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情绪一路萦绕在心头。
到了研发组楼层,两个工程师恭恭敬敬跟老板告别。
往办公室走的路上,梁桉幽怨拎着早餐袋子,陈舟真是个得力的特助,她还没问就已经把地址和店铺发了过来,并且还妥帖地说明:【梁小姐,贝果是开心果混了芝士奶酪,没放沙拉酱,咖啡是另外一家店买的】
梁桉抱拳道谢,然后转头戳进另一个对话框,【不光不能送花,也不能在公司里牵手】
对面的回复却格外气人,【在公司里,我是老板】
意思是公司里他说了算,梁桉一张小脸红着,气冲冲发消息,【你这样我告你骚扰下属了】
【?】
问号绝对是聊天里的MVP选手,简简单单一个符号,表达的意思可丰富了,梁桉心里小猫咯噔一下,果不其然,两秒后江浔发来张截图,是手机录音机的页面。
5分钟的音频,怎么还留着?!
平心而论,她应该怼回去,但鉴于上回喝多确实是自己骚扰人家……
梁桉脸上着火,早餐也顾不上吃了,企图商量,【你把录音删了……】
奋斗目标:【。】?
句号比问号还让人起无名火。
梁桉嘴角扬起一抹平静的笑,【你又不是没亲回来,都扯平了为什么不删?】
奋斗目标:【扯平什么?你确定扯平了?】
没有扯平什么?
她喝多了说想亲他,还说想睡他……
意识到这点,轰得一声,梁桉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耳垂红如滴血。
说不过他,最后干脆下战书一样发了句,【你最好祈祷自己没有喝多的那天】
抬眼瞥见聊天框最上面的名字。
梁桉又低头劈里啪啦改备注。
“
小桉桉,你说是不是?”正生着闷气呢,林听突然凑过来,问她。
人心虚时候容易草木皆兵,梁桉都没意识到自己听岔了,下意识就扣了手机大声反驳,“不是!”
林听觉得她不正常,忍不住问:“你手机里藏野男人了?”
……
我手机里没有野男人,我手机里有个无脸男。梁桉心里想。
出口却是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老板啊。”林听跟她嘀嘀咕咕,“这两天好多人说他是gay呢。”
“哈?!”
“传言说会穿的帅哥十男九gay,我们江总长在国外,看起来就男女通吃,而且刚到公司就在内部接管邮件里说自己已婚,但这都几个月了,也没见过老板娘影子,甚至连百度上配偶那一栏都是空白的。”
江浔会穿大概是深得爷爷真传,但做gay,梁桉想象不出来,不过不妨碍觉得好笑,“不是说之前在餐厅见那个是老板娘吗?”
“人家有未婚夫,是个制片人呢。”林听戳开手机页面,分享八卦,“他们律所接了个综艺,美女是导师,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来的。”
这边俩人嘻嘻哈哈,另一边顶层的办公室里。
江浔坐在电脑前,一身剪裁得体的衬衫西服,银色细边眼镜架在挺窄的鼻梁上,衬得人气质冷淡斯文,骨感指节在键盘上轻敲,表情凝然。
屏幕上是聊天记录,对面人发了个黑脸熊猫摊手的表情,显然是以牙还牙的态度,他唇角轻勾了下。
聊天框上方显示了好一会儿正在输入,又消失,又出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江浔这才关掉页面,拿过一旁各部门递上来的工作计划表,随手翻了下。
在公司公开对她没好处,现在也没到合适的时机,但看她脸红着急,他觉得挺有意思。
陈舟站在办公桌对面,对着日程表汇报今日行程。
表面眼观鼻鼻观息,实则内心正如海啸般轰鸣。
老板不愧是老板,对工作的热爱已经达到变态程度,不过去年财报显示营收又创新高,这公司要是他的,他上班的时候一定比老板笑得还开心。
结婚一年就能有一半资产,别说老板娘了,他是个男的他也心动啊!
最近公司都在谣传老板是gay,只有他知道真相,真是可惜了……
正惋惜着呢,陈舟突然听到老板问他:“研发组跟乐队的产品拍摄是什么时候?”
江浔最近时不时会问自己研发部门的事,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他现在比老板娘本人都更了解她每日的工作行程,再也不会让老板跑空,回答得特别干脆,颇有一雪前耻的意外。
话音落,江浔还没起身,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是江振海。
陈舟见状离开关上门。
江浔点了接听。
老爷子那边听起来有风声,估计是吃完饭遛着鸟打过来的,“小桉丫头那个岗位不怎么加班,你也没那么忙吧?”
