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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不知她何时过来提亲呢……

    姜漱玉回到姜宅时天色已晚,刚步入家门。等候已久的张管事就躬身提灯为她照路,他是家中老人,做事最为仔细。即使上了些许年纪,但大户人家栽培出来的管事气度也跟其他人不同寻常。

    “张叔,母亲在何处。”

    “家君在书房等您呢。”

    张管事语气不疾不徐,言语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生疏又不显得太过亲近,唯恐有人趁机又闹起来。他身上衣料也比寻常老仆华贵得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姜家主夫。

    “漱玉回来了,”姜许氏看见女儿归来赶忙迎上去,将那碍眼的家伙挤到一旁,语气关切道,“你白日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

    “父亲,母亲还在书房等我,我先过去瞧瞧。”

    “去吧,我晚膳为你做最爱吃的馎饦。”

    姜漱玉温声点头:“好。”

    女儿难得休沐回来,又在宫内受了惊,他自然是要下厨好好安抚。姜许氏神色轻蔑地看了眼旁边的张管事。

    对方只是微微一笑,相当识抬举地退了下去。

    姜许氏看张管事不顺眼已久,但看在对方打理家中上下的份上,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年老色衰,又能翻得起什么浪。

    年轻时在这个小小通房身上受了不少罪过,如今自己管家总算能扬眉吐气。

    姜许氏蓦然又想到女儿如今未免太过委屈,弄墨这个通房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伺候漱玉,但被她转手赠予三房的孩子,想必是不喜欢性子轻佻的。

    改日他要再选上一位塞到女儿房内,通房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放眼望去京中谁家贵女房里没有个模样出挑的通房。以后也能更好拿捏漱玉的夫郎,省得对方借着宠爱在家中胡闹,让女儿不跟自己亲近。

    姜许氏虽然是富家大户的出身,娘家有十几亩良田。但自幼在乡野之地没读过什么书,但可有一手好厨艺。女儿自小吃食都是他精心准备,从未让外人插过手。

    还是女儿看他辛苦,这才歇了几年。

    姜许氏其实是为了争一口气,妻君从前吃惯了张管事做的饭菜,也只能从女儿身上讨些慰藉,所以一直提防着他靠近漱玉,唯恐对方来挑拨父女之间的感情。

    姜漱玉此时人已经来到书房,姜舒华先是交代女儿慈春堂半旬的生意如何,又拿出账簿给她看。以后这些东西定是要全交给她,便想让孩子早点上手。

    姜漱玉望着厚厚的账簿,眉头一紧:“母亲,我看这几个月账上亏损不少。”

    “有十几味药材的价格近日高了些,我们又不能跟着涨,唯恐百姓认为慈春堂坐地起价。本来买药的人就不多,若是被吓走,以后的生意会更少。应该是有人在囤货等着高价卖出,眼热我们家生意的人不少,但也不妨事。咱们家大业大,对方这种小手段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会白白拖累自己。”

    “那就好。”姜漱玉放下心来。

    姜舒华温笑道:“你姨母已经听你的话,将手上一半薄田转手卖给佃农,没想到有人竟然又花高价将地买回去。”

    “一点蝇头小利罢了,银子又不是靠着规避朝廷的法度挣来。”姜漱玉被陛下敲打过,深知新政是定要施行,那些人为了牟利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得不偿失。田税一改,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不仅无法挣脱还要被活生生撕下一层皮肉。

    “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即使沈相松了口,郑尚书又哪里会轻易同意陛下新政。官宦家中手握土地的可有不少,我问过几人都没什么动静。”姜舒华素日为不少官宦人家问诊看病,得到的小道消息也是极为灵通。但大家都按兵不动,仿佛都坚信陛下新政绝不会被推行。

    就算是尊贵无比的凰帝,文武百官若是不听从,自然也无可奈何。但姜漱玉知晓陛下迟早是要对郑家下手,甚至还动了杀意。

    “此事日后就能见分晓。”姜漱玉知道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可即使让自己在郑昭仪的药中下毒,又能如何呢。这一点她实在想不通。

    “漱玉你可知京中多少人都是跟着郑家的举动办事。”姜舒华怕女儿年纪太轻,没有自己老练,看不清楚这世道应该如何行走。

    郑家的人最为察言观色,原本靠着武安侯的名头本来能高枕无忧,尽享荣华富贵。甚至因为手握军权,直接功高盖主,就连陛下也要忌惮三分。

    但对方在军功达到顶峰时,却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立即解甲归田,连爵位都随意舍弃。

    谁不想封侯拜相被世人景仰,武安侯却反其道而行之,令诸多人都不明白她的想法。陛下自然是要假意挽留,对方还是执意如此,但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不到三载,郑家之女就科举中选,还将孩子嫁给未成帝姬的赢粲。

    后面的人这才渐渐看清郑家下的这步棋,还真是绝妙极了。一个功高盖主的武将迟早会被陛下动手,在权力最顶峰时脱身再好不过。

    不仅向陛下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而且还能够落到一个好名声。为此郑家的门徒也算遍布朝野,甚至有跟陆家分庭抗礼的局面。

    郑家从此平步青云,直至户部尚书。而郑昭仪虽然没有被封为凰后但是如今帝姬是他抚养,假以时日登基之后,郑家还是会钟鸣鼎食,高枕无忧。

    姜漱玉倒并不觉得郑家以后会继续强盛下去,如今的掌权人可没有当年武安侯的深谋远虑。甚至急切地想要让从陛下手中夺权,所以三番四次地对新政进行阻挠。

    甚至在前朝还公然对陛下进行抗拒,这般胆大妄为以后迟早要出事。

    但姜漱玉并没有告知母亲陛下的心思,只是温声道:“母亲我有一事要同你说。”

    “哦?”姜舒华难得看见女儿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态,内心也不由惶恐起来。

    姜漱玉展颜一笑:“我想成婚了。”

    “哪家的公子?”姜舒华对此又惊又喜,毕竟之前跟赵家的公子相看,结果不尽人意。甚至她瞧女儿五年之内都没有成婚的打算。但这倒也不着急,女子三十多岁成婚的也大有人在。

    “暂时不方便说。”姜漱玉想着小心为上,不少事情都要慢慢筹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算了,你拿主意就好,”姜舒华对女儿一向放心,但还是多嘴问道,“他家世不好吗?”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缘由。

    “并非家世的缘故,他的年纪比我要略大一点。”姜漱玉语气渐弱,生怕母亲会加以

    反对。娶一个长她几岁的夫郎,母亲日后可能会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

    姜舒华没想到女儿会喜欢比她年长的男子,莫非是因为自己疏于对她的照顾。她打小就是由姜许氏精心照料,自己忙于医馆,母女感情虽然是淡薄了些,但也亦师亦友。姜舒华为此也常常觉得亏欠女儿。

    “你的婚事由你来做主就好。”

    姜舒华见不得女儿受委屈,自然全按她的心意来。旁人那些话她全然不放在心上,笑话就笑话吧。日子还是要自己过得顺心才好。

    “多谢母亲。”

    “只是此事先不要同你父亲说,他呀,对此忌讳得很。”

    “是。”

    姜舒华拉着女儿的手徐徐开口:“年纪大些倒也不要紧,关键是日后能把咱们家上上下下给打理好。”

    她的夫郎进门后连账本都不会看,被父亲整日管教着也没什么长进。无奈便把自己伶俐的通房提上来成为管事。

    “他以后进门定能把家宅上下打点的让母亲满意。”

    毕竟整个后宫檀礼都能料理周全。

    “那就行,毕竟娶夫娶贤,关键就是这管家的本事如何。岁数大些,做事更沉稳。只是你若觉得他伺候不够妥帖,该往房里面纳人就纳人。”

    姜漱玉无奈摇头:“母亲。”

    “你这孩子耳根子软,若是娶进来一个不讲理的稍微闹闹你就顺着他的心意了。”姜舒华深知女儿脾性。

    “哪里会呢?”

    毕竟檀礼的性子极好,后宫谁不夸赞他仁心善性。

    用完晚膳后,姜漱玉回房后手指握住那墨玉耳坠在烛灯下细细打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她全然不知晓有人已经惦记上了她夫郎的位置。

    赵怀逸难得没有被人发现自己又私自逃出家门,溜到厅堂外才知道母亲已经为赵青琅订下了婚事。

    赵明若脸色冷凝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语气难得发狠:“这门婚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赵青琅神情黯淡,脊背微弯,俊秀的脸惨白如纸。他低声道:“母亲我能不能等两年再出嫁。”

    “你明年就二十了,这个年纪若是还不出嫁,可是会被人笑话的。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弟弟怀逸打算。长兄不出嫁,他的婚事该怎么办?你怎么变得这般不懂事。”

    “对方也是书香门第,你嫁过去绝不会被亏待。”赵李氏也哄弄着儿子。哪个男儿不是这样过来的,他曾经也哭闹过,如今日子不也过得和和美美。

    赵青琅眼神死寂,满脸绝望:“可是她长我十岁。”

    “年纪大会疼人。”赵李氏温声劝着,这亲事在他看来极好。官位够高,还身处户部,对女儿日后的仕途定有所帮助。

    赵怀逸淡然看了个热闹后便回房让石竹为自己烧水沐浴。他前些日子身上的伤才养好,还真是命大。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从浴桶中起身后,对着铜镜望着身躯不住打量。体态颀长,肩宽翘臀,那窄腰漱玉两只手就能轻松握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胸似乎还是太小了些。他记得前世漱玉最爱他的胸肌,日后可要多练练。

    不知她何时过来提亲呢。

    赵怀逸不由期待新婚之夜妻君为自己戴上墨玉耳坠的模样。

    那一定很好看。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可一个男人最大的荣耀不就……

    赵怀逸悠然在屋内自我欣赏时,外面依旧剑拔弩张。

    赵李氏一向以教导的长子为傲,青琅在京城中的贵胄之中是出了名的贤德,不知多少女子争相求娶。妻君也经常夸他身为人父,教导的孩子温良恭俭,德荣兼备。

    他费尽功夫栽培青琅,殷切孩儿能寻得一个如意妻君,以后能为金贵小女以后的仕途铺平道路。原本他也属意姜家,她们家在京中的慈春堂鼎鼎大名。虽然那贵女只是一个六品的御医,但年纪轻轻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品性和容貌也是无可挑剔,但谁让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呢。

    好不容易又找到这么好的亲事,一想听话的孩子竟然又百般不愿。赵李氏心中感叹青琅还是太年轻,女人越年长越会疼人,他嫁过去就是去享福。

    但赵青琅就是死活不愿,平日那地都是不成器的怀逸跪着,谁能想如今竟然换了人。亏得还是亲兄弟,眼见兄长在此处罚跪,他竟然只知道闷在屋里。素日怀逸惹是生非,哪次青琅没有为他在妻君面前求情。

    眼看妻君气得吃不下饭,赵李氏让仆人去唤赵怀逸前去厨房为他母亲做上一碗她最爱的汤饼。这孩子手艺是跟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小爹学得,味道就连他也不由连声赞叹。尤其是那孩子揉面的力道极好,劲道十足。

    但赵怀逸在听石竹传话后,原本愉悦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他正用玉梳打理长发,每日都精心养护着,根根都润泽乌黑,微风一吹就会随之荡起。

    他凝望着自己的双手,还不似前世那般粗糙。十指修长,白皙漂亮,隐约能看见下面的青绿色的筋络。

    漱玉在婚后一直对他冷淡,幸得她爱吃自己做得面食,所以每日都在厨房为她精心烹饪。如今重活一回他定要好生保养,省得又被前世被那什么雪公子踩在自己头上。

    赵怀逸心中自得:明明我的手更好看,漱玉见了后肯定欢喜。

    随后他便冷脸拒绝:“告知父亲我不去。”

    石竹迅疾抬头,目光中尽是不可置信。即使主子对谁都不逊,但对家君最为恭敬,怎么会随意拒绝。但还是尽职尽责的禀告给赵李氏。

    男人听到石竹传来的话差点没气死,直接怒气冲冲地前来找人算账。瞧见人正在悠闲自在的对着铜镜涂脂抹粉,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赵李氏从未见过谁家孩子这等肆意,就连编个谎话都不情愿,他沉声道,“为何不为你母亲下厨。”

    赵怀逸看见父亲并未起身,只是轻描淡写道:“我不想让一双手变得粗糙。”

    “我们男人为什么比女子身躯高大,不就是为了更好的伺候她们。既要能上得厅堂,料理家事。还要下得厨房,烹调烧饭。你是投胎投得好,若是到了乡野之地,就要似黄牛般整日卖着力气伺候庄稼。”

    赵怀逸才不听父亲的话,还是我行我素继续精心擦粉。他就算伺候人,也只伺候漱玉,不都说嫁出去男儿是泼出去的水。

    他抬起眼皮,懒洋洋道:“父亲为什么不亲自为母亲下厨呢。”

    “还不是因为你母亲最爱吃你揉得面。”赵李氏忿然作色,暗骂这孩子真不懂事。

    “父亲若心中真有母亲,就应该亲自下厨为她烹饪。这不是更能彰显你对她的心意吗?”

