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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抢锅 师父摸到了吧?

    只用了零点一秒, 戚清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竟忘了躲,就这么僵硬地躺在岳寂腿上, 呼吸微滞。

    那温度烫得惊人,简直能感觉到血脉的跳动, 简直像随时会引战的火药,戚清僵着身子,脑中轰然炸开, 旋即一阵尴尬和羞恼涌了上来。

    ……才夸了一句, 这混账就原形毕露, 当真以为他没脾气!

    他暗暗蓄力要坐起来,偏生手臂压得发麻,一时没了知觉。

    岳寂却似察觉到他的异样, 忽而俯身凑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睫毛。

    戚清心跳如鼓, 尴尬得要命, 索性死死闭眼装睡, 不想让岳寂发现自己醒着。

    那处灼热随身前人的动作变本加厉抵在他颊边, 甚至微微陷进软肉里。岳寂的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梳理他的长发,顺着发尾, 绕在指节,仿佛在把玩什么珍品。

    戚清能清晰地感受到颊边抵着的形状, 如同羞耻的烙印, 随呼吸微微顶动, 岳寂一点也没有挪开的意思。

    青年眼睫颤了颤,悄然攥紧了拳头,在起身把岳寂揍一顿和继续装睡之间纠结。

    岳寂把玩了一会儿头发, 竟又来摸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在他唇上暧昧地揉按着,划到唇角,竟试探性地往里探入,想要顶开齿关。

    触感越发鲜明,戚清终于不堪他的围追堵截,猛地翻身坐起。

    “放肆!”他一把拍开那只作乱的手,耳根通红,狼狈地退了好几步,怒道:“仗着为师睡着,想以下犯上不是?”

    岳寂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无辜道:“师父醒了?”

    他瞧着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敛了眸子,腼腆道:“方才师父躺在怀里,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弟子一时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戚清用力擦了几下发烫的脸颊,气得指尖发颤,扯下披的外袍就丢了过去:“你那是什么东西情难自禁?还敢戳到我的脸上来!”

    岳寂眸色闪动,忽然抿出一点笑意:“是师父先蹭过来的。”

    他欺身上前,去摸戚清的手,仿佛黑暗里慢慢接近的精怪:“师父摸到了吧?不帮帮我吗?都是因为您,我才……”

    他的声音低哑蛊惑,一点点将手指强势插入指缝,十指紧扣。

    戚清碰到的瞬间,火烙般猛地抽开了手:“你……!”

    “师父总是这样。”岳寂幽幽望着他,嗓音含了点莫名的委屈:“非要我再失控,才肯哄我么?”

    “哄你?”戚清冷笑,掌心已凝聚起灵力:“我看你是欠收拾!你大可试试,看我是哄你,还是收拾你!”

    “当真?”岳寂语气一扬,马上把这话当成了圣旨,周身灵力出现了熟悉的暴动。

    戚清忍无可忍,终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那点温热还在脸颊,青年狠狠擦拭着残留的触感,却根本没办法忘记,遂恼怒地在洞口摆好了架势,准备等岳寂爬上来再算账。

    等了一会儿,底下迟迟没有动静。

    他气昏了的头渐渐冷静下来,眉毛一蹙,莫非……岳寂被闻老发现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然一紧,顾不得其他,急忙探身查看。

    底下不远处,丹宗弟子生火的生火,巡逻的巡逻,不见任何异样。

    戚清心头正疑惑,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扣住脚踝,将他狠狠一拉——

    青年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出声,整个人就被熟悉的体温裹住。

    岳寂单身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攀着凸起的岩石,两人悬在峭壁间微微晃荡。

    ……白担心了。

    戚清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手中凝出冰剑,准备照着这张脸狠狠来一下。

    “嘘。”岳寂示意他别说话,传音道:“看下面,师父。”

    他用眼色示意,戚清手里寒光未敛,将信将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

    这一看,表情就不由得凝重了些许。

    底下的火灵气何时这般浓郁了?

    光是悬在这里,便能感觉一股浓郁的热浪升腾上来,顺着岩壁往上冲刷,连头发丝都开始微微卷曲,脖颈很快多了一层薄汗。

    丹宗弟子门显然也察觉了异样,小小骚动了一下后,一面派人禀告闻老,一面四处查找异样的来源。

    没过几息,闻老掀帐而出,目光冷厉地扫过营地,弟子们在旁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命令,岳寂却用唇语先一步道:“锅。”

    戚清的目光移到那几口锅上。

    丹宗弟子们还不到辟谷的境界,赶了许久的路,难免疲乏饥饿,这会儿正打算生火做饭,填饱肚子。

    有弟子为图方便,自作聪明从旁边的火海引了火,果然烧得又快又旺,只是未免太旺了些,迟迟灭不掉,差点把锅底烧坏。

    浓郁的火灵气正是从几口锅中发出,闻老随意并指一斩,凌厉指风分别射向了几口铁锅。

    令人惊异的事出现了,其中一口有盖的铁锅突然“哐当”一跳,像活物般蹿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冲向离得最近的弟子。

    那么一口热气腾腾的锅朝自己冲来,弟子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装神弄鬼!”闻老怒喝一声,灵力化掌,往逃跑的锅凌空抓下。

    那锅见没有得逞,又立刻掉头往另一个弟子冲去,圆圆的身形灵活异常,滴溜溜地一转,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周围弟子们便惊呼着四散躲避,谁也不想被锅里的热油溅了一身伤。

    场面一时鸡飞狗跳,极其混乱。

    灵力大掌不容它再逃窜,猛地长大数倍,握住了手指。

    “嗖”的一声,锅凭借着强悍的求生欲,竟硬生生从指缝钻了出来。

    它走投无路,在半空中诡异地停顿一秒,忽然调转方向,直直朝峭壁上的两人冲来!

    戚清心头一跳,咬牙暗骂这锅往哪里冲不好,好死不死偏往他们藏身处撞,一下露了踪迹,功亏一篑。

    他脚下一点,和岳寂分头闪开,谁知那锅对岳寂完全熟视无睹,发了疯似的只追他一人。

    “跟踪老夫?”闻老脸色阴沉,灵力大掌随之出现在戚清身后:“好大的胆子!”

    闻声赶来的妙筝和城主都不由得一愣,望着眼前的奇景。

    只见蓝衣青年被一口沸腾的铁锅追得满场乱飞,速度之快,几乎成了残影。可无论他腾跃还是闪躲,回避还是主动,那锅都不依不饶地穷追不舍,活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岳寂最先回神,灵力化作锁链缠向铁锅。

    谁知这锅像开了灵智似的,一个虚晃就躲过拦截,连闻老的攻势也一并避开。

    “你们到底煮了什么东西啊!”

    戚清边逃边崩溃质问丹宗弟子。

    眼看锅要杀到他面前,青年猛地后仰折腰,滚烫锅身擦着鼻尖呼啸而过,戚清趁机折返,朝岳寂奔去。

    “唰!”

    他跑过后,土墙立刻拔地而起,紧跟着是冰墙,木墙……几重阻碍拦住了铁锅的去路,暂时将它阻隔开来。

    仅仅一秒。

    下一秒,铁锅就破墙而出,直接将几堵墙冲开了连续的大洞,虽然自身也撞裂了一道缺口,依然来势汹汹,速度丝毫不减。

    冰墙被冲开的一瞬间,戚清能感觉到一股极烫的温度瞬间融化了他的冰墙,比灵火更炽盛。

    他心念一动,连忙回首看去。

    从铁锅裂开的小缝中,缕缕赤红的流光正朝外渗出。!!

    难道说……这里面是万年火莲!

    这个念头刚闪过,铁锅已携着灼热的气浪,结结实实和他撞了个满怀。

    “等等——咳!”

    戚清发誓,这辈子没被锅撞过这么狠。

    青年踉跄后退了数步,腰间火辣辣地疼,好似遭了水牛的猛顶。

    虽然没有预想中的热油溅出,却有什么东西从锅沿倏忽探出,如灵蛇般往他怀里飞快一卷。

    铁锅卷完就想跑,被追上来的岳寂劈手截住。

    黑衣青年身形似电,似察觉不到烫一般,五指仅仅扣住滚烫的锅沿,指缝之间亦燃起了灵火,准备将这口锅就地炼化。另一边,闻老随之而至。

    他目光老辣,自然能看出锅中之物不同凡响,当场与岳寂再度交手争夺。

    戚清揉着腰缓了缓,忽然反应过来,一摸怀里。

    ——糟了!钥匙!

    他转头一看,锅身裂缝处赫然探出一瓣赤红的莲花瓣,瓣尖翻折起来,像没有指头的小手般,牢牢攥着偷过来的钥匙。

    红莲操纵着铁锅,灵活地扭动着,在修士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时不时还甩出火星,烫得丹宗弟子连连跳脚。

    小偷!

    戚清拔出冰剑,立马加入了战场:“还给我!”

    见势不妙,红莲上蹿下跳,障眼法似的溜了一圈人,突然一个猛子扎向熔岩深处。

    戚清和岳寂对视一眼,道:“追!”

    闻老也一挥袖袍,怒道:“追!”

    霎时间,丹宗弟子倾巢出动。

    戚清抢在他们前面,前方没有火海,尽是熔岩,他索性把冰剑一抛,化成雪橇追了上去。

    那钥匙可是蜃族老者的赔礼,更是取火莲的关键,岂能让这玩意儿轻易偷走?

    好消息:火莲没跑多远就被撞飞了,正好飞到他脚下。

    坏消息:撞飞它的是另一口锅。

    戚清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先从脚下的锅里抢回了钥匙,才有空注意到另一口锅后面同样追着人。

    不巧,是一大群人。

    第72章 贪吃 美味的龙傲天

    对面乌泱泱的修士骤然脚步一滞, 与这边人马四目相对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拨人马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他们各自追着铁锅狂奔, 却在此狭路相逢。

    每个人脸上写着同样的迷惑:明明追的是独一无二的万年火莲,怎么突然多出一口锅来?

    “万年火莲不是只有一朵吗?”有人失声道。

    他还以为自己是幸运儿, 却没想到这东西根本不止一份!

    短暂的震惊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抢啊!”

    霎时间,熔岩洞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各种法术的光芒竞相炸开, 剑气如虹, 符箓撕毁,捆仙索像渔网般撒开,混乱交织在一起, 其中甚至有一声清越的鸟鸣。

    只见一只眼熟的肥啾倏忽从人群里窜出, 一眼认出戚清, 亲热地叫了一声, 就要往他头顶落去。

    与此同时, 对面追着的那口铁锅也直冲戚清而来!

    戚清暗道不好, 看架势,这锅也是冲着他的钥匙来的。

    他当机立断, 把钥匙往纳戒一丢,抬脚直接将飞来的铁锅牢牢踩在地上。

    “铛”的闷响发出, 铁锅没能翻起浪来, 锅沿立刻再度探出几片赤红莲瓣, 像被踩痛了一般扒拉他的脚踝。

    还未触及皮肤,灼热的流光便让戚清嘶了一声,被烫得不得不缩回了脚, 对岳寂道:“拦住它!”

    “休想!”紧接而至的闻老冷笑一声,袖袍翻飞,灵力如山岳般压下,出手截住岳寂去路,“结阵!绝不能让这两人得手!”

    命令发出去好几息,妙筝才不疾不徐地赶到,率领丹宗弟子展开了阵势,然而终归慢了一步,先前追的铁锅缓过了劲,将还未成型的阵法撞得七零八落。

    这下子,两口铁锅都穿梭在人群中,戏耍似的,每当有人即将抓住其中一口,另一口就会突然改变方向,引得众人扑空。

    岳寂没有立即加入混战,击退闻老后,便冷静地回到戚清身边观察局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岳寂持剑掐诀,瞬间引来了湍急的灵水,凭空重重砸下。戚清也没落后,马上默契以寒冰辅之,趁火莲躲避灵泉的同时,在其周围筑起一道冰山屏障。水火相克,在灵水与寒冰冲击之下,火莲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升腾起浓密白雾。

    众人的视线都被遮住,生怕火莲被这两人收服,个个不要命似的往雾里跑。

    而白雾中心,铁锅在水与冰的交攻下剧烈震颤,锅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热胀冷缩之下,整个铁锅轰然炸开!

    “轰——!”

