山中,其余一概不明。
见他迟疑,岳寂转身,冷声命令道:“看好他们,我下去看看。”
化神期露出一丝惊喜,旋即知道不妥,连忙收敛笑道:“大人放心!大人只管下去,我保证这里不会出半点岔子!”
岳寂眯眼看着他,道:“最好是这样,否则……”
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完,戚清却注意到化神期脸上闪过一丝忌惮。
岳寂走到洞口边,尽管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戚清心里却仍忍不住升起了不安。
剧情有些偏离,他不可能临时把小姑娘也丢进去,但岳寂独自涉险,他又放心不下。
“要不……师父陪你下去?”他试探着问。
岳寂回头看他一眼,道:“师父在此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利落地系好绳索,将一头交给戚清,从洞口纵身跃了下去。
戚清手中的绳索持续传来细微的震颤,是岳寂在不断往下,绳索越放越长,眼看几乎放到近十尺,却仍不见尽头。
“这底下到底有什么?”
小姑娘趴在洞口边,探头往下张望,“好黑啊,小黑都没这么黑。”
她忽然直起身,拽了拽粗犷男子:“师兄,要不让小黑也下去看看?”
粗犷男子揉着手腕,无奈道:“这底下可深着呢,我的小祖宗,你少指挥几句吧,出了事我可没法跟师尊交代。”
“可是小黑很长呀,它比这根绳子还长,我也这样拽着它……”
就在二人争执时,化神期不露声色地往身后打了个手势。
几个元婴修士会意,借着密林阴影谨慎地挪动,趁戚清没注意这边,慢慢向化神期靠拢。
其中一人朝万兽宗师兄妹方向隐晦地使了个眼色,做出口型:“动手?”
化神期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阴冷目光锁定在专注洞口的蓝衣青年背后。
他收敛气息,传音入密:“先解决这个。”
元婴修士面露迟疑:“此人修为平平,和我等不相上下,倒是那兽宗男子……”
“蠢货。”化神期眸中闪过寒光:“你没听见那恶徒叫他什么?师父!”
元婴闭了嘴。
“能让那等恶徒拜师的……”化神期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觉得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与此同时,戚清习惯性地拽了拽绳子确认,忽然心头一跳。
绳子的另一端,空了。
第56章 遇险 反了,全反了
“唰拉”几声, 戚清猛地拽回绳索,只见末端断口参差不齐,一看便知出了意外。
他攥紧绳索, 顿时急了,往洞里传音道:“岳寂!岳寂!”
声音像是没入了虚空, 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小姑娘睁大了眼,学着他的样子朝下面大喊:“岳寂——!”
绳上没有血迹,收回时也不曾剧烈震颤, 至少说明岳寂并非遭了突袭。
戚清勉强定了定神, 收起绳索, 沉声道:“我得下去。”
粗犷男子一怔,本该不管戚清的死活,这时也忍不住劝道:“底下情况谁知道怎么样, 不如再等等?”
“等?”戚清眸若寒星:“倘若我徒弟此刻正命悬一线, 等着我去救, 我这样不就是在白白送他的命吗?”
即便知晓原著剧情, 他也不敢笃定在剧情有所偏离的情况下, 岳寂能独自应付天狮兽。何况秘境变故丛生,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行吧,随你, 我也没资格阻拦你。”粗犷男子挠了挠头,叹道:“原本还想把那个给他呢……”
他摸了摸怀中, 到底没取出东西。
跳下去前, 戚清回头道:“你们先走吧, 不必守在这里。”
“可是我想等你们出来。”小姑娘仰着脑袋,期待地看他:“若我把小黑借你,能换一颗你给岳寂的星星吗?”
戚清微怔, 未料到她会有此请求:“蛇借了我,你们怎么赶路?”
粗犷男子连忙拽过师妹,赔笑道:“正是正是,我们得靠它赶路呢,是吧师妹?”
小姑娘撇撇嘴,遗憾道:“那……你们最好活着回来。”
戚清莫名感觉头上被插了个旗,正想甩掉,后心陡然一凉!
他本能地侧身闪避,见那化神期竟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慢悠悠收起了手。
他露出一个阴鸷的笑:“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唱诵声起,戚清脚下地面骤然发烫。
这些人不知何时布了阵法,先前安静如鸡的俘虏们纷纷解开束缚,向他们杀来。
——“他们”,自然也包含了被划过来的小姑娘和粗犷男子。
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三人马上背靠着背防御外敌。粗犷男子怒喝一声,手臂暴涨,硬生生震飞最先袭来的几把兵刃。
小姑娘急唤:“小雪!拦住他们!”
肥啾应声化作白色巨隼,双翼掀起凛冽狂风,如刀割面。
几个靠近的修士被翅膀掀飞出去,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戚清并指掐诀,霎那间,数道冰刺从地下刺出,又多又细,如拒马一般将逼近的修士扎成了筛子。冰剑随之出现,游刃有余地招架唯一突破防线的修士。
化神期见突袭未能得手,脸色阴沉,怕岳寂突然回援,冷声道:“速战速决!”
三人立刻压力陡增。
这群人不知道来自哪个势力,配合起来颇有章法,在化神期的指挥下,很快收整了残部,攻势立时凌厉数倍。
幸而周边水潭遍布,还有溪流经过,戚清的冰灵根在此如鱼得水。
敌人凌空劈下,他就竖起冰墙,对方持短刀,他以长剑占住距离。敌人若用上了戟和拂尘,他便凝出长枪,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竟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但双拳到底难敌四手,戚清虽能应自保,却腾不出手进攻,更别提旁边小姑娘自身实力并不强悍,一旦巨隼和黑蛇被牵制,她就成了最大的突破口。
“——小心!”
余光瞥见突然多出一道身影,戚清想也不想,一把拎起小姑娘疾退。
但这下便叫粗犷男子的后背露了空门,眼见来不及躲,他索性沉腰坐马,一声暴喝,竟硬抗下了这一击。
化神期的偷袭岂是等闲?纵使粗犷男子炼体多年,这一下仍令他防不胜防,当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洞口岩壁边。
小姑娘失声惊呼:“师兄!”
她猛地挣脱了戚清,不管不顾朝粗犷男子冲了过去:“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化神期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对小姑娘出了手。
“轰!”