    赵李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牙回击:“那你身为孩子,又怎么不能好好孝敬她。”

    赵怀逸直接用自小学得三从四德回答:“父亲你说的对,我们男人天生就是用来伺候女人的。但我们男儿最应该服侍的就是妻君,你是母亲的夫郎,自然应该亲自下厨,这才是男德。”

    “这……”

    赵李氏有些惊异,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伶牙俐齿。平时总是冷着脸,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赵怀逸早就将诸多事想通不少,老天奶让他重活一回。自然是为了好好补偿自己前世的痛苦。他要痛改前非,绝不会再让小人趁人之危。

    “父亲,我如今这样精心养护也是为了更好伺候我以后的妻君。咱们男人寿命本就比女人短,我若是不勤加护养,以后又怎么能够尽心尽力的服侍呢。”

    赵李氏面色发怔,这孩子真不如闭嘴,小小年纪就不知羞。

    “不管你今日说什么,这面你都必须去做,少在这里给我胡言乱语,这是你身为男儿的责任,你母亲爱吃你揉的面那是你的荣幸,就该去尽尽孝心。”

    “可一个男人最大的荣耀不就是能够嫁人为夫。我是为了以后为家族增添门楣。”

    赵怀逸不懂父亲为何非要难为自己,明明可以让小爹去为母亲做面。他这一双手必须要保养

    的漂漂亮亮才能被漱玉更为喜爱。

    “咳。”

    姜漱玉望了眼天,明明刚入六月,怎么她后背直发冷。夜里万籁俱寂,她来到外院远远看见张管事正在教导新来的仆人做事。

    男人瞧见月洞门外的人,赶忙走过来,躬身道:“不知少君有何事吩咐老仆。”

    “张叔我想请您在城内为我置办一宅子,最好清幽雅致,远离人喧。”

    张管事虽然不懂少君此意为何,但该问的他绝不会问,点头道:“我一定为您办妥帖。”

    “有劳张叔费心了。”

    姜漱玉信得过他,关键是此事不能让父亲知道。檀礼出宫之后,陆家他是回不去。她自然要提前安排,虽然折腾了些,但也无妨。

    为免夜长梦多,她并未在家多逗留几日便提前进了宫。

    前几日她都在长央宫内,后宫美人的平安脉全交给朱琰她也实在过意不去。

    姜漱玉先去李美人殿内请脉,不过短短几日没见。男人就清瘦不少,尖尖的下巴衬得那张小脸更为清秀。一双眼眸肿得通红,雾蒙蒙的带着水意。

    他身侧的男人冷飕飕说着风凉话:“有什么好哭的,陛下就算是宠爱别人也不会宠爱你。”

    “你懂什么,”李美人再气急败坏,还是保持着大家公子应有的风范,“莫非那赵美人跟你是同族。”

    “恶心谁呢,就那种货色。”赵才人神色厌恶,提到那人他心中就来气。

    “陛下连他都能看得上,为何不能看我一眼。君可知侍身之心,只盼……”

    “行了,少在这儿给我念什么文绉绉的诗。”赵才人神色不耐,白日里他最不愿意跟李美人待在一处。整天哭哭啼啼,伤悲春秋,难怪陛下看不上他。就等着李美人哪天他扫地出宫,他好独占主位。

    李美人颤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可不像你没有被陛下宠幸过。”赵才人虽然位份低,但以后能够长长久久在宫中。不像李美人日后会被赶出宫去。

    一想到自己出宫后无颜面见母亲,李美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漱玉这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但从两人的话能看出赵美人最近确实受宠的很,可惜不知这是恩赐还是磨难。只能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回到太医署,姜漱玉刚要写医案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陛下有旨,君后和郑昭仪的身子从今以后由你料理,”女人语气发冲,又毫不客气道,“李美人,赵才人由我接手,他们的医案还请姜太医尽快给我。”

    乌素将手上厚厚的医案直接扔在桌上就利索走人。

    朱琰看不惯对方的口气,刚要上前争执被姜漱玉一把拉住。

    “行了。”

    “你啊就是好脾气,才会被人给这样欺负。”

    朱琰早就看不惯乌素,她是陛下从民间请来的,据说不仅自学成才还医术超群,就连君后和郑昭仪的身体一向都是由她同张□□同照看。所以一向孤傲,总是独来独往。

    姜漱玉不想惹是生非,此事她确实理亏。但她还是从内心尊敬乌素,尤其她出神入化的针灸功夫让她极为仰慕。

    姜漱玉多次想同对方攀谈,但乌素一直对她抱有敌意便只能作罢。

    将君后和郑昭仪的医案看完后姜漱玉来至长央宫,刚进门就看到沈后和郑昭仪竟然都在。

    两人其实各怀鬼胎。一个是为了能够遇见她,另一个是为了能够碰见陛下。

    郑昭仪已经年老色衰,久未承恩过。本想着自己的年纪大了,陛下不再喜爱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段时间赵美人一直独宠让他怀恨在心。他刚从梅阁出来,那男子不过就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如何能够同他们世家大族的公子们相提并论。

    尤其对方行为粗鄙,一看就缺乏教养。关键是年龄跟自己也没有差上几岁。陛下就算是宠爱沈璧他也绝对无话可说,自己怎么能被那种货色压上一头呢。

    “父后。”

    郑昭仪虚虚行了一礼,抬头看向端庄的君后。

    即使自己不得陛下宠爱也比君后要强得多,男子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全然交在深宫中,真是可怜极了。

    但若是自己能有君后这样的性子和容貌该有多好。

    郑昭仪稳定心神,恭敬道:“父后,这是侍身亲自做的羹汤。”

    “你有心了。”

    “这都是侍身该做的。”

    郑昭仪挑衅般冷冷一笑,沈璧对此不为所动。只是心中纳闷为什么漱玉还没有归来,莫非是还在怨恨自己。

    他刚想起身,转头就瞧见门口的女子,紫衣玉冠,柔柔对着他浅笑。沈璧看得蓦然脸红,但片刻间就察觉出不对劲。

    漱玉怎么好像是在看君后?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他和漱玉第一次见面可不是……

    沈璧自幼至今认识姜漱玉十几年,她并不爱笑,总是面色端静,待人接物都温煦和气。身为医者,她必须要将额外的情绪隐藏起来,减少病患的心中忧虑。所以鲜少看见她的盈盈笑意。

    此时女人眼眸弯弯,清亮的像是一泓秋水。这样的温情的目光他只在漱玉看傅跃安时瞧见过,沈璧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端赫然就是君后。

    墨衣出尘的男子在触及到女人的目光后,只是垂眸抿着茶水。因为在榻上养病的缘故,他并未束发,几缕黑丝垂在身前。浅淡唇色显得他面容更为清雅。没有多余的饰物点缀,容貌依旧并不逊色他人。

    沈璧看向男人的耳垂,洁白柔嫩,并无任何缺口。那就是还在为先凰守贞。

    也是君后和漱玉本就绝无可能。

    沈璧为自己荒诞的念头而感到羞愧,君后是多么端庄守德的男子,后宫之人无不为之称赞。即使自己无意刺伤他,对方也没有责备半分。甚至还苦心隐瞒自己受伤的事,防止有人拿此当话柄威胁自己的凰后之位。

    更不用说他比漱玉还要年长五岁。

    她或许只是感恩君后为她挡了一剑,才对他露出些许笑意。

    沈璧缓慢收回视线,恭敬地为君后捧着药碗,想亲自侍奉来弥补过错。

    他这几日一直在宫内翻然悔过,自己确实意气用事。若是被赢粲知晓他同漱玉从前的关系恐怕会引起君王嫉恨,甚至连累她以后的仕途。以后他必定小心谨慎,省得日后拖累于她。

    即使他刻意不去看她,但眼神还是骗不了人。郑昭仪早就将沈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虽然嘴上不显,可眼中早已流露出万般鄙夷。

    身为陛下的凰后竟然在宫里朝三暮四,甚至多次找他曾经的旧情人聊以慰藉,如此寡廉鲜耻之人凭什么能得到那尊贵的位置。

    论感情,他是陛下的发夫。论家世,他母亲是户部尚书。

    沈璧能踩着自己登上凰后的位置只是因为年轻。若不是忌惮他母亲是沈相,早就将对方给暗中弄死。

    所以他心中一直暗暗较劲,好不容易找到沈璧的错处,便赶紧差人禀告君后前去撞见凰后的暴行,想不到还是被对方躲过一劫。

    即使帝姬由他抚养,但郑昭仪还是贪心。

    男人为君后递上他抄写的经书。想在他口中博得一个孝顺贤惠的名气,好让陛下不那么冷落自己。

    “父后身子抱恙,侍身便点灯熬油为您抄写经文。”郑昭仪眼神轻蔑地看向沈璧。

    对方不为所动,余光一直在盯着那道紫影。

    陆檀礼含笑收下,温声点头:“你们都是孝顺孩子,我这里有姜太医在便足矣。”

    郑昭仪本就是为了遇见陛下才费心抄经,没有遇到人怎么会轻易离去。

    他赶忙说道:“不妨事,我回宫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在父后跟前好好尽尽孝道。”

    沈璧神色嫌恶,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陛下哪里会再多看这老男人一眼,还不如回宫好好照顾帝姬。他久待下去,只会耽误自己同漱玉谈话。

    他想弥补自己的罪过,至少当着她的面赔情。可对方一直躲避自己,他始终无法开口。好不容易终

    于见到人,这碍事的郑昭仪竟然还不走。

    姜漱玉也在等待两人离去,手中的墨玉耳坠都被捂得隐隐发烫。

    陆檀礼察觉到女人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热。他黑袍下的手指轻握,眉目舒展,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有心,只是帝姬在你宫内。我怕你在我宫里待得太久,沾染病气过给她就糟了。”

    这话倒是让男人误解了。

    旁人不清楚,但郑昭仪心中知晓君后不过是假意称病,实际上是被沈后刺伤。一想到这样狂暴的男子在陛下身边服侍他就感到忧思,寝食难安。

    “您是有福之人,怎么会传给帝姬。我抄经时一直请老天奶庇护父后,愿您能消除业障,远离小人。”

    沈璧清楚对方是想激怒自己,但就那点手段在他眼中可不够看的。

    但陆檀礼在听到“业障”二字时面色微冷,不再多言。姜漱玉听着三人谈话照旧做着自己的事。但心中还是催促二人赶快离开,想早一点把墨玉耳坠递给他。

    但人没有被盼走,反而又来一位。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口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父后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赢粲一身玄色外裳,用银线绣着偌大的展翅凤凰。她目光在瞟过身着翠蓝长衫的男人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沈后和郑昭仪同时起身,躬身道:“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

    赢粲来到二人身前,先主动拉起郑昭仪的手,这让许久未同陛下亲近的男子感到惊慌失措。尤其陛下是在凰后同自己亲昵,更是受宠若惊。

    “你素日照顾帝姬辛苦了,以后你的身子就由姜太医好生照顾,她的祖母乃是大虞名医,小小年纪就颇得真传。有她能照顾你我也更加放心”。

    沈璧听闻此话后脸色一变,莫非是陛下知道两人从旧事,所以便将她送到郑昭仪身边。

    他果断开口阻拦:“陛下,姜太医如今还照顾着君后,恐怕会分神。”

    郑昭仪温笑道:“凰后真是体恤姜太医啊。”

    沈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我,但迅速回旋:“本宫只是觉得君后身子要紧,姜太医还是先照料一人为好。”

    赢粲神色不悦,当着自己的面袒护别的女子。沈璧你还真是痴情,就是不知道这份痴情能有多重。

    “朕主意已定,郑昭仪抚养帝姬有功。姜太医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身子,切不能有一点闪失。”

    姜漱玉清楚陛下言语的意思,淡声道:“臣遵旨。”

    陆檀礼心口一沉,但也清楚自己改变不了陛下的旨意。只能先缄口不语,闷声喝药。

    郑昭仪难得踩着沈璧出风头,脸上笑意更深:“多谢陛下。”

    赢粲望着他着实碍眼,男人什么样的年纪就该穿什么样的衣裳。陆檀礼虽然小她几岁,但贵为君后。日常穿着都是沉闷稳当的色彩。

    翠蓝这种鲜丽的颜色,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显得过于突兀。

    赢粲假装宽慰:“你的身子平时要多注意,姜太医每日可都会向我禀告。”

    郑昭仪就知道陛下心中还是有他的,面上羞涩主动提到:“比如今日去侍身的宫内坐坐。”

    “我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回,我晚些就过去。”

    “是,陛下。”

    赢粲年少时对郑昭仪多有宠爱,只是男人年纪大了,皮肉松弛。远没有年轻时鲜嫩漂亮,自然还是更愿意去看沈璧这冷脸美人。

    男人最是会自作多情,一点点怜悯的爱意都被他们看得万分重要。

    郑昭仪趾高气扬离开了长央宫,沈璧唯恐自己再留下来陛下会对漱玉发难,也只能改日再找她说话。

    两人都退去后,赢粲目光扫过屋内的二人。怎么都不觉得是有私情的模样。且不说姜太医风光霁月,君后也是贤德淑良。

    但她并不打算追究,她母凰只爱陆后一人,君后本就可有可无。也算陆家欠自己人情,日后还能用过来。

    赢粲唇角笑意更深,叮嘱道:“姜太医可要好好照顾君后的身子。”

    “是,陛下。”

    姜漱玉垂眸温言,起身时陛下已经离开。

    陆檀礼这才扶她上榻,低喃道:“我不想你杀人,若是必须的话,就让我动手。”

    “没关系,”姜漱玉知道此次新政是为了造福百姓,若是真有罪孽,她倒也承担的起,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喜不喜欢吗?”