    刹那间,两团赤红的流光破锅而出,如同挣脱牢笼的火凤凰,在半空撕扯缠绕,交织融合,炽烈光芒直冲洞顶,将整个熔岩洞窟映照得亮如白昼。

    半晌,红光渐敛,一朵完整的火莲终于现出真身。

    莲心是极亮极刺目的橘黄,近百瓣莲瓣由流动的火光凝成,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它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却霸道分毫不留情,狂暴的热气如浪潮般席卷,火舌拂面,一些修士并非火灵根,骤然吸入一口这般浓烈的火灵气,顿时面色涨红,掐住脖子,简直要被闷得晕过去。

    内围的不少人中了招,踉跄后退,外围的人也受了影响,稀里糊涂撞倒了一片,现场立时人仰马翻。

    戚清在混乱中敏锐地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白日里,被称作“大师兄”的那位中年男子。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贪婪之色顿敛,犹豫一瞬,眉头慢慢蹙起。他正要接近戚清时,数道藤蔓突然从他脚边破土而出,缠住了他的双腿。

    “谁!”中年男子惊怒转身,转头见清冷的白衣仙子翩然而至,二人交手,将他拖在原地。

    借着这个空荡,戚清迅速掠过他,继续往人群里急切逡巡。

    ……既然肥啾在这里,想必那对万兽宗的师兄妹也在附近!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高声嚷嚷着,从混乱的修士间挤了出来:“让让!这锅是我的!你们不要乱抢私人物品行吗——我就这么一个锅!”

    师兄!

    戚清惊喜地朝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拼命往前挤,衣衫有些破损,像是也交过战,受了轻伤,肩上盘踞的眼熟黑蛇不断吐着信子,帮他吓退旁边的修士。

    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喊:“不要把我的锅挤坏了!我的锅!”

    “谁稀罕你的破锅!”旁边的修士一剑避开溅射过来的铁片,喝道:“我们只要火莲!”

    师兄气得跳脚:“都说了没有火莲,锅里煮的是我的干粮!”

    另一个修士冷哼道:“还想狡辩?分明就是火莲!你休想骗过我!”

    “你——!”

    “师兄!”戚清隔着几个人,冲他高喊:“锅、碎、了!”

    师兄刚挤到前排,脸上的愤怒还没来及褪去,就颤抖着手,看着漫天乱飞的铁锅碎片,不可置信道:“我……我的锅!”

    天杀的,这锅花了他快十个灵石,听说有一百多种用法,被贩子夸得天花乱坠,结果才用这么一次就没了!

    他心痛地挤到戚清身边,怒然道:“师弟,帮我抓住它!”

    火莲在人群里灵活地逃窜,红光所过之处,修士们立刻感受到皮肤被燎伤的灼痛。但这非但没有吓退众人,反倒更激起了更疯狂的争夺,混战再次爆发。

    戚清护着纳戒,没敢贸然上前。

    藏好钥匙后,火莲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掉了个头,如流星般砸向人群。

    这一次没了铁锅束缚,它周身流转的外焰温度暴涨,所过之处,连熔岩都开始微微流动。这般可怖的温度叫不少人心里一紧,毫不怀疑肉身若被击中,定然会遭无法熄灭瞬间融化!

    真的要冒着死亡的风险抓它吗?

    一些修士开始动摇。

    闻老见势,正要出手护住他们,岳寂的剑却比他更快。

    附了火焰的剑身斩向火莲,火莲微微一晃,躲过他的攻击,把原本就散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远远的,一道带着稚气的惊呼从对面传来:“师兄!它、它又来了!”

    “退后!”浑厚的男生紧跟着响起。

    戚清精神一振——是万兽宗那对师兄妹。

    若果贺冲身上的钥匙还在,双方合作,说不定能抢到火莲!

    “岳寂。”他果断道:“去会合!”

    师徒二人身形疾闪,师兄把蛇往脖子上一缠,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剑法皆出自同宗同源,进退默契,中间虽有修士阻拦,却都被凌厉的剑招击退。见势不妙,更多修士放弃了争斗,转而再度加入追逐火莲的行列。

    贺冲正被火莲追得焦头烂额,突然看见戚清师徒竟冲自己而来,当下大喜,踩着岩壁来了个鹞子翻身,躲过火莲后,重重落到二人身边。

    “可算找到你们了!”他喘着粗气,急切道:“正好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话才出口,火莲已一个急转弯,拖着长长的红色流光朝他黏了过来。

    闻老和中年男子见状,立即调转公式,强劲的灵力从侧面袭来,逼得几人不得不后退数步。

    岳寂眸色一冷,道:“你们谈,我去拖住!”

    “一起!”

    师兄丢下黑蛇,与他一同迎上去。

    戚清朝贺冲抛了一个眼神,两人带着扶铃迅速后撤,贺冲不忘传音道:“你还记得那柄钥匙么?此物乃获取火莲的关键,我实力不够,甘愿拱手相让!”

    戚清眉梢微挑,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还没来得及谈合作就主动奉上,遂道:“条件是什么?”

    “只求一事。”贺冲一个侧身,替小姑娘挡住险些冲到面前的红光,短促道:“护我师妹安全离开秘境!”

    他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原以为自己化神期的修为,待师妹来秘境开开眼不过是举手之劳,谁曾想这秘境中的凶险远超预期,如今怀璧其罪,他绝不甘心就这么轻松把钥匙让给一群陌生人。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送给戚清,助对方一臂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戚清已权衡利弊。

    眼见火莲再度逼近,他当即答应道:“成交!”

    ——不就是一场豪赌么?

    那他就赌岳寂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命数拿下火莲!

    “啪!”

    二人凌空击掌为誓,贺冲反手抛来一柄画着莲纹的钥匙。

    感应到钥匙气息,火莲立刻换了目标,再度锁定了蓝衣青年。

    “又来?”戚清深吸一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不意外被火莲追得像孙子,脚底抹油,朝岳寂的方向冲去。

    那边战局正酣,岳寂与闻老再次交上了手,除了夺火莲,二人还隔着新仇旧恨,难免想要你死我活,招招杀心浓重。

    闻老修为深厚,气势凛然,岳寂却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意思,剑招愈发凶悍,竟是想以命搏命。

    “疯子!”

    闻老眉头紧锁,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让他进退维谷——若全力应对,难免损耗过大,红莲不保;若保留实力,又恐被此人找到破绽,当真十分难缠。

    黑衣青年终于撕开了他的防御,剑气划破闻老的肩膀,眸中精光骤亮。

    杀了他!

    嗜血的想法在心里浮现的一瞬间,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岳寂!”戚清大喝:“接住!”

    岳寂本能地收剑回身,凌空接住了一物。

    千钧一发之际,火莲已凶猛而至。

    “唰!”

    下一刻,一道耀眼的金光猛地爆发,又亮又烫,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强光散去,黑衣青年的身影荡然无存,被火莲的花苞整个吞噬进去,堪称灰飞烟灭。

    戚清傻了眼。

    完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火莲竟这么……直接?

    ——一口就把岳寂吞进了肚子里!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于突然出现的变故。

    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火莲威力的,哪怕只是被一点点的流光擦过,皮肉都会瞬间焦黑,如今那人被整个包裹,岂不是连骨头渣子都烧得不剩了??

    第73章 复生 不两清

    火莲坠地, 熔岩瞬间解封,赤红的岩浆流动起来,霸道地在地面蔓延铺张, 宛如巨人的四肢百骸正在被唤醒。

    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灵力在高温中沸腾, 修士们的护体罡气接连破碎,有人稍慢半步,靴底便连皮带肉地被烫了下来, 惨叫声撕心裂肺。

    戚清的心脏猛地一沉。

    其他人都这样了, 那岳寂呢!

    在众人仓皇后退之际, 他逆着热浪冲了上去:“岳寂!”

    师兄没看住他,慌忙道:“师弟!回来!”

    仿佛为了回应戚清的呼喊,前方的烈焰微微跃动起来。

    戚清眼中刚亮起一点光, 便瞳孔骤缩。

    ——逃出来的不是岳寂, 而竟是浑身焦黑的闻老!

    老人半边身子都已烧成了焦炭, 火莲绽放的那一瞬, 他恰好站在岳寂对面。

    和那道惊魂未定的视线相触, 青年脑中登时闪过了某个疯狂的念头, 又被强行压下。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尽管此人着实讨厌,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岳寂。

    死寂只持续了瞬息,当众人意识到化神强者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时, 贪婪立刻压倒了恐惧。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若是自己能够掌控……想到这里, 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火莲在择主!”

    “祭品……需要更多祭品!”

    数道身影飞蛾扑火般冲向火莲, 不乏有人想将他人性命当做献给火莲的养料,与棘手的大宗弟子相比,与岳寂同行的戚清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贺冲和扶铃赶到戚清身边, 和师兄一起背靠背结阵,几人勉强应对着四面八方的杀招。

    每一道袭来的杀招都让戚清心里更沉一分——火海里,感受不到岳寂的半点气息。

    岳寂是主角,是未来的龙傲天,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烈焰中始终没有人影再出现。

    所有幸存者都杀红了眼,这片燃烧的战场已变作炼狱,唯有最残忍的刽子手才能活到最后。

    熔岩在等待新的祭品。

    火莲在血色滋润里愈发炽烈饱满,已有不少修士殒命,重伤的闻老被妙筝从围攻中救走,那中年男子虽有不甘,也只能带着师弟们仓皇后退。

    唯有戚清。

    迟迟等不到岳寂的出现,他心里已沉到谷底,满脑子不可置信,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动了。

    青年发疯似的往火莲冲去,师兄和贺冲两人都按不住,本就脆弱的冰灵根承受不住烈焰,发出警告般的刺痛。

    他却不管不顾,迎着火莲死亡般恐怖的温度逆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岳寂还在里面。

    事已至此,戚清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钥匙掷给岳寂。

    那可是地心凝聚万年的灵火,他凭什么以为岳寂能硬抗?

    什么“龙傲天”,什么“天命之子”……就因为这样苍白无力的名号,自己便将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推进了火海。

    他究竟在做什么?

    “岳寂。”

    戚清的声音微微发颤,怀抱着最后的希望,轻声唤道:“师父来了……你应一声,好不好?”

    与其说在自欺欺人,不如说是不敢相信,岳寂就这么死了。

    怎么可能呢?

    他先前总在拒绝岳寂,总觉得对方年纪尚小,前途远大,自己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就如同没有哪一位主角会永远为新手村的配角停留。

    那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可到底是在为岳寂着想,还是为某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怯懦寻找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弟!不能再往前了!你会死的!”

    见青年充耳不闻,师兄急得一跺脚,对贺冲喝道:“你守着,我去带他回来!”

    师侄已经折在火海里,师弟绝不能再出事。

    他纵身冲向戚清,却不知这一冲,二人顿时成了其他人的靶子。残存的修士们眼中凶光毕露,既怕他们得了火莲,更怕他们活着离开。

    “卑鄙!”

    暗算防不胜防,贺冲气得破口大骂,白鸟倏忽变大,张开翅膀挡在他面前,依然寡不敌众。

    一道阴毒灵力自死角袭来,直取戚清后心。

    师兄发现时,那道寒芒已近在咫尺:“师弟小心——!”

    同一时间,漫天烈焰忽然如活物般翻卷而起,朝戚清扑了过来。

    在最后一刻,戚清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的居然是……这也算无痛火葬了吧?

    预想中的恐怖温度却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被紧紧拥抱住的错觉。

    等了好几秒,戚清茫然睁眼,发现自己既没被烧成一堆灰,也没有死。

    ……为什么?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个猜想,刚抬起头,熟悉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将他全部笼罩了起来。

    “岳寂,岳寂!”戚清提高了声音,颤声道:“你还活着,对不对!”

    无人回应,火焰却更炽烈地将他拥住,宛如独属于他一人。

    那道偷袭的灵力没入灵火,瞬间消弭,远处的偷袭者突然浑身冒出了火焰,在凄厉惨叫中坠入了火海。

    他还没落地,就生生烧成了焦骨。

    “这、这怎么可能!他方才不是没有碰到灵火吗!”