刹那地动山摇,狂暴的气浪掀起漫天尘土,溪水也被震起涟漪。
待烟尘稍散,挡在洞口边的冰墙已出现了层层裂缝,“咔嚓”一声,旋即崩裂坍塌。
“咳,咳咳。”戚清喉头一甜,唇角溢出猩红。
他抬起略有些颤抖的手,抹去血迹,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震得错了位。
化身和元婴只隔了一个境界,却有着天差地别,他强行硬接,终究还是吃了大亏。
小姑娘呆住了,抓着师兄的衣襟不知所措。
“走。”戚清哑声道。
粗犷男子眼神几经变化,最终狠狠一咬牙:“也罢,赌一把!”
他抄起小女孩,当即跳入了身旁的洞口之中。
只剩自己一个人,戚清按着胸膛,又轻咳两声。
化神期降落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讥诮道:“我还当你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如此。”
“我是入不了你的眼。”戚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可惜能入你眼的那位,偏偏又揍得你找不着北。”
“……你!”化神期勃然大怒,掌中灵力暴涨,朝戚清天灵盖狠狠拍下!
“铮!”
冰剑碎掉的瞬间,戚清顺势往后仰去,整个人如折翼的鸟,一头坠向了黑暗中。
……
洞里的风很凉,水也很凉。
无数水草像柔软的手,托着戚清不断下沉,再下沉,失重感绵长恍惚,好像一场永无尽头的梦。
他阖着眼,力竭的手指仍在颤抖,内伤虽不严重,但总归越境硬接化神期的攻击,没能讨到任何好处。
水流裹挟着他继续坠落,没过太久,戚清忽然感应到下方的灵力波动。
他连忙用灵力护住自己,却在落地前被呛得眼前发黑,很快跌进一个柔软蓬松的臂弯。
“咕叽!”
雪白的翅膀如兜网般将他牢牢接住,小姑娘立刻扑了上来:“你还活着吗?”
戚清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托你的福,没死。”
他撑着身子坐起,发现洞底比他想象得更加幽暗,周围水声淙淙,腐朽的霉味混着潮湿水气,连灵力也比上面稀薄。
粗犷男子把他拉起来:“方才多谢你。”
戚清道:“小事。”
粗犷男子苦笑道:“若非你拼命相护,师妹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无颜去面对师尊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莹润的玉瓶:“上好的回春丹,你拿去疗伤吧。”
戚清拒绝道:“不必了。”
岳寂炼过许多丹,都给了他,他取了一颗含入口中。丹药化为一道暖流,温厚地涌入肺腑,稍微让他好受了些。
戚清调息片刻,道:“我要去找我的徒弟,二位自便罢。”
粗犷男子本就觉得亏欠,见他不收丹药,忙道:“那我们随你同去,小黑最是擅长寻人,是不是,师妹?”
小姑娘连连点头:“小黑会凫水,可以驮你过河。”
“呜——”
就在这时,一声闷雷般的低吼蓦然震彻洞窟。
地下河水扑上了岸,石壁簌簌颤抖,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如毒蛇般爬上背脊,三人瞬间汗毛倒竖。
粗犷男子惊疑地握紧拳头,正要说什么,戚清忽然凝出了冰剑,剑锋横陈在前:“什么人!”
又过了几息,脚步声才传入其余二人耳中。
粗犷男子也绷紧了肌肉:“谁在那里!”
脚步声非但未停,反而骤然加快,转眼间便已逼近。
“师父!”
一道劲瘦的黑影从黑暗深处抢步而出,岳寂长剑还未收起,大步跨到戚清面前:“你怎么也下来了!”
戚清先是一喜,随即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唇边血迹,解释道:“绳子突然断了,我担心你就……”
岳寂忽然打断了他,抓起他的手腕,厉声道:“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戚清打了个哈哈,试图抽回手,对面人的手却跟铁钳似的,紧紧扼住了他。
“我本想放他们一马,但现在看来……”岳寂语气阴沉下来,眸色闪过一丝金色:“有人是偏向死门一意孤行了。”
戚清从未听他用过这么森冷的口气说话,暗觉不妙,道:“你先前是怎么……”
“呜——”
刚才听过的低沉闷吼再次响起。
黑暗中出了地下河的微弱反光,什么也看不见。
小姑娘颤声开了口:“师兄,师兄……那里,好像有只大虫。”
大虫?
不……不,定是天狮兽!
戚清抬眸望黑暗中,勉强分辨出数步之外立着某种活物的轮廓。
“就是这个东西。”岳寂语气不紧不慢,话音未落,人却已经不在戚清面前:“方才一直阻止我上去。”
剑光迸发,准确将偷袭的妖兽卡在了几人面前,再进一步,便是长剑穿心。
那妖兽被削下一缕毛发,恼怒地叫了两声,宛如幼兽般一滚,消失在黑暗里。
戚清下意识比了比,妖兽还不到一人高。
他纳闷地想,原著里威武霸气的天狮兽竟这么小?
下一秒,闷吼声无比清晰地在几人头顶炸开。
“吼!”
糟了,这是只带崽的天狮兽!
腥风扑来,伴随着死亡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几人。
千钧一发之际,戚清一把将岳寂往小姑娘那边一推,自己却在原地失了先机。
岳寂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紧接着目眦欲裂,伸手抓他:“师父——!”
牵动内伤,戚清掩唇轻咳几声,没有闪躲。
以天万兽宗的御兽之术和岳寂的实力,应当不算绝境,接下来的机缘就看……
狮吼声更清晰了,这次好像就在耳边。
“吼!”
眼睁睁看着岳寂红了眼,戚清忽然明白了什么,表情瞬间凝固。
等等,好像不对。
——他推反了!!
第57章 急战 天衣无缝
天狮兽爪子拍下的那一刻, 戚清已经替自己想好了死因。
方向感太差。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倒霉色彩,炮灰师兄升级成炮灰师父,剧情线日常走偏, 还要被徒弟觊觎屁股……如今死在这里,倒也算发挥了余热。
青年怀着一腔悲情, 酝酿了好半天情绪,预想的走马灯却迟迟没来。
视线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一道黑影窜进了自己怀里。
随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骤然裂开一条缝, 亮光照过来, 戚清用手挡住眼睛,颠簸了几下,像被“吐”了出来。
他“啪”地摔在地上, 第一反应就是摸向怀中。
——什么也没有, 刚刚冲过来的黑影仿佛是他的幻觉。
就在这时, 两盏艳丽的紫色灯笼骤然在眼前亮起, 惊得戚清浑身一颤。
这是……天狮兽的眼睛!