    陆檀礼在瞧见那墨玉耳坠就心中雀跃,恨不得出宫展翅高飞,能跟漱玉拜堂成亲长相厮守。

    姜漱玉瞧着他爱不释手的抚摸,便淡笑道:“要不要我现在帮你带上。”

    “不行,”陆檀礼神情羞涩,赶紧小心将东西放好,“这自然得在我们的新婚之夜才行。”

    姜漱玉不由失笑,难得看见他这副慌张的神情。她摸着男人的如玉脸颊轻声说:“我已经同我母亲说过了。”

    “她会不会嫌弃我。”

    陆檀礼深知自己虽是将干净之身给了漱玉,但毕竟也算二嫁。更何况他的年纪……

    “没有,我母亲极为开明,只是我父亲可能会有些介怀,”姜漱玉刻意向母亲隐瞒了些事情,只怕对方太过担忧,但年纪一事就麻烦些,“放心等你嫁进来,我父亲自然知道你的好。”

    “日后我会好好打理家中上下的事物,绝不会让你们忧心。”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陆檀礼靠在姜漱玉肩头,将她紧紧拥住。现在就只剩下陛下手中的户籍册子,拿到手他就能在出宫后安枕无忧。

    “我想把岁数改小一些。”陆檀礼小心翼翼道。

    “这没有必要。”姜漱玉抚摸着男人的墨发,她并不在乎对方年纪。

    “当然有必要,若是日后你被人嘲笑可怎么办?”陆檀礼身为世家大族深知有些人对此多为抗拒。

    “好。你想改就改,比我小也行。”

    姜漱玉难得挑逗他,陆檀礼温润的面色浮上红晕。伺候着她睡下后,还在偷偷瞧着那墨玉耳坠,直至昏昏欲睡手心还捏着。

    直至他被惊雷吵醒,陆檀礼睁眼后冷汗直冒。他梦见了从前横尸遍野,惨不忍睹的画面。身侧之人还在熟睡,他缓慢披衣起身,动作极轻。

    陆檀礼跪在团蒲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的看着眼前的菩萨,轻念心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伺候的宫人知道这是金刚经,以为君后是想积攒功德。只有陆檀礼心中明白他是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罪孽。

    毕竟他和漱玉第一次见面可不是两年前她刚进宫的时候。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跃安就是死在青州

    夜深人静,姜许氏久久没有睡下,一想到昨日漱玉同张管事不知避着自己说何事,他就寝食难安。时候已经不早,妻君还未来他的院内,便差人去问问。

    下人回来时神色不好,他心里已经知晓但还是冷声问道:“妻君今夜歇在哪了。”

    “回主子,在张管事处。”

    姜许氏紧绷着俊脸,这旬妻君只在他房中歇息四回。虽然婚后他一直备受宠爱,但平日操劳宅中上下的事务难免会冷落她。再加上张管事那时正年轻貌俊,便主动将自己的陪嫁来的忠仆抬成通房。

    可妻君并没有怎么碰,反而还时常去那张管事的房中。一想到自己的乖女同那人亲近,他就心生嫉恨。

    妻君快被抢去,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好歹毒的男子。

    思来想去之后,姜许氏还是起身穿衣来到张管事的小院内。姜家众人都心知肚明男

    人是主君的通房,即使没有小侍的名分,还是单独给了小院方便行事。

    姜许氏望着屋内还没有熄灭的点点烛火,便让身边的下人先散去。放缓脚步只身来到窗棂前附耳偷听。

    此时姜舒华正在榻上享受着男人的尽心服侍,毕竟是家生子,耳濡目染之下也会些按跷的功夫。张管事是她最早收进房里,感情自然是有的,但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太多。终归许氏才是她的正夫,要给他几分尊敬和体面。

    女人抬眸悠悠道:“你今日的衣裳不错。”

    张管事心中明了主君是嫌弃自己逾越,身为管事穿得比主夫还尊贵确实不合规矩。

    他并未慌张只是继续为女人捏肩舒展筋骨,轻声说:“那是前些日子漱玉送的,说我平日里穿得太过素净,趁我生辰差人做了一件。”

    姜舒华听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竟然忘了对方的生辰。也是他平日穿得太低调,身为管事衣着跟那些下等仆人也没什么区别。到底还是许氏小家子气,平日里对他太过苛责。

    好在漱玉有心,不然也太委屈了他。

    姜舒华起身握着男人的手,这些年他不少操劳,手指都不再柔嫩。她改拍肩膀,温声道:“改日去账房支些银子,多做几件衣裳。”

    “无妨,我这年纪穿什么都一样。”张管事低眉顺眼,能服侍主君就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哪里敢奢求其他。

    这话在姜许氏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自家漱玉怎么能给这低贱的男人送衣裳。还有这不是明摆说自己待他不好,明明是张管事为了笼络人心把那些好料子全送给了旁人。总爱穿着旧衣四处晃荡,装出讨人嫌的模样。

    他将这笔账暗自记下,刚要离开就听到妻君开口。

    “哎,漱玉快要成婚了。”

    什么?

    姜许氏以为自己听错,他的乖女要成婚,自己怎么不知晓。他赶紧将耳朵贴紧窗棂继续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张管事想到昨日少君交代的事眸色一变:“这是好事。”

    “只是漱玉说对方的年纪比她大了些,我倒是没什么,孩子喜欢就好,只是她爹……”

    张管事继续温言:“少君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她看人定不会出错,主夫心怀坦荡也未必见得会不同……”

    意字还未说出口,两人就听到屋外当啷一声。

    大门被狠狠踹开变成两截,男人神色阴沉,厉声指责:“就是你对吧,定是你暗中派人找那老男人勾引我们漱玉。”

    “兰庭你闹什么呢?”姜舒华语气平淡,但神色尽是不满。身为主夫怎么能做出偷听的事情。

    “妻君,漱玉怎么会找个老男人呢。她这孩子从小就对傅家那孩子关照有加,绝不会瞧那年长男子一眼。”姜许氏急得恨不得将张管事给弄死,自己一大把年纪勾引不了妻君就差人勾引漱玉。

    “难怪漱玉叮嘱我不要同你说,大点就大点,那有什么。”姜舒华语气不疾不徐,只是神色略带厌恶。

    “在我们家乡,只有女人体弱家贫才会找个老男人冲喜养家。我们漱玉是多么好的女子,跟着她祖母习得一手好医术,那是样样都出挑,多少男儿想成为她的夫郎,哪里会看上一个老男人。”姜许氏气急败坏,恨不得直接一剑捅死那张管事。

    “行了。”姜舒华口气重了些。

    眼前妻君生气,姜许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咬牙先离去。

    待人离去,张管事柔声跪在床榻边为女人揉肩拍背,温声细语:“主夫身为人父,为女担忧也是对的。”

    “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姜舒华不住叹了口气。

    “少君其实也同我说过此事,还叮嘱我在外面买个外宅,说要清静些为好。”

    姜舒华这下总算想通,年龄大也就罢了,身份竟然也见不得人。这让她不免忧虑,漱玉这孩子从没有让她操过心,可不能在择夫上犯浑。

    她的婚事就是听从母亲的主意,那时候慈春堂经营不善,眼见就不行了。谈好的亲事也被退了,母亲说老家有一个合适男子,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姜舒华那时没得选择,只能选择同许氏成亲。

    姜舒华自然疼惜爱女,最后闭了闭眸:“还是由着她吧。”

    “是,主君。”

    这边浓情蜜意,那边姜许氏回屋后始终睡不下,他必定要前去会会这老男人。定要看看是什么货色,将他的宝贝女儿勾得着迷。

    他立即修书一封,天刚亮就请进宫的张老捎过去。但姜漱玉温香软玉在怀,在看到父亲的书信时并不在意。

    “是家中出了事吗?”陆檀礼正半跪在地上伺候她穿罗袜。

    “没什么。”姜漱玉恐怕他看见心神不宁,随手将信塞入袖间。

    “今日还去太医署吗?”

    “你的伤都好了,总不能我整日待你这里。”姜漱玉也唯恐旁人发觉两人的事情,不好带他出宫离去。

    “好,我听你的。”

    等到人离开,陆檀礼便松开腰封,用铜镜看着那道丑陋结疤后眸色一沉。

    他冷声询问旁边的宫人:“这玉容膏怎么还不见效。”

    男人白瓷般漂亮的躯体,硬生生被划出一口子。他新婚之夜还怎么伺候漱玉。

    “君后,过些日子就好了。”宫人跪在地上,语气惶恐。

    哪有男人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是否漂亮,但是他伤口过重,得等上两三月才能好全。可是宫人也不敢明说。

    “算了。”陆檀礼深知自己的身子也不再年轻,靠着温柔手段又能留住漱玉几年。

    他仔细观察少年的腰身,叮嘱道:“这几日吃得少些,你模样清减些更显俊俏。”

    “是,君后。”少年心中一喜,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好在主子是个开明的人,日后定会把主君服侍好。

    陆檀礼并不介意漱玉有其他男人,不过就是伺候人的玩意。她心中有自己就足矣,不敢奢求过多。

    太医署这边,姜漱玉自从被陛下钦点照料君后和郑昭仪,朱琰并不再能跟她搭帮。她同张老本就是旧相识,对方便全然将事情交给她,医案也从不多瞧。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她不必解释君后的药中为什么有雷公藤和其他不该有的药材。

    只是朱琰便倒霉了。

    她对着乌素那张冷脸整日诚惶诚恐,眼看没几日人就清瘦不少。

    太医署人人都怵她,就连张老见到她也要躲一躲。省得被对方说教自己懒怠,诸事不管。乌素平日鲜少过来,但这段时间来得勤些。

    女人正冷声对着朱琰斥责道:“李美人身体康健,吃什么药。”

    “我看他忧思过多,才……”朱琰冷汗直冒,她平日都这么做的。李美人是没病,但你不给他开药,便开始怨天尤人。说那些自怨自艾的话,她听得耳朵疼。还不如随便开些什么,好落个清静。

    “才什么才,你身处宫内,不知外面多少百姓连药都吃不起。还忧思过多,饿他几顿就知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乌素最看不起在宫中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陛下也真是太过爱护他们。那么多没用的男子就应该放在地里开垦庄稼。

    朱琰畏惧对方比自己官职高,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说下回定注意。

    张老躲在姜漱玉身后看着热闹,低声道:“你认为乌素为人如何?”

    姜漱玉一愣,不好妄加评议,但还是轻声直言:“乌老虽脾气古怪些,但医术造诣深厚,我等望尘莫及。”

    “她确实聪慧,野路子出身,自学医术。我认识她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品性纯良。为贫苦百姓看病,不仅分文不取还白送药材。只是为富人看病爱漫天要价,但那些银子对大户人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张老对乌素算得上是惺惺相惜。

    “乌老还真是有趣。”姜漱玉看女人的神情不由多了些敬仰。

    “

    她这人对医术有些痴狂,曾经某地有大疫,疠气方炽,当时多少百姓全家俱亡。旁人躲之不及,她倒是迎难而上。可惜最后还是无功而返,能全身而退就属实不易。”

    姜漱玉听后心头一震,她颤声问道:“是哪里的大疫。”

    张老摇头叹息:“四年前青州,那时先凰还在呢。”

    姜漱玉头皮发麻,只觉得两眼昏黑。

    跃安就是死在青州。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怎么可能会是君后呢

    乌素本人志存高远,此番进宫本以为是宫内有人得了重疾,刚要小露一手没想到只是换个人照顾。她的手闲得太久,不知多久没替人清创过。

    早知如今就不应该答应陆家进宫执事,整日在宫内只是呆坐着,还是处理各种糟心事,让她不厌其烦。

    叮嘱朱琰不要再给李美人开药后,她就准备出宫离去,但半路就被人急忙唤住。

    身后之人嗓音恭敬:“乌老请留步。”

    乌素转身就瞧见身后的女子,太医署的人谁见她不是躲着走,竟然还有人迎上来。

    “姜太医有事?”

    乌素即使鲜少来太医署,姜漱玉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可惜这么好的年纪就进了宫,医者若是想有所长进还是应该出宫多看看。在宫内的病症不过就是那来回几样,能有什么见闻。

    “听张老说,乌老您曾经在青州大疫时前去察看过。”姜漱玉稳住心神,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些。但颤抖的嗓音还是隐藏不住她的激动。

    “是有此事,怎么了?”乌素语气不快,青州一行可不愉快,甚至还险些将自己赔了进去。

    “您是否医治过一个姓傅的少年,他……”

    “没有,”乌素不懂她为何提及此事,直言道,“那场大疫来势汹汹,我未能救下一人。”

    姜漱玉清楚此事,还是抑制住内心的酸麻,躬身行礼:“晚辈有一故人,在青州时不幸亡故,至今未寻到尸首。只是想问您在青州去过哪里,或许曾遇见过他,能知道他现在埋葬在何处。”

    “人死后不过是一捧土,埋在哪里都一样,”乌素不想同她多言,区区死人有何惦念,还不如好好精进医术,她语气微冲,“君后的身子以后由你照顾,可要小心。”

    “嗯?”姜漱玉没懂对方为何提起君后。

    乌素没有说破,毕竟陆家人最会骗人。

    姜漱玉神色失意折返回去,或许乌老真的遇见过跃安。他那样出挑,见谁都是暖洋洋的笑脸,谁见过他都会记住的。

    她便只好询问张老,莫非乌老跟君后有些过节。

    女人听到她的困惑后连连失笑。

    “她哪里是不喜君后,分明是厌恶陆家。乌素有颗仁心,本想云游四方,悬壶济世。但几年前被陆家人请过去瞧病,人倒是治好了,还为她大摆宴席。乌素毕竟没有世家大族的心思深,半夜有一俊俏的小公子被送进她的屋内,以为是陆家给的赏赐便就随手睡了。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但睡的正是陆家最受宠爱的小公子。即使是他先不安分守己,可为了保全陆家颜面,也只能诬陷到乌素的头上。她无权无势,只能硬着头皮将对方给娶了,要不然就她的性子怎么会进宫呢。”

    张老素日没少拿此事揶揄乌素。

    “原来如此,所以乌老是嫌弃陆家的那位男子吗?”姜漱玉听了此事后,也不由惋惜女人鸿鹄之志却被束缚在宫中。

    “也不是嫌弃,那陆家的小公子小她十几岁,模样乖巧,陪嫁都有几十箱。哪个女人不愿意呢?只是她觉得丢人,被小小男子给拿捏住。漱玉你还年轻不知有些男子手段有多不堪,你可要提防些。若像乌老那样,也只能自认倒霉。”

    “哪会呢。”

    而且陆家又不都是那心思歹毒之辈,檀礼就极好。只是她还是想让跃安回家,一直埋在异乡,对他来说不是个好归处。

    “你是为了跃安才叫住她吧。”张老刚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在青州没得。

    姜漱玉垂眸低声:“是。”

    “跃安就是找到又如何呢,傅家的祖坟他埋不进去,也不过是换个地。他若是在天有灵定是不愿看到你这般为他伤身。”

    “我知晓。”

    只是至今没找到尸骨,未免太可怜了。或许,姜漱玉心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不可能的期盼。

    张老看时候不早。便叮嘱道:“如今你换了人照料也能轻松些。君后性子极好,待身边的人也宽厚,比那李美人赵才人脾气要好多了。后宫里的男子被困得太久都有些疯魔。也不是谁都能有赵美人那样的好命。”

    “您说得是。”

    不过张老还是好奇,陛下怎么会对那种出身乡野的男子宠爱备至。容貌放在后宫之中也并不出挑,或许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想到这里,张老就不免想起漱玉这孩子的婚事,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也要操心些。想到她母亲的婚事就不怎么如意便请轻声嘱咐她:“你若是娶夫,定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别听那些老人家的话。门当户对是要紧,但性情更要相投。不然成婚之后定是两看相厌。”

    “我知晓,但我母亲同父亲不过也这么过来。”姜漱玉从前随遇而安,遇到合适的便娶了。直到檀礼被刺伤,没有哪个女人不会为之动容。索性就娶了,有他在身边待着最舒服。

    “你母亲常归家吗,还不是总在慈春堂睡下。”

    英雪还在世时,总是说对长女有所亏欠。也是,许氏的性情太小家子气,难怪她将漱玉打小就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嗯?”