    “火莲在护着那人!”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方才对戚清出手的修士一个个从体内燃起烈焰,其他修士不敢再看,恐慌地四散开来,再也不敢想什么夺下火莲,只想快些逃命,生怕晚一步也会自燃起来。

    吃饱喝足,火莲摇曳着舒展了层层花瓣,一道修长身影逐渐成型。

    黑衣青年环抱着一人,从容踏火而出。

    火光投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轮廓,脸上血迹未干,分明生了一张好看到张扬的面容,却森森然似索命的恶鬼。

    外袍烧毁,内衬也破破烂烂,依然遮不住黑衣青年精悍的肌理线条。他肩宽腰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进攻性,抬手一勾,那朵几乎要燃尽一切的火莲竟团团收拢,缩小,最终化为一团火苗,温驯地落在了手心。

    全场死寂。

    无论是师兄和贺冲等人,还是侥幸存活的修士,此刻都只能呆呆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鬼魂。

    这等危急的时刻,岳寂还惦记着把戚清放到安全的地方。方才要毁天灭地的火莲此刻成了可以随意把玩的小花,被他递到戚清眼前。

    “师父,”他语气闲适,像忽然兴起,问道:“看,像不像你从前养死的那朵?”

    这句话倏忽把戚清拉回了许多年前。

    那个扯着他衣角怕被抛弃的孩子,如今差点死在他面前。

    戚清怔怔地看着他,蓦然眼眶一红。

    青年看也不看乖得像朵假花的万年火莲,猛地一伸手,紧紧搂住了岳寂的脖颈。

    “混账东西!”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吸了口气,隐隐有些哽咽:“你吓死为师了……”

    岳寂一怔,立刻散去了周身火焰,生怕伤到了他。

    “弟子……知错?”他用无法抗拒的力气将戚清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地道:“都是我不好,让师父担心了。”

    戚清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险些被他的力气弄得再度喘不过气。

    熔岩之上,两道身影紧紧相拥。

    远处幸存的修士们噤若寒蝉,唯有满地七零八的尸骨,昭示着方才那场争夺有多么惨烈血腥。

    仿佛被他们的目光打扰了兴致,岳寂缓缓抬眸,冷漠地扫过他们的脸,仿佛在思考先取谁的性命。

    士气一溃千里,没有人敢再提出抢夺火莲,更没人敢于觊觎戚清的命。

    转眼间,修士们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消失在火海深处。

    ——尘埃落定。

    从今日起,“岳寂”这个名字将铭刻在他们的心上,如一片拂不去的阴影,响彻修真界!

    贺冲搀扶着师兄,带着扶铃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朝岳寂拱了拱手:“恭喜。”

    自入秘境已来,一行人各自经历了恶战,也受了不少伤。

    但不论如何,终究是赌赢了!

    活着真好,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微笑,戚清抹去脸上黑灰,哑声道:“先离开这里。”

    ……

    等疏疏月光重新洒在肩头,几人都不免升起了恍若隔世之感。

    夜风微凉,从身侧吹过,极大缓解了灵火带来的灼痛。

    不知是谁先躺在了地上,很快,所有人都松懈下来,一个接一个瘫坐下去。

    “终于可以休息了,差点连命都折腾掉了!”

    “谁说不是呢?师弟你也是,往后别这么吓人,若有个万一,我回去怎么跟掌门师尊交代?”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贺冲起身草草堆了篝火,又和师兄一起搭好了幕帐,拿出酒分给大家。

    小姑娘就着酒叽里呱啦地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回宗之后要如何告状,又说想去天度宗,师兄逗了两句,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戚清一边听着,一边接过烈酒猛灌两口。

    到了这会儿,他身上的疼痛才一股脑涌了出来,关节疼,四肢疼,脑袋也疼,活似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还没报废真是奇迹。

    ——他来秘境到底图什么!

    哪哪都疼,戚清又悲愤地咕噜了一大口,旋即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猛咳几声,转头却不见岳寂的身影。

    他立刻心里一紧,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慌忙喊:“岳寂?”

    不远处的幕帐帘子微微一动,岳寂从里面探出了头,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刚刚清理完满身血污:“师父,我在这。”

    戚清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放下酒囊,脑子有些发晕,踉跄地走过去:“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不喝点酒?”

    帐子里没点灯,他刚一踏入,就被一双手臂牢牢箍住腰身。

    岳寂将脸埋在他腰间,发烫的呼吸透过薄软的衣裳,烫着戚清的皮肤:“不想喝。”

    或许是吸收了火莲的缘故,岳寂浑身都暖洋洋的,即便不做什么,对于天生冰灵根的戚清来说,侵略性也强得可怕。

    青年僵了僵,随着吐息,慢慢放松了身子,静静任他抱了一会儿。

    不远处的篝火噼啪,隐隐传来几人的说笑声,而这一方寂静里,不算浓烈的酒气在黑暗里弥散,酝酿,发酵成朦朦胧胧的暧昧,热得惊人,让人短暂忘却了疼痛,只余彼此肌肤相贴的温度。

    戚清搂着岳寂的脑袋,手指穿过怀中人柔顺的发丝,无意识梳理了几下。

    岳寂眯起眼睛乖乖享受着,忽然听他叹了口气。

    “抱歉,”戚清垂眸看着他,自责道:“这次是师父考虑不周,若你真有个好歹,我当真是……”

    话音未落,岳寂和他对上了视线。

    怀中人眸底再度亮起了金光,幽幽道:“师父何必道歉?是想弥补我?”

    戚清道:“犯了错,自然要弥补。”

    “弥补之后呢?”

    岳寂手中用力,把他拖到了腿上,炙热的气息靠近,戚清不适地别开脸,被他掰过来,声音微冷:“之后是不是又要两清?爱也好恨也罢,永远只配一句师徒?”

    “我不要这样,你分明清楚,我不需要你的两清……更不想只做你的徒弟。”

    “可是……”

    “戚清。”

    岳寂哑声打断了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我想听到什么。”

    岳寂显然太熟悉他的处事风格了,一下子就切断了戚清的后路。

    空气里静了一下,戚清被岳寂直勾勾盯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寒意森森,似乎在逼着他说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想想。”

    说完这句话后,二人之间良久没了声音。

    在岳寂的耐心见底之前,戚清终于深吸一口气。

    他眼睫轻颤,低声道:“……不两清。”

    青年认命般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坠入怀中人收拢的臂弯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第74章 出境 腿被亲软

    耳畔久久没听到人说话, 唯有略显发紧的呼吸声。

    戚清不免睁开了眼,正对上岳寂直愣愣的目光。

    那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过了好几息才猛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像没听清楚似的,急切确认道:“你再说一次!”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岳寂眼底金光倏忽一散,只余下一双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像被雨淋透的小狗, 可怜又执拗。

    “师父……”岳寂软了嗓音, 额头抵在他肩头蹭了蹭,央求似的喊他:“师父,求你了, 再说一次好不好?”

    戚清见他急得像要哭出来, 心软了几分, 忍不住摸摸他的眼尾, 温声道:“为师说了, 不两清。”

    话音未落, 岳寂猛地抬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

    青年俯首抵住他的额头, 呼吸相接,轻轻问:“这下可开心了?”

    岳寂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眸光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一把搂住戚清的腰身, 扭扭捏捏将脸埋进他颈窝处,声音闷闷的,一个劲地喊他:“师父, 师父……”

    每一声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吐息烫得戚清脖颈酥麻。

    方才还咄咄逼人,活脱脱一副得不到同意就要毁天灭地的人,此刻却像只大犬似的黏在戚清身上,恨不能叫所有人都知道“高兴”二字怎么写。

    戚清被他蹭得发痒,正要开口,忽然身子一轻——

    “等等!”眼见这人兴奋得要冲出去炫耀一番,他慌忙按住对方肩膀:“放我下来!”

    虽说已松了口,但想到外面还有师兄等人,他还没准备好将这段变质的师徒情公之于众。

    岳寂立刻乖乖停了步子,眼睛却晶晶亮亮地望着他:“我去拿酒!”

    “你不是不想喝?”戚清问。

    黑衣青年凑近他耳边,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仍忍不住尾调上扬:“可是师父答应我了……”

    他摸着戚清的手贴到脸上,笑吟吟地问:“就当是庆祝,只喝一点,好不好?”

    “当真只是一点?”戚清似笑非笑地反问。

    岳寂的手已经微微撩开了帘子,恰好透了一缕月光进来,夜风拂过,将戚清略微散下来的长发吹到了岳寂脸上。

    “别动。”戚清替他撩开,顺手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随后微微低了头。

    温热的气息愈发接近,青年眼睫一颤,竟主动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是柔软的,带着一点微凉的酒味,瞬间让岳寂绷紧了脊背。

    他迫不及待地加深了这个吻,反复吮吸过唇瓣,交缠更深,津液连同吞不下的呼吸一并溢出唇角,一丝丝混杂着酒气的甜味蔓延在舌尖,分明在引诱他追逐更多。

    二人鼻尖相抵,唇舌厮磨,谁都没有闭眼,就着月光微弱的影子,要将对方的模样看个清楚。

    ——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那个人。

    暧昧的水声在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连绵不断,戚清原本占据主动的吻很快就被岳寂热烈的回应夺去了掌控权,只能凭双手抵在对方肩头,任岳寂索取着。

    青年指尖轻颤,整个人几乎要化在这个吻里,身子越发软了下来。

    岳寂察觉到他的变化,动作顿了顿,恋恋不舍地舔过唇角,才将戚清放下来。

    戚清刚站稳就踉跄了一下,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自己一个堂堂元婴修士居然被亲到腿软,这像话吗?

    岳寂含笑擦过他的耳垂,揽住腰身,把戚清放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是谁先点亮了烛火,暖黄的烛光摇曳间,青年身上还有方才经历恶战的痕迹和灰尘。

    岳寂指尖一划,勾开了腰带。像剥春笋一般,他一层层除去了戚清身上的衣袍,腰带、外衫、中衣……剥到最后,只留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脱到这里,岳寂又去吻他,把人压在榻上,边亲边解开最后的系带。

    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不需如何撩拨,岳寂便已耐不住和系带较劲,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蹭着身下的人。

    戚清被吻得情动,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却冷不防牵动伤口,猛地咬了一下岳寂的舌头。

    “嘶。”

    他蹙起眉毛,岳寂立刻感觉到异样,小心地把他扶起。

    果然,雪白里衣上已洇开一抹刺目的红色。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戚清对他挑了挑眉毛。

    看吧,他也不想的。

    岳寂唇角耷拉下去,显然为突如其来的刹车有些郁闷,马上道:“我来。”

    说着,他取出药膏,让戚清翻过了身。

    自打进入秘境,戚清就数今天遭的罪最多。

    在接连的恶战、围攻和幻境消耗下,青年原本如玉般光洁的背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剑伤和燎伤。最可怖的那一道已经愈合,新添的伤口虽不算严重,却因他皮肤白,一道道红痕青紫交错蔓延,显得格外令人心惊,有种莫名的凌虐感。

    岳寂越擦手越轻,生怕碰痛了师父,戚清懒懒地趴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体力早就有些透支,脑子被烈酒和岳寂的吻弄得晕晕乎乎,这会儿难得的安全感在侧,难免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间,青年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待岳寂涂完最后一处伤,才发现怀中人早已沉沉睡去。

    戚清睡颜十分安静,眉目舒展,火莲的余温让他脸颊微微发干,唇色也比平日里苍白几分,却沾着水光,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而靡丽。

    怕把人闹醒,岳寂一动也不敢动,索性就这么看着。

    帐外的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紧跟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快的口哨,不偏不倚停在了帐前。

    “师弟,还没歇息吧?”师兄提着酒壶,心情极好地招呼:“出来喝——”

    帘帐被猛地撩开,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他那从不沾酒的师侄。

    岳寂比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师伯,师父睡了,别吵醒他。”

    “噢,睡得挺香。”师兄也不在意,一把揽过岳寂肩膀,将酒囊往他怀里塞:“来来来,替你师父喝!”

    篝火旁只剩贺冲一人,小姑娘早已回帐休息。

    酒意上头,这粗犷汉子大胆了不少,醉醺醺地看着他,笑道:“这酒烈得很,你行不行啊?不会一口就趴了吧?”