他猛地蹬腿往撤, 迅速起身, 手中握住冰剑。
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比先前化神期更甚, 背后抵上石壁时,冷汗已浸透了戚清的衣衫。
这么大的妖兽, 如果他被一巴掌拍中, 估计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天狮兽的瞳孔缓缓收缩成细线, 拉长,是发动攻击的前兆。
戚清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心脏狂跳, 和天狮兽对峙着,谁也不敢先挪开眼。
在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幼兽的呜咽忽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天狮兽瞬间转身,尾巴带起的劲风险些把戚清掀飞。
他连忙弓腰,这才有机会打量周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无疑是天狮兽的老巢,数百颗夜明珠错落镶嵌,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日。巢穴约有操场大小,上头虽暗些,但他一抬头,立刻对上了两三道紫色的瞳孔。
这洞中远不止两只天狮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在他前面不足百步之处,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数十具尸体。
尸身虽未腐烂,却十分干瘪,仿佛全身精血都被吸干,仅剩一层皮囊裹着骨头。
进入秘境的修士中,不知有多少人被天狮兽捕杀在这里。
戚清深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逃不出去,他也会成为这些“储备粮”中的一员。
天狮兽形近雄狮,毛发皆白,额生双角,皮糙肉厚,仅凭肉身便足以抗下化神期大圆满的全力一击,甚至能短暂御空而行,乍看之下几乎毫无胜算。
但戚清知道,它们的弱点正在那对晶莹如玉的角上。
只要能将其正面牵制,再伺机斩下双角,天狮兽就受到反噬,无法再御空,实力大削,只剩一身蛮力。
问题是……谁来牵制正面?
天狮兽没给给他思考的时间。
一道黑影闪过,戚清仓促闪避,差点撞在一只天狮兽的爪子上。
好险!
他反射性条件地后退,或许是太过紧张,背后竟泛起一丝丝热气。
新加入战局的天狮兽见一击未中,怒吼一声,再度扑来。而先前查看幼崽的那只也恰好复返,獠牙直逼他的后心。
两相夹击之下,戚清只来得及避开致命处,做好了重伤准备。
——剧痛却并未降临。
他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撞上石壁,吃痛狠狠抽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竟愕然发现两只天狮兽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道莫名眼熟的黑影,它并非真人,而是一团凝聚成型的雾气,轮廓隐约像个人形,但又模糊得难以辨认。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让两只凶兽如临大敌。
察觉到戚清的目光,黑影微微一动,似乎侧首回望他一眼。
戚清会意,捂着左臂道了一声“多谢”,随即毫不犹豫地飞身撤离,急切寻找出口。
黑影为何要救他?是云州客栈里的那个攻击过他的东西么?怎么尾随到了这里?又或者……它是洞里惨死的修士怨念所化?
时机匆忙,戚清无暇细究,越来越多天狮兽从岩壁跳下,加入这场捕猎游戏。
尽管黑影不断周旋掩护,戚清身上依然多出了好几个可怖的伤口,冰剑上沾的血多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逃了!
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虽然不知黑影为何帮他,但他可以先利用这一点解决天狮兽,再提防黑影偷袭。
横竖是死,倒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心念电转之间,戚清猝然回身。
黑影正与最近的天狮兽缠斗,察觉他的动作,攻势微滞。
它当机立断,黑雾如活物般朝戚清涌来,似要把他护在其中。
“听我说!”戚清挥开黑雾,拒绝了它的保护:“咱俩联手宰了它们,如何?不管你是哪位道友的残念,或是路见不平的无名氏……”
他加重语气:“总之再耗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黑影不言,黑雾却轻柔地拂过,似在替戚清揩去脸上血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戚清胡乱擦了擦血迹,觉得有些气血上涌,气结道:“情况紧急,你还有时间擦血?怎么不顺带给我补个衣服绣朵花呢!”
他一抛冰剑,堪堪挡住扑来的利爪,几只天狮兽已形成合围之势。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我有法子打败它们,你正面牵制!”
出乎意料的,黑影真的听了他的话,当即调转矛头,将离戚清最近的一只天狮兽死死绞住,黑气暴起,似数道剑气,罡风在天狮兽厚厚的皮毛上剐出了血痕。
区区蝼蚁竟能伤到自己,天狮兽怒不可遏,巨掌裹挟着威压朝黑影狠狠拍下。
好机会!
戚清足见猛踏石壁,身形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凌空拧腰,重重落在了这只身形稍小的天狮兽头顶。
凶兽察觉不妙,想把他甩下来,黑影却骤然收紧攻势,黑雾如锁链般缠住它的四肢。
一上一下,配合得天衣无缝。
戚清看准时机,五指深深扣入兽角根部,冰刀割下!
“吼——!”
凄厉的哀嚎震得洞中回音刺耳,天狮兽身形马上迟缓下来,黑影手中出现一柄长剑,瞬间刺穿其咽喉。
兽血喷溅而出,滚烫地洒在戚清身上,他抹了把脸,被浓重的腥气熏得几欲作呕。
初战告捷,黑影似乎完全领会了他的战术,接下来的配合越发默契,直到对上那只体型最大的天狮兽时,戚清力竭之下身形微滞,险险被一爪贯穿。
黑影猛地将他抢下,护着他落到地上打了个滚,避开天狮兽紧跟的攻击。
“咳……失误了,抱歉。”戚清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却见黑影突然探进他的衣襟,摸索几下,精准地摸出丹药塞进他嘴里。
……它怎么知道丹药藏在何处?
戚清呆了一瞬,黑影已放开他站了起来。
天狮兽虽也添了许多伤,但愈发凶猛,全部威压锁定了戚清,显然想优先解决他。
然而,黑影根本没有给它机会。
长剑破空,那道身影竟是以同归于尽的架势直冲天狮兽,戚清瞳孔骤缩,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心!”