江浔手上动作一顿,“您老人家又有什么指示?”
“以前都是咱们爷孙俩出去躲清静,今年我自己去,好歹是头一回过年,临走之前我给我孙媳妇儿准备点儿东西,让你晚上带人回来吃饭。”江振海沉声道:“还能有什么指示。”
江家向来是一脉单传,没什么太复杂的家族关系,但架不住逢年过节来拜访的人,干脆就几个人往外跑,等节过完了再回来,几年来一直如此。
“您走就走呗。”江浔沉默几秒,低声笑:“怎么临走前还得让我们夹道欢送一趟?”
“少跟我打岔,你金姨说你们现在还是分房睡呢,回国这么久了不跟人见家长也不说办婚礼,光靠你自己不给人丫头气跑了才怪。”他的孙子他了解,不回应就是拐着弯儿拒绝,江振海隔着电话凶他,最后唠唠叨叨着挂断电话,“我对人好点儿,回头人家要是想踹了你,想想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不准还能心软心软……”
江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老爷子知道他们分房睡是早晚的事儿,他也不意外。
他的洗漱用品虽然放到了主卧,睡衣也挂在房间里,但一个人跟两个人的居住痕迹到底还是不一样,时间久了总能感觉出来。
更何况那件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的一个小角落,跟个摆件似的,金姨那把岁数,打扫个两回卫生怕是就已经看出来了。
但老爷子不打没准备的仗,也不知道晚上这鸿门宴为的什么。
研发组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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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嘻嘻哈哈结束,梁桉就收到了许佳年微信。
她说造谣的案子出结果了,虽然确实构成造谣诽谤,但是处理及时,没有产生过大范围的实质性社会影响,情节较轻,最后按照民事案件对待,处以拘留和财务补偿,不过如果对鉴定结果有异议,也可以重新提交申请。
梁桉说交给行政机关处理就好,道歉也不用了。
这样挺好的,一旦知道对方是谁,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会具象化。
而且伤害已经发生,道歉与否也没有意义,对方要假意道歉,她还要假意接受,不如赔偿来得更有价值,她私心也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别对沈言公司那边产生什么更多影响。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佳年姐】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
梁桉删掉原本要道谢的话,转而发了个天线宝宝爱心表情包,只不过临退出页面之前还是说了句:【如果江浔问起来,佳年姐麻烦你跟他说这个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就好】
许佳年反问她,【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
她一早上就没说得过他,梁桉心里想。
下午,研发组终于从实验室出来。
4个人在摄影棚,等着乐队成员过来,要一起录制果汁软糖的自制过程。
原本上镜的人该是梁桉,毕竟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她跟,但她婉拒了,换了林听。
拿赵晗的话说,梁桉是真有腥风血雨的体质,虽然退圈多年,但微博广场至今还有人写小作文,甚至当初随手拍的鬼片在鬼畜区仍有一席之地,只不过她闪退太快,一些角色妆造又太离谱,现实生活里很少有人知道。
刚在沈言那边拍了平面,自己还是消停一段时间比较好。
临开拍前,摄影棚里调设备的、调灯光的、准备道具的……全都乱作一团。
“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儿疼呢!”几人正看着进程,林听忽然捂着肚子骂了声。
梁桉看她脸色煞白,“是不是从早上到现在没吃饭,低血糖了?”
“我这肚子可真是干不了大事,也有可能是生理期,我得去趟卫生间。”为了上镜形象,她一整天就喝了杯酸奶,碰上生理期,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都调侃自己,“不过拍摄怎么办……”
宋半让她别管了,又问她要不要止疼药,林听说办公室有就被推去卫生间。
“梁桉,你去准备吧。”人走了,宋半只能重新安排拍摄任务。
嗡——
她还没开口,兜里手机忽然响铃。
在公司没有急事他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看那边拍摄还在准备,梁桉说了声去换实验服就转身接电话,学他单刀直入的风格问:“你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空吗?爷爷说回家吃顿饭。”
“今天吗?”