    师兄大笑起来,非但不帮腔,反而跟着起哄:“他师父都被喝倒了,肯定喝不过咱俩!”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狂言里,岳寂一声不吭,默默接过了酒囊。

    ……

    四更,天将白。

    黑衣青年放下空酒囊,篝火早已熄灭。

    眼前二人东倒西歪地醉成一团,一人枕着另一人呼呼大睡,嘴里不时冒出一句“喝”之类的梦话,浑然忘了先前是谁要把谁灌倒。

    岳寂起身,回到幕帐边,稍稍撩开了一个角。

    帐内的人睡得安稳,几乎完全蜷在了他的外袍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岳寂唇角不自觉扬起,在晨风吹过来之前,重新将幕帐放下。

    走出营地数丈,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已经变了。

    “出来吧。”岳寂淡淡道。

    过了两息,一道白影才慢悠悠地浮现在他身边。

    蜃族老者没好气道:“还以为你小子把尔祖忘干净了!怎的,又有事相求?”

    他俨然已经接受了被当苦力使唤的命运,不想岳寂却话锋一转,道:“我和师父离开秘境后,你们要怎么办?”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蜃族老者脸色稍霁,道:“自然是待在这里……你这什么眼神?祠堂虽毁,重建便是,说不定待下次火莲现世,老夫还能守在这里。”

    “再等一万年?”

    “自然。”

    蜃族老者傲然扬起头:“你这等魔族混血岂会明白,蜃族乃天地精魄所化,纵然身死,其魂亦可长留不灭,不入轮回!”

    他说完这话,还故意等了一会儿,岳寂却没有露出惊讶或是羡慕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看向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老者瞬间觉得好没意思,挖苦道:“你就别想了,魔族血脉污浊,可不会受天地垂青。”

    “想出去看看吗?”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轻声问。

    这回轮到蜃族老者惊讶了。

    岳寂转过身,眸色晦暗,直视着他重复道:“想出去看看,如今的蜃族,在怎样的世道中生存么?”

    蜃族老者一怔,旋即眉头紧锁:“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寂。”

    不远处的幕帐内传来戚清含着鼻音的呼唤。

    黑衣青年周身冷意骤然消散,回首往幕帐走去,低声道:“身为先祖,就算不照拂自己的子孙,也该知晓世事变迁,绝无永恒。如今的世道……早已不是蜃族的时代了。”

    老者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思索话中深意。

    掀开帘子时,岳寂的嗓音已恢复如常,乖巧道:“师父。”

    ……

    玄天阁。

    掐算好弟子们回来的时间,掌门正要安排人去接应,突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掌门!不好了!李师兄他们的命牌……碎了!”

    “……什么?!”

    掌门猛地打翻了茶杯,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弟子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去蜃族秘境的师兄们,整整十一人……命牌全部碎裂!”

    听清这话,掌门身形一晃,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那些他精心培养的心血!宗门未来的天骄!

    ——就这么没了?

    “掌门!”

    弟子惊叫着看他倒了下去。

    同样的场景在几个大宗内轮番上演。

    不到一日,许多名门大宗都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三大宗门派去历练的精英弟子们全部折在了蜃楼秘境,无一生还!

    修真界为之震动,与此同时,戚清等人悄然出了秘境,各奔东西。

    无论三大宗门的人如何心头滴血,蜃族秘境的入口都已关闭,重归寂静。

    唯有新鲜的血水顺地下暗河流淌,无声无息涌向地底深处。

    长夜来临,火海将熄,灵火的种子落入熔岩,等待着一万年后的再次盛放。

    第75章 教学 为人师表

    这次回天度宗, 戚清一行人可谓收获颇丰。

    岳寂拿到万年火莲这个最大的彩头自不必说,天狮兽内丹和各种珍稀灵草更是将纳戒塞得满满当当。更恐怖的是,这人还一举突破至化神期大圆满, 简直是此行的最大赢家。

    岳寂是不是修真界最厉害的天才,戚清不敢断言, 但绝对是天度宗开宗立派以来最年轻的化神期。

    消息传回宗门时,掌门震惊得说不出话,随即大喜, 连声道:“好!好!好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当初被自己随手塞给戚清的小徒弟, 天赋竟然妖孽至此。

    为表重视,白胡子老头亲自到山门等了一整天,就为逮着刚回来的戚清师徒一阵嘘寒问暖。

    “咱们天度宗这是要崛起了啊!”掌门老头摸着胡须大笑几声, 拍拍戚清的肩膀感叹道:“徒儿, 想不到你徒弟当得一般, 做师父倒是一把好手!”

    什么叫他徒弟当得一般?

    戚清扯了扯唇角, 想给自己争辩一下, 就听掌门又道:“这样, 过几日为师给你办个讲坛,你好好给那些老顽固们讲讲, 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天才徒弟的!”

    这老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戚清汗流浃背地婉拒道:“师尊说笑了, 这个就不用了吧……主要还是岳寂天赋异禀, 我不过是……呃, 顺水推舟!”

    他能教什么?

    难道要教那些古板的长老天天跟弟子睡一块,长大就把自己搭进去??

    掌门老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从前没见你这么低调, 学会了一招半式恨不能到处显摆。怎的,如今教出个化神期的徒弟,反倒学会谦虚了?”

    “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嘛……”戚清干笑两声,突然正色道:“师尊,眼下确实不是办讲坛的好时机。”

    “为何?”掌门老头觉得奇怪。

    戚清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您可收到了消息?这次蜃族秘境中,三大宗门的精英弟子全军覆没,只有些普通弟子侥幸生还。我们半路听见这事时,已有不少大宗派了人来接应自家弟子,三大宗门恐不会善罢甘休,修真界有一阵子没法清净了。”

    他将沿途见闻徐徐道来,陈述了一番利弊,本以为掌门老头会慎重考虑。

    谁知这老头捋须沉吟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果断道:“为师明白了!那就改成小范围传授,安排!”

    他大手一挥,招来弟子去请宗门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戚清傻了眼,阻止的手还没伸出去,弟子已经接过命令跑掉了。

    掌门老头满意地点点头,道:“就请几个人,这下够清净了吧?”

    青年欲言又止,半晌深深叹气——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老头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

    玉清门。

    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快步踏入掌门殿,恭敬行礼道:“掌门,人找到了。”

    阴影中的人缓缓转身。

    只见他面容枯槁,双目布满血丝,眼神却阴鸷得骇人。

    “可是从蜃族秘境出来的?”

    “正是,属下查验过他带回的灵草,的确是秘境独有。”锦袍男子顿了顿,道:“据他所说,此番生还除了万兽宗,丹宗弟子以外,就只剩些小宗派的人。其中有个叫天度宗的门派,与万兽宗同行,怕是已经结盟。”

    掌门声音嘶哑地问:“丹宗呢?”

    “丹宗一出秘境就直奔西吾洲,此刻怕是已在路上了,另外……”锦袍男子迟疑了一下,“虽不知火莲最终落入谁手中,但属下推测,此事……恐与魔修有关。”

    “魔修?!”掌门瞬间抬头,眼中寒光迸射:“你是说,出来的这些人里有魔修?”

    锦袍男子沉声道:“据那人描述,他在一条溪水边发现了几具腐烂尸首,面目虽无法辨认,身上却都带有魔种。此事蹊跷,不如派人去这几个宗门查探一番?”

    “准!丹宗那边也要盯紧,火莲必在其中一处。”

    掌门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我就不信其他两个老东西能咽下这口气!来人,笔墨伺候,本座要亲自修书……势必要查明我儿死因!”

    ……

    回了天度宗的第三天,戚清就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带着他的得意门生、知名天才弟子、绿级炼丹师、天度宗最年轻化神期,岳寂,去给一群年龄够当他祖宗的长老们传授“教育心得”。

    掌门老头煞有其事地给他准备了一间空殿,不仅设了讲经坛,放了蒲团,还焚香净室,摆上几盘灵果茶点,搞得他像是什么东渡的得道高僧。

    更让戚清头皮发麻的是,长老们很给面子地全来了——包括刚刚出关的乾元剑尊。

    原定的师徒年下连续剧主角之一。

    戚清:“……”

    倒反天罡啊!

    原著中龙傲天的正派师尊被安排来听他这个冒牌货讲怎么教徒弟,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他深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看了岳寂一眼。

    后者倒是气定神闲,还悄悄勾了勾他的手,弯唇道:“师父面子可真大。”

    戚清拍开他捣乱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裳,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殿内长老们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尤其是那位活在几句传说里的乾元剑尊。

    这还是戚清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此人不愧有天度宗第一剑修之称,白衣胜雪,眉目如剑,整个人就像一柄亟待出鞘的利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只可远观几个字。

    察觉到他的视线,乾元剑尊平静地回望过来。

    戚清连忙挪开目光,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

    “各位长老,”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先给自己来个免责声明:“谨遵掌门师尊谕令,与诸位分享教学心得,今日所讲纯属个人浅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说完这番开场白,他也不管众人反应,飞快进入了正题。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新入门的弟子多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这个阶段的弟子具有十分典型的……”

    接下来的半日里,他从教育心理学讲到综合素质,再从综合素质讲到实战案例,把前世当家教时恶补的理论知识全搬了出来,听得一众长老时而皱眉,时而恍然,被这套闻所未闻的“教育体系”镇得目瞪口呆。

    什么学龄期,青春期……总结倒是精辟形象,或多或少都有切中的地方,就是不知写出这稀罕词的皮大师,艾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戚清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叭叭,讲到后来嗓子都哑了。

    他讲完最后一节,接过岳寂递来的茶润了润喉咙,道:“各位同学……咳,长老可还有什么疑问?若是没有,今日就到这里吧。”

    殿内一片寂静,长老们面面相觑。

    今日这番育徒之道,乍一听荒谬无比,偏生细想却处处在理,让他们不由得陷入深思。

    原来弟子们竟如此脆弱,需要这般殷勤呵护?

    难怪他们教不出天才弟子,看看人家戚清,才带了六年徒弟就悟出这么多门道!

    长老们眼中浮现出敬佩之色,再看看戚清身后一派芝兰玉树的天才模板,心中不由得升起了自信。

    法子有了,天才还远吗?

    他们又围绕着戚清请教了几句,最后纷纷怀着壮志离开。

    唯独一人未动。

    戚清抬眼一看,笑容顿时僵了僵。

    乾元剑尊不仅没走,还一脸深沉地盯着自己……该不会想把岳寂要回去吧!

    也是,这本该是他的徒弟,给自己养了这好些年……莫非后悔了?

    “戚师侄。”乾元剑尊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方才听君一席话,颇有感悟,只是尚有几点不明,可否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戚清连忙摆手,局促道:“剑尊但问无妨。”

    乾元剑尊理了理下摆,端坐在蒲团上,问道:“你说对待徒弟应当关心爱护,身体力行。不知这‘身体力行’具体该如何施行?”

    “这个嘛……”戚清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例子:“就是尽己所能照顾弟子,比如准备营养膳食,不要让他太早辟谷影响发育,又或者……”

    安静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岳寂突然插话:“师父最身体力行的,就是每夜与我同床共枕。”

    “……!”

    戚清猛地扭头瞪向他。

    这种话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吗!

    乾元剑尊闻言,神色一凝,正色追问道:“日日如此?”

    “自然。”岳寂面不改色,语气肯定:“师父待我极好,坚持夜夜相伴。若无师父在侧,我便难以入眠。”

    “那关于弟子成长各阶段的关怀……”乾元剑尊求知若渴,继续向他讨教。

    岳寂不吝赐教道:“师父在我心志不坚时,不惜以身为引,亲自将自己……”

    戚清心头一跳,察觉到岳寂要语出惊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岳寂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被青年偷偷踩了一脚,无辜地看着他。

    戚清死死捂着他的嘴,强笑着找补:“剑尊明鉴,小孩子夜间怕黑实属常情,心志不坚则容易道心动摇,进而耽误修炼,故而有时可以适当进行安抚……”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了一大堆,却只换来乾元剑尊一句若有所思的“本尊知晓了”。

    戚清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果然,翌日传来消息——乾元剑尊当晚回去,安排全山共一百余人大被同眠,乾元宫前铺满各色被褥,几无落脚之处,一时震惊宗门,蔚为奇观。

    更离谱的是,弟子们不仅欣然接受,靠近乾元剑尊的床位更是被炒上高价,一席难求。

    戚清:“……”

    这也太荒谬了吧,修真界也有黄牛?

    他正被震惊到麻木,岳寂却高兴了,站没站相地挂在他身上,扬眉道:“徒儿说的也没错。”

    “你别把人家一百多个弟子都引入歧途了。”戚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你要搬回来住,直接过来便是,收拾什么行李?”