冰剑紧跟着出鞘,戚清一跃而上,黑影已被兽掌打散。
——下一秒,重新凝聚在了天狮兽头顶。
声东击西过后,它学着戚清的样子,冲天狮兽的兽角高高举起了剑,悍然斩下。
“呜呃——!”
随着一声悲鸣,庞大兽躯轰然倒地,好似一座小山般倾塌。
整个洞穴都颤了颤,戚清被颠得再度跌下去,伤口火辣辣地发疼,全身却不由自主地放松。
竟然……活了下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满身兽血,狼狈不堪,脸上、耳尖和胸口都在发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过一轮。
冰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实在拿不住,索性松开手,用力过度的手腕垂在一边。
黑影从天狮兽尸身轻盈地跳了下来,无声走到他旁边。
“多谢了。”戚清累得连眼皮也不想抬,哑声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若我能帮……”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动作熟悉——它又往他怀里摸去。
戚清由着它翻找,反正最值钱的也就是岳寂炼的那些丹药。
果然,黑影再次熟练地掏了几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在手心,一颗,两颗,像配药似的,混作一堆,一股脑往他嘴里塞去。
“等等……咳咳,这又不是当饭吃!”
戚清躲了躲,被凉丝丝的手掰住下巴,一颗接一颗全喂了进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它胡乱搭配的丹药竟真有奇效,不过片刻,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伤口疼痛骤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几近枯竭的灵力也被缮气丹补得满满当当。
他诧异地摸了摸喉咙:“你还会这个?”
见他好了许多,黑影起身,利落地剖开最近的天狮兽头颅,取出一枚泛着紫光的内丹。
戚清连忙用剑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道:“给我留一个。”
他手不稳,黑影默默替他处理了第二只,他却生怕被抢似的,迅速把内丹丢进了纳戒。
戚清捂住嘴,虚弱地咳嗽两声,“这个……给岳寂……”
黑影忽然顿住了。
戚清还想再取第三枚,刚迈出一步,就腿软地跪倒在地。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的身体,好像热得可怕。
第58章 情毒 想要触碰
兽血有问题。
这是戚清的第一反应。
他用力搓了搓脸颊, 被搓过的地方立即泛起一片粉红,却丝毫没能缓解从体内钻蔓延出的燥热。
灵力运转,燥热非但没有退去, 反而愈演愈烈,如野火在他体内肆意灼烧, 烧得他心烦意乱。
心脏咚咚直跳,比刚才逃命时还要急促,薄薄脸皮下的血管也在跳, 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着, 心里升起某种不安。在不安什么, 他也说不出,只觉有股难捱的焦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酥痒地攀着脊背往上生长。
他喉结滚了滚, 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握紧剑柄想再次起身, 一抹凉意忽然缠上他的手腕。
戚清抬头, 是黑影。
“……我没事。”他开口, 带着明显颤抖的尾调却出卖了他。
冰凉的触感意外让他舒适, 戚清强行遏制住想再贴一会儿的冲动,主动抽回手, 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说了没事。”
他收起冰剑,不着痕迹地撑着墙壁站直, 为了缓解身体异样, 故意扫视四周, 道:“这里面太闷了,咱们得赶紧找出口。”
黑影对他的抗拒置若罔闻,再次靠近。
微凉的黑雾将青年整个包裹, 却如烈火浇油,非但没缓解那股燥热,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渴望——想要触碰,还想要……
这个念头让戚清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猛地退开,不自然道:“别碰我!”
黑影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
戚清别过脸,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双腿明明还发着软,他却越走越快,仿佛要跟黑影分道扬镳。
走出了近百步,他突然想起什么,颤抖地从怀里摸出解毒丸,仰头服下一颗。
不管是兽血还是什么,只要吃了解毒丸,总该……管用吧?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不过片刻,解毒丸的清凉散去,燥热更汹涌地反扑回来。
青年呼吸滚烫,喉间似含了一团火,烧得他头晕目眩,脑子迷迷糊糊,连路也走不稳,“扑通”一声,倒在了黑影面前。
黑影果然又缠了上来,戚清意识昏沉,本能地贴向它冰凉的身躯,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蓦然惊醒。
发热,渴望触碰,解毒丸失灵……
——这不就是情毒??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黑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一阵悲从中来。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是自己摊上了!
原著里岳寂中毒,好歹还有小师妹照料;轮到他中毒,身边谁都不在,只有个不知敌我的黑影……连个人都算不上!
难道是顺水漂下来时中的招?
都怪他,光顾着提醒岳寂,却没想到——这玩意还会随机祸害路人!
想到这里,戚清绝望地瘫倒在黑影怀里,喃喃道:“这犄角旮旯的……上哪找岳寂去……”
就算真能找到,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怎么就能肯定他的血可以解毒?
戚清咬咬牙,心想不如现在撕片衣角写封遗书。
死因就写“与数只天狮兽力战,然终不敌,同归于尽”,虽然也是死,看起来好歹壮烈。
至于真相是死于情毒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就是自爆元神也不会让人知道的!
正胡思乱想间,黑影忽然收紧手臂,将他打横抱起。
略带凉意的身体贴上来的一瞬,戚清浑身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轻哼。他此刻最受不了这种触碰,猛地抓攥紧了黑影散落的黑气:“别、别抱我……”
他呼吸急促,整个人像害了病似的轻轻发着抖。
黑影似有所察觉,低头凑近了他的脸。
戚清难堪地偏过头,却被对方掰着脸转回来,满脸泛起桃花般的灼红,眼眸湿润,嘴唇微张,不住喘着气。
黑影极会察言观色,仅从他反常的反应便猜出了端倪,竟俯首蹭了蹭他的脖颈。
这一蹭简直是在推波助澜,戚清本就贪图那点凉意,被它似有若无地撩拨,耳尖迅速涨红,眉毛蹙起,恼道:“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是这个毒你解不了。”
黑影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我能。
“你知道是什么毒吗你就能!”戚清索性破罐子破摔,眼睛一闭,咬牙道:“——是情毒!”