    姜漱玉一直以为母亲是瞧病太劳累才总在慈春堂睡下,竟然是因为不喜父亲吗。

    “不过他能嫁给你母亲就是好福气,舒华也给了他体面。”

    姜漱玉眸色沉沉,暗自回想似乎母亲同父亲并不怎么亲昵。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除了病患和好友也鲜少同人交谈。她不由感叹自己遇到檀礼这样的好性子,不然若是其他人,成婚之后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姜漱玉定了定神将一应事情交代给自己的小徒儿。

    钱芝在得知姜太医如今要照顾君后和郑昭仪的身子后,感到有些惶恐。她现在做的其实是药童的活计,即使年轻,但也清楚两人的药材实属不对。甚至还有可能危害身体。但她毕竟稚嫩,不敢妄加揣测。

    “大人这药……”

    姜漱玉点头温笑:“你煎药就行,这没有什么大碍。”

    小徒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从,忙活着煎药的事宜。心想大人这般心善,哪里会做出恶事呢?

    姜漱玉去郑昭仪那里请完平安脉后,便去陛下那里回复。赢粲懒散地侧躺在软枕之上,悠然吃着旁边少年递上来的果子。

    “昭仪身上如何了。”

    “不出半月就会有异。”

    “那就好,姜太医做事我自然放心,你不要有顾虑。有时一个人的死会拯救黎民百姓。”赢粲嗓音徐徐,顶着一张笑脸却说着无情话。

    姜漱玉只能淡声回复:“陛下圣明。”

    “君后身上有伤,这几日可真是委屈你了。”

    赢粲是过来人,像姜漱玉这样的年轻孩子,总是待在宫里没有男子疏解那怎么行。尤其想到君后长她五岁,身为女人感到太过亏欠。

    这才情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定当要有个奖赏。

    赢粲直接将身旁的少年拽过来,抬起对方的尖窄下巴给她看,语气轻佻道:“他虽是我身边的人,但身子还干净,你可喜欢。”

    “谢陛下厚爱,微臣哪里能受用。”姜漱玉其实不喜太年轻的孩子,譬如梓安性子活泼,在她身边总是吵得头疼。

    赢粲望着婉拒的女子,心中赞叹姜太医真是高洁,面对这样的男色都不为所动。但若是手中没有对方的把柄她恐怕也寝食难安,直接摆手让人先离开。

    姜漱玉从刚要回长央宫就遇到沈璧,男人显然已经等她许久。旁边的宫人看见她熟练地散去,只留两人共处。

    “我真的知错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沈璧已经许久未同她说话。心中难免凄凉。

    姜漱玉目光淡淡,沉声道:“不知

    凰后有何事。”

    “你……”沈璧咬唇,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漱玉索性坦诚以告:“凰后,我快要成婚了。”

    “哪家的男儿,我可认识。”沈璧此话脱口而出,漱玉这么好的女子到底让哪个男儿占了便宜。

    “他很好。”姜漱玉回答得直接果断。

    沈璧眸色蒙蒙,但是顾及体面还是没哭出来。硬生生憋着泪水来到长央宫内找君后哭诉。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关切她。”沈璧在后宫孤立无援,诸多事只能硬生生撑着,从来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解闷儿。

    他对漱玉还能有什么心思,只是顾念她的婚事。愿她能娶个好夫郎能照顾,可她却那么看待自己。

    “我懂,不过在乎从前的那些情分。你身为凰后自然还是心系后宫。”陆檀礼温声劝解,还递上一杯清茶让他暂且舒心。

    “还是父后开明。”

    沈璧被君后劝解后,心中松快不少,刚要离去。但忽然想到自己手中的帕子掉了,身边的宫人见此便想着去为他拿回。但是那帕子上面有着自己不得见的心思,怕君后误解索性就亲自再回长央宫一趟。

    奇怪的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此时偌大宫内空无一人。沈璧看到遗落在软垫上的帕子刚要拾起,就听到屋内奇怪的响动。

    他听出这是漱玉的声音,嗓音中总是带着些许暖意。此时语调过于低沉,甚至能听出里面的隐忍和喑哑。

    沈璧浑身冰凉,不可置信地缓慢走进内室。等到他掀开帷幔,赫然看见榻上交缠的两人。

    他瞪大眼眸,连连后退。

    怎么可能会是君后呢?

    沈璧暴怒,而床上的两人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有其他人进来。姜漱玉先将男人的里衣给匆忙披上,正想着如何解释。但沈璧显然要将事情弄大,直接将衣冠不整的陆檀礼给一把狠狠拽下。

    男人吃痛一声避之不及只能被重重摔下榻。陆檀礼乌发散在身后的雪肩上,略带惊慌地回望。因为情动眼眸还是微红颜色,晶亮的薄唇微张,宽肩上还有小小的齿痕。

    “我……”陆檀礼神情无措,紧攥着雪白里衣。

    “怪不得你刚才装出什么大度模样,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勾引漱玉。身为君后真是好生不知廉耻,先凰在地下怎能瞑目。”沈璧双眸涨红,作势就要抄东西砸他。

    姜漱玉担忧陆檀礼身上有伤,厉声道:“沈璧!”

    “啪。”

    脆亮的巴掌声响起,沈璧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女人。

    漱玉竟然为这老男人打他。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这婚事他非得给搅和掉……

    沈璧红着眼眶回顾曾经,记忆中的漱玉永远是神色温和的模样,遇上再难缠的病人都不疾不徐。而眼前冷目的女子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尤其看她紧紧护着身后的老男子,更让他觉得万分好笑。

    手上举起的花瓶随着他逐渐无力的手掌猛然脱落,摔得粉身碎骨。

    姜漱玉以为沈璧冷静下来,急忙去看檀礼。果然因为刚才摔下榻的缘故,才养好的伤口就又撕裂开来,雪白里衣上开出朵朵红梅,刺目的红色看得她眼疼。

    “疼不疼?”女人眼底尽是怜惜。

    陆檀礼嘴角露出勉强的淡笑:“没事我还好。”

    沈璧头会用打量男人的目光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君后,目光中已经失去往日对他身份的尊敬。虽然二十有五,但他不得不承认陆檀礼还是有一副好皮囊。

    即使在宫中养尊处优,身形依旧清瘦,皮相虽然不及十六七岁的少年清逸,但这一身优雅气度倒是增色不少。

    陆家门庭赫奕又世代书香,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难怪自己和漱玉都被惺惺作态的男人欺骗。

    此时姜漱玉已经扶着男人坐回榻上。望着那硕大结实的罗汉榻,沈璧开始浮想,漱玉也同这个老男人在这欢好过吗?

    他望着榻上并肩的两人又气又急,凭借漱玉的才学性情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为什么偏偏是陆檀礼。

    沈璧又想到表哥死得太早,莫非陆檀礼是她的第一个男子。他恨不得回到那日直接将这老男人用剑捅死。

    就算是君后死了就死了,他的母亲乃是沈相,陛下的股肱之臣。陆家已经式微,自己怎么也能被保下来。一想到那日的情景,沈璧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望向门口,即使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仍旧没有一人进来,想必他的宫人都被君后的人拦了下来。

    他眯眼冷笑:“原来如此啊,君后可真是会算计。”

    姜漱玉只当他是在发疯,为男人的伤口小心翼翼上着药。

    “陆檀礼上回是你向我通风报信,说赵充人意图勾引漱玉,误导我过去。又故意现身佯装去阻拦,那剑原本不会刺到你,却有意迎上去。就是为了让漱玉感恩你舍身救他好娶你这个老男人。”

    陆檀礼眸色一顿,因为伤口裂开他此时疼得厉害,面色泛白,直摇头道:“是郑昭仪告知的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不必说了,我信你。”姜漱玉不想再听沈璧的胡言乱语。

    “漱玉,你不要被他骗了。”

    “就算是他让你过去,沈璧我当时已经说过我跟赵充人清清白白,你为何还非要杀他。”

    “我……”沈璧咬牙切齿,当时他确实意气用事,一想到漱玉这样芝兰玉树的女子同那粗鄙的乡野之徒有所纠缠,他便一时被怒气蒙蔽神智。

    姜漱玉不想再跟他多言,直接让宫人将人请出去。

    沈璧走时满眼绝望,嗓音干涩道:“你真是要同他成婚?”

    “这同沈后有何干系。”姜漱玉满眼无情,一想到曾经温和有礼的少年变成这样疯癫的模样她就感到可悲。

    “难道你已经忘记表哥,”沈璧只能用故人刺激,他坚信傅跃安在漱玉的心中定是比得过这虚伪至极的老男人,“若是表哥知道你自甘堕落要迎娶这个老男人,他在黄泉之下如何安眠。我知道一定是他逼你的,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我没有。”陆檀礼眼眸微湿,俊美清雅的面容满是楚楚动人的模样,

    陆檀礼,你可真是好生不要脸面。也难怪漱玉着了他的道。一想到漱玉说要成亲,沈璧就痛心疾首。旁人也会罢了,陆檀礼长她五岁,还嫁过人,凭什么能被漱玉娶进家门。

    真是惺惺作态。

    等着瞧,这婚事定成不了。

    沈璧这一闹陛下自然已经知晓,后宫里的她的暗卫众多,那些龌龊她心知肚明,只是等待时机再好好利用。掌房宫人此时过来请她翻牌子。

    赢粲锐利的眼眸随意一瞥,直接就点了赵美人。

    “陛下这月一直都在宠爱赵美人,应该雨露均沾才对。”少年语气冷硬,带着些娇嗔。

    身为少年的母亲,藏匿在房顶的暗卫头领神色不满,心想改日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孩子一顿。陛下宠幸谁哪里轮到他指指点点,真是不懂规矩。

    “那你就快快长大,等改日我就把你要了。”赢粲手指握住少年纤瘦的腰肢,对方被她的亲昵举动弄得身子发麻,直接红着脸靠在女人的怀中。

    “陛下,陆家的人听闻君后有恙,特意传话说想要进宫探望。”宫人毕恭毕敬道。

    “来就来吧。”赢粲对此并未意见,反正迟早要走,但也能被她利用干净才能离开。不然自己下的这盘棋该怎么收场。她知道沈璧的这场闹剧定会让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

    而刚才闹事的人刚走,陆檀礼便眸色黯淡地温声道:“都是我的错,沈后说得也对,我年纪大还是再嫁之身哪里能配得上你。”

    “你的身子给了我,我自然是要娶的。”姜漱玉被祖母言传身教,做不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她握住男人的温热的手,款款说,“你再等等,我已经安排好,等到陛下交代我的事情完成后。你就先在我置办的外宅住下,等定好日子我们就成婚。”

    “嗯。”陆檀

    礼的面色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轻轻靠在她的肩头。

    此时宫人传声道:“君后,乌陆氏过来探望您。”

    “请进来吧。”

    陆檀礼伺候着姜漱玉穿上鞋子,毕竟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守点规矩。

    来人年纪同陆檀礼相近,但是要长他几岁。容貌有些相似,世家里熏陶出来的风雅旁人可效仿不出。

    陆檀礼未下榻,只是点头问好:“舅舅来了。”

    “嗯。”

    乌陆氏端坐在一侧,表面不动声色抿着茶,实则偷偷瞧着他旁边的姜漱玉。女子气质如华,且不说那仙姿逸貌,光那逸群之才定会引得不少世家公子倾心。

    姜漱玉不想打扰二人,点头行礼就转身而去。

    乌陆氏望着女人从容的模样,待人离开后,便轻笑道:“你还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妙人也能被你勾引到手。”

    “彼此彼此。”陆檀礼收回平日那温和的面容,神色凛然,没想到来人会是他。不过也是,他跟其他的男眷并不熟识。这种出格的事也只能由这个外嫁男传话。

    但陆檀礼还是对乌陆氏心生鄙夷,毕竟对方做事恣睢,险些连累了陆家其他男子的婚事。

    男人对这种不善的目光习以为常,这几年陆家的人跟他少有交集。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却又不得不对他妻君虚与委蛇。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那时候你刚从青州回来,整个人浑浑噩噩。诸多大夫都说你活不长久。我若不自己找个好妻君,如今被囚在这后宫中的人就是我了,”

    乌陆氏最厌恶拘束,自然是要想办法谋个后路。而来到陆府的乌素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陆檀礼相当唾弃这轻贱的行径,皮相终究是会老去,还是要靠温情养人,只会爬床可留不住女子的心。

    “没想到最乖巧的你总算也想通了,咱们男人一辈子能依靠的就是女人,总留在这后宫中多无聊呀。女人都说男子应该守规矩,听母亲的安排成婚。但我们若是不豁出脸皮来,怎么能觅得良人。”

    “漱玉虽小我几岁,但还是愿意娶我。”陆檀礼神色得意,他攻心为上才使得漱玉对自己着迷。

    乌陆氏神色鄙夷,亲戚间一边期盼你过得好,又不想让你过得太好。

    “女人还是大点好,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们都觉得我是靠床笫功夫才嫁给乌素,但她心中未必没有我。若不是我妻君让宫人告知你她询问了青州的事情,你又怎么会迫不及待地让沈璧撞见你们俩的好事呢。这后宫中谁的心眼玩得过你啊。”

    陆檀礼微微抬眸,笃定道:“她心中有我。”

    “哼,女人都是会变的。”乌陆氏虽然不清楚这份宠爱能存在多久,但是欺骗得来的东西又有几人会珍重。

    陆檀礼不想继续提及此事,转而问道:“母亲的意思呢?”