    岳寂此番回来可不得了,不仅理直气壮地重新霸占了他的床榻,还在自己屋里挑挑拣拣,到处拾掇,不知道的还以为两间屋子相隔万里,实际就在隔壁。

    “师父,”岳寂搂着他的手一顿,忽然道:“我要离宗一段时日。”

    戚清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离宗之事,还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不由怔住了:“去哪?”

    岳寂将脸埋在他怀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声音冷了些:“……回家。”

    第76章 昏帐 用腿……可以吗?

    岳寂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自打拜入天度宗以来, 他从来没说过“家”这个字,戚清也默契地不问,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久而久之,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原著里的岳寂, 本该是背负血仇,隐忍蛰伏的主角。

    ——岳寂怎么会突然提到回家?是要祭拜亲人,还是……何时寻得了关于仇家的蛛丝马迹不成?

    戚清犹豫了一下, 终究没问出口, 只揉了揉他的发顶, 缓声道:“要师父陪你一起回去么?”

    “不必。”岳寂轻声道:“师父等我回来就好。”

    再抬眸时,他暗藏的冷意已经消退,和戚清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忽然唇角微弯, 道:“临行前, 师父陪陪我吧?”

    戚清摸他的头发的手一顿, 眼睫微颤:“想要为师怎么陪?”

    话音未落, 岳寂的手已摸入了他的衣襟, 指尖在他腰腹摩挲流连,意图昭然若揭。

    戚清眉梢一挑, 扣住他的手腕,啧道:“青天白日, 你倒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他就知道, 这崽子果然没安好心。

    “只是因为白日?”岳寂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贴在他胸口不起来。

    这会儿日头正好,戚清搬了张躺椅出来, 坐在院子内晒太阳。

    恰到好处的阳光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晒得慵懒极了,他浑身也暖烘烘的,衣袍上有股好闻的暖香,岳寂很喜欢这个味道。

    “还因为你师父我受着伤,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戚清推了推那颗不安分的脑袋,一点也不想看他装可怜。

    岳寂却执拗得很,又挪了回来,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仿佛不愿挪窝的狗崽子。

    戚清任他趴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再次把人推开。

    岳寂委屈道:“我不闹师父也不行么?”

    “你能不能对你现在的个头有点数?”

    戚清拍了拍他的脸,“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小崽子?再这么趴着,为师迟早一口气上不来,当场蹬腿……换个地方还要我教吗?”

    岳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没作声。

    就在戚清以为他要识趣地起身时,这人却忽然手臂一抄,一手穿过他腰下,一手托住膝弯,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去。

    戚清猝不及防,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作甚?”

    “自然是听师父的,”岳寂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对他道:“换个地方。”

    刚说完,戚清已被他稳稳放在了榻上。

    黑衣青年反手落了门栓,又解下床帘,眼前光线倏忽暗了几分。

    他慢慢走过来,爬上床单膝抵在了戚清身前,目光灼灼,有如实质,叫人想装糊涂都难。

    戚清暗叹了一口气。

    ——果真这混账养大了就是讨债鬼,偶尔短他一次都不行。

    “师父……”岳寂喉结滚了滚,嗓音里是压不住的试探。

    戚清闭了闭眼,终是抬手,指尖朝他勾了勾。

    分明是一个唤小狗的手势,岳寂却十分受用似的,立刻眸子晶晶亮亮地凑了上来。

    戚清顺势揽住他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唇瓣轻轻吻上他的眉心,顺着鼻梁缓缓下移,吻过鼻尖、脸颊,随后贴在了微凉的唇边。

    床帐内盈满了阳光温暖的气息,是戚清身上的味道,温暖熨帖地将岳寂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因为太过温柔,反倒勾出了他心底肆虐的冲动——想将这份暖意撕开,侵占,每一寸都不放过,好让这个人从里到外染上自己的气息,再无干净之处。

    日光透过纱帐,将床榻间笼成一片朦胧的昏黄。

    所有的颜色都柔和起来,平添几分缠绵之意。

    戚清搂紧了岳寂,指腹轻抚他的脸庞,以年长者独有的耐心细细吻他,并纵容那只手胡乱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眼前人到底还很年轻,沉不住气,呼吸发急,追着他的唇舌纠缠不休,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师父……师父,我心悦你……”

    戚清被他吮得气息微乱,喉间溢出一声低哼,眼看好端端的衣裳又要遭殃,略一迟疑,只得主动解开了系带,任由岳寂灼烫的手掌贴了上来。

    衣衫被褪到肩头,很快滑落,再无阻拦。对方如了愿,又去扯他的发带。

    长发散落的瞬间,岳寂覆了上来,将他困在身下。

    青年被推入铺好的床褥中,眼尾泛起桃花般的酌红。岳寂已熟稔地抚过他的腰线,在他脖颈间轻嗅,膝盖抵了进来,带着恶意碾磨了几下,感受着身下人因这个动作而微微颤抖。

    “嗯……”戚清忍不住蜷起双腿,却被岳寂早有预料地压住了脚踝,强硬分开,被迫将自己展露在对方面前。

    他觉得面上发臊,几次想要别过头去,又被岳寂转过来。

    见他还要躲闪,岳寂的力道忽然重了些。

    青年的瞳孔骤缩,身体颤得厉害,连眼神也失焦了一下,喉咙里哼出一声呜咽般的可怜喘息。

    待回过神来时,他眸子已被泪意濡湿,不住地喘着气,看向岳寂的手:“你……”

    “师父。”

    身上人随意擦了擦,俯首在他耳畔吐着热气,低低地笑了:“用腿……可以吗?”

    ……

    床帏内很快响起了令人脸热的声音。

    床榻咿咿呀呀地响着,两道身影交叠纠缠。

    窗外日已西斜,屋内却正是细汗淋漓的时候,那一点燥热比正午时分更为难捱,汗涔涔地贴在人的皮肉上,一下又一下。

    起初戚清还能跟上,到后来连手指都没了力气,颤抖着想要逃开这过分的欢愉。

    岳寂掐着他的腰,将人重新压回凌乱的被褥间。青年白皙的身躯上布满齿痕,心口处尤甚,深深浅浅,分不清是惩罚还是爱怜。皮肤被磨得通红,整个人软得像化开的春水,只能任人摆布。

    “……狗东西。”

    戚清捂住眼睛,深深喘了几口气,没好气道:“不分地方的乱啃,叫我这几天怎么见人?就不该应你……”

    “师父现在说这些,可是晚了些?”岳寂放软声音,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耳垂,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不是你教过我的么?想要的东西……得亲手攥住了才作数。”

    薄薄的锦被已经滑落到了床下,戚清挣了几下,终究还是看清现实,长叹一声,闭眼任他施为。

    他让一步,岳寂果然得寸进尺,将脸贴到他颈窝,带着撒娇般的意味:“师父,你抱抱我好不好?”

    “哈?混账玩意。”

    戚清抬起发颤的手抵住他额头,骂道:“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岳寂捉住他的手腕,在指尖落下几个细密的吻。

    “师父从前睡觉都是抱着我的。”身上人抱怨道:“可后来分了床,就算重新睡在一起,师父也不抱我了。”

    他越说语气越低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毫不犹豫地在自家师父身上兴风作浪。

    身下人被他弄得气息紊乱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听见那句带着颤声的妥协:“……过来。”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了山,岳寂总算餍足,放过了早已失神的怀中人。

    戚清被折腾到神思涣散,眼尾泛着未褪的绯红,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几乎闭眼就能睡着。

    他不想理身边的人,这人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给他擦拭干净后又按摩一番,态度格外乖巧:“师父,弟子明日便离山。”

    “只管走,关我何事?”戚清蹬开他,哑声道:“行了,自己给我滚出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戚清醒来时,身侧早已空无一人。

    岳寂向来干脆利落,说回家便即刻动身,也不知他家在何处,离天度宗有多远。

    起初戚清并不担心,照常养伤修炼,日子过得先前无异。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底渐渐升起了某种不安。

    三日、五日、十日、半个月……快一个月过去,岳寂不仅人影全无,连只言片语都未曾传回。

    ……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被仇家找上了门?

    戚清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就在他准备下山打探时,一名不速之客忽然造访了天度宗。

    “玉清门使者?还要见我?”

    收到掌门传唤时,戚清颇感诧异,心里登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没记错的话,秘境里那些针对他的大宗弟子里,有不少人都来自玉清门,如今对方找上门来,恐怕来者不善。

    他蹙眉问传信弟子道:“掌门师尊怎么说?”

    弟子老老实实地跟他汇报:“掌门师尊没说什么,只是让师兄好好整理仪容,挑选衣裳,沐浴焚香,莫要失了礼数。”

    懂了,掌门老头这是让他拖延时间呢。

    戚清心里有了主意,立刻扶住额头,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虚弱道:“我今日忽觉内息紊乱,恐是旧伤复发,烦请师弟转告掌门师尊,今日恐怕不便见客,还望使者海涵。”

    小弟子领命而去,然而不过半天却又匆匆折返,无措地看着戚清道:“戚师兄,那使者说愿意等候,还特意让弟子转赠紫丹参和这些丹药,说是给师兄调养伤势。”

    戚清神色微沉,接过锦盒打开。

    盒子里的紫丹参色泽莹润,接近百年份,不算太好也不算差,丹药倒是上品。

    他合上盖子,挑眉道:“这般殷勤,看来是非见我不可了?”

    他自忖在秘境中行事低调,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后熔岩洞中因火莲决战一事。若死的精英弟子里没有漏网之鱼,岳寂取得火莲一事,知情人便只有师兄、万兽宗师兄妹和妙筝城主。

    其中妙筝为了救治闻老,当日便启程返回西吾洲,连伴生莲叶都没来得及找他讨要。

    万兽宗师兄妹得赠了一颗天狮兽内丹,不会多言,至于师兄,更不可能出卖自己。

    如今秘境关闭已一月有余,玉清门突然遣人造访天度宗,意欲何为?

    戚清眸光微闪,把锦盒收了起来,淡淡道:“既然如此,便让那位使者再多等几日罢。”

    等待的耐心往往与所图之事分量成正比。

    他倒要看看,对方能等到几时。

    第77章 邀请 又来了一位

    戚清又拖了三天, 才佯装服下紫丹参后气色好转,施施然去了掌门的灵霄山。

    使者竟然真能等到现在,耐心足得相当棘手。

    戚清暗自提高了防备, 灵霄山上的氛围却出乎意料的悠闲。

    掌门老头见他来了,立即安排了使者与他会面。

    玉清门使者穿着一身青色长衫, 袖口暗纹流转,华贵柔滑,一看便价格不菲, 财大气粗。

    戚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掌门老头身上的简朴料子, 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点微妙的不爽。

    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谦和道:“让使者久等了。”

    玉清门使者端坐在对面,皮笑肉不笑道:“名师难见,等这几日也是应当, 没想到天度宗竟藏着能教导出化神期弟子的高人, 叫人好生惊喜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戚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掌门老头适时笑道:“道友谬赞, 不过是弟子有点天赋罢了。”

    对面的人把玩起了拇指上的金玉扳指, 意味深长地瞥向戚清:“这般天赋固然不多,但若只归于天赋, 怕是连大宗的天才们都该自愧不如了,二位何必谦虚呢。”

    戚清没接话, 亲手斟了杯茶水奉给他。

    玉清门这样的大宗, 晾几日无妨, 但若真惹恼了对方,后果不是天度宗能承受的。

    使者显然很满意他的退让,接过茶品了一口, 脸色稍霁:“既然戚道友有伤在身,我就长话短说了。”

    掌门老头对戚清使了个眼色,戚清在旁落坐,不卑不亢道:“愿闻其详。”

    使者袖袍一拂,飞出一枚卷轴。

    卷轴飞到掌门老头手边,使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展开。

    掌门老头结果一看,有些诧异:“宗门大比?”