这黑影生前是男是女都未可知,还敢逞强,这下好了,搞得大家很尴尬。
不料,黑影依旧固执地写:能。
似乎怕程度不够,黑影又加了一句:就是能。
戚清瞠目结舌,本想让黑影知难而退,却被它斩钉截铁的“就是能”堵得哑口无言。
他正要再争辩几句,却见黑影身形逐渐凝实,轮廓竟化作一个修长高大的男性躯体。
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多了出来。
戚清:“……”
……不必连这里也这么还原吧!
他耳根发烫,羞恼地伸手格开,却被黑气缚住手腕,动弹不得。
腰间骤然一松,腰带“啪嗒”坠地,黑影竟直奔主题,进度快得让戚清猝不及防。
“等等!”
青年大惊,用没被绑的另一只手拼命抓紧衣裳,指节用力道发白,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不、劳、动、手,我自己能熬过去!”
可话音未落,黑雾已如潮水层层漫上他的周身,溪水般的凉意游走过每一寸滚烫的皮肤,宛如轻轻抚摸,蹭得他身子发软,眯起眼睛,一个劲喘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拒绝还是渴求。
黑影一点一点加重了力度,原本强硬的推拒渐渐化作无力的颤抖,青年很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小腿蜷起,眼角渗出一点泪光。
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入衣襟,淌过青年笔直的锁骨,在玉白的皮肤上舔舐啃咬。
戚清脖颈溅上的血还未擦净,红得触目惊心,身躯柔软而温暖,如潮水般漫上绯色,仿佛话本里食人的艳鬼。
黑影忽然覆上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湿润的睫毛扫过对方掌心。他不安分地乱挣了几下,换来更用力的压制。
衣襟被一点点地扯开了。
戚清迷迷糊糊的,只凭感觉往黑影手上摸,却摸到手臂以外的东西,那东西柔韧纤长,绕过他的手,卷上了青年细瘦的腰身,将之紧紧箍住。
像是……尾巴?
他被这想法惊了一下,陡然清醒几分,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不对,他们还在天狮兽巢穴呢,差点被情毒搅了神志。
“放开。”戚清嗓音沙哑,试图维持最后一丝理智:“出口,我要找出口……得出去。”
可当他抬眸看清黑影此时的模样时,倏忽一愣。
黑影依旧维持着拥抱他的姿势,身后却多出一道扫来扫去的尾巴尖……不,不是尾巴,更像某种翻卷的……
这不对吧!
戚清惊得失了语。
他是该叫这个黑影蛇兄,还是触手兄?
到底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难道这黑影生前根本就不是人?
眼看黑影真要拿这东西往他身上招呼,戚清猛地推开它,几乎落荒而逃。
他趔趄了一下,竭力忽略身上异样的感受,抓起冰剑,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里。
四周骤然寂静下来,夜明珠的微光和天狮兽的尸身早已落在身后不见,耳边只剩下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像是在下一场雨。
戚清刹住脚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闷头跑了多远,竟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窗外檐下透进一抹摇曳的暗红,像是悬挂的灯笼,树影婆娑,芭蕉叶被风雨吹得摇摇晃晃,不住拍打着窗棂。
戚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走进这样一间屋子,一切似曾相识,仿佛他在某个雨夜来过这里。
他鬼使神差地迈出步子,将房门朝外推开。
然而外面却并非预想中的走廊,而是一道蜿蜒向下的石梯,黑洞洞地没入未知,如同通往深渊。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跟上来的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侧。
戚清僵了僵,没有理它,兀自踏上了向下的楼梯。
他分不清这里现实还是在做梦,却莫名笃定楼梯尽头一定藏着什么——与他有关,而他一无所知的东西。
走到最底层,本该是大堂的地方竖着一面石门。
石门厚重,冰冷,表面画了一道完整而繁复的纹路,应当是某种高深的阵法。
戚清试着推了推,石门岿然不动,他轻轻喘着热气,勉强定神曲辨认那些符文。
可阵法到底太过晦涩,他根本看不懂,痛苦地闭了闭眼:“要是岳寂在就好了……”
那家伙学过阵法,虽不知水平如何,说不定能误打误撞地解开。
正想着,一只手忽然越过他,修长的手指在阵法上轻点几下。
一声闷响,石门缓缓开启。
戚清震惊地回头,黑影却只是静静立着,似在无声默许。
烛火倏然亮起,暖黄的烛光流淌过每一寸空间,宛如落日西沉,将整间屋子晕染出柔和缱绻的氛围。
戚清踏入其中,抬眸四顾,石门忽的在身后轰然关闭。
这间屋子没有窗,墙上挂满了画卷,因为太多,到最后挂不下,乱七八糟地堆叠在地上,几乎无访客的立足之地。
待看清画卷上的内容时,戚清瞳孔狠狠一缩,脸色立刻转变为愕然和羞怒。
——满室竟都是他的画像。
或站或倚,含笑侧目,蹙眉抿唇……虽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透着难以言说的旖旎。
画中青年眼波流转,衣襟半解,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光泽,一看便知丹青手曾极其耐心而富有兴致地晕染了许久,每一处笔触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暗示。
“……谁?谁画的!”
戚清看得眼前发黑,胸口起伏了半晌,一把扯下最近的画轴,不可置信道:“到底是谁画的!”
黑影无声靠了过来。
原本冰凉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有人在他耳畔炙热吐息。
黑纱般的雾霭蒙住视线,戚清恍惚之间,第一次听到了黑影的声音。
它在喊他的名字:“戚清。”
沙哑的,含糊不清,却莫名熟悉。
黑影含笑问:“我画的好看吗?”
第59章 暗室 你来,还是我来?
戚清去摸眼前覆着的黑雾, 却被更多阴冷雾气绞住了手指。
青年的手上带着练剑的薄茧,白皙修长,指甲圆润干净, 这会儿沾了血,显得像被玷污似的刺目。
黑影擒住他的手腕, 将带血的手指含入口中,湿热的舌面一寸寸撵过指节,仔仔细细将血迹舔了个干净。
戚清猛地蜷起手指, 那尾巴似的东西缠住腰身, 骤然收紧, 将他严丝合缝地钉在黑影怀中。
此时此刻,戚清特别后悔当初换了剧情卡,没换技能。
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劫啊!
耳畔响起低低的笑:“不问问为什么?”