    “我姐姐知道对你有亏欠,就说随你便好,反正改了户籍从今以后就当不认识就行。”乌陆氏还是羡慕他有个好母亲,不像自己当年差点被打个半死。

    “那就行。”陆檀礼松了口气,陆家这关过不去,他恐怕也离不开后宫。

    “你好自为之。”乌陆氏事情已经做完,没有继续待下来的意思。

    “舅舅慢走。”

    陆檀礼手指抚摸着墨玉耳坠,望着里面代表高洁的莲花他感到有些讽刺。但是不要紧,马上他就能嫁给漱玉。

    此时沈璧正望着长央宫的方向神色讥诮,他刚才自己托人将信件送向姜家。

    哼,他就不信姜家会允许漱玉娶君后一个二嫁的老男人,这婚事他非得给搅和掉。不能让她继续被那虚伪至极的歹人给迷惑心神。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佛真的会再次保佑他吗?……

    沈璧身边的宫人办事妥帖,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信件送到慈春堂。姜舒华握着那薄薄的纸张眸色深沉,立即让下人备马回家。

    姜许氏难得见妻君早回,看她行色匆匆便想询问她是否用过午膳。但姜舒华只是先嘱咐张管事让三妹赶紧过来书房一趟。

    “可是出了什么事?”姜许氏看出妻君面色微冷,鲜少看见她神情难看的模样。

    “没什么,你先去忙其他的事吧。”姜舒华知道他本就不乐意女儿的婚事,若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不是要闹翻天。此事还是要同妹妹好好商议。

    姜许氏只能先从书房退出去,他赶紧去厨房亲自做了午膳,但是刚想端过去被下人给拦住。

    张嬷嬷慈眉善目道:“你有心了,但主君叮嘱过,想一个人静一静。”

    姜许氏见此只能放下食盒,刚刚离开正好跟匆匆回来的姜豫华和后面的张管事错过。望着那人熟练关门,他就忿然作色。

    到底是什么事要避着自己,莫非是漱玉的婚事。

    想到这里,姜许氏就想去偷听一番,但那么多仆人在外守着,他只能干瞪眼。寻思晚上就寝时一定要问清妻君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是她的夫郎,怎么小小通房都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不得而知。

    姜豫华进书房后一眼就看出姐姐的面色不好,她心中一慌:“是二姐姐怎么了?”

    “是漱玉。”姜舒华头疼得离开,直揉着经外奇穴。张管事便上手继续揉捏。

    姜豫华心口一跳,忙问道:“漱玉怎么了?”

    身为姜家未来的主君,这孩子玉树芝兰,以后是要扛起慈春堂,切不能出一点闪失。

    “漱玉进之前跟我说她有了合她心意的人,想娶人进来,就是年纪比她大了些。”

    “哎,就这事啊,”姜豫华舒了口气,先抿了口茶压压惊,清口道,“大就大点呗,既然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以后能好好操持家业就行。就算年纪大了不能服侍,给漱玉纳上个可人的通房就行。漱玉喜欢就好,姐姐你是过来人应该清楚的。”

    毕竟许氏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姐姐同他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倒不是因为这个,”姜舒华看向李管事,皱眉徐徐道,“她离开时还叮嘱杜若在外面购置一私宅。”

    “你是说漱玉想要养外室?”

    姜豫华眉头紧皱,女子未成婚前有些风花雪月那是人之常情,但是有了名分那就是另外的事。若是被外人知晓还没成婚就在外面养了人,哪家的好男子哪里还愿意嫁进来。

    “并非如此,沈璧派人给我捎来书信,说漱玉想要娶的人是君后。”

    “君后?”姜豫华以为是哪个姓君的人家,但是看长姐的神情就立刻清楚,吓得瞪大眼珠,掀翻了茶水,“君后,陆家的那位。”

    “是。”

    姜豫华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为姨母她应该劝长姐放弃这桩婚事。即使之前同少卿家的相看,对方只是个清闲无为的官职。也算是门当户对,不是什么高攀。

    但若是陆家那可就不一样了,三朝元老,姻亲甚广。且不说朝廷一半大臣都在陆家受教过,对方曾经可算得上是手眼通天。即使如今不如从前辉煌,但谁不尊敬几分。

    若是真结亲,那可是请进来一个祖宗。

    但是姜豫华还是选择沉默,这都是为了那不成器小女的前途。若君后真嫁进来,洗玉以后的仕途就好走多了。没有人照拂说不定熬上半辈子还只是个小官。哪条路子没熟人都不好走。

    “你觉得这门婚事应该如何?”姜舒华抬眸看向妹妹。

    “其实若漱玉真的中意,就算是君后娶进来也行,”姜豫华说话时口气有点弱,“不管怎么说,一切还是紧着孩子的心意好。”

    “我明白。”

    姜舒华并非不是那通情达理之人,但郑家的水太深了,她怕漱玉真的淌进去浑水。而且两人在后宫相识,说句难听的。这男子太不矜庄,做正室是万万不可。但女儿的眼光挑人又不会出色,她实在为难。

    沉吟片刻后,女人握住为她揉捏的手。温声嘱咐:“杜若,从账上多支些银子。虽然是外宅,不能委屈了对方。”

    “是,主子。”张杜若清楚里面的轻重,定会好好置办。

    “豫华你去宋媒人那里走一趟,她

    门道多,婚事所需的东西要早早备下。就算对方是下嫁,咱们姜家也未必见得差了些。”

    “是,我们姜家别的没有,银子多的是。只是君后改嫁真的行得通吗?”姜舒华还是觉得诡异了些,虽然是个年轻继室,只是为先凰冲喜但还是名正言顺的大虞君后。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左右是换个身份。他久在后宫没有多少人见过。”

    姜舒华不知为多少达官显贵看过病,暗地里知道的离谱事甚多,这种都不足为奇。

    “长姐说得是。”

    姜豫华立即就起身前去办事,但想到漱玉牺牲自己为妹妹铺路就心疼。便绕道去书房看看人在干什么,透过窗棂就望见人正在打瞌睡,但还在睁眼瞧着书。

    眼看就要秋闱,这孩子读书也愈加卖力,姜豫华这才欣慰不少。将长姐叮嘱的事情交代给宋媒人后,对方自然告知这婚事该如何办理。将采买的单子一并交给她。

    姜豫华拿出一封厚厚的银子递过去,就赶紧去置办东西。有些东西工期长,没个两三月可定不下来。

    宋媒人身为中间人自然赚了不少钱,心口这才舒心不少。她这几日可以说是火烧眉毛,沾了一身的晦气。

    原本给赵家介绍的婚事该能成的,谁知道对方那素来贤德懂事的大公子不知怎么死活不愿意。她只能去女方那里登门赔罪,费了好大工夫安抚好,为此还赔了不少银子。

    在看到赵家的下人又上门,她直接语气不客气道:“人家多得是公子挑呢,你们长公子眼光还真高。看得上的对方没看上,姜家眼看就要下彩礼了。也不看看什么岁数,再嫁不出去就是老公子,等到没人要只能当继室。”

    赵李氏听闻此事转脸就去青琅屋内。少年正在抄写男训,满屋子的纸张散发着墨香,可惜人的心思全然不在笔下。

    他还在念想着姜家那位女子,明明只说了几句话,便没了三魂,丢了七魄。满脑子都是对方那日在城外的身姿。

    赵李氏望着他,只能苦口婆心劝道:“你少再惦记姜家的漱玉了,刚才宋媒人告人家已经准备下聘礼了。”

    少年手中的笔兀自停下,将雪白宣纸染黑。赵青琅神色黯淡,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年龄大,容貌又不比弟弟出色。

    “瞧瞧你做得,人家看不上眼,你还把别的好婚事给丢了。宋媒人如今都不愿意帮你说亲,你要是再嫁不出去,以后多少人背地笑话你。听父亲的话,咱们男人早晚都要嫁人。别再挑挑拣拣。”赵李氏这些时日也愁得很。

    “我……嗯。”

    赵青琅只能乖乖点头,或许自己嫁了人,那不该有的念头就会渐渐忘了。

    而赵怀逸从下人的口风中知晓对方要置办嫁妆后心中更是得意得睡不着觉,他知道男子成婚要为妻君纳上一双鞋底。这样男子才会乖顺服从妻君,使得家中和睦。

    前世自己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人给留住,鞋都是假手于人。再加上那时不通人事以为亲亲抱抱就是圆了房。如今自己重回一回自然要好好服侍妻君。

    这双鞋也要做得舒适。

    赵怀逸挑了最好的妆花缎,一针一线慢慢缝起来。整日闷在屋里不出,这贤惠乖巧的模样让赵明若不由欣喜。

    这般看来还是怀逸最让人省心,或许应该先为他议亲。正好傅家那位少将军多次登门拜访,但是听闻她多爱花街柳巷,还曾当街调戏过怀逸。

    赵明若身为少卿自然看不得这轻浮举动,但对方对怀逸一见倾心,甚至不嫌弃他那古怪脾气。索性就修书一封递给傅家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若真是中意先定下亲事也好。省得如同青琅,年纪大了亲事不好找。

    傅霖收到赵家的信后,又惊又喜,恨不得立即就抱得美人怀。她赶忙想将此事告知母亲,偏偏沈家登门拜访。

    沈相正同傅家密谈陛下的新政,但两人意见相左。沈相因为裁兵之事本就惹怒了傅家。

    为此傅将军只是凉飕飕道:“利国于民,有何不可?”

    “这……”

    确实有利于民生,但那些名门显贵,富商巨贾怕是要肉疼,若万一出了事,谁能担责。沈相知道新政要慢慢来,大刀阔斧只会另起事端。

    “你急什么,就算陛下用沈璧威胁你,但还有郑家呢。”傅将军清楚两人在朝廷的地位,她们不松口,其他大臣哪里敢多嘴一句。

    “若郑家也松了口,可怎么办?”沈相清楚陛下多智近妖,既然能对儿子下手,郑昭仪也逃不了。

    “你真的是太过担忧。”傅将军不懂政事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素来爱痛快点,省得麻烦。

    两人最后谈了半晌,不欢而散。傅霖这才赶忙进书房缠着母亲说自己要成婚。

    “您就准备给我准备聘礼吧。”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傅将军清楚女儿的性子,好人家的儿子哪里受得了她,所以只想找个小门小户的。日后也好拿捏对方。

    “赵家都给我写信了,这亲事定能成。不知道我同漱玉谁会先成婚,我得先问问她,日子要是两家一起办,我可就喝不到她的喜酒了。”傅霖眉开眼笑,在屋子里到处晃悠。

    “漱玉要成婚,哪家的孩子?”傅将军也疼惜她,若是成婚她必定要备上一份厚礼。

    “还没说呢,改日我就问问。”傅霖同母亲知会一声后就匆匆去挑耳铛。

    “你这孩子。”

    傅将军瞧这长女生龙活虎的样子,就想起来了跃安。她顺风顺水半辈子,此生唯一憾事就是次子死于瘟疫,尸骨难寻,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找回。

    这孩子也真是,若是能托个梦告知她也好。傅将军年纪大了,睡得也早。睡意朦胧之中她瞧见自己的跃安,还是那鲜活的模样正往皇宫骑去。

    哒哒的马蹄声吵得人心神不宁。

    陆檀礼被声音惊醒才看到外面的滂沱大雨,这几天阴沉沉少有天晴的日子。屋内发闷,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便悄无声息地从榻上起来,小心翼翼跪在蒲团之上。点上檀香,供奉上时令瓜果,对着观音菩萨喃喃念着金刚经。

    “怎么了?”姜漱玉披衣起来,总觉得他最近太过浅眠。开了安神汤也不见效果,莫非是因为沈璧。

    陆檀礼长发散在里衣之上,面色苍白恍如琉璃。他垂眸轻声:“我只是睡不着。”

    “别担心,沈璧即使知道了还有陛下呢。”姜漱玉轻轻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将男人拉起。

    陆檀礼扶着她起来,拥住女人的肩头,抬眸凝望着长案佛龛上的观音菩萨。

    佛真的会再次保佑他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

    沈璧大闹长央宫的事还是传入陛下耳中,赢粲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便罚他闭门思过,就连统管后宫之权都暂时交给郑昭仪。

    这番举动外人都以为是赵美人在陛下耳旁吹了枕边风,才导致沈后被秋后算账。有人得意就有人落寞。

    沈璧本就因为君后勾引漱玉而心焦,得知郑昭仪掌权后宫更是怒火攻心。直接病倒在榻上,太医瞧了几日都不见好。人也愈加消瘦,甚至传出沈后日薄西山的荒唐话。

    伺候他的宫人知道这是心结,陪着入宫的沈家旧人来长央宫跪地请求姜漱玉去见沈后一面。

    姜漱玉断然回绝,有些事沈璧也该好好反思。宫人知道她心最软,便跪在地上低声哭诉。

    “我们主子有些事是做得不对,但还请您顾念他同跃安公子是表兄弟的份上,去瞧上他一眼吧。”

