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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身体怎么,没看过?

    晚上八点。

    天气预报发布了今冬以来的首次黄色寒潮预警,室外雪花纷扬,气温早已降至零度以下。

    梁桉坐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里。

    窗外是安逸的老胡同,邻近年关,瓦房里的几家小店也挂起灯笼,红彤彤的挂在光秃树枝上,有另类的美感。

    入了夜人烟稀少,便利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客人,更显得身影落寞。

    梁桉眼神无神,静静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上面是苏珈发来的帖子,是层层转发以后的截图,做了模糊处理,像是发文者为了保护自己个人信息特意给了码一样。

    内容很简单,一段话讲了自己应聘某品牌服装平面模特的落选经历。

    拥有丰富经验的贴主本人却因为退圈女艺人跟摄影师搞潜规则而落选,还暗示陪睡门女主角退圈前就是靠潜规则得的女主番位。

    最后还附上了三张照片,一张在摄影棚,摄影师和模特凑在显示镜前,一张在餐厅走廊,女生仰头笑,男生低头垂眸,照片是偷拍,角度却很刁钻,像是两个人抱在一起。

    最后一张在酒店房间,一男一女,女人被推在墙上,男人却只有背影,看不清脸。

    看到发过来的营销号链接时,标题上“陪睡门”“抢占服装代言”的字眼令梁桉心头一颤,全是灼热的紧张和害怕。

    害怕有人拍到了她跟江浔的照片。

    害怕会给他们惹上什么麻烦。

    但点开看到照片里的人不是他以后,一颗悬起来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内容跟江浔无关,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是那天的摄影师,昨天晚上跟同学聚餐的时候,她中途起身去卫生间。忙着在手机里质问李文韬,出来的时候没看路不小心撞上一个人,正是摄影师。

    但也不过刹那间的歉意微笑,竟然被曲解成这个样子。

    也基本可以确定,发帖人是因为落选而颠三倒四。

    她本不想搭理,但酒店那张照片,分明是好几年以前……

    梁桉指尖颤抖,是从那时候留下来的应激反应。

    营销号评论区没关,里面指桑骂槐的评论非常扎眼——

    【我朋友也是,有个什么剧组说给十万演女配,要求陪睡】

    【不愧是娱乐圈,有图有真相,这女的就是靠色/情交易爬上去的吧】

    【惊呆!哪个品牌啊??说出来避雷。】

    【一个平面拍摄而已不至于吧……】

    【回复楼上,人躺习惯了就站不起来呗,金主也要新鲜感,之前怕就是没人愿意睡了才退的圈吧】

    ……

    评论看到一半,梁桉接到江浔的电话,问她在哪。

    梁桉报了位置,问:“有事吗?”

    “司机今天有事请假,我过去接你。”江浔回复她。

    梁桉嘴唇蠕动想说不用,但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她和苏珈在附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第一第二前后排名进的北舞,别人眼里,他们向来是竞争关系。

    她们也确实叫着劲儿,互为对手,但关系很好,苏珈还跟李文韬是恋人关系。

    苏珈:【这人应该是之前在某个片场加的,记不清是谁了】

    梁桉:【没事,这账号体量也不大,可能她就是有怨气,明天说不准就没人再关注了】

    苏珈:【你就这么放过她?】

    梁桉其实压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她倒是想转发达到一定量级直接诉诸法律程序,但毕竟她已经离开娱乐圈了,造不造谣的也影响不到自己的生活。

    但事情如果发酵的话,沈言公司肯定会受到影响,私心觉得不了了之也挺好。

    只回复道:【你先帮我保管下这个秘密,别让我妈知道了】

    梁桉坐着,手机忽然响了,以为是江浔到,看也没看直接点了接通,“你到了吗?我马上出来。”

    便利店的店员是个年轻人,看见梁桉起身往外走,偷偷看她一眼,只看到这个好看的女人接了通电话就皱起眉头,神色匆匆。

    梁桉打车去医院,路上陈舟告诉她,一辆卡车临时转向导致车祸,江浔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

    刚出电梯,梁桉就看到了等在走廊的人,陈舟朝她招手,“梁小姐!”

    “他人怎么样了?”他们往病房走,梁桉问。

    陈舟:“刚做了全身检查,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轻微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好。”梁桉点点头。

    病房门打开,她一眼就看到半坐在床上的江浔。

    换了身病服,右臂缠了绷带,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脸色苍白,视线循着动静看过来。

    明明伤得挺重的样子,可他却丝毫也不狼狈,甚至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陈舟把人送到就去办住院手续,VIP病房里没什么消毒水的味道,反倒萦绕着淡淡花香,可梁桉感觉自己还是闻到了血腥味,浓郁刺鼻。

    她想去看他胳膊,“我看看。”

    “都包上了你看什么。”梁桉手刚伸出去就被捉住,江浔反手扣住她腕骨,眉宇清淡,“不是让陈舟送你回去,怎么还过来了?”

    梁桉听不见他问题一样,还想去碰,“我就从缝里看看。”

    车玻璃碎了划到胳膊上缝了几针,别再给人吓到,江浔捉住她的手,“你又不是医生你看什么。”

    雪色透过窗户映在空荡病房里,梁桉看着他神色轻松的样子,鼻头忽地一酸。

    一路上的害怕后知后觉全被激发出来,眼睛里蓄了一池水,说出来的话却硬气,“你是接我才撞的车,我为什么不能看。”

    她从来就不喜欢医院,所有不好的记忆都跟这里有关。

    来的路上她自责又愧疚,如果江浔晚上没有去接她,说不准就不会发生车祸,或者电话里她拒绝得再快一点,他就不会被车撞成这样了。

    都是她的原因……

    江浔原本还无所谓,看见她红红的眼眶手就松了几分,“你哭什么。”

    梁桉抿着唇,声音里却显而易见带上了哭腔,“你还有脑震荡呢,万一把脑子撞坏了怎么办,我可赔

    不起……”

    江浔就这么瞧了她几秒,而后唇角扯了扯,“拐着弯儿骂我呢。”

    梁桉有点儿泪失禁的体制,只要情绪激动,就会无可抑制的酸鼻子、红眼框,被这么一说,她更是眼泪肆意妄为,沿着面颊大片大片往下晕。

    江浔叹息一声,想用指腹去擦又觉得不合适,领带也摘了,只能用病号服袖子在她眼角蹭了蹭,“你好歹选选时候,现在我没法抱你。”

    梁桉眼眶红红,抬眼,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眸。

    往常总是清隽冷淡的脸,因为受伤没了血色,梁桉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下来,还不忘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一脸可怜兮兮又倔强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格外诚恳,“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江浔感觉自己什么东西土崩瓦解了,平静看过去,“我就是破了点儿皮,没有半身不遂。”

    虽然他这么说,梁桉还是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都要照顾好病人,哪怕是病人现在想看月亮她都有信心拨开乌云摘下来。

    但半小时后护士来查房,临走前道:“梁小姐,江先生现在这个状态不太方便洗澡,但您晚上可以帮他擦一下身体,这样会舒服一些。”

    梁桉反应很快,“这不好吧……?”

    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要对人负责的虔诚样。

    他们是夫妻,护士自然想的跟梁桉不是一层,客气微笑道:“用毛巾擦擦没问题的,只要避开伤口的地方就可以。”

    说完就走了,留下梁桉在原地凌乱。

    他一天不洗也死不了,更何况还有只手没受伤。

    但上一秒还口口声声要负责,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听见擦个身体就跟要了命一样,江浔恶劣的起了逗弄的心思,视线落在她身上,戏谑道:

    “怎么?你没看过?”

    什么叫她看,明明是刚搬进去的时候他自己不穿衣服。

    梁桉撇过头,答非所问,“陈特助呢?”

    江浔眉梢轻佻,闲散往后一靠,“他办完住院手续去处理车了。”

    “那护工呢?”

    “北京不让坐火箭。”

    又是阴阳怪气,但梁桉听明白了,陈舟没有三头六臂,事情得一件件处理,还没来得及找护工。

    江浔看着她的窘色,轻笑了声:“不敢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敢了。”梁桉被那声笑烧红了耳廓,强行硬气,嗫喏道,“又不是我吃亏。”

    “什么?”

    明明就听到了,还故意问她,梁桉一双眸泪盈盈的,嗔怨看过去,却被男人轻飘飘接下。

    都是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又不是没见过。

    她故作底气,“……我是说我帮你,你别不敢就行。”

    江浔微微敛眸,唇角轻勾了下,“那你来吧。”

    第42章 黄毛惹人心怜

    梁桉这么说只是头脑发热。

    等真把毛巾沾了水拿出来,她脑子里那束小火苗忽然就熄了,连带着人也怂了,磕磕巴巴道:“那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江浔视线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

    男女授受不亲,他们是领了证但又不是真夫妻,更何况不是还有‘老板娘’呢……

    正抿着唇思考怎么组织语言,铃声适时响起,宛如救命稻草,梁桉立马闪盾,“我先接个电话,你等一会儿。”

    江浔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扯了扯。

    “你拍广告打算复出了?”电话那头语调冰凉,无异于机械的电子女声,是林音问她。

    沈言那个项目主力开拓女性市场,鼓励女性去运动,要落地概念空间为用户提供免费的健身训练,包括芭蕾基础。

    梁桉的工作室搭桥,把项目跟其他同学的舞社连接起来,也算是一种另类合作,她之所以同意拍摄就是因为此。

    但算不上林音说的复出,梁桉回得生硬,“没有,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帮忙?”林音语气里没什么耐心,“什么忙能帮到让人给你造黄谣?”

    医院走廊空空荡荡,白天的喧嚣入了夜全都化作了幽深清冷。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苏珈能刷到,林音身边那么多工作人员,知道也不足为奇,她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刻,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梁桉关上应急通道的门,嘴唇蠕动,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只好说:“你都说了是造谣,我……”

    “你知道黑料对一个女艺人代表什么吗?如果你听我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还让人拍到在酒店里,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吧。”林音打断她,厉声质问。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林音是怎么跟她说的,说沉住心不要乱接片子自降身价,不要走捷径,不要偷税漏税,别沾烟酒毒品……

    梁桉时常不理解,林音身体里好像住了好几个人:

    拼命三郎的导演、备受尊敬的教授、情绪不定的母亲、只要犯错就会出现的冷面教母……

    每次住校一周回家,梁桉都会被从头批到脚:

    说她的发型不好看、说她的身材不够好、说她太胖或者太瘦……然后美其名曰:“我是你妈,我不说谁说?别人都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无一例外,次次如此。

    如果性格不强势,一个女人很难在男性主导的行业冲出一片天,这是梁父以前告诉梁桉的。

    所以她能理解林音的严苛,以前听到这些,总觉得稀里糊涂被洗脑一样,立马反思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是不是穿得有问题,总归肯定是自己哪里不够好。

    后来二胎出生,梁桉不想用林音的学费和生活费,她知道水剧是快钱,还是背着林音拍了。

    后来转了专业,梁桉仍然跟林音保持着一定联系,大多数时候都是林音主动,梁桉不咸不淡地回复。反正对方都已经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管走哪儿都要带在身边的小儿子,自己本来就不怎么重要。

    可掌控者不会允许被控者与自己渐行渐远的。

    直到梁桉大学毕业,林音终于发来百字长文,关于婚姻、后代、职业规划……她们是母女,就理应在相似的人生轨迹里共生。

    没有母亲不爱女儿,女儿天然就应该顺从母亲。

    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与一万一千公里的距离。

    母亲在筹谋绞杀的共存。

    女儿在筹谋反叛的自由。

    想不起来就对她不管不顾,想起来就对她评头论足,现在还质问自己不够听话。

    她小时候还不够听话吗?可她的听话没换来一句夸奖。

    梁桉想到帖子里那些关于‘陪睡门’的大放厥词,有些故意报复的顶撞道:“如果有一天我复出了,被爆出色/情交易怎么办?”

    梁桉手背贴着脸颊,试图冷静因为情绪而升腾的血色,不等回答就自顾自把话抛了出去:“想要潜/规则我的是别人,我拒绝了,我不觉得被拍到是我的错。”

    像丢出颗炸弹一样,说完就掐了通话。

    再去看,营销号链接已经失效,想也知道林音找人撤了下来。

    楼道里只有泛着绿光的安全指示灯牌,静悄悄的。

    夜色浓重,了无人声,一阵穿堂风过,她的知觉终于恢复。

    从头到脚的冷意冻得人锥心般发疼。

    梁桉脑中一片混沌,缩了缩肩膀,但效果微乎其微。

    她抬头,视线落在窗户上。

    雪停了,天幕缝隙透出来一丝光亮,月色清冷。

    枯树枝桠摇晃,梁桉木然地站着,静听窗外风声,夹杂的雪落的声音,寂静、清脆而又脆弱的响动。

    好冷,竟然想念江浔的拥抱。

    明明当初是为了搪塞林音,才跟他协议领的证。

    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就这点不好。

    不论这个城市有多大,莫名到处都是认识的人。

    VIP病房江振海每回做检查都来,江浔得去交代下医生,免得到时候传进老爷子耳朵里。

    其实本可以让医生过来的

    ,但梁桉这通电话打了太久,他捞了外套就出病房。

    几分钟后,医生办公室门锁转动,迎面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梁桉。

    “你……”

    “你……”

    眼前人睫毛轻颤,脸上有淡淡的疲倦,刺白灯光打在脸上,她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光晕。

    短暂愣神的半瞬,像个破败的洋娃娃,看起来温和又脆弱,惹人心怜。

    “怎么了?”