“如果你不方便……”
“哈喽小桉桉,又见到你了。”乐队迎面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梁桉根本没听清后半句,回了一句招呼就对手机里的人说:“我知道了,也不能在公司打电话,你下次发微信就行。”
“电话明显更节省……”
话没说完,一阵忙音。
从来没被挂过电话的人:“……”
拍摄节奏起来不等人,乐队一到梁桉就被赶鸭子上架推了上去。
工作人员正配合着戴仪器,旁边有人忽然低呼了句:“江总来了。”
梁桉心口一紧,抬眸,猝不及防正撞进江浔漆黑一团的眸子里
,他正站在拍摄间门口,视线幽幽。
第52章 感官体验评分分数不是越高越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位门神的原因,一整个准备过程,梁桉都有些战战兢兢。
或者说,心虚。
因为季池喜欢自己这件事,当初还是江浔告诉她的,虽然后来跟季池说了自己已婚,但这些江浔并不知情。
只是这种战战兢兢在五分钟后结束,因为她看到江浔走了。
跟一个长发女生,很漂亮,寒冬腊月里穿着露腿的黑色长靴,在穿条浅色牛仔裤都可以被称为弄潮儿的北京,着实扎眼。
女生走在江浔身侧,和他说话,耳朵上耳饰很有设计感,跟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轻晃动,有风情极了。
也熟悉极了。
因为她见过,在北海道,叫何冉。
但同事们不熟悉。
摄影棚里众人看似忙碌到飞起,实则私下偷偷议论。
“我就说江总怎么还亲自来拍摄间,搞半天是来等客户,还是个绝顶美女。”
“应该不是,以前等客户都是秘书办干的,江总什么时候亲自等过,肯定不一般。”
“也可能是老板娘?”
有人惋惜:“江总这姿色,肯定爱男爱女都精彩,你别说,我更好奇老板当gay的样子。”
……
拍摄间拢共也没多大,闲聊自然而然也传进梁桉的耳朵里。
开拍前,乐队弹贝斯的女生甚至还凑过来跟她求证:“刚刚门口那个就是你们公司老板吗?好帅啊!他真的喜欢男生吗?”
果然八卦是最好的兴奋剂,梁桉该怎么说呢,她又不能说江浔不是gay,因为不能说跟他结婚的是自己,只好嘴角扯出一抹笑,含糊道:“……可能吧。”
前脚打电话,后脚就出现在眼前。
刚刚她差点就自恋的以为江浔是来找自己的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虽然知道他跟何冉没什么,但不妨碍梁桉无端觉得心烦。
不光来去自如,消息也想发就发。
不愧是老板,一天到晚可真忙,来找他的人可真多……
何冉很早就有做酒店的想法,当初在日本碰上就是想借口工作创造见面机会,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对新婚夫妻。
她没有纠缠的想法,但工作既然着手了,还是要认真做的。
餐厅她喜欢格调,要在最好看的地方,开最贵的餐厅;酒店就完全反过来,要在有意思的地方,开最热闹的酒店。
热闹么,当然小孩儿最热闹。
总归一来二去,阴差阳错就因为研学项目跟江浔的公司扯上了联系。
何冉眼神不错,刚到拍摄见就看见摄像机正对着的女人。
不过来之前她就收到江浔发的消息:我太太跟我在一家公司,所以麻烦你在跟我们公司交涉的时候,不要告诉其他员工。
何冉当时还觉得这是什么新奇的豪门游戏,不过进公司以后听到了两句风言风语,此刻心里全是看好戏的乐趣,“就算被误认为是gay也没关系?”
江浔对这话不意外,他路过茶水间听到过几回,耸耸肩,无奈又轻飘飘说了句,“没办法,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录制结束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梁桉转转埋了一整个下午的颈椎,摁开屏幕,手机里没半点动静。
不该发消息的时候拦不住,该发消息的时候反倒一个字不发。
下午还说打电话更节省时间,这个点儿了,再聊下去也不用去爷爷那儿吃晚饭了,得改吃宵夜才行。
不过人家亲孙子都不着急,她一个外人急什么,干脆把手机扔一旁,翻出研发记录表,填写感官品尝结果。
直到宋半过来敲她桌子:“最近的研发记录表填好了没?”
梁桉终于从办公桌抬起头,从文件夹里找了一份出来,“好了组长。”
宋半接过,随口说了句,“你送一份去江总办公室,他说没问题你就能直接下班儿了。”
林听正跟痛经做争斗,有气无力插了句嘴,“江总又来检查我们进度了。”调侃完又深表同情给梁桉握了个拳,“你加油,祝你好运!”