蒙眼的黑雾如系带般打了个死结, 怎么也取不下来, 青年试图催动灵力, 却力竭得不住发疼。
内伤未愈, 又强撑着情毒走到这里, 他的身体俨然到了极限。
戚清再也站不住, 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落入黑影早有准备的怀抱。
地上的画卷被压得弯折, 发出脆响,黑影将他压在挂画前, 正对着画中人满是春情的脸。
戚清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勉力抓住快缠到脚踝的尾巴, 怒道:“你到底是谁!”
“这要问你。”
黑影跨坐在他腰间,捉着他挣扎的双手按在两侧,“你夜里想着谁, 梦里唤着谁……”
他刻意压低声音,嘴唇贴着戚清耳廓擦过:“比如,你的那位正在石门外发疯的……‘好、徒、弟’?”
感受到身下躯体瞬间僵硬,黑影心满意足地补了一句:“听到了吗?他在劈禁制,想救你出去呢。”
戚清隐隐听到动静,登时动也不敢再动,颤声道:“你……你别乱来,我警告你,我这徒弟本事大着,定会将你就地诛杀。”
“不想让他看看吗?”黑影指尖划过他绷紧的肩胛,饶有兴趣地问:“若让他看见师父这副情态,你说他是会先杀了我,还是……先办了你?”
戚清怒道:“他是有问题,但没有你这么下流!”
黑影倏地逼近,几乎与他鼻尖相贴,沉声逼问:“当真没有?你敢保证他心里丝毫没动过这种念头?还是说——”
他恶意地拖长语调:“你当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赌他见了你这副模样,还能坐怀不乱?”
戚清呼吸一滞,黑影却不容他喘息,字字诛心:“你当然知道,但从不关心他渴求什么,又会否真的得到……说到底,你的心里,根本没有他吧?”
这番话如刀锋剜进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戚清情毒害得神志昏沉,只勉强抓住最后一句,颤声反驳道:“我自然……自然有……”
可话音未落,自己先失去了底气。
——当真是这样么?
若说两年前,他的确是喜欢岳寂的,是师父对徒弟的骄傲,也是兄长对于后辈的关照,欣慰于少年意气风发,未来光明。
然而到了如今,岳寂仗着他的心软步步紧逼,他却始终未能狠心划下那道线。
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黑影嗤笑一声,忽然扯开他的衣襟,将他抱拥而起,朝石门走去:“既然无关紧要,便让他亲眼看看,他的好师父是如何在我怀里婉转哀求的,如何?”
“你敢!”戚清声音陡然拔高,可黑影脚步不停,他终是慌了,识时务地放软语气,难为情道:“……别这样,算我求你。”
此刻的他眼蒙黑气,双手受缚,被迫环在黑影腰间,黑气钻进衣裳深处,敏感得几乎受不住任何触碰,整个人几乎任人宰割,难堪得要命。
怎么可能让徒弟看到这个样子?
他深深吸气,却像哽咽般泄出一声颤抖的叹息,低下头,肩颈绷紧,仿佛濒临崩溃边缘。
黑影动作一顿,缠缚的尾巴稍稍松开,语气竟带了一点温柔:“哭了?”
指尖抚上他的眼角,青年眼尾薄红,睫毛濡湿,漂亮得惊人,偏过头不肯让看,沾着血迹的脖颈毫不设防地暴露在人前。
黑影情不自禁地触碰向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数道冰棱骤然刺出,森冷寒气直逼黑影周身。
戚清信手一握,一柄冰刃凭空出现,破开黑雾,精准抵上了黑影的咽喉。
他勉强撑起刚刚恢复的力气,另一只手拔出冰剑,厉声道:“滚开!”
他不确定这里是否真是黑影的命门,但此刻唯有速战速决,才能摆脱困境。
戚清强提内力,剑锋裹挟着凛冽杀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黑影却仍游刃有余,连剑都没有拿,只轻巧闪避。
带着寒霜的剑气在暗室炸开,画轴受了波及,画纸如蝶翼般纷飞落下,消失在半空,上面的旖旎人像也随之缓缓淡去。
两人乒乓过了数十招,戚清体力不支,却死咬牙关,不肯退让半分。
黑影忽地顿住,幽幽道:“真想把你关起来。”
“关我?”戚清冷笑,又往嘴里丢了一颗丹药,道:“来啊,看看今日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黑影却不动了。
他轻叹一声,竟抬手抚向戚清的脸,黑雾凝出的指尖动作轻柔:“我不想你死,你最好也不要死。”
剑光不由分说地斩落,黑影倏忽消散,再无踪迹。
戚清一怔,旋即警惕环顾四周,疑心是黑影使诈,可数息过去,没再感知到任何气息。
四壁墙上的画卷忽然模糊起来,春色旖旎的画卷内容宛如水墨般散开,在空中褪色,晕染。
戚清以为自己力竭头晕,打算扶墙,手却穿入了黑暗中。
暗室开始崩塌。
幻境?!
他微微悚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深陷其中。
眼前天旋地转,青年身形晃了晃,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一个温热的怀抱接住了他。
……
篝火声毕毕剥剥地响起,火星迸溅,空气有些炙热。
戚清缓缓睁开眼,有几分口干舌燥。
他身上的情毒虽有缓解,却仍未解除,烧得他处处发烫,意识昏沉。
他视线还未聚焦,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身侧,橘红色的火光摇曳,勾勒出他利落干净的侧脸。
“师父醒了?”
岳寂转过头,伸手扶他。
戚清脑子不大清醒,任他扶着自己坐起来,喉间干涩得厉害:“你怎么在这儿?”
周围不像天狮兽巢穴的地形,却仍在地下河洞穴之内,不知岳寂把他带到了何处,他身上多了些透明的,湿漉漉的痕迹,像是被蚌壳爬过。
火堆旁只有他和岳寂二人,万兽宗的师兄妹不知所踪。
戚清轻咳两声,抬手抵到怀里异物,摸索着取出一看,旋即呆住了。
——竟是那五颗天狮兽的内丹,一颗都没有少,全部好端端留给了他。
“我自然是来救师父的。”岳寂的指腹抚过他滚烫的脸侧,顺着脖颈线条滑下去,压在领口,忽的顿了顿:“谁留的?”