    这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将卷轴递给戚清,戚清亦是微怔。

    在来之前,他已设想过使者可能的发难——要么盘问秘境之事,要么试探火莲下落,却没想到,对方送来的竟是一封邀请函。

    卷轴上书,因修真界新秀辈出,而上届宗门大比已是十余年前的事,云霄宗特联合玉清门、玄天阁等几大顶级宗门重启大比,广邀各派共赴盛会。

    戚清目光扫至末尾,受邀宗门的名单上,前几列皆是万兽宗、丹宗这样的名门,而天度宗却赫然位于末流,与一众籍籍无名的小宗门并列。

    这等小宗门也值得玉清门使者亲自跑一趟么?有意思。

    他微微一哂,大宗倒舍得下血本,请了数十个宗门当幌子,实际只为试探他们这些从蜃族秘境活着出来的修士。

    那几个掌门只怕早就怀疑自家精英弟子的死另有隐情,只是无法确定凶手是谁,这才设局引他们入瓮。

    去了别人的地盘,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戚清当即合上卷轴,掩唇假装虚弱地轻咳两声:“宗门大比?确是盛事,修真界许久未曾这般热闹过了。”

    “二位以为如何?”使者貌似随意地问。

    “挺好的。”戚清看向老头,提议道:“掌门不如选派宗内新秀前往,也好扬一扬我天度宗的名声。”

    闻言,掌门老头欣然颔首。

    “不错!若论新秀,当属乾元山一脉最为出众,乾元剑尊教导有方,此事交由他安排便是。”

    师徒两人一唱一和,使者却眯了眯眼,蓦地打断道:“且慢。”

    他目光锋锐,丝毫不遮掩地落到戚清身上,笑道:“我宗弟子曾听万兽宗弟子之言,说戚道友与其爱徒在秘境中表现颇为不俗。此次大比,不如就由戚道友携弟子前来参加,也好让我等开开眼,见识见识这位天才化神期的风采,如何?”

    戚清心里一凛。

    ——果然是冲着岳寂来的!

    万兽宗弟子?莫非贺冲和扶铃……不,恐怕是离间之计。

    青年眸色微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这……倒是不巧,我伤势未愈,弟子也已回乡省亲,怕是赶不及大赛了。”

    “戚道友莫急。”

    使者慢悠悠呷了口茶,道:“大比时间还未定,待令爱徒回来再议不迟。再者,若道友觉得紫丹参和丹药不错,玉清门库藏丰富,大可再送些来给道友调养。”

    这话让掌门老头笑意淡了淡:“……天度宗虽不及大宗底蕴,丹药倒还不缺,就不劳烦使者费心了。”

    “好说。”

    使者玩味地搁下茶盏,掸了掸衣袖,起身道:“那便说定了,待戚道友爱徒回宗,我定传书回禀宗门,敲定宗门大比时日。如此,也算不负掌门所托。”

    话里话外,分明是逼也要将戚清师徒逼去他们的眼睛子底下。

    待使者离去,掌门老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徒儿,你待如何?”

    戚清嗤笑道:“他要等,便让他等吧。”

    横竖如何都逃不过大宗的猜忌,若今日拒绝,下次来的或许就是暗箭。

    他本意是想将使者再晾个十天半月的,谁叫天度宗势弱,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呢?

    ——谁知这一等,竟真的等了两个月。

    岳寂迟迟未归,若非中途收到一封报平安的信,戚清差点要怀疑三大宗门背着他朝岳寂下了黑手。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江陈秋打探消息。

    先前在秘境时,江陈秋主动留在玉清门之中做内应,回宗时带了轻伤,按理说该在灵药长老处休养,结果叫人扑了个空。

    戚清一问才知,江陈秋被季春风接去照料了。

    ——这俩不是在江陈秋出门前还吵过架么?竟然还能和平共处?

    他嘀咕了一句,转道去了季春风的居所,果然见到这位灵药园首席弟子正在悠哉地翻看医书,伤势显然已无大碍。

    青年径直走进去,顶着二人诧异的目光坐了下来。

    “玉清门?”

    听到他的来意,江陈秋蹙眉道:“我离开秘境时,同行那几人确实活着,但根本没能进入地下熔岩洞,也不知晓火莲出世之事。”

    季春风剥了几个带核的灵果,随口问:“那你们在干嘛?”

    “自然是遇到了疑似魔修的活尸,给它绊住了脚……师兄有听过秘境的魔修传言么?”江陈秋问。

    “魔修啊……”戚清若有所思道:“的确有传言说,三大宗门的弟子是遭了魔修毒手。”

    可哪个魔修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杀人不夺宝,管杀还管埋,跟日行一善似的。

    江陈秋接过季春风递来的灵果,转手给了戚清,又问:“师兄觉得……假如真有魔修,会不会就藏在我们这些活着出来的人当中?”

    戚清眉头一紧。

    他思忖片刻,道:“咱们四个自然不可能,万兽宗那两人虽然鲁莽些,却也行事正派,无半分魔气,至于丹宗……”

    他想起妙筝那张冷淡的面容,以及闻老的多次针对,叹气道:“罢了,不好说。”

    江陈秋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手背碰了一下茶壶,轻声道:“茶凉了。”

    季春风才坐下,又马上站了起来:“我去换一壶!”

    待他的脚步声渐远,这位素来淡漠的灵药园首席弟子忽的抬眼,定定看向了戚清:“若魔修一定在我们中间呢?”

    戚清纳闷地问:“……啊?”

    难道他错过了什么隐藏剧情吗?

    他敢肯定自己和岳寂不是魔修,至于师兄,中途虽失散了一阵子,但看他抠门的模样,应当没什么走火入魔的必要。

    ……莫非江陈秋自己悄悄成了魔修,试探他来了?

    戚清心里瞬间闪过各种想法,没一个能确定,最终摇摇头:“不可能。”

    江陈秋收回眼神,语气恢复了正常:“师兄说得是,魔修的确是无稽之谈。”

    ……不对劲。

    明明就是话里有话。

    戚清想追问,可季春风已提着新茶走了回来,江陈秋也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没给他再问的机会。

    回去之后,戚清索性换了张剧情卡。

    他得意地翘起了唇角,哼了一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就是谜语人吗?他可是有原著的人!

    原著里的“岳寂”自秘境归来以后,修为突飞猛进,不仅得到了火莲,更是跟几大名门的嫡传弟子结为了好友。

    恰逢修真界重启宗门大比,丹宗受邀,闻老自然派出得意门生“岳寂”前往。

    一路上,“岳寂”有妙筝仙子相伴左右,又与万兽宗小师妹半道重逢,红袖添香,好不快意。他先前在炼丹大会和秘境中表现出色,路上又结交了许多名门弟子,一时风光无俩,成为大比夺魁的热门人选。

    赛程过半时,“岳寂”遇见了一位特殊的对手——玄天阁掌门千金。

    此人性子温柔聪慧,虽败落“岳寂”之手,却因其点到即止的风度,对“岳寂”芳心暗许。

    而后遇上灵兽意外暴动,“岳寂”又救了她一命。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千金告知了“岳寂”一个惊人的秘密——他那位名门友人,竟欲在决赛前夕对他进行下药暗算!

    这人不仅要让“岳寂”惨败,更要让“岳寂”身败名裂,好伺机夺取火莲。

    得知了这个消息,“岳寂”出乎意料的不算很生气,只是冷笑。

    此人的龌龊手段……倒是令他想起了一个久违的故人。

    他的师兄,戚清。

    ——然后就没了。

    戚清正为看到自己的名字提心吊胆,剧情断在这里,让他瞬间十分恼火。

    虽说原著线也不一定准确,但是过了快三百章,居然又提到了他这个炮灰——莫非还有他的戏份?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戚清深吸一口气,反复看了几遍,原著却连魔修的只言片语都没提。

    算了,不管了。

    管他什么戏份不戏份的,书里的岳寂他打不过,收拾现实的还不容易?

    或许原著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又或许是江陈秋的魔修言论终究有些影响,戚清这晚睡得并不十分安宁。

    青年辗转反侧,正要翻身,忽觉身侧一沉。

    一具温热的身躯贴着他,悄然躺了下来。

    第78章 露馅 馅是黑的

    戚清瞬间睁开眼, 警觉道:“谁?”

    他竟丝毫没察觉有人接近!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手臂环上他的腰,再把额头抵在他肩胛骨上。

    熟悉的气息让戚清先是怔住, 旋即一喜。

    他连忙撑起身子,转头看向身后:“回来了?”

    那人“唔”了一声。

    借着帐外微弱的月光, 戚清看清了他的模样。岳寂只摘了发冠,外袍没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就这么躺了下来, 似乎疲倦极了。

    惦念多日的人就这么悄无声地跑了回来, 真是叫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戚清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连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一边替岳寂脱去外袍, 一边低声问:“回来了怎的不提前说一声, 也好叫师父下山接你。”

    岳寂闭着眼睛配合他的动作, 待外袍脱下, 又一下子把戚清抱住了。

    “太晚了。”

    他声音沉沉的, 有点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不想让师父等。”

    戚清心头一软, 见他瘦了些,肤色也黑了不少, 手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放轻声音道:“赶路累了么?睡吧。”

    岳寂被他拍得很舒服似的, 往他掌心里蹭了几下, 干脆滚进他怀里让他摸。

    戚清也躺了下来, 正要阖眼,却听怀中人忽然开口:“师父想我没有?”

    戚清避而不答:“要睡就好好睡。”

    方才还困得要死的人却立刻来了精神,支起身子直勾勾望着他, 不依不饶地要他承认:“想不想?想不想?”

    戚清被问得耳根微热。哄孩子似的拍拍他:“……想,可以了吧?”

    顿了顿,青年又补充道:“你第一次出这么久的远门,师父当然会想。好了,现在睡觉。”

    岳寂得了想听的答案,弯唇亲了他一口。

    隐约间,戚清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有伤?

    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搭上岳寂手腕,刚想送入灵力,熟料这人却反握住他的手,直接吃掉了那一点灵力。

    “你是不是受伤了?”戚清皱眉问他。

    岳寂笑笑:“我没事。”

    戚清哪里肯信,想直接探查一番,无意间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握着的这截手腕……怎么这么黑?

    虽然他知道自己肤色偏白,但跟岳寂这截手腕一比,就像他的手被衬在了一团墨上。

    他愣了愣,忍不住仔细摸了下,确实是手腕没错。

    ——一定是他睡出幻觉了。

    戚清倒吸一口凉气,岳寂却倏忽收回手,睁眼的刹那,眸子里闪过金色:“师父还不歇息?”

    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又飘了过来,朦朦胧胧地钻进戚清的鼻腔。

    他推了推岳寂:“起来。”

    岳寂装作没听见。

    戚清从被窝里掏出他的手腕,想看个究竟,这次扯出来的倒是正常肤色,但其他地方……似乎更黑了点。

    什么情况?他这么大一个徒弟掉色了?

    他看得茫然又震惊,伸手去扒拉那些发黑的部位,不知碰到了哪里,岳寂突然眯起眼睛,猛地抓住他的手,眼下亮起了红纹。

    ——岳寂绝对出了问题!

    戚清看见他的金瞳不算太担心,唯独红纹出现的几次,他都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于是果断停了手:“还说你没事!”

    岳寂叹了口气:“真没事。”

    他意有所指地摩挲着戚清的掌心,金眸像某种野兽,在他身上流连:“就是出了点小状况,还控制得住。师父要是不放心……”

    他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不如亲自帮我疏导?”

    戚清给他噎了一下。

    旋即恼怒地把人按回被子里:“睡觉!”

    别以为他不知道疏导指的是什么!

    岳寂心满意足地搂住他,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呼吸很快再度匀长。

    戚清嘴上说得干脆,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岳寂可能存在的伤势,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除了有金瞳、红纹,岳寂现在还会掉色了?

    不知想了多久,外面天蒙蒙亮起,他侧头朝枕边人看去。

    岳寂睡得正熟,活似一百年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似的,神情舒展,眼下红纹早已褪去,皮肤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仿佛几个时辰前的黑色是他的幻觉。

    ……或许不是幻觉。

    戚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那种诡异的黑色,他可能……曾经在哪里见过?

    某个画面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还没等他抓住就消失不见,戚清蹙眉回想着,悄悄挑开了岳寂的衣襟。

    “师父就这么想我?”

    岳寂含笑的嗓音猝不及防响起。

    这人不知何时醒了,非但不躲,反而兴味地侧过脑袋,好让他的动作更顺手。

    “你别闹了。”戚清正色道:“到底伤在哪里?一点也不肯叫我知道,是不是很严重?是在路上出的问题,还是……”

    青年想到什么,手指一紧:“难道是火莲的后遗症?”