梁桉从文件夹又抽了张表格,夹进去起身去总裁办。
笃笃——
她指节在门板上轻叩两声。
里面传来让进的声音,梁桉才推门而入。
地毯吞噬了脚步声,只有门锁在身后合上,咔哒一声,格外清脆。
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但地广人稀,空气是比他们的鸽子笼新鲜不少。
就是,美女不在……
梁桉捏了捏手里的文件,公事公办走过去道:“江总,您要的资料。”
江浔终于从屏幕里抬头,视线轻落到她脸上,看了几息才接过,随手指了下待客椅,让她先坐。
那视线看得梁桉心慌,忽然就想把夹在里面的那张纸抽走,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僵硬地拉过椅子。
一个静静坐着,一个轻轻翻着。
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霓虹夜景,窗内是静谧的办公室,安静到氛围都变得缓慢、黏滞。
梁桉视线停留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皮肤冷白、青筋微凸,腕表换了一支,但冷淡依旧。
少顷,那双手翻到某页不动了,梁桉心里小猫跳了一下,但江浔出口的话却跟预想毫无关系,“梁工最近工作还挺忙的,听说研发部下午在录制宣传节目?”
这称呼公事公办,手上接着就翻到了下一页,脸上表情更是无波无澜,梁桉一时顿住,咽下一肚子困惑,淡淡道:“是的江总,录制已经结束了,很顺利。”
明明下午刚去过录制现场,看见江浔轻点了下头,梁桉心里愈发打鼓,秀眉微颦,催促道:“这份资料您看着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的话我重新调整。”
话音落,偌大办公室里寂静了片刻。
江浔抬头,幽深眼眸在她身上罩了那么几秒,梁桉有那么一丝紧张,又听到江浔开口,语调不紧不慢,“这里有问题,你过来。”
这对话在旁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汇报,但两个当事人却对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心知肚明。
梁桉演技这时候发挥作用了,淡然走过去,可绕过办公桌站到一旁,文件上是1.21感官品尝结果,压根没有任何异样。
“有什么问……”
话没说完,男人大手一捞,她径直被抱进了怀里。
身下大腿肌肉硬邦邦的,周身炙热蔓延,指腹还在她手腕摩挲。
梁桉后背寒毛一下子炸开,惊慌失措就要起身,但江浔动作比她快,轻轻在腰上一拦她就又栽了回去。
后背被男人胳膊扶住,梁桉抬眸就瞪了他一眼,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压着声音冲他道:“这是在公司——”
“慌什么。”江浔却是淡定,只眉梢抬了抬,“只要我不开口,你应该知道那扇门没有人敢推开。”
温热气息熏着耳廓,梁桉忍不住颤栗:“……那也不行,你放开!”
“放开也行。”江浔胳膊环着她,“那梁工要不要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梁桉羞恼,这时候开始怂了,结结巴巴道:“……什么是什么?”
江浔眉梢轻佻了下,视线越过她落在桌面的文件上,“1.21日感官品尝结果,产品序号1,整体喜好度6分,整体香感5分,甜感6分,酸感5分,吞咽后的愉悦感6分……”
这一整页都是今天早上最后一次调整产品的记录表,数据量不大,也没什么专业词汇,看着通俗易懂,再简洁不过。
但梁桉知道这人风格,他就像个刽子手,凌迟斩首前举着长刀不紧不慢跟你聊天,但心里早就计划好那把刀什么时候落下,就乐于看你慌慌张张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梁桉一颗心悬着,强撑底气装样子,“平均分达到5.5就可以确定配方送到工厂生产,江总对这个实验结果有什么疑问吗?”
“不知道?”江浔视线在她脸上轻扫,片刻后把试验记录往前翻了一页,表格工整,是提前在电脑上排列好才打印出来,一定不是失误夹进来的。
“恋爱感官体验结果,产品序号1,初吻体验4分,虽然时间太久了但念在初次;产品序号2,办公室送花体验2分,虽然花很好看但太高调了;产品序号3,
岛台吻0分,时间太久了还不让按时睡觉……”
耳边音调顿挫,梁桉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到了一个火炉上,皮肤像被灼烧一样,浑身都泛着淡淡的粉,危险气息散发得越来越多,她不自觉就缩了缩肩膀。
梁桉抿着唇,江浔幽深的眼却罩在她身边,沉声问:“所以我的最高分,还没有产品的最低分高?”