过于轻柔的动作激得戚清一颤,黑影的荒唐行径骤然浮现脑海,他耳根发烫,避而不谈:“别问了。”
中了情毒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他不想说,岳寂却不肯罢休:“为何不能问?师父气息紊乱,烫得厉害,却又不似风寒入体……天狮兽有什么毒不成?”
“为师自有分寸。”戚清强自镇定,嗓音却沙哑得厉害:“你别问那么多。”
岳寂不说话了,端起旁边烤热的水递给他。
戚清以为他肯妥协,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不料,他刚放下水壶,衣襟忽被扯了开来,温热的掌心直接贴上皮肤,沿着那些未干的水痕重重抚过。
岳寂眯起眼,指节危险地摸索过他的锁骨:“这些痕迹又是谁留的?”
“别碰!”戚清呼吸骤乱,险些稳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手臂都在颤抖:“……是我自己蹭的。”
他的反常过于明显,岳寂自然起了疑心。
戚清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从来不是什么规矩听话的性子。
因此,当岳寂挣开他的手,将他强硬搂入怀中时,戚清虽不意外,仍觉得臊得慌。
刚才黑影拿幻境哄骗他就罢了,这会儿岳寂要检查,若当真让他查出自己身中情毒……要不重新投胎算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师父,眼下衣衫凌乱,被徒弟说碰就碰,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威严?
岳寂却不容他逃避,从上至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看到某处,动作忽然一顿,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清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替戚清整理好了衣摆,佯装不好意思,翘起唇角:“原来……竟是我误会了师父。”
戚清尴尬得要死,声音僵硬,犟嘴道:“怎么?你敢嘲笑为师?区区情毒而已,为师调息片刻就无事了。”
“可要我帮忙?”岳寂单手撑在他身侧,眸色暗得惊人。
像是知道戚清会拒绝,他幽幽道:“我与万兽宗那两人约定了分头行动,时辰一到,他们自会寻来,若师父不需要我相助……”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戚清可以忍受在岳寂面前失态——他知道这混账对他抱了什么心思,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走原著路线就是。
可在别人面前不一样,戚清自认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岳寂又补充道:“这附近或许还有落单的天狮兽游荡,不论如何,师父最好别离我太远。”
戚清咬紧牙齿,半晌挤出一句几不可闻的:“……我自己来。”
岳寂直勾勾地看着他。
戚清受不住这般如同实质的目光,马上背过了身。
一想到要在徒弟的目光里纾解,他就尴尬得无以复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年闭了闭眼,衣带在颤抖的指尖下松散开来,里衣早被沾湿了些许。
可当真的碰到时,一声甜腻的轻哼还是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敏感又陌生。戚清浑身一僵,羞耻地蜷紧脚趾。
他已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了,总被岳寂缠着,小时候缠,长大了更要缠,睡觉挨在一起,一开始不好背着来,后来更不适合,久而久之就没再想过。
身后目光如芒在背,戚清勉强忍住声音,想着快点结束。
但他稍一触碰就战栗不已,手上软得使不上力,越是焦急越是不得其法,碰了倒比不碰还煎熬,仿佛一场难捱的酷刑。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覆了上来,不容拒绝地接过了主导权。
第60章 灼息 师父不满意?
戚清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急促地喘息着,挤出一个颤抖的音节:“你!”
身后人顺势收紧臂弯,将他搂着腰按进怀里, 加重的力道让戚清小腹骤然绷紧,差点一下就失去了掌控, 声音近乎呜咽般地颤抖:“够了,够了……”
岳寂的唇轻轻碾过他湿润的眼角,吐息温热, 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
戚清只觉浑身坠入了熔炉之中, 热得可怕, 颤抖着软倒在对方宽厚的怀里。他仰起脖颈,胸口剧烈起伏,像条搁浅的鱼。
湿润的触感落在颈侧, 戚清难受地避了避, 整个人被翻转了过来。
紧接着, 岳寂深深埋下了头。
当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 戚清瞳孔骤缩, 好半晌才去推他, 崩溃地惊喘一声:“岳、寂!”
他推拒的手触及岳寂的脑袋时,猛地颤了一下, 指尖不受控制地插入对方发间,眸子失焦地看着虚空, 氤氲起一层水雾, 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
等到一切结束, 岳寂才扶着他的腿直起上身,随意擦拭了嘴角,又逾矩地贴了上来。
青年蜷起身子, 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膝间,似乎还没缓过来,带着浓重鼻音闷声道:“……滚!”
岳寂却将他环得更紧,顺着他犹自轻颤的背脊轻轻拍抚,如同耐心安慰受惊的小猫小狗。
戚清深呼吸了几下,情毒的余韵如潮水缓缓退去,理智逐渐回笼,身子却像软了筋骨般疲乏不堪,稍一松懈,立刻就能化为一滩烂泥。
他又道:“滚。”
岳寂的手摸上他发烫的耳尖,嗓音含笑:“师父不满意?”
戚清把头埋深了些,平常稳重潇洒的态势浑然不见,也不再讲究师父的威严了,就这样蜷着,又气又羞,透着罕见的脆弱。
篝火摇曳,岳寂随手添了把柴,火焰顿时窜高几分,映得二人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他指腹搭上戚清的手腕,灵力刚想探入,就被青年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出来。
岳寂不以为意地笑笑:“师父,余毒未清。”
戚清别开脸,脸上血色还未散去。
他恨恨道:“不要你管。”
“这就不要我管了吗?”岳寂无辜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不是天经地义?”
“……那是让你承担责任分忧解难!”戚清咬牙切齿:“谁让你服这个了?”
他愤而抬头,湿润的眼眶还泛着红,方才做过了荒唐事,青年眉梢眼尾都染着春意,明明怒目而视,却如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
岳寂喉结上下一滚,意有所指道:“这怎么不算师父的事?”
他忽然眯起眼笑了笑,拉起戚清的手往下带去,哑声道:“我帮了师父,师父可以……也帮帮我么?”