    江浔忽而问。

    流泪本身是一件很隐私的事,她极少在不熟的人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但方才刚进医院,他一身病号服,胳膊还缠了绷带,梁桉着实被吓到了,这会儿后知后觉,自己情绪上头在他面前抽抽嗒嗒掉眼泪的行为有多奇怪。

    可是无论怎么说,他受伤跟她有关,照顾好病人才是第一要义。

    梁桉嘴唇蠕动,嘴边的话有很多,脱口却蹦出来一箩筐问题,“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没躺着啊?不舒服吗?是出来找医生吗……”

    还没说完,忽而顿住。

    江浔把臂弯的外套罩在了她肩上,带着暖意。

    鼻尖闻到一缕清冽好闻的男士淡香水味,分不清是大衣还是还是男人身上的香味。

    太近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梁桉睫毛颤动,似薄薄的蝉翼。

    “走吧。”他说。

    明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浔搭完衣服就收回了手,梁桉却觉得浑身都变得不对劲。

    叮——

    一旁电梯突然开门。

    看清里面的人,梁桉没抬脚,反倒条件反射把人一掌推开,自己站一旁。

    四目相对间:

    一个一脸慌乱又心虚。

    一个眉心微不可察跳动。

    “桉桉,你怎么在这儿?”有个VIP客户骨折,李文韬上来查房,丝毫没察觉出诡异的气氛,看见梁桉,诧异问。

    江浔胸口又一次隐隐作痛,循着声音看过去,目光触及到来者,眼神微微眯了眯。

    “我,那个……”梁桉手掌藏在袖子里,悄悄瞥了眼,“一个朋友让车撞着脑子了,我来照顾她。”

    李文韬看见旁边的男人,薄唇轻抿着,一身病号服穿身上也透着一股冷漠疏离,就是眉宇间隐约有几分藏不住的压迫感。

    目光短暂碰了一下就收回,他从电梯里走出来,“车祸?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没骨折。”忘了医院还有个认识的骨科医生,梁桉生怕暴露,口不择言摆手,“是女孩儿,你不认识,就不麻烦你了,你怎么在这儿,骨科不是在9楼吗?”

    话音落,她好像感觉周围气温低了几度,不然怎么会打了个寒颤呢。

    “今天我值班,如果有需要的就告诉我,医生眼里不分性别。”李文韬应了一声,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儿?”

    梁桉一米七的个子,但江浔的比她高出半个头,在他身上及膝的大衣,落到她肩头以后几乎遮住了半截小腿。

    一眼就怪异。

    “那个,中性风。”她只能干笑两声,“oversise……”

    苏珈天天也是这个风那个风,但李文韬一个风也听不懂,只问:“上次没问完你就跑了,你跟那黄毛到底什么情况?”

    “……”梁桉脑子宕机半瞬,“什么黄毛?”

    “跟你领证那黄毛啊。”

    空气静滞住。

    梁桉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还是噩梦,“不是,没有黄毛……”

    ‘哥哥’眼里,没有妹夫,只有黄毛,李文韬摁了笔尖插回口袋,“你才几岁,他就敢忽悠你领证,不是黄毛是什么。”

    ——女孩儿。

    ——脑子被撞。

    ——黄毛。

    江浔在一旁不动声色,只视线静静落过去,反倒被气笑了。

    男人姿态随意站着,一身病号服也掩不住眸里的锋利,神色清明,带着不知意味的探究。

    但梁桉也就看了这么一眼,因为李文韬大剌剌揽上她肩头,把人往前拽着走了,“师母说那黄毛在国外,别不是你扯的谎吧。”

    “……你不是值班吗?”

    “病人又跑不了,倒是你……”

    梁桉顿感凌乱。

    没回头,却感觉身后如芒刺背。

    江浔站在原地,视线盯着两道背影,一高一低,矮的那个像是犯了错,被揪住脖子拎起来的猫。

    明白过来什么,他眉梢挑了挑,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一会儿回来,我有话问你】

    好容易磨了三寸不烂之舌,确定李文韬进办公室了,梁桉才鬼鬼祟祟进电梯,一路箭步冲进病房。

    砰——

    门被猛得关上。

    梁桉终于长舒一口气。

    两秒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像是恶魔凌迟的审判。

    梁桉眼前一黑。

    完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解释解释。”江浔咬字一字一顿,声音落入她耳膜,听起来格外低沉冰凉,冷得人一激灵。

    梁桉僵硬转身,脸上挂着笑,“……解释什么?”

    江浔迈着长腿,幽幽往前。

    梁桉抿着唇,不自觉往后退。

    直到后背撞上门板,男人轻嗤一声,两个冰冷音节砸在梁桉脑袋上。

    “黄毛。”

    第43章 帮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不好意思什……

    眼前双眸漆黑,深邃又晦暗不明。

    鼻尖凌冽气息近在咫尺,梁桉感觉大脑里有根弦已经绷到极致,只要轻轻一拨,就会瞬间绷断。

    在电梯里看到短信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怎么能说出那么放肆的话?

    脑子被撞、女孩儿、黄毛

    梁桉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肾上腺素寄生了大脑,冲动占了理智的高地,自己才语无伦次,当老板面造老板的谣。

    然而。

    男人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江浔语气平淡,凝视着她,问:“我忽悠你领证了吗?”

    太近了。

    近到梁桉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没有,没有。”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咽了咽嗓子,试图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嗫喏道:“是我忽悠您。”

    梁桉一脸心虚样,江浔却跟没看见似的,身体前倾,影子就这么罩在她身上,“你朋友让车撞着脑子了,还是个女孩儿?”

    “不是,不是。”梁桉被罩得有些无所适从,想给自己辩解说起来却磕磕巴巴,“您怎么会……您那个……是我脑子让撞了……我胡说的,您别介意哈。”

    “所以,我还是个黄毛?”江浔却步步紧逼。

    梁桉陡然睁大了眼,抓住仅有的丁点儿底气当救命稻草,据理力争,“我……这可不是我说的……绝对跟我没有关系。”

    “那是谁说的?”

    江浔在套话,但梁桉现在的脑子哪能听出来,三两句下来就抖搂个干净,生怕解释不清楚,“刚刚那个医生是我继父的学生,他以前老替我开家长会,并且坚定的认为我就是一个傻子,觉得我如果谈恋爱了肯定是被黄毛拐的……”

    “拐的?”对面显然抓住了关键词,对上看过来的危险视线,梁桉脑子嗡了一下,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总之如果让他知道你在这里,那我妈就知道了,我妈如果知道了,她肯定要见你的。”

    她说得一鼓作气,说完就紧张兮兮噤了声,等待判决。

    梁桉一双眼就这么看着江浔,眼神怯怯的,又写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长长的睫毛颤动,从耳廓到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粉,看得人心里发痒。

    “为什么不能见?”江浔身体往后撤了撤,留出呼吸的余地,梁桉终于得以喘息,道了句,“那很麻烦啊。”

    江浔转身,躺回病床反问她,“麻烦?”

    “我跟我妈说您在国外,工作忙回不来。”梁桉这时候特别有眼力见儿,跟过去,毕恭毕敬拿了枕头垫在老板腰后,“还说我们领证时候说好的一年内不见家长,就当现在是试用期,要是过了一年还在一起,我再带人回去……”

    “其实就是应付我妈的,免得她要

    见人,但您的时间可比我贵多了。”说到这里,梁桉想起什么,放好枕头就收回手,连带着声音也静下来,“而且我们本来要不了几个月就要离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先改改口吧。”江浔半靠着床头,瞥她一眼,打断道。

    梁桉挠挠鼻尖,‘噢’了声,还不是因为她犯了错,想表达对老板的尊敬。

    折腾这一通下来,时间实在算不上早,江浔说陈舟已经把车处理好,一会儿就回来,顺道把人送回去。

    “你别让陈特助来了,都挺晚的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晚上睡这儿就行。”梁桉主动道。

    “你还挺关心人。”江浔又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给他工资。”

    “我也拿了工资的,你使唤我就行。”毕竟大家都是社畜,牛马help牛马啊,但梁桉说这话时,眼底却是浓重的同情。

    江浔看的出来,“撞了下而已,又没有断胳膊断腿,别用这种看残废的眼神看我。”

    梁桉:“那也受了伤呢。”

    轻微脑震荡,也没断胳膊断腿,江浔觉得这伤算不上重,护士来输上液就走了。

    但梁桉却无比着急,从进了病房就时不时地问:

    “难受吗?”

    “要不要喝水?”

    “你饿不饿?”

    “床的高度还可以吗?”

    ……

    她唠唠叨叨的,像极了小时候感冒,江母在耳朵边的念叨,江浔片刻后才说:“反正要不了几个月就离婚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也不用演戏,我没什么理由使唤你。”

    “回去吧。”

    不管怎么说江浔受伤也跟她有关,好歹还拿了一般资产,怎么能把病人一个人留在这儿,自己回去舒舒服服的睡大平层,梁桉摇摇头,“可是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呢。”

    陈舟到最后也没来。

    江浔输完液,梁桉就躺上了陪护的床位。

    但熄了灯,原本安静的病房此刻却有些诡异。

    陪护的健康人百无聊赖躺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穿着病号服的人神闲气静地坐着,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隔着几十厘米,梁桉好奇张望了眼,屏幕上英文密密麻麻,格式眼熟。

    她打量几秒,心下了然。

    都住院了,这个点儿还在回复邮件。

    同居的这一个多月,发现这人好像就没有闲下来过,公司、书房、健身轮流转,甚至每天还能抽出时间做早饭,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梁桉不得不承认,这惜时如命的工作狂人设,真是永远不垮。

    医院的白炽灯瓷白晃眼,只开了小灯倒也柔和。

    昏暗光线下,他的脸部线条也没有模糊,仍旧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第一次对人有好感,就出师不利,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吗?

    梁桉想问他跟许佳年是什么关系?

    即使友情之上恋人未满,他受伤住院了,对方又怎么会不来探望呢,因为是去接合约妻子路上出的车祸,所以不方便说吗?

    可是她没有立场,当初说好了不干涉彼此生活,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没有人来看你吗?”这么想着,梁桉还是问出口了。

    江浔听到动静,偏过头看她:“谁?”

    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话音落,病房里好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怎么知道……”梁桉张张嘴,嗫喏道,又见对方放了电脑,以为是要做什么,忙道:“需要我帮忙吗?”

    江浔看着她在夜色里晶亮的眼,轻笑了声,“我要睡觉,你怎么帮?”

    “……”

    这她确实帮不了。

    虽然是VIP病房,但陪护的床实在比不上病人的。

    能睡,但很窄,翻个身被子都遮不住后背,周围空荡荡的,梁桉就想抱住点什么,辗转几次都没能入眠。

    “床不舒服吧。”静谧中,江浔忽而问。

    自己主动留下来,哪能转头又说不舒服,梁桉说了声没事,“我认床,第一次睡不太适应,过会儿就好了。”

    “过来吧。”

    “……过哪儿?”

    “过来这个床上睡。”

    “不好吧。”梁桉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

    江浔视线轻飘飘落到她脸上,“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不好意思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奇怪呢,梁桉不敢过去,“你上次还说我晚上睡觉练体操呢,还是算了吧,万一你二次受伤就不好了。”

    江浔听出她带着微怨的语气,轻笑了声,语气如常道:“骗你的。”

    “……啊?”梁桉没反应过来,半天才语焉不详应出一声。

    眼睫微抬,梁桉看过去一眼,发现他还是那样,昏黄灯光下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抱你过来?”