    姜漱玉面对沈璧忠仆的请求无动于衷,若不是念在他同跃安的关系,早就翻脸。直接让长央宫里的宫人将人给“客客气气”地请出去。

    “其实你去看看他也好,毕竟你们青梅竹马,不要

    伤了曾经的情分。”陆檀礼正靠着窗棂纳鞋底,他的针黹差强人意,好在针脚细密,但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刺穿。不到一个时辰,指尖被戳了好几个口子。

    “看他又能如何,沈璧自小要强,旁人再劝说也是无用功,”姜漱玉看着男人白皙指尖渗出来的血珠委实也心疼得很,温声劝道,“你若是做不好就算了。”

    “不行,这是民间的规矩。”

    陆檀礼听宫人们说成婚之日时夫郎若是让妻君穿上自己亲手做的鞋,以后就能踏踏实实地安稳度过。

    但姜漱玉清楚这是民间乡野的规矩。世家大族的公子打小就是学得算盘,好以后能打理家中上下事务,又哪里会做鞋呢。就连她在乡间长大的父亲成婚时也没有为母亲做鞋,只是为了以表心意亲手做了汤饼。

    那大概是母亲唯一对父亲温情动容的时刻,此后两人总是相敬如宾。听姨母说母亲的婚事原是其他人,因为各种缘故最后还是同父亲成婚。

    姜漱玉从前觉得两人感情甚笃。但如今看来,母亲只是敬重父亲罢了。曾经的她觉得只要是母亲安排的良人也无妨,但如今看来还是情投意合最好。

    姜漱玉支颐靠在软枕上,含笑看着男人用鞋样子不断对比划的滑稽模样。显然陆檀礼做此事并不得心应手,温雅的面容难得露出难色。但他执意不肯假手于人,愁眉苦脸地拿着剪刀不知如何下手。

    她也不想打趣他,静静看男人独自琢磨,半晌过后才艰难地将样子给剪出来。

    眼看到了时辰姜漱玉这才起身前去郑昭仪的宫中为他请脉。这段时日每次去他那里都如履薄冰,姜漱玉并不擅长说谎,每次都要在腹中念叨一遍如何应对他。

    这几日淫雨霏霏,天空始终阴沉。从未放晴的日子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行至半路她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嗓音。

    “姜太医。”

    姜漱玉循声望去,就看到眼角挂着泪珠的男人。鼻尖通红,清秀的脸庞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甚是吓人。一身上号的绸缎也变得泥泞不堪,甚至还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李美人,您这是怎么了?”

    姜漱玉知道后宫某些男子爱逞凶斗狠,但这都是私下做的,总躲在一些不易被外人察觉的地方,这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明晃晃地直接对人如此重手。

    李美人等得脚都酸了才好不容易遇到姜太医。看见她温声关怀自己的模样,眼角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全滑落下来。他攥紧衣袖抽搭说:“还不都是因为那赵美人,仗着陛下的宠爱。非说我们整日闲在后宫,让我们去他那之前的破院摘苞米。”

    “那你们还真得去了?”

    姜漱玉听后感到哭笑不得,要知道赵美人再得宠跟李美人的位分也是平级。再加上他性情单纯,理应不会如此为难李美人这样身体羸弱的男子去干那极费体力的重活。

    “能不去吗?赵美人说那是他同陛下亲自种的,郑昭仪知晓此事后急忙就亲自前去采摘,还说其他人不去就是不敬陛下。也不知道赵美人哪来的力气,竟然在那小院里种下那么多。我从小只会吟诗哪里会这些,还没摘几个就摔了一跤。我让宫人去太医署请人,那什么乌老非说无碍,连药都不给我开。”

    “这……”姜漱玉听后也觉得李美人太可怜,但是他这身子未免也柔弱不堪。

    李美人说着说着越想越委屈,他不懂陛下为何如此宠爱那乡野之徒。也就穷苦人家才会将男儿养得膀大腰圆,身形魁梧。他们世家公子乃是高门显贵。只需要讨得女子的欢心就好,为什么要做这种重活。李美人眼泪簌簌流下,可怜巴巴瞅着姜太医想让她给自己那些上好的药膏止疼。

    姜漱玉知道乌素不喜后宫男子。李美人身上其实也就看着厉害,实则伤得并不重。但还是拿出一瓶药膏让他回去好好涂抹。看着李美人抽噎的模样,她心想郑昭仪恐怕也不太好。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郑昭仪正面色涨红倒在榻上,身旁的宫人正用冰鉴为他解热,还有人递上酸梅汤喂他赶紧服下。

    姜漱玉恭声道:“郑昭仪安好。”

    “姜太医快请进。”郑昭仪眸色温柔,被宫人扶着起身好让她为自己把脉。

    姜漱玉隔着薄薄白纱请脉后,便按照以往回复:“昭仪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但我最近总觉得身体疲惫不堪,提不起什么精神来。”郑昭仪知道自己年龄大了,身体同那些新人没法比。所以也没有服侍陛下的妄想。但最近凤恩浩荡的赵美人也只是小他几岁,怎么就那么精力充沛。

    本想在陛下面前展现一把,却弄巧成拙成了笑话。

    “许是您最近统管后宫太过操劳。”姜漱玉面色平静,缓缓开口。

    郑昭仪听闻她话后不由叹息,从前他觉得自己有帝姬就好,何必再去强求陛下多看自己一眼。他已经年老色衰,容貌不再,但心中的妄想更是蠢蠢欲动。

    “姜太医,您那里有什么药能让我更好地服侍陛下。”郑昭仪面色通红,不知是热得还是燥得。这种话确实不要脸面,毕竟后宫三十多的男子几乎没有受宠的可能。

    姜漱玉眸色微暗,淡声回复:“这药倒是也有,但恐怕会对昭仪您的身子有损。”

    郑昭仪听闻后,心生胆怯,不敢再提此事。但心中还是期盼陛下能再宠爱他一番,自己定会好好服侍。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没敢再要药。

    等到姜太医走后,最会奉承的宫人谄媚进言:“沈氏被废,凰后之位就是您的。何愁陛下不宠爱您呢?”

    “胡说什么,这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是他母亲抢了去。”

    郑昭仪耿耿于怀凰后之位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统管后宫的权力自然要好好表现,他要让陛下知道,谁才更应该做她的凰后。

    陛下的心一直都在他这里,不过是沈相威逼利诱才让沈璧得到。这凰后之位最后一定是他的。想到这郑昭仪的脸色这才浮现出些许笑意。

    这段日子都怪那赵美人乱折腾,害得他身子劳累不少,看来是要好好休养。他命宫人退去,自己要好好休息。殊不知身上早就被下了毒,正在缓慢侵吞他羸弱的身子。

    长央宫内赢粲难得来了一回。君后其实比她要小些,对方当年为了自己的皇位嫁给先凰也算委屈了他。陆家待自己不薄,她也愿意做个人情将陆檀礼给送出去。

    “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还是陆家的子嗣,只不过是个远亲。母亲官职也不算高,户部五品官。主要是怕有人认出来,所以弄得低了些。”赢粲将文书放在方桌上。

    陆檀礼抬眸一看,写得确实详细,只是还没有文书印鉴盖上。他清楚郑昭仪他必然离开不了,可漱玉是无辜的。

    他不忍心看她为自己带上满手鲜血,索性主动跪下,伏地请求:“陛下,我知道这是您的主意,但漱玉是大夫,一双手是救人于世,怎能杀人。”

    赢粲冷眼望着高贵端庄的男子脊背弯下的卑微模样。她真的好奇为什么沈后和君后都对姜太医情深不寿。

    她眯起眼眸,冷言讥诮:“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再说也不一定真的要他的性命。”

    赢粲心中对郑昭仪还是有些情分的,毕竟相伴多年,陪她的时间太久。可惜他背后的母家要得太多,让她感到无比厌恶。甚至干预自己的政事,为此不得不狠狠心将他除去。

    帝姬只有一个母亲,但可以有很多父亲。她想沈后或许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

    但赢粲更厌恶男子插手政事,后宫里的他们不过是供她消遣解闷的玩意。穿上绫罗绸缎,享用美食珍馐就好。其他的事都不应该掺和。

    眼看陛下要走,陆檀礼还是冒险继续请求。

    “陛下,我知道您是想利用沈后和郑昭仪之间的矛盾,令沈相和郑尚书同意您的新政。明明还有更好的法子,没必要让漱玉做这种事。她……”

    “

    君后,你好好养伤。”

    赢粲话说得极重,神色不悦地转身离开。

    男子果然就不该读书,书读多了想法也就多了。竟然还敢同她反驳,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冷声问道身后的人:“凰后那边如何?”

    “还是老样子,整日沉闷不语。沈家已经派人过去安抚。”宫人老实回复。

    “但愿他能少折腾些,别再给我添乱。”赢粲真后悔当年对沈璧一见倾心后就匆匆将人娶回来。

    那时他同现在可是大相径庭,总是温和乖顺的模样。不管对谁都是笑脸盈盈,如今整个一泼夫。动辄就拔剑伤人,他要再不改改脾气,凰后的位置恐怕也不能坐下去。

    她允许沈璧的心中有其他人,但敢在她的眼皮下为了姜漱玉而伤她的美人实在难以宽恕。这种举动简直是在她身为陛下的脸面。

    “你告知沈家,凰后再胡闹下去,可别怪我翻脸。”赢粲语气微冷,一双笑眼也骤然深沉下去。

    宫人颔首:“陛下放心,沈相自有分寸。”

    沈璧的情况确实糟糕,一想到自己在君后那老男人身上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他就满腹怨气,夜不成寐。再加上三伏天直接病倒,缠绵病榻几日都不见好。

    沈相从宫人那里知道陛下不满,特意让快要出嫁的沈鎏进宫探望。

    这两兄弟从小感情就好,或许能劝劝沈璧别再痴心妄想。他那一颗心就应该全挂在陛下身上,而不是天天想着红杏出墙让她们沈家岌岌可危。

    沈璧瞧见自家人进宫探望,终日冷漠的面色这才缓和不少。让宫人将瓜果点心奉上来让沈鎏享用。

    两人年纪差得不大,长相也颇为相似。不过沈鎏人瞧着更加机敏,伶俐的双目更显得讨喜。

    “哥哥,姨母在家为你担忧,以至茶饭不思。你身为凰后理应为家族尽责,而不是惹是生非。你可知外面的百姓如何说你。”

    沈鎏也想不通从前贤良的哥哥怎么变成百姓口中的恶毒模样。

    也不知道是谁将事情散发出去,现在百姓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赵美人被生性好妒的沈后好生折磨一番,险些没了性命。

    “那都是君后的诡计,故意陷害于我,让漱玉同我反目。”

    沈璧将一腔怨气倾诉给弟弟,告知他君后怎么装出一副善人模样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就连漱玉也被那老男人勾了魂,不仅迷得神魂颠倒,竟然还要娶他进门。

    但沈鎏全然不想听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君后也好,漱玉姐姐也罢。这同沈家的利益有何关系?

    他悠然提醒:“哥哥您如今是凰后,这么尊贵的位置由你坐着。世上最好的东西由你享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就算漱玉姐姐同他成婚又如何,这也跟你无关。莫非你也想改嫁不成?”

    “我……”沈璧早知就不让他进宫,这是存心想气死自己。他也是自小在漱玉身后长大的,怎么就不能同自己感同身受。

    “哥哥,你就是心气太高。当初知道漱玉要同跃安表哥成婚你就耿耿于怀,天天在书房里泄愤撒气。可那又有什么用。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好女子。就凭借你的才情多少人争着求娶,要不然也不会进宫为后。”

    沈鎏一直以哥哥为傲,他可是世上最尊贵女子的夫郎。

    “你懂什么?”沈璧面色动容,“赢粲再尊贵又如何,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若是当初我嫁给漱玉,她定不会纳侍,而是会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鎏觉得哥哥的话万分可笑,好在宫人们都已经散去,都是被外人听见这话,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哪个好女子没个可人的小侍,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都是贫贱百姓自我安慰罢了。若是一个女子没有男子愿意勾引,那她也算不上出色。”

    “荒谬,这是谁教你的。”

    沈璧被气得差点呕血,漱玉怎么能同那些贫贱之人相比。他曾经可是亲耳听到她承诺表哥。婚后只有他一人。如此爱夫的女子世间难得,为什么那人就不能是自己。

    沈鎏看出哥哥的耿耿于怀,索性问道:“你到底是喜欢漱玉姐姐还是因为她没有选择你始终憋了一口气。”

    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他这哥哥事事都爱抢风头,无非就是介怀漱玉姐姐当初没有选他。

    “我自然心中有她。”沈璧厌恶他们眼神里的轻蔑,他对漱玉是真情实感。可旁人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

    沈璧满腹委屈没处发,要是母亲入宫就好了。她定会温声宽慰自己,而不是弟弟这样多加讽刺。

    沈鎏看不得哥哥为情所困,只能再次劝道:“活人哪里能跟死人比,你再嫉恨表哥他不还是死了。”

    沈璧听后紧绷的面色逐渐舒缓,眼尾流露出轻浮的笑容:“你说得对,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

    沈鎏看出他眼底的癫狂,感觉心头不安。

    “哥哥,你可别做傻事。你这个凰后之位可是姨母好不容易为你夺来的。”

    “我不会做傻事,陛下的生辰快要到了。我只是想送上一份厚礼。”

    沈璧无比期待漱玉看到的神情,她一定会永远地记住自己,甚至比表哥更深更爱。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哪怕是拉下整个家族一起陪……

    沈鎏实在猜不透兄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若他身为凰后,必定用尽所有手段去勾住陛下的心,而不是天天惦念旧情。但看对方固执己见的模样他也不准备再好言相劝。

    自己是为了家族才进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他唯恐哥哥身上的怨气将自己的喜事给冲散掉,随意闲扯几句后就准备离开。

    临走之时沈鎏继续恳切:“还请兄长以我们沈家的利益为先,你若是真的得罪了陛下,就算是姨母也未必能保得下你。”

    “我若不是为了沈家的利益,怎么会进宫为后。”沈璧眸色暗淡,如秋风席卷落叶般落寞。

    他曾经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弟弟,想不到竟然被他指责自己没为家族尽责。沈鎏在宫外悠然自在,哪里知道他在后宫的苦楚。自己曾经被贵戚权门争相求娶,不知多少豪族女子对他倾慕不已。如今却要像狗一般摇尾乞怜,只为讨得赢粲欢心。

    若非陛下强行求娶,沈璧就算是自损清白也要嫁给漱玉。即便日后被别人嘲讽婚前失贞又如何。

    他们男人这辈子过得如何不就是要依仗妻君吗?