掌心传来的热度烫得戚清一颤,一手根本盖不住。
他触电般地想收回手,岳寂却早有预料,拽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戚清没想到他还敢得寸进尺,刚褪的红潮又漫上来,呵斥道:“你要反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岳寂扣紧戚清挣扎的手,主动支起腿,身躯全数抵了上来,“师父心里也明白,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舌头抵了抵犬齿,低低笑道:“还是说,师父想更……”
戚清被他臊得狠了,想掐诀给这孽徒来个物理降温,岳寂却忽然松开钳制,往一个方向瞥去。
他神色骤淡,啧了一声:“没眼色。”
岳寂拿出巾帕,替戚清擦去身上脏污,整理好衣袍,又架了壶热茶在篝火上烧着,远处黑暗里才传来一重一轻的两个脚步。
“岳寂!岳寂!小黑找到出口了!”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来:“你该答应给我做立牌了吧?我要和师尊一样高的,特别威风的那种……”
话音未落,连蹦带跳闯入火光范围的小姑娘猛地刹住脚步,一眼就看到了岳寂身边多出的那个人。
她惊喜道:“你活过来啦!”
戚清嘴角抽了抽:“谁跟你说我死了?”
“我猜的呀。”
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加快步子到他跟前,竹筒倒豆子似的发问:“我听师兄说那可是天狮兽,秘境最厉害的妖兽之一!你打赢它了吗?怎么逃出来的?它能听懂人话吗?要是能听懂,能不能跟我一起回万兽宗呀?”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粗犷男子也惊喜地打量着戚清,抱拳道:“道友当真是吉人天相,实在万幸。”
小姑娘问得又多又急,戚清不打算说出黑影的事,只得含糊道:“运气好罢了。”
可小姑娘从他极力掩饰的神情里发现了什么,突然凑近到他脸前,惊诧道:“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啦?”
戚清下意识默了默眼角,心里把岳寂骂了一百遍,强作镇定道:“烟熏的。”
“这样啊,”小姑娘信以为真,关切地给他倒了杯水递过来:“我还以为受伤太疼了呢。”
粗犷男子闻言,马上摸出瓷瓶:“受伤?我这儿还有些丹药,道友不妨……”
“不不不不用!”
他们的好意让戚清更加窘迫,生怕岳寂干的好事被看出来,急忙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已无碍了。”
他如坐针毡,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姑娘递水时忽的抽抽鼻子,往戚清身上嗅了嗅,疑惑道:“真的无碍吗?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戚清周身一僵,勉强道:“……什么味道?”
“有一点很淡的血腥味,还有药味,还有……”小姑娘皱着鼻子,还想再闻闻,却被岳寂提着后领拎开了。
她不满地冲岳寂撇撇嘴,继续道:“还有一种我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戚清感觉手心被身旁人恶劣地挠了一下,猛地攥紧手掌,余光狠狠剜了一眼岳寂。
青年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闻错了罢,哪有什么味道。对了,你刚才说……找到出口了?”
“我的鼻子才不会出错呢!”小姑娘不依不饶,没顺着他的话题走,反倒扯了扯师兄:“就是有奇怪的味道,师兄你来闻闻看!”
眼看粗犷男子真要凑过来闻,戚清急忙后仰,岳寂抬手挡在他面前,眼神凉凉地扫过这对师兄妹:“适可而止。”
粗犷男子讪讪坐回原处,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天狮兽的气息?道友与那凶兽/交手了?”
戚清眸子一转,顺势从怀里取出一枚泛着紫光的内丹。
它一出现,小女孩拍手叫道:“就是这个味道!毛绒绒的气味!”
原来是它……戚清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刚放下,便听粗犷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你竟击杀了天狮兽?”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清瘦的青年,要知道即使是他,对上那等凶兽也不敢说有完全的把握取胜,此人不但能将其斩杀,还能完整取出内丹,实力可以说深不可测。
……这两师徒都是怪物吧!
戚清怕他误会什么,解释道:“非我一人之功,借了些外力。”
岳寂唇角微扬,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不少修士都有自己的修炼秘法,不便直说出口,粗犷男子悟了,立马点头会意:“道友还是快把这内丹收起来罢,咱们万兽宗性情耿直,向来敬重强者,但外人未必这般磊落。道友出去后万莫在他人面前出示,当心遭人觊觎。”
这般肺腑之言让戚清心里微暖,道过谢后收入了纳戒中。
“道友你是不知,”粗犷男子感慨道:“你被天狮兽抓走后,你这弟子就像疯了一样追上去,连我也拉不住。若非巢穴禁制实在没法攻破,我等定然会杀进去助你。”
戚清闻言转向岳寂,这才注意到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岳寂身上虽不见明显伤口,袖口和衣领却多了些破损的痕迹,衣袂撕裂,喉结处擦伤泛着新鲜血色,似与谁恶战了一场。
岳寂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注意戚清视线停在自己喉间时,指尖轻轻碰了碰,问:“师父在看这个?”
“怎么伤的?”戚清声音微沉。
这道伤若是再深几毫厘,岳寂恐怕就不能再站在他面前了。
岳寂轻描淡写道:“在找巢穴其他入口时遇到个怪人,过了几招。”
戚清心里一紧,追问道:“那人可是看不清面目,浑身黑影?”
岳寂挑眉道:“师父也遇见过?”
说着,他回忆了起来:“那人周身笼罩在黑气里,招式古怪,什么也看不清,好在只是路过,倒没与我死斗。”
戚清皱眉,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些:“我也与他交手过……罢了,不说这个了。下次你再遇见,莫要逞强。”
岳寂乖乖应了声。
几人坐在篝火边又说了一会儿话,待火势渐熄,戚清也调息完毕,岳寂将他扶起,一行人往万兽宗师兄妹寻到的出口而去。
出来时,外面正是长夜,几人现身在一处斜坡。
不知又到了哪里,下方湖泊如镜,倒映着岸边星星点点的灯烛,竟有修士在此驻扎。
地下河到这里又变回了溪流,潺潺汇入湖中。湖上雾气朦胧,夜气如春烟,隐约可见湖心似有一座小楼,只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粗犷男子和戚清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选择收敛气息,几人避开营地,在稍远处的林边支起幕帐,布了阵法,暂且安下身来。
进了幕帐,戚清稍微放松了些,回身正欲放下帘子,不经意对上了岳寂灼灼的目光。
他点起蜡烛,灼热的气息逼近,嗓音沉沉:“师父,现在无人打扰……咱们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