    梁桉莫名有点难过,他是不是也会对别人这么说话。

    “你放心,如果二次受伤了,我肯定会对你负责了。”迎着目光,梁桉还是败北,抱着被子走过去,语气虔诚又犹豫,“……那我,真躺了。”

    “多此一举呢。”江浔视线落在她怀里的被子上,眉头轻皱,“你觉得有用吗?放回去。”

    也是,上次各盖各的被子,结果早上睁眼,她钻在人家的被子里。

    梁桉听话放了回去,特意绕到江浔没受伤的那一边,僵硬躺下,不动了。

    病床原本挺大,但两个人躺着就显得格外拥挤,感觉连呼吸都能惊扰到身旁的人。

    房间昏暗,只有窗帘缝隙处隐隐约约透过来一丝光亮,模糊了视线,反倒让人感官更加敏感。

    身侧像躺了个火炉,又热又烫。

    存在感极强。

    梁桉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可没用,鼻尖被一股淡淡的木香侵占,她根本没法忽视身旁人。

    但江浔显然睡相很好,甚至连呼吸声都不重,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梁桉抿着唇,生怕打扰到,悄悄翻了个身。

    只是刚朝向江浔那边,她双腿就被人夹在两腿之间,身体也被揽进臂弯里,迎面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梁桉霎时不敢动了,只听见头顶落下道低磁嗓音,“你睡觉还真是不老实。”

    在夜色里,竟然莫名温柔。

    梁桉有些不了解自己了。

    因为她觉得遗憾,等离了婚,这个怀抱就再也不会有了。

    可遗憾怎么会比拥有更先到来呢?

    明明这个怀抱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极为安静的空间,周身的暖意像是带了蛊惑,相对而抱,她似乎听得见胸膛里震耳的心跳。

    所以就这么一瞬,梁桉脑子里全被某个念头占据。

    既然他以为自己睡了,既然他知道她睡相不好,既然他之前抱过自己、既然现在还没有离婚……

    梁桉屏住呼吸,像雨后的蜗牛,一点一点试探着,把触须从小壳里探出来。

    抬手揽在男人腰间。

    她很少跟人拥抱,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察觉到江浔似乎低下了头,身前胸膛宽厚而温热,鼻尖气息熟悉,像是陷入一片深邃而没有边际的海,肆意的摩挲着人最脆弱的脖颈。

    这一瞬间,梁桉觉得心上某块空缺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补了,安全感丝丝缕缕的,把人包裹住。

    她偷偷长呼了一口气。

    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病号服很薄,呼吸间,阵阵温热透过面料,像是小猫的尾巴在人皮肤上轻扫。

    某一下,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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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里,江浔嘴角扬了扬,又把人搂得更紧。

    工厂展厅改了主题,研发得重新跟着主题调整产品,公司里正忙着,双休的周末也要临时加班,梁桉这时候请假不好,医院安排了护工,她第二天睁眼就被赶去公司上班了。

    怕老爷子担心,阿姨那边暂时也不用做饭。

    所以下了班,梁桉操心着病人,恨不得卡都不打就往医院跑。

    只是推开病房门,她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人。

    ——许佳年。

    梁桉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怔了半瞬,说不好怎么形

    容此刻的心情。

    好像是于梦中痉挛,身体陡然转醒,毫无征兆。

    “你……”梁桉大脑有些宕机,堵了一会儿才说出下半句,“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先出去。”

    “出去干嘛?”许佳年却叫住她,“我就是来找你的。”

    第44章 旖念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陪睡门”事件发酵的第二天。

    的链接的确被林音团队撤了下来,但显然不止如此,对方还投稿到了某热搜和某社交平台。

    娱乐新闻向来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经过无名小号锲而不舍地推文以后,虽然没冲上热搜,但也上了大数据的推荐页。

    甚至有眼尖的人扒出摄影师媒体帐号,更有好事者要求博主曝光品牌和模特具体信息,一时间推文热度居高不下。

    梁桉闲下来不爱看手机,但身边各个都是冲浪高手。

    赵晗:【我靠,这人怎么比蟑螂还难缠,你等着,看我跟她在评论区大战八百回合】

    梁桉:【你记得切小号,可别弄错了】

    几年前被那个导演缠上,梁桉就被小规模网暴过一次,赵晗当时只顾着冲锋,忘切号了,但互联网时代热点一个接一个,现在已经没人记得这件事。

    苏珈:【我统计着数据呢,只要点击上了5000转发达到500,立马按情节严重告她诽谤,你放心,不告诉林导,我把私人律师借给你】

    梁桉始终觉得自己幸运,身边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她也不是包子的性格,最初以为那人不过是借着舆论发泄,但现在看来,对方好像志不仅在此。

    但事到如今,怕是再发酵下去会对沈言公司产生负面影响,她不希望到时候线下/体验馆落地受阻。

    梁桉如实说明照片都是怎么来的,但自己跟摄影师没有任何私交,还说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尽管通知她,最后诚恳道歉,实在没想到拍个平面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结果沈言道歉比她还快,让她放心,已经让法务团队介入了。

    江浔住院没去公司,在病房也能照常处理工作,下午刚开完一场选题会,沈言的电话就打进来。

    江浔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推文里面的评论内容不堪入目:

    【果然干摄影师能睡模特睡到腿软,这个职业真好】

    【这女的背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怕不是上赶着的】

    【模特身体不就是用来表达的工具么,脱光是家常便饭吧】

    ……

    句句刺耳,江浔面色微凝,无法想象梁桉看到这些会是什么感受,问沈言:“梁桉知道这个链接吗?”

    “她知道,刚还给我发了信息。”沈言是中午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抹黑品牌、抹黑模特、造一些莫须有的谣……这种竞争手段很低级,但处理起来不算难,“梁桉是我硬拉来的,推文造谣到这种程度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失误……”

    许佳年就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

    她坐在一旁沙发上,递过去刚搜集好的信息,“餐厅监控拍到了偷拍你的人,跟沈言提供的资料做了比对,的确是落选的模特,这是被撤销之前实时监控的推文,点击和转发都已经达到了诽谤罪的标准,可以按照民事案件提起诉讼。”

    梁桉心理素质挺好的,网暴这种事她不陌生,早就习惯了,那点儿情绪甚至被江浔车祸受伤替代的一干二净。

    但她此刻却有些懵。

    找暧昧对象帮合约妻子处理恶意诽谤,梁桉有些搞不明白江浔了,都说有钱人的婚姻更像是合作伙伴,但是……能合作到这种程度?

    梁桉看看手上的资料,又看看眼前的两个人,又有点儿陷入胡思乱想。

    她避重就轻地回:“一个民事小案件而已,怎么还麻烦上红圈所律师。”

    “对这位老板来说,你的事可不是小事。”许佳年直接从律所过来的,一身标准都市丽人的打扮,语气却带着点儿吊儿郎当,“今天来呢就是当面跟你说一声,别担心,该有的赔偿和道歉都会有,但后续可能需要点时间。”

    梁桉现在脑子更混沌了。

    五味杂陈,乖乖在沙发上坐着,挺呆的。

    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处理了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江浔适时出声,“行了,说完你赶紧走吧。”

    人还是那么个人,长了张清清冷冷的脸,看起来格外不好惹,哪怕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也没改掉别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性子,说起话来毫不嘴软。

    梁桉诧异看过去,却第三次听到了某句话,“跟他结婚,真是辛苦你了。”

    话是许佳年说的,她说完就起身,好笑看江浔,“我没下班就被你叫过来,有你这么卸磨杀驴的吗?”

    好像每次看到江浔跟朋友在一起,无一例外都是拌嘴,抬眼撞进那双漆黑的眸,梁桉搞不清此刻状况,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能说什么,下意识就跟着许佳年站起来。

    样子乖乖的。

    江浔不合时宜想起来家里那两只呆头鹅,一脸委屈又有点懵。

    不过一瞬就回神,他带着点儿敷衍赶人:“就上来这一会儿,你男朋友信息已经快把我手机给炸了,所以你赶紧走吧。”

    男朋友?

    梁桉自己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琢磨出来一个什么惊天大乌龙。

    一男一女在一起未必就是什么暧昧关系,只不过那人时江浔,她才陷进这种猜测里抽不出来。此刻更是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里,也听不清旁边两个人在说什么。

    直到病房门关上,就剩下两个人,听到江浔丢给她一句,“想什么呢?”

    梁桉抬眼去看,江浔正好看过来,说话时下巴轻抬,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她脑子里又冒出来不切实际的旖念。

    天呐梁桉!

    人家还是个病人,好心帮你处理诽谤,你现在在想什么……

    她怔愣两秒,立马把那些念头训回去,掩耳盗铃地扯了扯嘴角,“您身边真是卧虎藏龙,真羡慕你,什么朋友都有。”

    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没听见声音,一抬头撞进江浔的灼灼视线,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我没有羡慕你的意思……也不是说羡慕你。”她着急忙慌改口,“……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还让佳年姐帮我处理这些,就是很感谢的意思。”语无伦次说完又抬手轻啜了口,掩饰尴尬。

    江浔视线落在她身上,静静的。

    几息后才问:“还难过吗?”

    “……嗯?”

    “昨天晚上打完电话出来,是不是就已经看见了?”

    他其实还想问,为什么昨晚不说,但这些没有让她不难过重要。

    眼前人眉目清朗,他做什么都很认真,包括看向你的时候,所以当他平静视线落过来,你会感觉好像被全世界包围。

    梁桉感觉自己心脏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真心的。”

    这时候的感谢是真心的,两天后的担忧也是真心的。

    “真的不多住几天吗?”梁桉步步紧跟,但病人腿长走路比她快,一路追进电梯里,唠唠叨叨的,“万一到时候有后遗症怎么办?”

    镜面们关上,江浔瞥她一眼,“少咒我。”

    他是一个对居住环境有要求的人,VIP病房设施再好,但跟家里相差甚远,更何况工作起来实在不方便,所以等不到拆线,江浔就让陈舟办了出院手续。

    到家的时候正好傍晚,落地窗外少见的红云烧了半边天,梁桉特别勤快,鞍前马后的,又是帮着拿拖鞋,又是帮着挂外套。

    挂完了主动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江浔拉开一个抽屉,“随便从里面选一个订晚饭吧。”

    “外卖啊?”卡片上都是私厨,但从外面订总归比不上自己做的,更何况你还是个病人呢,梁桉主动请缨,“要不你先睡会儿?我去煮粥,煮好了叫你。”

    江浔视线落在她轻眨的睫毛上。

    没忘记上回三个醉鬼在他客厅唱出来的一台戏,评价他身

    材不说,赵晗嫌弃他霸占了梁桉当室友,站不稳了还在大声密谋馊主意,“要不这样,你给他做一次饭,然后他肯定就不跟你一起住了,这样我们俩就能继续合租了。”

    擅长做饭的人通常对口味很挑剔,见他脸上有不确定的表情,梁桉为自己证明:“我好歹还是研究员呢,我做饭还是可以的。”

    研发和生产,其实不是一个东西。

    但一个沉醉创新的人,只会把这中间的差距当作绝美idea。

    江浔回房间了,但是没睡,锅里开始咕噜咕噜冒热气的时候,他走出来了,不经意往厨房看一眼。

    锅里貌似混了一些海鲜,有龙虾和青口贝,梁桉持着汤勺轻搅,搅得他有点胃痛,因为他甚至分不清那粥到底是蓝色还是灰色。

    江浔明明已经把预期放到很低,但还是不可置信了半秒钟,才问:“你想谋杀我吗?”

    那眼神晦暗深邃,仿佛是在衡量她的用意。

    “你别担心。”梁桉迎着他的目光,有微微心虚,“这个是蓝色的染色……是紫甘蓝和小苏打形成的湛蓝反应,味道还是很好的。”

    江浔坐着,暗自吸了口气。

    然后喝粥,小火熬得粘稠,竟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香甜,但他还是觉得明天的饭,可以他来做,自己胳膊受伤情况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到了晚上,梁桉都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了,出来烧水的时候看见江浔还是一身正装倚在沙发里,问了句:“你不去洗漱吗?”

    江浔看她一眼,状似无意地抬了抬胳膊,“淋浴弄湿了医院还能重新包扎,家里不太方便。”

    确实,她手烫伤的时候就用的浴缸,梁桉走过去道:“那你去主卧的卫生间,主卧浴缸能把胳膊搭起来。”

    江浔安静了两秒,好像在思考一样,“也行,那我就暂时用两天。”

    梁桉还没反应过来,高大身影就站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只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

    自己好几次身体不舒服人家都是贴心照顾,又是找家庭医生又是帮忙拿东西的,梁桉也投桃报李,以为还有什么问题,就问:“怎么了?”

    “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高大身影指了指自己缠起来的胳膊,“胳膊动不了,这个衣服不太好脱。”

    梁桉‘啊’了声,“那你在医院怎么穿上的?”