    见他还要再乱猜,岳寂直接坐起了身子,利落地扯去了上衣。

    介乎青年和男人之间的身躯展露在黯淡晨光里,肩宽腰窄,每一寸都蓄势待发。

    岳寂故意拉着戚清的手按在自己身上,绷紧了肌肉线条,凑近了些,用温暖的皮肉烫着戚清的掌心。

    “来吧,检查一下?”他意味深长地问。

    这具身体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充满侵略性,掌心隐隐能感觉到血脉跳动。戚清强作镇定,扫视了几眼,没有看到伤痕,昨晚那些异常也尽数消失了。

    他却反而叹了口气:“岳寂。”

    岳寂歪了歪头。

    “你先前说过,让为师相信你,那也得做出让我信任的表现吧?”戚清道:“遇事却什么都不说,净让人担心,叫我要怎么相信?”

    岳寂身上的异常太多了,金瞳、红纹、还有在秘境里莫名失控的灵力……他可以不过问,但一切的前提是不会对岳寂本人造成伤害。

    若盲目听信岳寂的话,忽视了其他的问题,便不是守信,而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失职。

    约莫是他的表情太严肃,岳寂思忖片刻,终于放开了灵力限制。

    岳寂说的没错,他的灵力运转得四平八稳,比戚清自己还稳些,时不时有几簇微小的火苗流窜过去,争相往外来的灵力上舔一口。

    运行过一周天,戚清猛地收回灵力,难以置信道:“……等等,你已经突破到了合体期?!”

    快得也太离谱了吧!

    自己先突破到的元婴,至今还卡在元婴期大圆满死活不动弹,岳寂去了一趟秘境就升到了化神期大圆满,紧接着出门一趟,又直升合体期——当龙傲天就这么爽吗!

    岳寂“嗯”了一声,顺势将他的手往下带,随口道:“路上感觉压制不住,索性就突破了。”

    “是吗,”戚清酸溜溜地回了一句:“……那可真是恭喜你啊。

    他怎么就没这待遇,一觉睡醒压制不住什么的。

    青年还想说什么,随即感觉摸到了一个有些起兴的东西上,被火烫了似的抽回了手,绷起脸道:“一回来就胡闹?既然没事,赶紧起床!”

    见岳寂还想蹭他,戚清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披上外袍没好气道:“行了,有正事要跟你说。”

    “何事?”岳寂跟着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是玉清门使者的事?”

    戚清掀开茶壶盖看了眼,闻言转头道:“你也听说了?”

    他倒掉隔夜冷茶,去厨房换了一壶新的,回来时岳寂已穿戴整齐,身形似乎比离开前更高了一些,长腿一伸,小桌底下都快挤不下了,显得空间格外逼仄。

    “山下有人在传玉清门使者到访天度宗,已待了好几月,到底作甚却没人知道。”

    岳寂取出两块灵石,推到他面前:“路过猫狗堂时听那对姐弟说的,他们还说猫狗堂进来有些盈余,托我转交给师父。”

    “盈余?”戚清诧异了下,摇摇头道:“下次别收了,他们能有多少积蓄?咱们也不缺这点灵石。”

    他倒了热茶润润嗓子,随后就把玉清门使者的事跟岳寂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听到使者点名要自己参加大比,岳寂眸中寒光一闪,低声道:“看来还是便宜他们了……”

    “什么?”戚清没听清。

    岳寂唇角绷出锋利的弧度,冷笑道:“我是说,他们想要机会——正好,我也在等这个机会。”

    戚清没想到他竟连丝毫逼退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直接就要与三大宗门正面对上,迟疑道:“不再考虑一下么?”

    “不了。”岳寂转而看向他,眉梢微挑:“再说了……师父不也正有此意?”

    四目相对,戚清也笑了。

    他道:“好,那就让他们看看,小宗门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捏错了人,可是要沾一手血的。

    两人达成共识,戚清主动去找了使者。

    使者听说岳寂回来,迫不及待要求一见。

    亲眼确认这位传闻中的天才果真年纪轻轻就达到化神期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嫉妒,又迅速堆起笑容道:“既如此,我这就禀明掌门,向他请示回去的日子。能在大比中见到如此多的少年英才,实在是修真界之幸啊。”

    “哪里哪里。”戚清唇角微扬,谦逊道:“依我看,还是大宗的弟子更为厉害。”

    使者哈哈一笑,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没有再提到少年天才的话题。

    玉清门的回信来得极快,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几乎是掐着日子,即刻就敲定了宗门大比的日期。

    使者热情地邀请戚清等人一同上路,戚清以需要准备为由暂且推拒。

    送走使者,他径直去找了季春风。

    季春风正在给江陈秋整理药材,被他叫了出去。

    “我有件事需要你相助。”戚清开门见山道。

    第79章 阵仗 谁是新娘子

    季春风正愁没机会还他人情, 闻言眼睛一亮,拍案道:“师兄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你赴汤蹈火,宗门大比的事听说了吧?”

    季春风愣了愣, 旋即道:“师兄要我陪你去参加?”

    “非也。”戚清故作苦恼,背手叹气道:“你我皆是小宗出身,我还是头回参加这等盛会, 便想着出场时总得有些排面, 以扬我宗威名, 你觉得如何?”

    季春风悟了:“师兄是要出门的排场?”

    孺子可教,戚清欣慰地点点头:“我喜热闹。”

    怕对方不理解,他强调道:“最好能像状元游街, 将军凯旋之类的大阵仗, 越热闹越好……”

    季春风当即一拍胸口, 保证道:“包在我身上!我这就下山去张罗, 保管让师兄和师侄风风光光地出门!”

    戚清满意地回去了。

    待到出发那天, 山门前却多了道意外的身影。

    ——乾元剑尊衣袂飘飘, 临风而立,对他微微颔首, 身后是两名面生的弟子。

    戚清茫然地看了看掌门老头,老头轻咳一声:“你和岳寂羊入虎口, 为师实在放心不下。”

    戚清心里暖了暖:“师尊……”

    “当然, 主要是剑尊主动请缨。”掌门又补了一句。

    戚清那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见乾元剑尊走过来,正要行礼,对方已先开了口:“戚师侄, 我此番同行有个不情之请,想让这两位弟子向令徒沿途学习,不时讨教一二。”

    “讨教?”戚清诧异道:“剑尊说笑了,以您的修为,何须让师侄向我这不成器的徒弟取经?”

    乾元剑尊微微抬手,身后两名弟子上前一步,齐声抱拳道:“弟子宋文/宋武!拜见师叔。”

    “这二人入我门下百年,至今仍是金丹。”乾元剑尊语气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遗憾:“待我来日飞升上界,他二人这本领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戚清露出了然的神色。

    ——懂了,博导退休前想把最后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带起来。

    感天动地导师情啊。

    他们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使者已收拾妥当,前来会合。

    来人的目光在乾元剑尊身上一顿,显然忌惮其渡劫期的修为,不知想到什么,又眯了眯眼,阴阳怪气道:“今日启程,不日便可抵达玉清门。届时,我派掌门定会好好招待诸位,必让诸位宾至如归……就像在下在天度宗时一般。”

    掌门老头捋着拂尘,权当没听出他话里藏的绵刺,笑道:“有使者这话,我便放心了。乾元,徒儿,此番宗门大比尽力即可,万勿受伤,早些回来。”

    “谨遵师尊教诲。”

    戚清恭敬拜别,瞧瞧给岳寂使了个眼色。

    岳寂会意,侧身让道:“使者大人,请。”

    使者昂起脑袋,坐上了下山的马车。

    车轮辚辚碾过石板,山间薄雾还未散去,四周一片静谧。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儿,使者眼睛在几人之间打转,正欲开口试探乾元剑尊的底细时,一阵喧天的锣鼓骤然炸响。

    他皱眉撩开车帘:“何人在此喧哗?”

    戚清心里一喜,看来季春风相当靠谱,阵仗果然很大!

    察觉到使者探究的目光,他立即板起脸清了清嗓子,谴责道:“成何体统!宗门重地岂容他们如此喧哗。”

    “可要弟子前去驱散?”岳寂配合开口。

    戚清故作沉吟,末了摇摇头:“罢了,听其奏乐,多半是有好事。我等修道之人,何必与凡人计较?想来使者大人胸怀宽广,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使者被他戴了顶高帽,冷哼一声,重重甩下车帘,终究没有发作。

    马车又行了一段,喧闹声越发震耳欲聋。

    连一向喜好入定的乾元剑尊都睁开了眼,意外地往前方看去。

    车夫适时勒了马:“几位大人,山脚到了。”

    众人刚下了车,就被眼前的阵仗惊得震在原地。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谁家娶亲娶到天度宗门口来了?

    喜婆满脸带笑,欢欢喜喜地候在最前面,见他们下来,一甩手绢,锣鼓声顿时齐整停下。

    “迎新人咯——!”

    戚清看傻了眼:“……”

    岳寂挑眉:“?”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就是季春风说的“大阵仗”?!

    戚清额角青筋直跳。

    几人和迎亲队伍面面相觑半晌,喜婆扭着腰迎上来,小心地问:“这……哪位是新娘子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戚清。

    岳寂神情玩味,使者困惑而震惊,乾元剑尊也诡异地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

    戚清微笑着挤出一句:“……反正不是我。”

    他掉头就想去找季春风的麻烦,马上被喜婆拦住:“大人别走呀!定金都付了,这钱可不退的!”

    戚清脚步一顿:“多少钱?”

    喜婆束起一根手指。

    “一块灵石?”

    “十块哩!”喜婆道。

    戚清眼前一黑,咬牙喝道:“季、春、风!”

    这败家子居然垫了十块灵石!十块!

    岳寂强忍笑意,凑近低声劝道:“师父,要不还是上去吧。”

    戚清怒而回头,却听他说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钱都花了。”

    “……”

    青年的怒气顿时被砍了一半。

    喜婆还在絮叨,火上添油:“真不能退啊大人,我们这么大一班子人等着吃饭呢……”

    半晌,戚清黑着脸走向花轿,突然瞥见最前面系着红绸的高头大马,步伐一停。

    他眯起了眼睛,问:“这是新郎官的马?”

    “是啊大人!”喜婆赶紧道:“您要骑马也行,但花轿的钱……”

    “放心。”戚清忽然笑了,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们只管继续,花轿我另有人选。”

    一刻钟后,迎亲队伍重新启程。

    玉清门使者坐在花轿里,脸都青了,看着前面共乘一匹灵马的师徒二人,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这种事情!

    天度宗外面的路不好走?他看是这两人压根没想让他走!

    戚清倒是心情明媚,骑在马上甚至哼起了小调,朝岳寂扬起眉毛:“我这主意不错吧?”

    岳寂默默瞥了眼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的乾元剑尊:“剑尊师伯似乎很怕被人误会与我们是一伙的。”

    “谁让人家是长老呢,有自己的坐骑。”

    戚清看了一眼,忽然起了兴致:“等为师也当上长老,就搞个威风点的坐骑给你开开眼!”

    “有多威风?”

    “反正你肯定没见过,到时候让宗内人都羡慕不来。”

    戚清摆摆手,想到什么,咬了下后牙:“对了,往后记得离季春风远一点。”

    败家子,他再也不会找这人办任何事了!

    就这样,使者坐轿,戚清和岳寂骑马,乾元剑尊则带着弟子驾着飞行法宝,一行人相顾无言前进了几天。

    迎亲队伍倒是负责,收了灵石便勤勤恳恳地吹拉弹唱,阵仗要多大有多大,所过之处路无不引人侧目,完美达到了戚清预想的高调效果。

    ……只是流言也不胫而走。

    修真界不乏好事多嘴的散修,起初传天度宗师兄弟二人共娶一妻,待发现乾元剑尊等人也在队伍中后,又很快改了口,变成了乾元剑尊为爱出走天度宗,带着弟子投奔他处。

    这些便也罢了,最离谱的是有人认出花轿里坐的是玉清门使者后,竟开始疯传天度宗不知廉耻,为了巴结大宗,拿到宗门大比的资格,不惜派出两名俊郎勾引玉清门使者!

    还大张旗鼓迎娶过门,眼看着要成为玉清门的破落穷亲戚。

    得知这个传言的戚清:“……”

    他不是很敢看使者的脸色。

    路上行到第五天,使者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掀开花轿的帘子,抓出灵石砸向迎亲队:“都给我滚回去!”

    喜娘被灵石砸了满怀,顿时甩了甩手绢,锣鼓吹打声一停,整支仪仗队齐齐看向戚清。

    戚清盯着使者鼓胀的钱袋,谨慎试探道:“那个……这钱应该不用我出吧?”