    那些话本子总爱编排未出阁的公子不知廉耻地勾引萍水相逢的女子。更喜欢有着高贵家世的他们却恋慕一个门第低微的女子,再以被对方狠狠抛弃为乐。

    下手轻得,或许还会给公子们安排个小侍当当,手重得,就将小公子沉塘警醒看书之人。

    沈璧宁愿沉塘也想同漱玉温存一夜,可惜他的身子已经脏了。若不是顾念家族荣辱,他怎么会在进宫后冷脸讨好赢粲。

    少年听闻沈璧的话后哑口无言,两人只能不欢而散。沈鎏寻思应该去长央宫瞧瞧这君后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让漱玉姐姐这般偏爱。

    不过也是,她那样的文雅君子谁不恋慕。

    但沈鎏同漱玉姐姐相玩时年纪太小,在她眼中永远是当弟弟看,满心都是跃安表哥的身影。

    此时日头尚早,他理应直接离开,但还是差宫人去同陛下身边的冯姑姑知会一声。凰后之前冲突了君后,他身为沈家人理应前去探望谢罪。

    沈鎏心中也没有数,他也清楚若不是陛下为了制衡郑家,他这肆意妄为的兄长早就被废了后位。哪个凰帝会允许枕边之人心心念念着其他女子。

    没想到陛下不仅应允,还让冯姑姑亲自过来带他前去长央宫。沈鎏以为这是陛下看重兄长,不然怎么会让这样尊贵的近官带自己前去。

    冯姑姑年纪大了,但眉目慈和,对谁都是笑颜。陛下就是她亲自带大的,对这位长辈格外敬重。

    “姑姑安好。”沈鎏乖顺请安。

    冯姑姑望着眼前规矩懂事的小公

    子满意点头。若是这孩子再大几岁,当年入宫的也不会是沈璧那厮。

    想到凰后,老人眼底划过一丝暗芒。若非是为了拉拢沈家,陛下也不会受那么大的罪过。终究还是沈相的夫郎不会教养,才会惹出这么多得祸事。瞧瞧沈鎏就知道是打小悉心教导出来的风范。

    “沈小公子好,陛下念你是凰后近亲。让我带你去长央宫拜见君后。”

    “多谢陛下恩典。”

    “那我们走吧。”

    冯姑姑嘴上闲不住,满眼笑意:“这后宫美人虽多,可陛下是最宠爱凰后的,不管他犯了多少过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偏心。”

    “这是兄长的福气。”

    “但这福气也有用完的一天,愿凰后能听进去小公子的几句话,不然日后陛下真动怒可就不好了。”

    老人语气随和,沈鎏却不寒而栗。他虽年纪小,但能听懂对方话中的敲打。

    沈鎏微微一笑,恭声回道:“谢姑姑提点,兄长或许是在宫中太久无人解闷,一时意气才做了糊涂事。他心里自然是以陛下为先,打理后宫尽凰后之责。”

    听到这番话,冯姑姑眉头一挑,这孩子的嘴可真甜。她带人到长央宫后便转身离开。

    沈鎏一进院门就知道君后是个风雅人物。院中景致瞧着简单朴素却带着雅趣。宫人说君后正在休憩让他先稍等片刻。

    陆檀礼得知沈家的小公子要见自己也感到诧异,若是平时就借故身体有恙回绝。但若是冯姑姑亲自带人过来自己就不得不见。

    正思量来人是何目的时,身侧的人被惊醒。

    “怎么了?”姜漱玉睡眼惺忪,还未过午时怎么就扰人清梦。

    “没事你继续睡,沈家的小公子进宫探望凰后,顺道过来拜见我。”陆檀礼怕她热,手拿竹扇为姜漱玉扇风清热。已经过了三伏天,就算有冰鉴也热得人闷出一身汗。

    姜漱玉听到沈家二字浓浓睡意瞬间散去,起身忙问:“是哪位?”

    宫人恭敬回话:“单名鎏,是凰后的堂弟。”

    “沈鎏啊。”姜漱玉眉头皱起,这孩子她也是看着长大。若说聪慧有些不恰当,狠毒就又太过。

    “那还是不见为好。”

    “怎么,沈鎏他为人如何?”

    姜漱玉对沈鎏的记忆并不多,她同沈家的人也就沈璧亲近些。只是有件事她记得深刻,那是她为山中老朽问诊,看对方年迈又过得艰难,不仅分文不收还赠予三两银子。对方感激涕零便赠予她两只鹦哥。

    这在当时的京城是稀罕玩意,她家中没人喜爱,便给了跃安和沈璧一人一只。偏偏沈鎏见到也爱如珍宝,非要抢跃安的那只。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跃安连弟弟梓安都不愿意给,又怎么会在意这没关系的弟弟。但没几日跃安的鹦哥就死在笼中,为此他还小哭一场。姜漱玉觉得蹊跷,随后发现是被投毒。

    她留了个心眼,特意去沈家一趟果然发现准备再次动手的沈鎏。她当时佯装没看见,假意说自己又得了一只鹦哥改日就带过来送他。沈鎏这才乖巧地点头,没有继续加害。

    后来跃安知晓此事后,委屈巴巴地问她是不是看中梓安。姜漱玉直言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赠予的鹦哥将事情闹大,毕竟此事是因为自己而起,若被外人知道恐怕会连累沈家声誉。再者当时她已经告知沈相,对方出钱买了两只鹦哥由她转手交给跃安和沈鎏。

    这样做也算是两全其美。

    “你还真是好性子,”陆檀礼听后唇角微扬,眼中温情脉脉,“不过是个孩子,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先睡吧。”

    “那你小心。”

    姜漱玉心想或许如今的沈鎏能改改那毒辣的性子。可惜对方始终没有变过。

    少年跪在蒲团上,慢悠悠饮着香茗。不多时层层帷幔里才有了动静。先入目的是养得极好的乌发,如绸缎一般润泽生辉。因为刚起并未束发,垂在那墨纱之上。男人雍容雅步,长长的衣摆垂在地面上,腰间的玉佩并未有丝毫晃动。

    世家未出阁的公子均会被教导走姿,步行必须优雅,腰间的坠饰不能有丝毫晃动为最佳。沈鎏以为学得最好,没想到还是天外有天。不过令他更惊讶的是男人墨衣下的一抹红痕。

    沈鎏瞬间明白漱玉姐姐也在此,眼神立马变了神色,自下而上打量着君后。

    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身段还不错。大虞的贵族公子不同那些寻常男子需要耕田,卖自己的一身力气。普通百姓选男人就是要看对方能不能干活,皮糙肉厚为好。反正再不济为妻君纳个小侍,只要有人家要就行。但显贵们自然是另有要求。

    这腰得细。

    传说曾经的陆后就是靠着细腰被先凰宠幸多年。但这小陆后也是不遑多让,身为君后没有因为养尊处优而发福。

    听母亲说上了年纪的男子最会卖弄风情,尤爱勾引那些未知人事的女子。瞧这人还挺正经,在床上不知道多放荡呢。

    沈璧面不改色,装作一副乖巧模样,恭敬颔首:“晚辈沈鎏拜见君后。”

    “起来吧。”陆檀礼温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长得不错,可惜眼底的野心太大。

    “我兄长之前对您不敬,实在该罚。幸得您宽宏大量,晚辈感激不尽。”沈鎏又是深深一拜,他必须以沈家的名义对君后道歉。不然日后势必会威胁到自家前途。

    她们陆家的地位依旧,沈家如今可得罪不起。

    “不过是些口角之争,我其实并无大碍。凰后料理后宫着实辛苦,我怎会同他计较。”陆檀礼温笑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倒想知道对方还有多少花样。

    “君后真是慈悲心肠,听说您的老家也是青州,便特意带了些梅子酒。这时候喝正好,能生津止渴。”

    听到青州二字,帷幔后的姜漱玉心头一跳,檀礼也是青州人氏?自己怎么不知晓。

    陆檀礼眸色微顿,长袍下的手指不由攥紧,但语气如常:“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我父亲确实长于青州,但我却未曾去过那地。未看过那边的山光美景,确实太过遗憾。能尝尝这梅子酒也是极好的,难为你有这番心意。”

    沈鎏淡淡一笑,转而说道:“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陆檀礼的神色已经有些异样,气息也变得稍微急促。但他尽量平静,以防对方看出些破绽。

    “听说姜太医也在长央宫,我打小跟着她后面长大,被她照拂。如今马上就要出嫁青州,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陆檀礼面色一松:“这是好事,你们去请姜太医过来。”

    帷幔后的姜漱玉倒没想到对方是为了婚事而来,是他的年纪早就该定亲,只是怎么会嫁到青州呢。沈相若是为了能在朝堂之上站得更加的稳固,明明应该将他嫁给品级不低的官员。

    但她还是起身穿衣,准备去同他相见。为了避免有人诟病两人在长央宫的小亭内碰面。

    望着面前容貌俊秀的沈鎏,姜漱玉险些没有认出来。上回见他还是在小小一团,如今已经这般高大了。

    “漱玉姐姐。”沈鎏先是躬身行礼,举止从容得当。

    “我是听母亲说你要成婚,没想到是青州。”姜漱玉内心对那个地方相当抵触,若是当初跃安没有去青州爹家探望,两人早就成亲圆满。

    “毕竟表哥也在那里,或许还能寻到他。”沈鎏想到此处神色动容。

    “你有心了。”姜漱玉没想到沈鎏竟然能有这般善心,不

    禁为刚才的妄加揣测感到羞愧。

    “漱玉姐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知你。”沈鎏语气低了些。

    “你但说无妨。”

    “我们沈家也一直在暗中打听表哥的下落,虽然当年大疫夺了不少人的性命。但表哥的死因太过蹊跷。且不说他当时身边也有十几位奴仆陪着,就算有几人染上疫病,也不可能全死。甚至尸首也没有寻到。”沈鎏句句真切,眸色定定看向眼前人。

    “确实可疑。”

    姜漱玉也怀疑过,但她想过若对方真是图财害命。跃安身边的玉佩定然会传入当铺中,可她当时请人在青州所有地方都查过。并没有出现过任何一点随身物品。

    “当年大疫来势汹汹,或许是有人为了防止疫病散播,将他的尸首烧了吧。”

    “有这种可能,但是哪有人不贪财呢。表哥身上随随便便一个玉饰,就是普通百姓五六年的花销。真的会有人不动心吗?”

    “我也曾问过,但当时那些人说药送到跃安手中时,他已经不幸离世。便只好依照规矩将尸首烧毁。”姜漱玉眸色淡淡,想起旧事心中不免伤怀。

    “若就是为了药呢。难道不会是对方为了活命,而抢走漱玉姐姐你做的药。那种情况下,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要能活下去,想要又算得了什么。”沈鎏神色冷了些,他此番前来可还有另一项重任,眼见对方已经被自己误导,不由心生得意。

    姜漱玉也曾这样想过,但又能何妨。跃安回不来,唯一还算得上欣慰的是有人活了下来。何必怨恨最后活下来的不是跃安。

    “事已至此,往事不必再提。”

    “我从凰后那里得知姐姐要同君后成婚,若是跃安哥哥黄泉有知应该也会欣慰吧。”沈璧眉眼弯弯,但语气稍显落寞。

    “你知道了?”姜漱玉这才明白沈鎏为何会前来未央宫,原来是想看看自己娶的人是谁。

    “君后是个温良男子,配得上漱玉姐姐。这真是他的福气,时候不早那我就先离开了。”

    “嗯。”

    偷听的宫人立即将两人的谈话回给君后。少年还想着以后进姜家当小侍呢,他如今正年轻貌美,若再不嫁人的话,以后岂不是要老死在宫中。绝不能让君后的婚事有任何闪失。

    陆檀礼一如往常跪在蒲团上念着金刚经,他抬眸望着观音菩萨淡声道:“他不会回来。”

    因为当年那位活下来的人就是他,也是他亲手烧了傅跃安。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一个死人无足轻重。他会好好报答傅跃安的救命之恩。成为漱玉的夫郎,操持姜家。

    姜漱玉要成婚的事也就姜家人知道,但身为京城中最有名的慈春堂。再加上姜豫华为了侄女准备将婚事大操大办。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就连朱琰听闻此事也揶揄道:“你都要成婚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哪家的公子啊。”

    “离成婚还算早,聘礼都还没下呢。”

    “不是我话多,漱玉你这性子一定要强悍些,别被那些小公子拿捏了。咱们女人心容易软,那些男人们哭一哭,咱就心疼得不行。”

    姜漱玉一顿,檀礼除了床上好像也不怎么哭。

    其他几位太医知道她要成婚,纷纷恭喜,并表示一定要先去喝杯喜酒凑热闹。姜漱玉虽然怕事情被败露,但没有立马否决,只是淡笑点头。

    “姜太医要成婚了。”

    女人凉薄的声音在太医署响起后,聚在一起的御医立刻轰然散去。就连医士们也赶紧低头,各干各的活计。

    姜漱玉恭敬行礼:“乌老。”

    “我很老吗?”