    “医院有护工。”

    胳膊都这样了,干嘛不选好穿脱的衣服呢,梁桉这么想,江浔的声音又适时在耳边响起,“没关系,就几天,不洗澡我睡沙发就行。”

    眼前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梁桉感觉自己的视线在灼烧,和他对视两秒,轻轻侧歪头,“所以,你是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江浔气音笑了声,没说是还是不是,语气微妙停顿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第45章 她的吻我从来不吃亏

    梁桉又不是傻子,在医院的时候也这样,明明自己能洗还非得故意逗她,好像看她吃瘪他就能多开心一样,就像现在,胳膊是缠起来没错,但是又没有断掉,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脱不下来的,肯定又是江浔在胡说。

    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跟他对视。

    “那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梁桉梗着脖子硬气的样子像炸毛的猫,江浔垂眸看她这个样子,想笑,又想逗她。

    “合适吗?”他说。

    合适什么合适,他们领了证,但是此证非彼证,这人还真好意思说。

    梁桉跟江浔对视几秒,反身走到主卧门口,咔哒一声敞开了门,面上波澜无惊,“有什么不合适的,好歹受了这么重的伤呢。”

    “走吧,男宾一位,我帮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张嘴在瞎说什么,倒是不妨碍恭恭敬敬当起引导的服务生,扬起标准微笑。

    离她两步远的男人当然看出来了,无声轻笑,“那你记得别占我便宜。”

    要占你便宜早占了,还用等现在。

    梁桉如是想着,突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一下,嘴上却说:“您放心,我们这个行业都是有职业操守的,只帮忙,不占便宜。”

    她说不占便宜就真的不占。

    但无奈没有给别人脱衣服的经验,解扣子的动作有点生疏,越是生疏就越是慌乱,手上拿捏不好力度,时不时会触碰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很微妙的触觉。

    若即若离、似有似无。

    下一秒,高大身影往浴室走,离开时,影子在身上罩了那么一下,也不避嫌,慢腾腾在门口脱掉最里面的T恤,露出精瘦腰身,宽肩窄背。

    画面确实赏心悦目……

    就在她不知所措要转身前,江浔忽然说了一句,故意似的,“别趁我洗澡的时候偷看啊。”

    “谁偷看你。”梁桉吓得立马闭上了眼,一张小脸挤得皱巴巴的,从耳廓红到脖子根,嘟囔着转身。

    江浔关了浴室门,里面雾气未散,空气里还有若有若无的甜香萦绕。

    薄薄的悬浮台上被放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大大小小,颜色跳脱,跟之前他住的时候相去甚远。

    镜子里明明是自己,他却看到梁桉那张皱巴巴又泛着红的小脸,突然轻笑出声。

    而后伸出手,把瓶子一个个按照高矮顺序摆好,看了几眼才收回视线,打开淋浴。

    此时的浴室外,等人进去,梁桉才看到赵晗4个小时前的消息。

    【我正大战着呢,怎么链接没了,你妈找人给下了?】

    她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转述,赵晗又一次发来无数问号霸屏:????????

    梁桉:?

    赵晗:【萨摩耶质问脸.jpg】

    赵晗:【你们城里人管这叫合约夫妻?那其他领了证的叫什么?】

    梁桉心底有些想法慢慢冒头,但却明知故昧,【大概……叫领了证的夫妻】

    江浔的伤要一周才能拆线,老板可以在家里办公,但是员工还是得老老实实打卡上班。

    还真让林听那张嘴说对了,音乐节反响很好,粉丝跟着伴手礼顺藤摸瓜摸到极客的产品,短短几天,品牌拉新效果明显,电商新客增加了35%。

    市场部反应迅速,立马联系乐队,策划了拍摄方案。

    从原材料到研发,从研发到生产,由乐队成员出镜,设置的不同的主题,对应产业链不同环节的曝光。综艺嘛,本质就是超大型广告。

    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梁桉负责,具体的策划和执行对接也是她来跟进。

    所以白天在实验室搞研发,晚上回了家继续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虽然她发自内心不觉得自己厨艺有问题,但还记得昨天江浔的表情,所以主动提出订私厨,但病人反倒把她推进厨房去做饭,还不忘抬抬胳膊,说伤还没好呢,外卖不卫生。

    饭吃了,她刚准备回卧室接着写策划,就听见半倚在沙发里的病人叫住她,说晚上消炎药还没吃,让梁桉端杯热水他要喝药;

    水倒了,药也拿了,梁桉手刚要去拿电脑,病人又不舒服了,说对着屏幕开了一天会眼睛疼,让梁桉去书房给他拿书。

    你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但转头看见病人眉头紧锁,好像很疼的样子,梁桉愧疚心又上来,老老实实去跑腿。

    喝药看书梁桉都能理解,毕竟情理之中,但让她拿毛毯梁桉就不理解了。

    再找不到比这昂贵的平层体感更舒服的地方了,更何况卧室床那么大,躺床上去不好么,何必待在沙发上呢?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江浔好像那种见不得员工太闲的老板,只要你刚要空下来,他就要求

    一个接一个。

    梁桉察觉出来不对劲,也不好意思抱怨,好歹人家也照顾自己那么多回呢,所以干脆也不回卧室了,抱着电脑坐沙发上开始写策划,随时听候差遣。

    可她一坐下,病人反倒消停了。

    高大身影陷在沙发里,额前黑发松散,轮廓分明的脸匿在阴影里,漫不经心打着游戏,哪还有半点刚才脆皮不能自理的样子。

    直到她给季池打过去电话,病人又开始咳嗽了。

    梁桉注意力全在策划上,看也不看把水杯推了过去。

    然后耳边就是手柄按键声,翻书声,水杯拿起又落下的动静……

    声音不高不低,够电话里的人听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又没到影响打电话的程度。

    像是隔靴搔痒。

    梁桉不是一个规律性勤奋的人,但也不喜欢拖延,起码今日事今日毕。

    可今晚江浔实在烦人,干脆学他,眼风扫过去,那眼神分明是:今日毕不了,我毙了你。

    身旁人病怏怏的样子,抬起水杯轻啜了口,用那张好看的脸冲她挑了下眉,仿佛在说他只是个病人。

    好容易沟通完电话,脆皮病人比她先开口,“你们领导这么严苛吗?都这个时间了,还要工作。”

    “领导不严苛。”梁桉意有所指,“老板比较严苛一点。”

    屋外喧嚣都已尽数褪去,客厅昏暗,男人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轻滚喉结,笑了下:“是吗?”

    低磁嗓音带着懒怠,在夜色里格外好听。

    “……不然呢?”

    把跟季池对接的内容最后如数整合进策划,梁桉合了电脑抱住,也捂住因为美色跳动的小心脏,起身,溜走了。

    这段婚姻一开始是为了应付长辈,同居的前提是互不干涉彼此生活。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某些东西像是春日暖阳,一点一点融化了边界。

    他们的关系就像春天的满城风絮,隔着玻璃窗在迷蒙的日光中盘旋,落地如一层薄薄的雪,可没人会主动打开窗户,说不准置身其中,那满城风絮会不会变成过敏原。

    他们在等一个契机。

    拆线那天,一群朋友乌泱泱来了。

    迟叙还是那张豌豆射手的嘴,进门就喋喋不休,先评价江浔的伤势,“诶呦,这伤可太严重了,再晚来两天就好了你看看。”

    没拆之前还好,这刚拆了线,梁桉更担心了,生怕一不小心再把伤口给绷开,什么也不敢让江浔拿,看见他要倒水就忙过去,“你手还没好呢,我来我来。”

    江浔顺其自然把水杯递过去,像是演久了就习以为常似的。

    几个朋友面面相觑。

    寒冰菇不愧是寒冰菇,苦肉计都使上了……

    “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朋友就是关键时候当搅屎棍用的,迟叙那张嘴又开始使坏,“知道的是胳膊缝了几针,脑子撞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半身不遂呢。”

    江浔眼风扫过去。

    迟叙嘿嘿笑了一声,转头冲梁桉说:“梁桉你别太惯着他了,这人小时候练散打皮糙肉厚的,缝几针才哪到哪,他以前可没这么虚弱。”

    这话说得多暧昧,但朋友三三两两凑一起,话题转得特别快,等不及梁桉脸红就又岔开到眼前的游戏上。

    也是这时候,她才第一次看到许佳年男朋友,一个影视制片人,是个长相很斯文儒雅的男人,梁桉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竖起耳朵,没一会儿眼睫就僵硬地眨了眨。

    难怪医院时候江浔那么说,张口闭口宝宝长宝宝短的,确实是一会儿不见能用消息把他手机给轰炸了的水平。

    就是现在越看越觉得离谱。

    明明像姐弟的相处,当初是怎么被自己误解成暧昧的……

    一群人也没什么事,单纯是趁着周末,朋友受伤了,来观赏一下。

    江浔还得忌口,他们就专门点些病人不能吃的东西,不光空着手来,还开了好几瓶好酒,都是合作伙伴送过来的,江浔不喝,就一直在家里柜子落灰。

    梁桉酒量不好,但是人菜又瘾大。

    江浔这些朋友她都认识,几句下来聊得挺开心,更重要吃了几天自己做的饭,发现外卖是真好吃,不知不觉配着就喝了不少。

    最后一屋子醉鬼都是江浔找人送走的,留在家里的那个正赖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等他好容易把桌子上的残局收拾干净,刚背对着梁桉在一旁沙发坐下,还没看一会儿书,身后人突然晃他,然后非常严肃地问:“你为什么还不睡?”

    梁桉喝醉酒的样子,他上次就见识过。

    说她礼貌,她大胆捧着你的脸端详,然后轻飘飘评价一句:“还行。”

    说她不礼貌,她又摁着另外一个人对你鞠躬,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然后跟‘房东’道歉。

    总归,少不了要耍酒疯。

    江浔站起来,看了眼梁桉亮晶晶的眼睛,叹了声气,伸出手把人又按回沙发里,“你做梦呢,睡着就行了。”

    梁桉一脸懵躺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起身去翻冰箱。

    在屋子里兜兜转转,找到书房的江浔,把怀里柚子塞给他,醉醺醺道:“如果饿得睡不着就吃两口。”

    这算什么……

    怀民亦未寝?

    喝多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江浔不跟醉鬼讲道理,把东西拿过来放一边。

    长臂一揽,把人打横抱起,没走两步,梁桉两条细白胳膊就环上他,环得紧紧的。

    江浔僵着上半身,已经尽量规规矩矩抱了,但还是感受到一些不该感受到的,温热而柔软。

    偏偏喝多的人不老实,在他怀里乱蹭,呜呜哝哝时,气息尽数洒在脖颈,“你不是饿得睡不着吗,你抱我干什么?”

    “以后再让你喝酒,我就跟你姓。”江浔眉头微皱,凶她,然后就一气呵成把人塞进被子里,

    梁桉胳膊还环着他脖子,没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瞧,里面有明亮的笑意。

    江浔被迫俯着身,额前碎发轻扫过她鼻尖,无奈道:“松手,睡觉。”

    “……睡觉?”梁桉喝醉了酒,逻辑不行,但是关键词捕捉得特别敏锐,咧嘴笑起来,“我跟朋友说得下了药才能睡你。”

    江浔愣了一下,轻笑一声,“然后呢?”

    “……我觉得这样不好。”

    江浔手臂撑在她两侧,垂眼看她,“为什么不好?”

    “我们是法治社会。”梁桉手绕在他颈后揪着衣领,认真思考,不自觉咬了唇,“不好……不好下药的。”

    江浔被她圈得更近,鼻息交互,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嫣红饱满,黑眸逐渐变得晦暗,沉声道:“没有人知道。”

    梁桉眨了一下眼,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可是你知道啊。”

    “没关系。”江浔看了她几秒,哑着嗓子,“别人不知道。”

    “啊……”梁桉眼睛湿漉漉的,拖着长音,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是不好。”

    江浔被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逗笑,"不下也能睡。"

    “真的吗?”梁桉咯咯笑,像偷吃糖的小朋友,“你好慷慨哦。”

    江浔视线在她笑盈盈的脸上轻扫,双眸对上她因说话而不断开合的嘴唇,愈发深沉,“真的。”

    “能吗?”

    “你想就能。”

    昏暗里光影浮沉,隐约给人轮廓染上一层光晕,梁桉一直都是那个很听话的人,缓缓靠近,蜻蜓点水落在他唇角。

    温热呼吸喷洒在耳廓,她发间的清香和淡淡的红酒馥郁杂糅进鼻腔里,无声地扰乱人心智,眨眼间,睫毛扫过他脸侧,像羽毛般轻抚,触感似有若无。

    江浔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又敛眸,压住横冲直撞的冲动,几乎是用气音问:“没了吗?”

    “嗯……”梁桉唇瓣还贴着他的,片刻后与他拉开距离,不自觉咬了唇,从齿缝里溢出话来,“……没了。”

    她现在还不清醒。

    自己不避让已经是趁人之危。

    “我从来不吃亏。”江浔抬眼看她,嗓音低哑,“但也不跟醉鬼讲道理,所以等你醒了以后,再还给我。”

    第46章 他的吻是你想要的吗?

    江浔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往常虽入睡困难,

    但几乎从不做梦,今晚却是个例外。

    卧室里。

    墙面依旧是色调清冷的雾霾色,但床单已经换成了浅色,堆叠在一起的柔软与往常相去甚远,空气里浸润着浆果的甜香,月色透过缝隙探了进来。

    夜风拂动,光影交融。

    “我好想亲你,我可以亲亲你吗?”