    “你以为本使者连这点灵石都拿不出来吗?!”使者脸色黑如锅底。

    岳寂眼珠子一转,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仪仗可是花了宗内不少灵石。”

    戚清脸上也十分肉痛,劝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以使者大人的大度,何必在意这些不实之言?路途难行,花轿代步何不舒坦,使者大人就当没听见,再有一个月就到玉清门了。”

    使者:“……”

    再走一个月?!

    等到了玉清门,他的名声早都没了!直接走到门口让同僚取笑吗!

    眼看这两人还要唧唧歪歪,使者面容扭曲地又掏出一把灵石:“本使者有的是钱!现在,立刻,让他们滚!”

    他本以为这番举动会让这二人难堪,谁知戚清欢天喜地接住了灵石,转头就对迎亲队伍挥手道:“辛苦各位,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喜娘数着意外多到手的灵石,当场眉开眼笑:“好嘞!”

    双方都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

    “……”

    使者眼底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迎亲队伍撤离,他怕极了戚清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自掏腰包买了匹灵马,重新哒哒哒地上路。

    只是一路没给过戚清好脸色。

    戚清也不在意,知名度打出来后,几乎走一个地方就能听到夹杂在宗门大比之间之间的一两句“听说了吗,天度宗胆大包天,竟然派出兄弟二人同娶一位使者”之类的谣言。

    就这样,在还算不错的关注度里,一行人不紧不慢赶了一月的路,终于抵达了玉清门的地界。

    第80章 名分 还没想过

    玉清门不愧为大宗之一, 光是宗门脚下的小城,就快有一个天度宗那么大了。

    长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侧飞檐斗拱, 披红挂绿,街上往来的修士和凡人络绎不绝, 俨然一座繁华城池。

    “此城名为‘玉关’,乃是我宗弟子回山歇脚之处。”

    使者见戚清四下打量,不由面露得色, 昂首道:“再往前百里, 方能抵达山门所在。今日天色已晚, 还请诸位先在城中住下,待我回宗禀报,明日再来相迎上山。”

    戚清闻言看向他, 动了动嘴, 刚要开口, 使者马上警觉地抢先道:“我付钱!我付钱行了吧!”

    青年未出口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戚清眉眼一弯, 笑得如沐春风:“好嘞, 那便有劳您了!”

    使者一步三回头, 生怕再被造什么谣,就这样如临大敌地牵着灵马, 走了快两刻钟,才磨磨蹭蹭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氛围顿时松懈许多, 戚清带着队伍, 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

    玉关城虽不如鎏城奢华, 但因大比即将到来,城内早已盘桓了各宗各派的修士。街头巷尾人声鼎沸,各地方言混杂, 倒也别有一番热闹。

    戚清安放好行李,正想招呼岳寂一同出去逛逛,推门时手一颤。

    “参见师叔!”

    宋文宋武跟两尊门神似的,杵在他门外齐刷刷拱手,神情坚毅:“师尊特命我二人随行左右,观摩学习!”

    戚清被他俩钢铁般的语调震得微微后仰,随即瞥向朝岳寂,抛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岳寂敛眸,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默默走到戚清身侧:“师父,走吧。”

    得,这下连师徒独处的机会都没了。

    戚清暗自叹气,冲宋文和宋武点头算是应下,几人一起下了楼。

    一行人刚走到街上,便闻到了烧饼的香味,炉火正旺,面饼被烤得微微焦黄,又涂了不知名带着咸香的酱,在热气里滋滋作响。

    虽然已过了饭点,但赶路时吃的干粮实在难以下咽,此刻被这香味一勾,戚清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岳寂察言观色,道:“师父稍等,我去买。”

    ——不错,还算孝顺。

    戚清欣然应了,美滋滋地等着,忽然看到宋文和宋武互相对视了一眼。

    宋文嘴唇翕动,对自家兄弟道:“师尊交代了,要多向岳师弟学习。”

    “那……”宋武试探道:“咱们也去买一个?”

    “走!”

    二人忙不迭跟上岳寂的步伐。

    戚清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们一眼。

    不一会儿,岳寂带着热腾腾的烧饼回来了。戚清撕下一小块尝了尝,眸色微亮,顺手将烧饼递回去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岳寂没接,反而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宋武拿着大烧饼跟着回来,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拽住宋文的袖子就问:“师尊又不在,这个怎么学?”

    宋文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反正师尊早辟谷了,咱们俩模仿就行!”

    说完他便学着戚清的样子,故作优雅地撕了一小块,扭扭捏捏地递过去:“……尝尝?味道不错的。”

    宋武抻着脖子,直接往他手里更大那块咬了一大口,味道果然不错,马上把烧饼全抢了过来:“你不吃?不吃都给我!”

    “蠢货!”宋文收回手,黑着脸道:“让你学习,谁让你吃烧饼了!”

    “师尊又没说不许吃烧饼!”

    兄弟俩吵吵嚷嚷起来,戚清刚跟岳寂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掉了烧饼,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

    ……剑尊这两个弟子,当真是一言难尽。

    华灯初上,城中灯火渐渐亮了起来。

    戚清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夜色,立即兴致勃勃地招呼三人道:“走,去逛逛!”

    岳寂十分自然地牵住他的手,青年顾忌着还有别人在场,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宋武刚刚吃完烧饼,见此迟疑了一下,悄声问兄长:“这个……咱们也要学?”

    “……学!”

    宋文斩钉截铁,一把抓住他的手:“学了回去,对师尊也好有个交代!”

    两兄弟铁骨铮铮地跟了上去。

    夜市人潮涌动,小轿穿梭在行人之间,时不时露出一张芙蓉面,路边除了吃食玩乐的摊子,还有一些各派弟子卖艺赚盘缠的地方。

    戚清看入了迷,利用上辈子的旅游经验挤来挤去,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三个小辈早被人群冲散了。

    “岳寂?”他一边挤出人群,一边张望道:“岳寂,岳寂!”

    他正要逆着人流往回找,一只温热的手倏忽稳稳握住了他的手腕。

    戚清回首看去,黑衣的青年身形高大,手上捧着几包油纸包裹的吃食,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巷子里带。

    “刚才去买这些了?”戚清被他牵进昏暗的角落,鼻尖一动,嗅到了肉香。

    “是。”岳寂将油纸包一一展开,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师父定会喜欢这个,我特意让摊主多烤了片刻,外皮更酥脆,还有这个蜜饯……”

    戚清怀里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哭笑不得:“我找你找得急,你倒不怕自己丢了。”

    岳寂定定望着他,那一点眸光在阴影中格外明亮:“不怕,我总能找到师父的。”

    巷外人声喧嚣,倒衬得这一隅分外静谧,巷子檐下悬挂的铃铛微微摇晃,钟舌敲打,叮当作响。

    明明没有灯火,却更分明地看清了彼此的神情。

    岳寂盯着戚清看了几眼,忍不住靠近了些,声音闷闷的:“那些人真碍事……这一路都不能好好地跟师父说话。”

    戚清明白他在委屈什么。

    一路上使者随行,乾元剑尊也在场,更别提还有两个小尾巴,二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岳寂几次想和他亲近,都被他避开,想来也是郁闷到了极点。

    他心头一软,余光扫了眼巷口,将人又往里带了半步,随后缓缓的,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可满意了?”戚清低声问。

    岳寂的眸子亮了亮,似乎想亲回来,却被戚清再度避开。

    “外头有人呢。”他扬扬下巴,朝不远处路过的人示意了一下:“消停点。”

    岳寂抿唇,单手撑在他头边,沉沉地盯着他瞧。

    “罢了罢了。”

    戚清知晓他不肯罢休,放软声音哄道:“待会儿回去准你进为师房间,好不好?”

    黑衣青年这才勾起唇角,俯首在在他手指上亲了亲,低声道:“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的身影在角落里交叠,靠近,而在阴影的更深处,看见这一幕的两张脸目瞪口呆。

    “这……”宋武僵硬地转过头,“这个……也要学?”

    “……”

    宋文脸色凝重,考虑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学!”

    ——岳师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兄弟俩靠近了一瞬,马上被对方那张脸膈应得退了好几步,互相嫌弃,又试了好几次,还是下不去手。

    “……算了,还是回去找师尊试试吧。”宋文长叹一声。

    宋武小心翼翼道:“咱们不会被师尊打出来吧?”

    宋文沉吟:“就说是师叔教的。”

    二人对视一眼,再度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戚清浑然不觉身后跟了两条小尾巴,和岳寂在夜市逛到灯火阑珊,才尽兴而归。

    回客栈的路上,宋文宋武两兄弟不知从哪个角落又冒了出来,继续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铿锵有力地手牵着手,一脸视死如归。

    戚清被他们的气势镇住,一时差点忘了问他们被挤到哪去了。

    待回了客栈,岳寂本想直接跟进他的房中,被戚清一个眼神制止,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多日风餐露宿,正好客栈中还有热水,戚清就草草洗了个澡。

    等他推开窗扇时,岳寂已不知道在窗外瓦片上蹲了多久,眼巴巴地等他把自己放进来。

    “怎么跟夜猫子似的?”戚清失笑,伸手把他拉进来:“不是说好等我叩窗吗?”

    “等不及了。”

    岳寂蹿进来就抱住他的腰,气息急切地覆了上来:“先前在外面不许,这会儿总许了吧?”

    “嗯……”戚清被吻得气息微乱,反手关上窗扇,推了推他,含糊道:“……沐浴没有?就这么着急?”

    岳寂一边跟狗似的咬了口他的脖颈,一边将他往床榻带,语出惊人:“结束了再洗。”?

    戚清马上脚步一停,扯住他道:“这里可不是宗内,你别太放肆。”

    岳寂原本在跟他衣带较劲,听到这话,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直直望向戚清眼底,问道:“师父是觉得不方便,还是……怕被别人知道?”

    戚清一怔。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虚,挪开眼道:“自然是怕别人知道。”

    “为什么?”岳寂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么?”

    不容戚清后退,他便将戚清抵到床柱旁牢牢禁锢,继续道:“先前我就想问,师父似乎一直在回避让别人知晓我们的事情?”

    被看出来了。

    戚清摸了摸鼻子,装作镇定,道:“你是我徒弟,哪里见不得人?我可没回避过人。”

    “戚清。”岳寂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分明知道,我说的关系不止师徒。”

    “——我想与你结为道侣的事,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他眼底翻涌着某种执着,戚清沉默了一下,没计较他直呼大名的事,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他不虞,青年解释道:“为师觉得,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又何必在意旁人知晓与否,对不对?”

    岳寂冷声道:“当然不对!”

    他喉结上下一滚,攥住戚清的衣襟,急切道:“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也是师父唯一的道侣……我还想在道侣大典上看到师父穿喜服的样子,让全天下来做这场见证。”

    闻言,戚清微微睁大了眼:“你想得这么远?”

    ——他没记错的话,他答应岳寂才四个月吧?

    其中甚至有三个月的时间,岳寂都在出远门,虽然说该做的都快做得差不多了,但是……

    饶了他吧,修真界的交往也要以成亲为前提吗?

    或许是他脸上的诧异太真情实感,岳寂似有些难以置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蓦然失望至极:“……师父,你从未想过和我举行道侣大典么?”

    “你还年轻。”

    戚清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摸摸他的脑袋,缓声道:“再等几年不好吗?何必这般着急?”

    岳寂抿唇,明显生气了。

    他冷冷地松开戚清,连亲也不亲了,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戚清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衣襟,颇有些无奈。

    没想到这崽子竟然一直在等他给一个名分,他才多大?分的清一时喜欢和长相厮守么?

    戚清自认为对岳寂的偏爱也算人尽皆知,有没有道侣的名头不重要,从未考虑过结契一事。

    更何况,岳寂往后要遇到的人还有很多,若多给对方一点选择的余地……

    应当也不算坏事。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屏风后响起水声,很快又停了。

    岳寂换了身雪白的中衣走出来,没什么表情,吹了蜡烛,顺手把戚清推到了床榻里,自己躺在外侧。

    “这就睡了?”戚清逗他。

    岳寂一言不发。

    戚清好声好气地哄道:“为师刚才想了想,的确有些考虑不周之处。这样吧,师父答应你,等回去后定然认真考虑结契的事,好不好?”

    岳寂还是不说话,似乎被他先前的态度伤了心。

    就在戚清准备继续哄人时,隔壁忽然传来咯吱一声床榻的响动。

    紧跟着的,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黑暗中的二人同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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