    姜漱玉顿时噎住,朱琰想上前说些什么,被旁人紧紧拉住。

    太医署谁不知道乌素身上的狂气,就算面对君后也丝毫没有收敛。

    乌素坐在姜漱玉的位置上,随手一翻:“这几日你都不在太医署。”

    “不才在长央宫照料君后。”

    “看来姜太医的医术也只是徒有虚表。君后几日都没见好呀。”

    “嘿你……”朱琰见不得乌老阴阳怪气,但又不敢得罪只能忍下来。

    “确实是下官不才。”姜漱玉并未不满,她敬重长辈尤其是乌老这样的名医。

    乌素其实惜才,自己稀里糊涂地上了陆家的贼船,不忍心姜漱玉这样的温善女子也身陷其中。偏偏对方还自得其乐,认为那陆檀礼是多么好的男人。

    但她又无法明说,毕竟她同陆家是在同一条船上。乌素看到姜漱玉桌案上写完的医书,耐着性子翻了翻,冷声点评。

    “就这些东西,你还需要誊写。”

    “此书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银子来药堂问诊看病。若是百姓能传诵此书或许能减轻负担。”

    “写得一般,勉强能看。”乌素从袖间拿出一本泛旧的医书,随手就塞给姜漱玉。

    “这是拙作,好好瞧瞧,或许对你有所裨益。”

    “乌老这……”

    姜漱玉觉得不妥当,她随手一翻,便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乌老的心血。这里面有几样珍贵的秘方。

    “姜太医莫要被富贵权势迷了眼,有些东西未必见得好。”乌老抬脚离开,留下众人唏嘘不已。都以为是乌老为姜太医给君后问诊而恼怒。

    只有姜漱玉自己清楚对方是在提点檀礼未必是良人。她淡然读起来乌老的著作。不得不说对方写的确实是有些东西,资历比自己广,自然写的医书要更加深刻些。

    瞧见乌老离开其他太医纷纷避让。

    谁不知此人脾气古怪,就连张老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不过是从民间出身的游医,竟如此嚣张。若不是傍上陆家,怎么会进太医署。

    她们殊不知乌老最厌恶陆家的人,但凰后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她若是陛下,一定将男人给废了去。

    赢粲自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现在还不能动手。

    听到冯姑姑说凰后已经被沈家的人劝过,便亲自前去看看对方是否思过。可惜到了地方男人依旧板着一张冷脸,让她感到心觉不快。真当自己冰清玉洁,被她睡了不知道多少回,还装什么贞节烈夫。

    “怎么不过来服侍我。”

    “我身体欠安,陛下不如去赵美人那里。”

    “到底我是陛下还是你陛下?能由你做主。”

    “你去留随意,我要睡了。”沈璧不想再理会她,甚至眼神都没看向陛下。

    “啪。”

    赢粲毫不留情打了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沈璧禁不住对方的力道,直接倒地不起。他跪在地上摸着发热的脸庞,但对此毫不在意。

    曾经受到的侮辱比这可多,一个巴掌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我平时可以忍让你,但是你最好给我清楚你的身份是什么。你心里可以有别人,但是身子只能是我的,给我脱。”赢粲冷笑看着地上的人,再不好好教训他,就真以为自己能在后宫横着走。

    沈璧身子发颤,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脱,必定会连累母亲。只能眼角含着泪,咬着牙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下去。

    赢粲满意看着沈璧将自己的腰封缓缓解下,外衣散开,露出里面的白皙肌肤。男人动作很慢,她并未催促,反而非常享受折磨对方的过程。

    沈璧最后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继续。”

    男人红着眼,将身上最后的遮身之物给脱下。

    赢粲看着赤裸的沈璧并未拉他上榻,只是抬眸摸着他的脸笑道:“其实你也不过如此,就算年轻貌美又如何。她会多看你一眼吗?沈璧你是个聪明人,却总做些糊涂事。”

    “陛下想怎么样。”沈璧神色漠然,目光看向别处。

    “不怎么样,真以为我想碰你?”

    沈璧没有作声,只想赶快结束这漫长的羞辱。

    “夜已经深了,这个时候长央宫的动静肯定不小。你那心心念念的漱玉正在榻上摸着君后的身子爱不释手呢。”

    沈璧面如土色,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光听到就不行了,若是看到岂不要被气死。”赢粲捏住沈璧的下巴细细打量,他年纪轻,

    容貌清绝俊逸。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呢?若是会服软她也不会这么对他,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在她眼皮底下做那些出格的事。

    “就你这身子我会稀罕,摆驾梅阁。”赢粲冷脸离开,不想再看他一眼。

    宫人离开,沈璧还是衣不蔽体地跪在地上。他缓慢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穿起,颤抖着嗓音哽咽道:“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陆檀礼,赢粲他都会一一报复过去,绝不手软,哪怕是拉下整个家族一起陪葬。

    第40章 第四十章我傅跃安要家给姜漱玉为夫……

    从长央宫出来后,沈鎏神色郁郁。如今的形势沈家并不有利,他只能听从姨母的话冒险搏一搏。能否成功就要看日后了,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毕竟那时青州到底有谁本就是不得而知。

    只能说那时的陆檀礼确实还未入京。虚晃一枪给两人添点堵也是好的。一想到漱玉姐姐看上那老男人他的心情就不怎么愉悦。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婚事是在青州更是感到悲哀。

    自己终究不是姨母所生,她必定将最好的都给哥哥。只是凭什么把自己打发到青州的荒凉之地。这一嫁日后他恐怕是回不来了。

    沈鎏是奉命进宫,长长的宫墙让他走得实在烦躁不安。想到哥哥那疯癫的神情更是担忧。走着走着,前方带路的宫人突然站住,他险些摔倒。

    抬头一看,就瞧见不远处正乘坐步辇徐徐而来的男子。他细细打量,不由心生鄙夷。看着年龄就大,肌肤也不如自己白嫩。

    通体的金银,看着实在太过俗气。宫里不喜奢靡之风,更爱奇珍异宝,譬如玉石或者翠羽。据说郑昭仪就有一件难得百羽翠衫,远远望去熠熠生辉,可以说是动人极了。

    沈鎏稍加思索就知道步辇之上的人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赵美人。果然是乡野人家出身,眼皮子着实太浅。一个小小的美人就连发髻都是用金叶子缠绕,也不嫌脑袋重地晃。

    他不露声色,但内心万分鄙夷凭什么这样的货色也能被陛下宠爱?若是他进宫,必定不会输给其他人。那什么郑昭仪赵美人统统都要打发回冷宫。就凭借他的相貌和手段,陛下哪里会不爱呢?

    说不定就连帝姬都能由自己来养育,想到他那天天自怨自艾的表哥,沈鎏就叹息自己生得真是太晚。若是大上三岁,这凰后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沈鎏满腹心事地回到沈家,他将兄长还有冯姑姑说的话毫无遗漏地告知姨母。

    沈相听后只能喟然叹息,许久都没说出话来。她知道进宫一事确实是委屈了沈璧。这孩子幼时起就爱看书,读得多的自然也更多,不同其他男子那样温顺听话。早知如今她定不会让他精通文墨。

    男子就不该读书,就应该凭着一身力气好好打理家中上下。

    “姨母事已至此,我看您应该亲自进宫好好说表哥,他这样肆意妄为下去,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陆家还有陛下。”沈鎏唯恐他连累自己的婚事。

    “行了,我知道了。”

    沈相让来到书房同自己的客卿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姜漱玉同陆檀礼的婚事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身为君后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嫁出去必然逃不了陛下的眼睛,为此陆家就要付出一个人情。至于赢粲会要什么,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难怪听人说姜家将自己的几亩薄田全都转给佃户,甚至没银子的都说可以日后再给。原以为是在发善心,但如今看来陛下对新政是势在必行。如今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又在宫内彻底得罪陛下。

    但沈璧就算是凰后也不过是帮陛下打理后宫,再如何不过是迁怒罢了。只有微末小官才会靠儿子受宠一路青云。但这官顶多只能做到五品,再往上走那就是实打实地靠能力,就算是关系户也要看你到底够不够格。

    她必然要深谋远虑,好好搏一搏。当官的哪里有不冒险的呢?赢了高居庙堂,载入史书。输了远走他乡,遗臭万年。

    客卿们看着险峻态势神色焦灼,恭声问道:“大人我们如今该如何行下一步。”

    沈相凝神,沉声道:“让一些人口气松些,不要再加以抵触。明日的早朝若陛下又提及新政态度和缓些,如今的奇态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只能遵从陛下的旨意。”

    客卿们纷纷赞同,鱼贯而出去其他大人的府邸告知沈相的意思。

    沈相在书房继续思量。反正大虞土地不丰,那些显贵们顶多肉痛点,但根基不会动摇。

    只是想到姜漱玉的婚事已经定下她就感到头疼。其实她原本倒是想撮合沈鎏相看。但因为当初为了送沈璧进宫,自己违反了同姜家的婚约,两家便割席断义。这件事是她的错处,之前想着漱玉或许会不念旧情同傅家联姻。

    但这件事终究没成。

    “漱玉怎么就看上君后了。”沈相至今不懂两人平时没有往来,到底是怎么相识。

    一旁端坐的女子看母亲神色不宁,出声道:“大人,其实我们何必非要拉拢姜家呢,宫里的御医多了去了,又不只有她一人。我们若是想知道宫里的情况,随时可以安插个探子进去。”

    “哼,我看中的慈春堂的药材。如今供军营的药商是郑家找的人。身为户部尚书她不知道从中牟利多少,陛下却因为宠爱郑昭仪对此视而不见。”

    沈相表面上是要裁兵减将实则是为了让陛下知晓郑尚书的贪墨之罪。她看到呈递的文书都觉得触目惊心,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如今的士兵这么弱柳扶风吗?

    “母亲深谋远虑孩儿我钦佩不已。”

    “漱玉这孩子更令我钦佩。”

    沈相左思右想这孩子定是为了妹妹的仕途才甘愿牺牲自己的婚事。一个年纪颇大还守寡四年的男子,就算家世如何显赫,又有几个女子愿意求娶呢?

    姜漱玉浑然不觉自己同檀礼的私情被他人误以为是为了姜家牺牲。她从张老手中收到了母亲的来信。私宅已经买下,婚事所需物品都已经订下,但是有些东西她还需要亲自回来一趟。

    姜漱玉琢磨了下时间,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估摸着下旬就应该能带檀礼回来,过了中秋就能成亲。

    临走之时,陆檀礼拉着她的手。

    姜漱玉难得见他这副忸怩不安的模样,拉着他的手温笑道:“我只是回家一趟,看看宅子置办得如何。总不能委屈你将就吧,又不是不回来。”

    “我知道,只是我母亲托乌老转告说想要见你一面。”陆檀礼得知消息后一直低迷。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是不喜他的。更加记挂在深宫里的弟弟。

    可以说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进宫而安排。舅舅的身子打小就不怎么好,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薄命相。为此他对母亲多加抵触,即使清楚自己能出宫,少不了她在里面的周旋。

    还是害怕她会如何对漱玉说自己。

    在陆檀礼里的印象中,两人总是相顾无言。入宫四年只见过一面,还是在祭祖大典上。

    “是我见到你有什么好害怕的,等到你见了我母亲,可不要这样惶恐。”姜漱玉难得能打趣他,檀礼比她年长些,总是温柔包容,难得有这般小男子的举止。

    “你……”陆檀礼咬唇低眸,最后还是目送她离开。

    看她形单影只,一人出宫,心中不如期盼下次她出宫就是两人了。陆檀礼抬头看着那逼仄的一方天空,勾唇浅笑。

    他终于能够离开了。

    姜漱玉刚下轿,张管事就匆匆迎过来。边走边徐徐道:“私宅已经办好就在平康坊。”

    “怎么在那地方?”

    姜漱玉面色忧虑,毕竟平康坊那地方人多眼杂。来往的勋贵万一被撞见该如何。

    “那地方是热闹了些,但离陆府只有一墙之隔。”

    姜漱玉瞬间明白张管事的意思,点头道:“您有心了。”

    “这都是小人该做的,打小看着你长大

    ,这婚事我自然要操心。”张管事目光慈爱,毕竟是妻君生的孩子,他怎么会不上心呢。

    “一个下人,你操什么心。”姜许氏听闻女儿回来,匆匆而来。他面色冷淡,目光冷冷地盯着那卑贱的通房。

    张管事不想因为自己弄得家宅不宁便先退下。

    姜许氏趁机赶紧拉着女儿好言相劝:“我的宝女啊,听父亲说,这男人比你岁数大都没成婚,肯定是品行有失。不然怎么会嫁不出去。男子呀年纪小的听话乖顺,那年纪大的心思就深了。再说哪家女子不都是找小男人,你又没病没灾的不需要冲喜。这婚事咱不着急,等两年能遇到更好的。再不济,等上十年也无妨。

    姜许氏短短几日就消瘦不少,至今他都不知道漱玉要娶的是谁家的男子。妻君也是偏心,都已经告知张管事,却还是告诉自己。

    世上有几个男子能配得上他家漱玉。

    姜漱玉并不想同父亲再多争论,她心意已决,再者母亲都没说什么。听到父亲念叨得振振有词她不免有些困乏。

    索性借口称自己身体疲倦,先躲了过去。

    姜漱玉回到屋内,想着等母亲姨母出来再出去。她四处打量,目光骤然停留在唐三彩上。

    模样粗糙,做工也有些拙劣。这是跃安为她做的,摆在这里已经十年。

    姜漱玉摸着那陶器,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在书房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既然新人进门,旧人就应该放在心底。不然对檀礼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只是她手不知怎么突然一滑,陶器碎了一地。

    姜漱玉目光怔怔,望着那散乱碎片里一小小泛黄的宣纸。

    她颤抖着手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稚嫩的孩童字体。

    【我傅跃安要家给姜漱玉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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