    梁桉仰头看他,满眼迷离,红润唇瓣一张一合,似艳丽的花瓣。

    一模一样的场景,如出一辙的话语。

    江浔清醒地知道这是梦,但没有按下暂停,继续将这个梦做了下去。

    他垂眸盯着她的唇,问她:“你想怎么亲?”

    梁桉勾着他的脖子,视线在薄唇和眉眼间游移,愣了下,神情呆呆的,“不知道欸……”

    江浔抚摸着她脑后柔软发丝,像抚摸一只倦怠的猫。

    “喜欢吻轻一点还是重一点?”他大掌拖住她脑袋,问她。

    梁桉感觉好像很难抉择,迎着他的目光想了半天,忽而咧开嘴角傻乐,“想快快的亲。”

    江浔幽深眼神罩在梁桉身上,扣住她下巴,“喜欢快一点?”

    梁桉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微凉的唇落下,堵住了尚未出口的话。

    唇瓣开合,这吻起初轻得仿佛浅尝辙止,轻轻触碰,一下又一下。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清冷雪松香,忽而滚烫气息咬在她脖子上,梁桉嫌热,刚要叫停,江浔却退开,拇指磨着她的下唇,温温柔柔揉了揉,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沉声道:“你张嘴我们就快一点。”

    声音像是诱哄。

    梁桉迷迷糊糊的,上钩了。

    她微微启唇想说什么,江浔却在她开口的瞬间,撬开了唇齿,将未出口的话堵在呜咽里。

    一路纵入。

    从冰凉到炙热,从清醒到朦胧,似醉意上瘾,一阵阵发热。

    男人的气息在她身体散开,梁桉招架不住,葱白手指揪着他衣领,轻哼两声,江浔退开了一点,额头抵着,垂眸看她喘气。

    梁桉瓷白小脸微微泛红,她的脸很烫,耳垂也烫,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湿漉漉的。

    江浔抬手把她发丝挽到耳后,然后问她:“是你想要的快吗?”

    “不是,太久了,我……”梁桉拳头抵着他胸口,呜呜哝哝抱怨。

    换气结束,江浔扣住她手腕,又贴上去……

    一墙之隔的另一张床。

    梁桉一晚上都没睡安稳,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半梦半醒间,总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7点钟。

    温和日光从窗外探进来,女人细长睫毛微微颤动,卷过被子翻了个身,藕白小臂伸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鼻尖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忽而愣住,两条胳膊硬生生砸进被褥里。

    眼睛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三秒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梁桉抓起旁边的枕头捂住脸。

    在床上滚了一圈,又猛地坐起来。

    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昨天零零星星的记忆涌进脑海,梁桉人菜又瘾大,以前跟赵晗待在一起,那个画漫画的跟她比过尤不及,两个女生谁也不说谁。

    都怪红酒太好喝、外卖太好吃,不然怎么会上头成那个样子。

    半分钟后,梁桉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唇。

    分不清到底是回忆还是宿醉的幻觉,一骨碌拿过手机,在屏幕上狠戳-【喝多不小心亲了老板怎么办?】

    某书瞬间弹出来无数推文,梁桉咬唇随意点进去一个。

    热评第一条——是不是引流啊到底

    热评第二条——英语单词呢

    热评第三条——卖啥说吧

    ……

    梁桉崩溃丢开手机,气极反笑,皱巴巴的小脸闷在被子里,“你真是喝多了你。”

    “可是你喝醉了,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对,只需要跟上次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梁桉低喃着自言自语,“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肯定都有经验了,不会怪你的。”

    话虽这么说,囫囵吞枣地洗完漱,她还是恶狠狠地警告自己:“你以后要是再喝酒,你就是狗。”

    梁桉鬼鬼祟祟推开门,客厅空荡荡,平层没有人。

    老天助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梁桉冲到玄关、换鞋、拎包,开门,冲下楼,等不及到时间让司机来接了,她宁愿自己走到小区门口,累死也比尴尬死强。

    梦做得太真实,不过两个小时江浔便转醒,睡前本就算不上清爽的身体,一觉醒来愈发异样,他起身冲个澡,换了身衣服,难得下楼去跑步。

    时间还早,室外水雾飘渺,天色靛蓝,云层很低,虚无缥缈的,几乎要流到地上,像是一部情绪电影。

    回来路上江浔顺道买了两份早餐,到家看着仍旧紧闭的主卧,于是敲门:“该起了。”

    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卧室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影,绕回入室玄关,地上拖鞋摆得乱七八糟,看得出鞋子主人离开时有多慌乱。

    江浔半靠着流理台,抬手拨出去电话。

    路上风真冷啊,太阳照在身上也没半点温度。

    梁桉被铃声吓得心肌梗塞,抬手就滑了静音塞进口袋。

    过了十几分钟再佯装不知情,戳进微信发消息:【不好意思,今天部门临时有点事要提前过去,刚在地铁上没听到电话,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江浔挑了挑眉,人又跑不了,他着什么急,干脆坐下来吃了早餐再出门。

    按道理来说。

    大老板跟小小研究员,在公司八百年难碰上一面。

    可上天没有好生之德。

    早上开晨会,从会议室出来,一抬眼就看见走廊里高瘦好看的身影,视线一对上,梁桉就像老鼠碰见猫,猫着身子挽上林听胳膊脚遁;

    中午在食堂,一扭头又瞥见冷峻好看的脸,她立马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餐盘里;

    下午在实验室调配方做样品,一转身再度撞进清冷深邃的眼,是老板带着市场部来试吃,她立马后撤退,拿林听当肉盾。

    一直到快下班,手机不听话弹出来条消息——【我们好像还有话没说,下班后见】

    梁桉装死,反倒去找陈舟打探消息。

    老板今天工作流程不太一样,刚进办公室就问他要了研发部的今日schedule,老板娘现在又问老板的行程,一天三次撞见老板都是躲躲藏藏的样子,陈舟觉得自己现在看眼色水平肯定还是上升了一点的。

    临出办公室之前,陈舟杵在江浔桌子对面,斟酌道:“刚刚梁小姐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江浔指尖稍顿,抬眼看过去,“什么消息?”

    “她问我您今天是什么行程。”陈舟慢腾腾说着,显得不经意的样子,“大概是想问您什么时间结束。”

    江浔轻点了一下鼠标,邮件发送出去,交代道:“让司机不用来了,把车钥匙给我。”

    逃避可耻但有用。

    明后两天食材电商节,公司有个展会要守摊,守摊最无聊了,午餐盒饭也不好吃,还有没完没了又冗长的讲座,但梁桉主动得狠,林听调侃她这回这么积极,梁桉打哈哈,“补贴再小也是肉啊。”

    她计划的特别好,趁着江浔没下班,自己偷偷溜回去,装病睡觉,先出差再说,等再回来,说不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

    可刚出电梯,没跑成,反倒自投罗网。

    梁桉内心暗骂陈舟叛徒,虽然那本来就是江浔的特助,未免演得太过,她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贼车,

    贼车上只有两个人,她和金主。

    车门应声落锁,仿佛死神的镰刀。

    梁桉一个激灵直起身子,防备地看着江浔。

    江浔像没看见似的,淡淡道:“司机家里今天有事,正好我回去,顺路送你。”

    “这怎么好麻烦您。”梁桉手指揪着安全带,“我自己打车就行。”

    回应她的,是车子启动的声音。

    一路上,梁桉总感觉有点儿压抑,而且驾驶座的人好像也没什么耐心,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方向盘上轻点。

    车速开得也比往常快一些。

    将落未落的夕阳从挡风玻璃探进来,江浔目光平视前方,看起来专心致志,她偷看了好几眼,只能从后视镜瞧见他模糊的轮廓,忽明忽暗。

    一到家。

    梁桉刚迈进去,猝不及防间就被人掐着腰,坐在了玄关柜子上。

    梁桉瞬间警惕,慌了,羞嗔着想要挣脱,“你干什么……”

    江浔也不着急,胳膊撑在她身侧,禁锢住她,慢悠悠问:“喝多了就跟我玩儿失忆是吧?”

    “对啊,你也知道的。”梁桉手挡在胸前,想推又不敢碰,吞了吞口水顺着他的话往下,“不是故意装失忆,你看上次喝多我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那你今天一整天跑什么呢?”江浔眉梢挑了挑,“解释解释。”

    “我没有跑啊。”梁桉面不改色看他,“这不是早上有紧急情况提前去,白天在上班,晚上下班又回来了么。”

    江浔视线落在她脸上轻扫,“想知道自己昨天喝多干了什么吗?”

    “就是喝多了就困了,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梁桉摇摇头,回答道。

    闻言,江浔瞧她,似笑非笑的,“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梁桉忍不住结巴,“什、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江浔看着她,目光往下滑,落在某处,眸色深了些,喉结轻滚,“想当没发生过?”

    “……”

    要不是梁桉这次有零星的记忆,她都要以为喝断片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但也不免怀疑,自己的记忆玩不完整。

    “喝多了是特殊情况。”梁桉红着脸嘴硬,“不好意思影响到你,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再也不喝了。”

    “也行。”江浔若有所思盯着她,慢条斯理道:“但是一码归一码,这次的问题总得先解决了,毕竟我不是爱吃亏的人。”

    梁桉瞬间被这句话带回昨夜,他说他不吃亏,但是后面说了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那……”梁桉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道:“那这样你看行不行,要不下回你喝多了,我一定不辞辛劳照顾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肯定不让你吃亏。”

    “照顾是可以照顾。”江浔挑眉,闲闲补充了句,“那你亲我的事儿,怎么算呢?”

    “谁亲你了。”梁桉瞪大了眼,“我就是碰了一下。”

    她僵着脖子为自己辩解,却换来男人一声低哑的轻笑,在她耳边席卷。

    “不是失忆了吗?”江浔又微微靠近了一点,“还知道你碰了我?”

    “我喝多了。”两人鼻息交互,梁桉退无可退,索性红着脸摆烂,“就跟之前在车上一样,都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

    江浔也不反驳,拿出手机播放录音,梁桉在电流声里听见自己含糊不清的厥词:“虽然下药不好,但是我还挺想亲你的……”

    第47章 这样呢?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推开我……

    她喝多了是口出狂言没错,但是他怎么还录音……

    梁桉慌里慌张夺过手机,点了暂停,想删除可手指不听使唤,几次都没成功。

    “所以是你不小心?”早知道这人喝点儿酒就耍疯,录音果然派上用场,江浔手指轻轻一勾就把手机拿回来,随手丢在一旁。

    ‘咚’一声砸在玄关柜子上。

    连带着砸死梁桉最后一根稻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色欲熏心、鬼迷心窍…”羞愤交加,梁桉立马投降,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要不看在我喝多了的份儿上,那个,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江浔并不如她愿,胳膊仍旧撑在身侧,禁锢住她,“为什么要当没发生过?”

    “原因有很多啊……”梁桉呜呜哝哝的。

    “比如。”

    “比如……”梁桉口不择言,语无伦次起来,“比如人微醺的时候就想亲男人,比如贴脸只是一种社交礼仪,比如……”最后终于想起来什么,神志清明起来,“比如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签了合同的关系,比如我们是上下级,公司员工知道了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梁桉感觉眼前人视线好像危险起来,却又听到他开口,嗓音带着低磁,“你觉得我是随便跟人接吻的人吗?”

    “哪接了……”梁桉抬手捂住‘罪魁祸首’,声音从指缝里逸出来,还不忘死守底线,拒不承认,“都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江浔没说话,倾身靠过来,落在她掌心蜻蜓点水,只很轻的一下就退开,视线凝着她的,问:“那现在呢?”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梁桉眨了眨眼,被突如其来的吻定在原地。

    窗外落日熔金,在钢铁森林洒下一层碎钻,夕阳探进来,泛黄光影将两人影子朦朦胧胧映到墙上。

    明明隔着距离,可他的影子却是压着她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光看影子,就觉得扑面而来都是男人的压迫气息。

    可他却有模有样地说了一句,“没关系,这就当我们扯平了。”明明刚刚那么咄咄逼人的架势,这会儿又特别得好商量,“我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我只是在问你。”

    “我……”眼前人睫毛轻颤,梁桉嘴唇蠕动,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江浔打断。

    “梁桉,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她轻抿着唇,不知道自己中了招,这招叫攻其不备、以退为进。

    只抬眸看见傍晚漫天橙红的夕阳,觉得它黯然失色,身体里肾上腺素又涌了一下。

    昏暗不明的房间里,倾泻晚霞把一声暗哑带进她耳膜,“你知道的,我也喜欢你。”

    江浔是个固执的人,用习惯的东西,永远不会换,相处习惯的人,也从来不松手,所以兜兜转转20多年,身边的朋友还是那些,放在梁桉身上也同理。

    他不想把这作为日久生情亦或一见钟情的滥俗定义,只知道如果不是一见钟情,他们不会有日久生情的机会;如果没有日久生情,大概一见钟情也不会成立。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推开我。”江浔垂着眼睛看她,在她耳边低喃。

    梁桉故作镇定的样子实在笨拙,她好像就眨了一下眼,江浔就将她困在身前,滚烫的吻落上来。

    唇触碰上,怕她抗拒又分开,反反复复,带着轻巧与试探。

    夕阳落在他眼睛里,脸颊上,轮廓像是敷了滤镜,竟然温柔得让人颤悠悠。

    梁桉从没有过这种体验,明明陌生却觉得上瘾,迷蒙间忽然听到男人暗哑的嗓音,语调很轻,“还记得昨天是怎么亲我的吗?”

    梁桉脊背僵着,葱白手指攥紧他袖口,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足够让自己失了心智。

    “这样?”江浔倾身靠近,微微侧头,唇几乎贴上,离她不过几厘米,垂眸看她眼睛,“还是这样?”

    他的吻落在她眉心、眼角、脸颊、耳垂,又回到鼻尖,次次避开该吻的位置,又次次蜻蜓点水。

    像是故意钓着,吻得人身体轻颤。

    梁桉一颗心不上不下,被悬得难受,觉得空落落的。

    可江浔偏偏一点也不着急,指尖轻抚过她的肌肤,顺着唇瓣的弧度,吻又轻落下去,“喝多的时候就想亲男人,现在喝多了吗?”

    “贴脸是礼仪,现在也是礼仪吗?”

    “害怕别人知道?我怎么不记得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

    她刚刚匆忙找的借口,被男人一字一句问了回来,让她亲耳听听到底有多荒唐。

    生活偶尔风平浪静,时常意外频出,梁桉一直以为自己谨慎求稳,可每一个转向的关头,她

    都发现自己毫不妥协,总想着冒险一搏,无路可退时便闷头向前,然后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勇敢。

    她也没有那么迟钝,他说结婚只是为了跟长辈演戏,只是为了推掉那些不厌其烦的相亲,可那些被照顾的瞬间都是真实的。

    梁桉受不了这不轻不重的吻,只想一把撕下暧昧的面具,然后当作燃料,最好烧得火红。

    “唔……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伸手拉住江浔衣领,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张口咬住他嘴唇。

    唇齿间的触碰如同特殊信号,男人温热的大掌扣在她的脑后,带着些许强势,手指缓缓插进头发缝隙里。

    梁桉下巴扬起,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唇瓣磨挲,而后辗转剧烈,直到舌尖扫过上颚,梁桉抵在他衣领的指尖止不住蜷缩,连膝盖都在打颤。

    “不是自己亲上来的吗,怎么还不会呼吸?”江浔退开半寸,偏头咬上她脖颈,耳边是声浪般的喘息,轻笑问。

    这是完全清醒状态下的吻,梁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不等回答,江浔扣住她手腕,又贴上去。

    滚烫的气息长驱直入,空荡沉寂的房间只剩下啄吻的声音。

    酥痒丝丝缕缕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梁桉忽然庆幸自己被抱坐在玄关上,因为不但腿软,全身都软了。

    退无可退,只能双手攀附着他的后颈,指尖是绷起的肌肉线条,几乎要软瘫在他怀里。

    再亲下去,真的会受不了。

    梁桉眼底浮着一层水雾,换气间隙一口咬在他唇上,把人推开,呼吸不稳地嗫喏道:“……我饿了,还没吃晚饭呢。”

    江浔抵住她额头。

    垂眸看见微颤的红唇,比梦里更潋滟。

    热气滚烫,梁桉瓷白脸颊憋得通红,手又在他身前推了推,“我工作一天了,明天还要出差呢……”

    片刻后,江浔终于退开几寸。

    视线却又迎上来,指尖捏住她耳垂,柔软、饱满,带着滚烫。

    他轻声开口,嗓音沙哑,“出差?”

    “啊……”这差原本是申请了用来躲人,谁曾想还没开躲就自投罗网,梁桉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要去展会。”

    “去多久?”他偏头在她唇角轻点,梁桉回得呜呜哝哝,“……两天。”

    屋里有点暗,两人气息散乱不堪,梁桉一动不敢动,或许是工作的提醒,理智回归,突然冒出来一股冲动蔓延的荒唐感。

    她没有谈过恋爱,担心江浔只是一时冲动,更担心两个人都会后悔。

    她相信此刻的喜欢是真心的,但原本一纸合约的关系,捅破了这层纸,她不得不考虑更现实的问题,喜欢有可能消失、恋爱有可能分手、结婚了也会离婚……

    简单的问题此刻变复杂了,将来感情结束,他们在一个公司,又怎么能工作的下去。

    正走神着,她听到微哑的嗓音,“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梁桉脑回路没跟上,“……啊?”

    “啊什么啊。”江浔单纯是出差前找待在一起的机会,并且补上这顿拖延太久的饭,把人抱下来,“走啊。”

    一路上,梁桉感觉哪哪都别扭。

    明明昨天还是单纯的甲乙方,一整个白天还因为心虚四处逃窜,只不过短短一小时,怎么就成接过吻的关系了。

    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此刻还有不真实感。

    偷摸抬头,后视镜里,男人薄唇轻抿着,一张脸轮廓分明,昏黄路灯悉数映在身上,也化不开清隽面庞的冷。

    梁桉收回视线,暗骂自己没出息。

    一个吻而已,人家早已抽了身,你还在这里小鹿乱撞。

    餐厅是江浔选的,在一条胡同里。

    胡同考验车技,位置窄,停好了副驾驶就开不了门,梁桉先下了车。

    以为能帮忙看方向,但看他退进去的角度刚好,干脆背好自己的包往一旁站了过去。

    手机正好收到一条信息,是客户那边反馈的需求,说是卖点不够清晰,他们想要那种对标xx、直逼xx的产品,总归不是梦想是妄想。

    那边车还在调整角度,她干脆低头回复起来,直到眼前忽然落下道阴影。

    以为是江浔,刚准备迈脚,一抬眸看到个陌生男人。

    或者说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儿。

    梁桉一脸错愕,以为是他要问路。

    结果对方一脸羞涩的样子,“你好……请问,可以加个你的微信吗?”

    “……?”梁桉口头禅下意识蹦出来:“啊!不用了,谢谢。”

    男孩儿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没那么容易被击退,还在试图挣扎,“就交个朋友,不会打扰你的。”

    梁桉笑得客气,“不用了,谢谢你。”

    正说着,肩上忽然落下道力量,男人的声音敲在头顶,语气听不出咸淡:

    “怎么了?”

    “老婆。”

    第48章 在梦里因为练习过

    夜色里,男人模样矜贵,声线懒散,掉在沉沉晚风里。

    江浔说得太顺口,小男孩儿神色滞住,嘴皮子打滑确认了一句,“已婚……吗?”

    梁桉脸颊倏得泛红,她还没开口,江浔目光幽深,很淡笑了下,“看不出来?”

    “不!不好意思!”男生连连道歉,慌忙收了举在半空的手机,“没想到你们结婚了,打扰了。”说完就灰溜溜离开,一刻也没有多留。

    梁桉偏头,正对上男人漆黑一团的眸子。

    江浔视线滑过眼前人。

    一双眸晶亮,白瓷面容浸上浅浅的绯红,不知道是车里暖里熏的还是此刻冷风吹出来的,总归水蜜桃一样,看起来干净清甜。

    江浔抬手就将梁桉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拽,遮住了大半张脸,“怎么,是没有陈述事实还是断你桃花了?”

    刚刚在车上还觉得这人抽身太快,暗骂自己没出息,生了好半天闷气,这会儿竟然从江浔语气里听出一点儿闷滞,梁桉一下就开心不少。

    她抬手把围巾拉下来,露出鼻子呼吸,声音瓮声瓮气的,“你干嘛?”

    “不干嘛。”江浔下巴轻抬,又恢复了放松时候的懒散神情,揽在肩头的胳膊下滑,然后握住了梁桉的手。

    梁桉小心脏忽然就跳了那么一下,脸腾得红了。

    “脸红什么?不能牵手?”江浔盯着她瞧,明知故问似地调侃,又把手握紧了一些,带着人绕过拐角往里走。

    梁桉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明明酒疯是自己耍的,亲也是自己主动亲上去的,怎么现在反过来不好意思的也是她,旁边这位反倒像久经情场一样,这么快就适应了,丝毫看不出异样。

    整个餐厅都是暗调氛围,装潢浪漫而富有现代感,很难想象胡同里面八拐七拐竟然还有这么一家小店。

    江浔身上还是白天工作那套衬衫西裤,扣子解开两颗,姿态懒倦,腕骨上银色表盘泛着微冷的光,很有斯文矜贵的气质。

    梁桉一天过得鸡飞狗跳,从实验室出来的造型跟这位阔少着实相去甚远。

    被侍应生领去餐桌的路上,梁桉清了清嗓子,被环境勾出来的考虑格外现实,“首先声明哈,我没有任何请客也要抠搜控制成本的想法。”

    迎着男人看过来的目光,梁桉小心翼翼把话说完,“但是我能不能知道一下这个餐厅什么价位啊,刚刚从外面没看到这家店叫什么名字欸……”

    一脸财迷的样子,江浔瞧着她这副表情,眼底有笑意,“先坐。”

    梁桉心疼自己钱包是真的,这位阔少吃穿用度哪一项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亲自选的餐厅,刚要落座,耳畔突然响起摩擦声。

    是江浔在身后替她拉开座椅调整距离。

    “谢谢。”梁桉愣神,江浔又替她拿过包放到一边,说了句:“你请客,我买单。”

    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鼻尖是好闻的男士淡香水味,好看的唇瓣近在咫尺,梁桉很没出息地被拽回一个小时前,脑子里全

    是涩情的画面,睫毛颤动得厉害,脱口而出道:“我去趟洗手间。”

    站起、转身、所有动作一起呵成。

    落荒而逃的背影像极了炸毛的猫。

    江浔目光追随着,看了许久,直到拐角处看不见了,修长骨节扣着扉页,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洗手间里。

    洗手台前镜子映出一张漂亮的脸,唇红齿白、明眸皓齿。

    梁桉手掌沾了冷水,拖住脸颊捂了下,试图缓解脸上的灼烧。

    “啊……竟然因为这种事情心动,满脑子淫/秽思想。”脸颊把红唇挤成一个小点,梁桉在心里告诫自己,“你真的是被那个画漫画的给荼毒了。”

    “对。你被荼毒了。”

    从卫生间回座位要经过餐厅大门,梁桉正走着忽然被叫住,“……梁桉?”

    她被声音绊住脚,一扭头跟站在门口的林听撞上视线,看见对方走进来,跟她打招呼,“你在这儿吃饭吗?”

    梁桉有那么些许的慌张和心虚,“啊,对啊……”

    林听下班晃悠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吃饭,一转头碰上熟人,这怎么不算缘分呢,“一个人?”

    “当然了,毕竟我又没有男朋友,自己吃饭最有意思么,那我就去吃饭了,明天公司见,一会儿菜凉了,我先过去哈……”梁桉满脑子在想可千万别被发现,干笑了声胡乱应下,不等说完就脚底抹油。

    隔着距离,江浔看到梁桉着急忙慌的身影,好像被谁追杀一样。

    “不好了不好了。”梁桉扯过包,二话不说就把人拽起来,江浔垂眸看她,“怎么了?”

    并且心头觉得这节奏莫名熟悉。

    比如,刚见完长辈,他开车把人送到楼下,刚说让她好好考虑同居的事,转头被一掌推进座椅里;

    比如,刚到日本出差,他们在房间打完视频,门铃声响起,她一掌把他推开,自己钻桌底,力道还不轻;

    比如,刚车祸进医院,他们在医院走廊,前一秒还在帮她披外套,电梯门一开,又是一掌过来被推了出去;

    ……

    “这顿饭要不还是先欠着吧,我刚刚在门口碰见……”梁桉话赶话,只是没说完就被隔着距离的招呼打断,“……小桉桉。”

    这回江浔有经验了,不等被推,自己主动往后退了两步,梁桉也顾不上手上扑了空,腿脚丝滑闪到江浔面前好几步,挡住身后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嗯?……怎么了?”梁桉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游击战的错觉,身前扬着假笑,身后努力打手势‘赶人’。

    店里有绿植做屏风,他们落座的位置在拐角位置。

    江浔站得懒散,当然看懂了那个手势,但他个子高,梁桉哪能挡的住他。

    林听走过来两步才注意到江浔,转头看了眼梁桉,面上意外,“江总也在?”

    “……江总?”梁桉心头警铃大作,陡然转身,一派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还略带一丝狗腿,“好巧啊,江总您也在这儿?”

    氛围光线下,光影落拓出男人侧脸的锋锐线条,鼻梁挺拔、喉结凸起,看起来斯文矜贵又清冷疏离。

    梁桉这时候起不了色心,只着急赶人,“您是刚吃完饭吗?”

    林听在一旁轻吸了口气,僵硬地瞥了眼梁桉。

    这姑娘每回在公司碰见老板都跟老鼠碰见猫一样,这出了公司怎么跟黄鼠狼碰上鸡一样。

    江浔几不可察轻笑了声。

    对上梁桉不停使眼色的脸,幽幽启唇,“你们好。”

    说完就径直路过餐桌,脚步没停留。

    “老板竟然也在这儿吃饭,看来这里味道不错。”林听缓缓收回视线,梁桉劫后余生干笑道:“是啊是啊,味道特别好……”

    三两句扯下来,饭还是那么一顿饭,吃的人从江浔换成林听了。

    梁桉从绿植缝隙目送背影消失于门口,心不在焉应了句,“不是刚睡上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啊,年轻男孩儿还是不靠谱,我还没嫌他实习生年纪小不懂事儿呢,结果他还嫌我工作忙没时间。”这饭确实好吃,林听害了声,“转头就找了个学校里同年级的搞暧昧。”

    “……?”梁桉瞪大了眼,“劈腿啊?”

    “虽然还没有事实劈腿,但绿帽子也不分深绿浅绿,不过我把聊天记录发过去,学校里那个也把他给踹了。”林听耸耸肩,“男人啊,上头越快下头越快。”

    “算了,睡也睡了,爽也爽了,分了就分了吧。”

    梁桉还没从前面回过脑子呢,脑回路有点跟不上,“结束得也这么简单粗暴?”

    明明前段时间还在说想做/爱就是喜欢一个人,睡开心了就在一起。

    “其实那些都无所谓,关键是好容易调教好!”林听说起来也觉得有点儿可惜,不过她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情场新手,有什么是一顿好吃的饭解决不了的,一口下去差点儿就忘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情伤,“算了,就当给后人乘凉用吧……”

    梁桉人在餐椅上坐着。

    脑子又不合时宜飘到九霄云外。

    自己跟江浔开始的顺序,好像也不太妙,喝多了就亲上了,第二天脑子一热又在一起了,说不准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但是江浔那样的人,好像没有出轨的理由。

    毕竟轨就不存在,这婚姻都是他一手拟的合约,结束一段关系对他而言同样简单,随便一纸合同就可以把她打发走,不费吹灰之力。

    一顿饭好容易结束,俩人从门口出来正说着话呢,梁桉手机震动了下。

    摁亮屏幕,是江浔。

    说让她找借口把人支走,然后过来上车。

    ……这么久了,还没走?

    梁桉诧异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停着的车,换了位置,到了副驾驶更好开门的地方。

    夜色昏暗,明明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是却莫名觉得有压迫感。

    江浔坐在驾驶座,早早就看见那道身影,鬼鬼祟祟跑过来,一张小脸绷着,跟在公司初见时如出一辙,因为紧张,关门声比什么都响。

    上了车,梁桉先道歉。

    说她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林听,更没想到江浔会等在外面,毕竟时间这么长,按照他爱惜时间的性子,应该回去工作了才对。

    最后又问他饿不饿,要不换个餐厅去吃饭,多贵的都可以,或者想回去吃也行,自己保证不会灵机一动,肯定不做黑暗料理……

    话没说完,忽而顿住。

    “咔哒”一声。

    是安全带被扣好的声音。

    距离太近,险些鼻尖相贴,梁桉下意识就僵硬了背。

    “又不是没系过。”江浔眸光微敛,淡声道:“这么紧张干什么?”

    下午那个吻过后,他们之间的感觉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总归黏黏糊糊的,好容易适应了的同居舍友此刻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梁桉含糊道:“我就是感觉,我们不是很熟。”

    “不熟?”

    “啊……”梁桉指尖攥着安全带,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江浔的低笑声,随后感觉被一个影子笼罩住。

    梁桉下意识低头,却被江浔捏住下巴,一个灼热的吻落上来,梁桉本能后退,却敌不过男性力量,脑袋也跌回他温热的手心。

    窗外是冬日腊月的冷,胡同里枯树枝桠挂上着灯笼,窗内身前燥热,视觉与触觉无法共情,使得血液愈发沸腾。

    虽然没在餐厅门口,但是人来人往,余光瞥见车窗外骑自行车过去的路人,脸颊腾得窜上绯红,顿时挣扎起来。

    脖颈敏感处湿润触感一空,他问她:“现在熟了吗?”

    鼻息缠绕,梁桉唇瓣殷红,气喘吁吁地嗫喏:“外面有人……”

    江浔微微拉开距离,指腹划过她莹润的唇瓣,抬眼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这辆车,外面看不见。”

    又问她,“现在熟了吗?”

    梁桉怔怔地点了下头。

    只是后人乘凉的话忽然钻进脑袋里。

    同样都没有谈过恋爱,他的吻技哪有半点新手的样子,说是炉火纯青都不为

    过。

    难不成,只要没确定过恋爱关系就算单身,有可能他在性/爱方面足够开放,只date,不恋爱,不结婚。

    就像现在,他们合约领了证,接了吻,但也没说过就是彼此的男女朋友。

    梁桉手在胸前抵着他,漂亮清透的眼眸,眼底浸着水意,眨也不眨地看着江浔,声音闷葫芦一样,“哪有人没谈过恋爱接吻还这么熟练的?”

    “因为练习过。”江浔揉着她的耳垂,预判了她问题似的,偏头咬了咬她的唇,“在梦里。”

    第49章 进展你老公送了东西给你

    第二天,梁桉不出意料地起晚了。

    推开门时,流理台前还是那道高瘦好看的身影,听见动静偏过头看她一眼,“昨晚睡得怎么样?”

    对上男人暗如点墨的黑眸,梁桉脸上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有样学样问回去,“挺好的,你呢?”

    江浔正准备做饭,刚洗完手,一边轻擦,一边淡淡道:“我没有睡。”

    “啊?我又吵到你了吗?”今天她确实起得晚,闹钟也不知道响了几回,刚搬进来那天她就因为这件事被耳提面命过,但江浔出口的话却跟她想的毫无关系。

    “因为在想你。”他说。

    梁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宕机了,指尖揪着衣摆,小心翼翼道:“那个,我们……要不你……就是正常点?”

    她也不想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在梦里的原因。

    昨晚,她躺在床上。

    梦里迷迷糊糊,分不清何处,像极了《盗梦空间》里被扭曲的城市。

    滚烫气息熨上耳后的皮肤,酥酥麻麻,她好像陷入一片深邃而又潮湿的海。

    风起时,湿咸的气息扑进鼻腔,海浪翻腾,可他却任她被冲得七零八落、满手乱抓才肯轻轻托她一下。

    那目光深深的,连着急起来都彬彬有礼,又让她觉得下一浪是海啸也没关系。

    江浔吻技怎么练的她不知道,但反正现在自己不是太有脸面直视人家。

    明明也没到排卵期,这脑子实在不正常,不行的话一会儿还是点杯红糖水喝喝吧。

    梁桉脸上绯红,垂眸掩饰性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江浔捏了下她的后颈。开口道:“不用觉得奇怪。”

    “我做什么都很擅长,包括当男朋友。”

    空气里有短暂的沉默。

    梁桉眨了下眼,脸上再度发热,说话都快不利索了,“我觉得进展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你觉得的呢?”

    “现在难道不是在循序渐进?”江浔反问她,而后眸色敛了敛,“我又没有搬回主卧。”

    梁桉愣了一瞬。

    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离去公司还有段时间,去洗漱,然后出来看我做早饭。”

    “……?”梁桉脑子还懵着呢,就被江浔推去了卫生间。

    什么情况?

    把早起routine当工作,设置KPI?

    展会有公司大巴带着过去,在办公室等车的时候,梁桉先趴在桌子上整理最近配方和工艺文件。

    片刻,忽然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小组四个人循声望去,小哥脸上漾着公式化的微笑,“请问梁桉梁小姐在吗?”

    入目是一捧不常见的暗红调玫瑰,颜色复古,每个花瓣都好看。

    客户半小时前才说把文件寄过来,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梁桉视线停留两秒就收回,抬手走过去,“我就是。”

    小哥兢兢业业把花送上,“你老公送了东西给你。”

    ……你老公?

    ……送了东西?

    ……给你?

    办公室里三个身影蹿得比梁桉这个收快递的还快,文件夹砸地了都顾不上。

    这个快送是小哥外卖生涯的第一单,来的路上还快乐得像是海绵宝宝,此刻顾客丧尸袭城一样围过来,给他吓一哆嗦,喉咙哆哆嗦嗦蹦出来最后一句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蹦完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梁桉手上捧着花,脑子还宕机呢,人就已经被围攻在角落了。

    周元姗:“送花?!”

    林听:“老公?!”

    宋半:“你瞒着我们结婚了?!”

    玫瑰鲜红,花瓣还漾着水汽,看起来娇艳欲滴,仿佛诞生于阿多尼斯血液里那般。

    梁桉步步后退,耳朵早就爬上绯红,笑容都是僵的。

    不等她回答,怀里的花就已经被当成重点检测对象,目光上下检索,“卡片呢?谁送的这是?你老公有没有给你写什么?……”

    梁桉像个羔羊,配合她们‘上下其手’的扫视。

    电光火石间,梁桉脑子嗡了一下,脑袋里小灯泡亮了,恨不能张牙舞爪以证清白:“肯定……肯定是赵晗送的!估计是昨天活动主办方送的花!她在家闲着无聊!就喜欢搞这种乱七八糟的恶作剧!!哈哈!!”

    周元姗想起来,“那个画手大大?”

    “对对!”梁桉小鸡啄米狂点头。

    “差点就被骗了。”林听表情一下蔫儿了,“就说今天不是情人节也不是520的,怎么还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公。”但最后也没忘催更,“你帮我问问下一话什么时候更新,我等得花都快谢了!”

    梁桉打包票没问题,包在自己身上。

    吃不到八卦,几人失望转身,她终于能长呼一口气。

    刚戳开手机屏幕,对面显然又一次预判了她的问题-

    【脱敏练习】-

    【好让你早日适应女朋友的身份】

    舞蹈学校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儿,宿舍楼下常见有抱着花的人在等,梁桉原来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傻,但现在竟然感觉心里有只小猫在打滚,身边冒了好多的粉红泡泡。

    她正要回消息,耳边闲聊突然转了方向:

    “下周公司年会,你们说江总刚接手公司,会不会也单独出个节目啥的?”

    “不能吧?才艺展示这种环节大老板怎么会参与。”

    “可是江总长得好、念书好还有运动细胞,说不准才艺展示也很厉害。”

    “有道理。”周元姗在一旁接茬,“感觉江总什么都很擅长的样子。”

    ……

    梁桉捧着手机,心里想你未免跟老板太共脑了。

    食品展会跟预想的一样,但跟别人的研发团队交流,也学到了不少好东西,可以少走好多弯路,毕竟别人已经走过了,还有新的产品流程,学习学习,没准以后也能用上。

    国外舞蹈专业双修是常态,最开始转学时,梁桉考虑过很多专业,比如历史、律师、地理……未来进咨询公司或者律所都是不错的职业规划。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了食品。

    因为从小参加活动,怕耽误时间或吃饭费工夫,养成了随身携带糖果的习惯。

    刚到新学校报道完,有回凌晨拎着袋糖果打车,上uber前瞥见公交站里坐了一个人,中年、黑人、孤零零的。

    她犹豫后走上前,掏出所有糖果。

    凌晨四点的康奈尔黑漆又安静,梁桉在后座车窗看见那人打开一颗糖纸,但愿他的凌晨是甜的。

    两天展会结束。

    梁桉先来安抚自己的味蕾。

    赵晗仰天长啸,“我真的很需要吃这么一顿爆辣的火锅。”

    梁桉给自己麻酱调味,“什么事情让你压力这么大?”

    “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赵晗有气无力,梁桉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跟江浔的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晗眼睛忽然就亮了那么一下,“不愧是朋友,麻烦都这么像,你先说说吧。”

    “是这样的。”梁桉攥紧筷子又放下,撑着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坦白,“我跟江浔接吻了……”

    “不是他,是我。”瞥见赵晗横眉冷对的表情,又着急忙慌补了句,“是我……见色起意了。”

    赵晗表情一下就恢复了,“那他呢?”

    梁桉幽幽叹息,把从自己喝多到那束花的事一一赘述。

    赵晗还以为有什么刺激情节,有证的两口子同居俩月搞这么纯爱,就亲两回嘴,她无所谓地夹了口莲藕塞嘴里,“你喜欢他他喜欢你的,亲就亲了呗,为啥有压力啊?”

    梁桉秀眉微颦,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别人都是喜欢然后恋爱到一定程度再结婚,他们的顺序完全违背常规。

    甚至结婚就是奔着离婚去的,当初两个人都是

    为了不受婚姻束缚,现在一纸合约把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阴差阳错绑到一起。

    男女之间无非那点事。

    她无法判定江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是暧昧上头的逗趣还是什么,将来热情退散了也就退散了。

    但她了解自己。

    自己会产生依赖,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以为坚不可破的,转眼就成了云烟。

    她不想再陷进那种不安全感里。

    赵晗知道梁桉性格,没追问,只说:“你现在有钱拿,还有帅男人亲,不管怎么说都是赚了,多亲一回算一回,回忆无价,就算是合约到期拜拜了,以后想起来也不遗憾。”

    活在当下吗……

    梁桉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江浔办公室里。

    迟叙又找过来喋喋不休,他嫌弃瞥过去一眼,“不是你追人家那么久,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架吵得特别离谱,赵晗微博先给一个学长回复,隔了五秒才回复他,这怎么能让人不生气,迟叙气冲冲的,“你不懂,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

    豌豆射手已经在这儿啰嗦半小时了,江浔没时间搭理他,起身离开,迟叙叫住人,“你干嘛去?”

    江浔回得利落,“下班儿。”

    迟叙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下班儿了?”

    “刚刚。”江浔抬脚过去开门,迟叙又给合上,追问道:“你知道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江浔懒得理他,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清净。”

    “……”没关系,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可以自问自答,迟叙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又来了一遍,“是战友啊!”

    “没这兴趣。”江浔上下打量迟叙一圈,下论断,“我去接我老婆下班。”

    “你老婆跟你……”迟叙话到一半,脑瓜子忽然过了股电,“不是,你老婆?你……”不是前几天还在搞苦肉计追人呢?

    自己的失败固然遗憾,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恼火。

    对上江浔微微挑起的眉,迟叙脸都快气抽筋了。

    两个女生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上了车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迟叙。

    赵晗这时候才跟梁桉吐槽起他们的恩怨纠葛。

    比如开始的时候,他们来如惊雷,去如疾风,一路火花带闪电。

    比如后来的时候,异国恋跟身份差距,赵晗主动说拜拜,大概是在警察堆里长大的原因,就事论事,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黏糊,就连分手都说得充满社会主义光辉。

    比如再见的时候,酒精催化了感情,但一觉醒来因为各自家里的相亲安排,总归阴差阳错闹了好长时间别扭。

    最后比如现在,五秒钟的回复时间差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纠结的。

    两个女生并排在后座拿着手机狂打字。

    “你们聊啥呢?”口口声声不能输的人,还是没忍住插嘴去问,“我能也聊聊不?”

    赵晗觑他一眼,噎回去,“母猪的产后护理。”

    “你要一起?”

    “……”迟叙放弃,“还是算了,你们聊你们聊。”

    江浔抬眸看了眼后视镜,看出梁桉又喝了不少,倒是难得安静,没耍酒疯。

    车子一路开到小区地下车库,后排俩姑娘睡着了,江浔下了车,迟叙见状无声低吼,“你给我送回去啊!拐你家楼底下我咋走?”

    这人住的小区奇怪得很,绿化率奇高,面积奇大,外面车也开不进来,进出一趟费老鼻子事儿了。

    江浔开了一侧车门,轻手轻脚把人抱出来,“车钥匙还在,明天记得原封不动给我送回来。”

    什么态度,能抱上老婆还不是多亏他大暴雪的时候把人带过去,迟叙啧了声,“我好歹是你的媒人。”

    “少自恋。”江浔轻笑了声,懒声回他,“我跟梁桉认识比你早。”

    这话迟叙没仔细听,出来换驾驶位的时候瞥见‘老光棍’帮人拨头发的动作,内心如海啸轰鸣——这动作可真他妈温柔啊!

    别人仇富他现在仇感情好,气不过念了句,“得瑟什么,就不信梁桉没有跟你闹别扭的那天。”

    江浔轻抬下巴。

    迟叙:“……?”

    “抱着人呢,腾不出手,过来把车门关上。”

    迟叙:“……!”

    门关了,江浔又杀人诛心,“能力不行就认,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第50章 湿吻重婚犯法

    梁桉被抱起来的时候就醒了。

    但听见两个人斗嘴又不好意思睁眼,酒的后劲儿愈来愈重,索性把脑袋埋在江浔胸前,彻底装死。

    夜色微凉,路程很短。

    江浔把人打横抱起,她紧紧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周围被暖里笼罩,耳边是隔着大衣传来的沉稳心跳,一呼一吸间,鼻尖有好闻的清冽淡香。

    电梯门开,江浔抱着人走出来。

    梁桉不知道颤抖的睫毛把她出卖个彻底,正以为自己演技出神入化呢,忽然听到男人带着丝戏谑的声音,“还装呢?”

    都在心底预期好了谈一段就算合约到期拜拜了也不遗憾的恋爱,那现在撒撒娇也没什么吧,更何况他自己都说了让她早日适应女朋友的身份。

    梁桉睁开眼睛,柔光下面容白细,纤长睫毛覆下一片阴影,瞧着他咧嘴笑起来,“因为想让你多抱一会儿。”

    江浔垂眼看她,“别撒娇。”

    这一眼轻轻的,晦暗不明,好像能看穿所有的小心思。

    这人变脸真快,昨天早上还送花呢,今天晚上就板着一张脸了。

    刚升起来的小泡泡一下就被人戳破,她头一回谈恋爱,敢做不敢当,还在嘴硬,“谁撒娇了……”

    江浔轻笑一声,抱着人腾不出手,眼神示意她,“开门。”

    “……哦。”梁桉收了小心思,食指不情不愿落上去,“啪嗒”一声,门感应解锁,机械播报声响起,“欢迎回家。”

    装睡被拆穿,撒娇也被驳回,这会儿酒醒得差不多了,门一开,梁桉正要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话却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堵在喉咙里。

    好像就眨了那么一下眼,她就被压上门板,背对着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你干吗……”梁桉一下慌了,声音含羞带怯的。

    江浔低头,鼻息尽数洒在她颈间,“不是说想睡我?”

    “……?!”

    “我刚才早醒了,没有说胡话,你别乱造谣啊。”

    她就是撒个娇,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黄色废料,梁桉被这直白的话吓到,绯红瞬间从耳廓红到脖子根。

    上次的录音还是录晚了,江浔从喉间溢出一声笑,倾了下上身,“用香水了?”

    室内没开灯,光影浮沉,很安静。

    仿佛时间在心口走过,慢悠悠的。

    梁桉眨了眨眼,“……没有啊。”

    江浔鼻尖似有若无蹭过她耳廓,压着声音,“用什么洗的?”

    梁桉后颈猛一下痉挛,心底颤悠悠的,“就是普通的沐浴露啊。”

    江浔察觉到她动作,无声笑了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闻。”

    这氛围太危险,梁桉招架不住,嘟嘟囔囔道:“我怎么知道……”

    她发间有香气,一路上抱得人心痒难耐,不做点什么很难收场。

    江浔胳膊环住梁桉,单手就扣住她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掰过她下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嫣红饱满,黑眸逐渐变得晦暗。

    灼热视线在自己脸上轻扫,梁桉有那么一丝紧张,不自觉就咬了唇,又被江浔指腹抚过,他沉声唤她:“梁桉。”

    感觉胸腔好像荡着一团火,烧得人口干舌燥,梁桉应他,“怎么了?”

    “下次别在外面撒娇。”江浔视线锁着她脸庞,忽而松开手,梁桉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微凉的唇落下,堵住了她所有话。

    以为是个滚烫的吻,可他却吻得很轻,说是吻更像是触碰,一下又一下,反倒是梁桉急了,可她只是个新手村选手,张嘴就咬了他一口。

    换

    来男人一声轻笑,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她唇瓣,却只在唇齿停留,以退为进,引诱她一般。

    梁桉是个好学生,跟着循循善诱递出舌尖,被江浔的钩住,又醉酒了似的,头晕目眩,一阵阵发热。

    一个悠长的湿吻。

    梁桉被吻得晕头转向,什么时候被抱坐到岛台上的都不知道,只觉一股电流从头贯穿到脚,细长脖颈仰起,气喘吁吁地软了身子。

    酒精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人喝了以后就会产生依赖感,变得黏人。

    谈恋爱的感觉真好,好像一床久不见天日的棉被,被抱出来认真洗过又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久,变得无比松软,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软绵绵的。

    “你为什么叫寒冰菇呢?”梁桉双臂圈着他的腰,脑袋轻轻歪了下,补充道:“是沈言说的,1号女婿是寒冰菇,2号女婿是豌豆射手。”

    江浔还抚着她的侧脸,指腹下肌肤滑腻,碰上去像豆腐,一不小心就会从掌心溜走,闻言视线落在她眼底,“你少跟她说话。”

    “为什么?”梁桉不理解,江浔给她解惑,但回答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她脑子不正常。”

    梁桉下巴搁在他肩头,咯咯笑,“可是为什么你是1号,迟叙是2号啊?”

    江浔有些好笑地看她,“你好奇的难道不应该是称呼?”

    “不会啊。”梁桉摇了摇头,特别有理有据,“重婚犯法的。”

    再说了,沈言当初说得可明白了,被误会成江浔女朋友她嫌弃得要死。

    但将来热情退散了。

    他们的身份差距和离婚协议都是潜在炸弹,不过是男男女女一时心动,她不能让自己太沉迷。

    江浔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梁桉学着江浔让她别撒娇的语气,“虽然送花我很开心,但是你下次也别在外面送了,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发现的。”

    江浔托着她后颈,声线暗哑,“被谁发现?”

    “公司里的同事啊。”梁桉说得理所当然,恍然不觉这时候说这种话特别像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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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不知道我已婚,发现就发现。”江浔大掌揉着她的掌心,梁桉却摇摇头,“可是她们都以为我单身呢,被发现了很麻烦的。”

    江浔倒是淡定,“那今天先晚一会儿回卧室吧。”

    “……晚一会儿?”

    “嗯。”江浔目光沉沉看着她,“这吻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接不完了。”

    说着就又侵上去,密密麻麻湿湿漉漉,攻势比刚刚急躁了许多。

    梁桉平时总会提前三分钟到办公室,入职半年雷打不动。

    第二天一早,路上又碰到卡点狂魔,林听嘴里还叼着酸奶,有种大牛马看见小牛马的惺惺相惜,欣慰三连道:“你终于到职业倦怠期了!终于开始踩点了!终于把早餐带到公司吃了!”

    明明接吻的时候也没动,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消耗体力,今天果不其然又起晚了,多亏陈舟准备了,她才能带着来公司。

    梁桉突然就脸红了那么一下,落在林听眼里却是好学生头一回逃课的惊魂未破。

    拍了拍梁桉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回生二回熟,只要不让领导发现,一切万事大吉。”

    叮——

    电梯金属门不急不缓地打开。

    梁桉正要开口,然后就听见林听一声吐槽,“我靠,今天什么运气。”

    暖黄的电梯间折射着幽幽光芒,江浔单手插兜,周身气质冷峻,又恢复了那个看不出丁点儿情绪的表情。

    “江总早。”两人齐声打招呼。

    江浔微一抬眼,面不改色,朝她们轻点了一下头,嗯了声。

    二楼的时候,行政部门推了一车年会装饰上电梯,梁桉侧身挪位置,一不小心就挪到了江浔旁边不过几厘米。

    电梯上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冬季通勤战服都是棉服大衣,这会儿刚到公司还没来得及脱,大家厚重外套挤在一起,在镜面门上成了视觉盲区。

    盲区里,江浔手指勾住她的,梁桉睫毛抖了一下,抽身不成,她猜测自己藏在头发里的耳朵肯定红得发烫。

    江浔个子高,哪怕站在最后面人群也遮不住那双眸,梁桉在镜面门里和他对视。

    她用眼神扫他,可江浔没有松手,仍旧幽幽看着她。

    梁桉一颗心顿时就像被揪了一下,有诡异的偷情感。心头轻轻颤着,可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她承认,恋爱的感觉比想象更好。

    6楼,电梯门开。

    有人下电梯,有人松了手。

    梁桉正心头一空呢,林听却总在不该眼尖的时候眼尖,注意到电梯里的两个纸袋,“咦……你们这个,你跟陈特助的早餐是一样的欸。”

    “……”

    话音落,梁桉一抬眸又在镜面门上跟那双漆黑的眸对视,明明已经松了手,她这会儿却比刚刚要更心虚。

    “可能是同一家店买的吧,挺巧的。”几秒静默后,陈舟轻咳了声。

    他拎的是老板的早餐,咳了一声倒也不是因为解围,单纯是自己刚才好像眼花了下,不然怎么看到老板好像在跟老板娘牵手呢。

    梁桉立马应和,“对,最近好多人买这家呢。”

    “……哦。”林听挠挠脑袋,自己虽是拆二代,但目前还需要这份工作,不敢在老板面前造次,应了声就凑到梁桉跟前小声要了个链接……

    梁桉:“……我一会儿给你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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