梁桉指尖攥得紧紧的,磕磕巴巴嘴硬,“分数……本来就……不是越高越好。”
本来就是越接近4分越好。
往常这种时候,她早就心虚了,这时候说得这么硬气,江浔一眼就看得出是故意的。
他知道梁桉对自己有兴趣。
不然不会看见他胳膊缝了几针就急得哭出来,也不会时不时看见他就脸红害羞,更不会刚刚何冉出现的时候,探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
但也自知喜欢的程度没有太深。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就是亲完翻脸不认人,喝多时候还又想亲他又想睡他的,等酒醒了也亲完了,就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许。
这么想着,他还挺想让她每天都喝点儿的。
所以这会儿梁桉有暗戳戳的小情绪,他挺高兴。
但像梁桉这种老实人,就算想挑衅对方,也会因为羞耻感而中道崩殂,这会儿就是铁例。
她身体一缩再缩,江浔却单手控住她的小臂,闻言哼笑了一声,淡淡问:“既然打分就应该全面,餐厅车上那次呢?为什么不写?”
第53章 年纪大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车窗外当时有人。
0分0分!全是0分!!
梁桉心里羞恼,刚要开口,兜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想把人推开钻出去,但江浔另一个手却把手机从她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接吧。”
“……先等会儿吧。”梁桉莫名心里打鼓,江浔眸色浅淡,没什么波澜,“你接你的,我抱我的,又不影响。”
“……”铃声还在继续,是林听打过来的,以为是送完资料先不能走,一会儿还有任务,她没敢耽误,接起来却不是什么正经事:“欸,你走了没?刚上去那个美女还在吗?这回是江总老婆吗?”!!夺命三连问!
梁桉自以为足智多谋,在敌军城外布了龙门阵,带上兵戎准备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对方使了空城计,轻飘飘就把她骗进埋伏里。
这会儿滚烫气息环绕周身,更是被架在火上烤,怕江浔听到,梁桉僵着后背,刻意模棱两可道:“我不知道,就是送了份文件,其他不是很清楚。”
“啊……”林听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送了就走了吗?真可惜,我还……”
真是痛经都扑不灭的八卦心,“一……一会儿再说吧。”梁桉及时打断,“我手上拿不了手机了。”
对面刚回应一声,她就着急忙慌挂了通话。
“这不是有人给你服务呢,怎么就拿不了手机了?”耳侧响起男人戏谑的嗓音,梁桉面色僵住,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她不是问我老婆在不在?你不是知道吗?怎么不回答?”
三连问,一问比一问难回答。
梁桉垂眸,试图逃开灼热视线。
偏偏男人看她久久不说话,一副缩起脖子的鸵鸟样,蓄意提醒:“嗯?”
声音低磁暧昧,轻轻晕在她耳边,惹得人耳根发痒,让她本就备受煎熬的内心愈发滚烫,连带着脸上也红了一片。
逃避可耻但有用,梁桉拙劣转移话题,“不是要去爷爷那儿吗,再不走该吃宵夜了……”
虽然爷爷她已经见过好几回,还是第二次去江浔家里了,但梁桉还是免不了紧张,对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就犯起了难。
江浔忽而悠然开口:“放心,你就算是路边捡两块儿石头回去,老头儿都得夸你审美好,还得说你特别有市民责任心。”
梁桉:“……”
一句话损了两个人,难怪这爷孙俩只要碰上准拌嘴。
“你长这么大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从来只有我打别人,没有挨别人打的份儿。”
不搭理江浔,梁桉继续对着货架难以抉择。
抉择半天,还是听了江浔建议,说是人上了年纪最喜欢被当成年轻人对待,她喜欢什么,老头就喜欢什么,给她自己买就行。
梁桉起初觉得不靠谱,但想想老爷子可能更不靠谱,锚定用户需求大胆了一回,挑了个红色兔耳帽。
特别喜庆,看着特年轻。
礼物落定,路上梁桉又坐不住,一会儿摸手机一会儿看窗外。
红灯间隙,江浔才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瞥了一眼,“又紧张了?”
“今天这顿饭,应该不是纯吃饭的吧?”梁桉心头有担忧,表情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江浔唇角轻牵了下,“你觉得他要干什么?”
年关、长辈跟晚辈、已婚夫妻。
这些词汇组到一起,婚礼还有跟长辈见面的话题都聊过了,那就只剩……催生了。
当然,这句话她没说。
今天一整天气氛都危险,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不用担心,老头儿说头一回过年,给你准备了东西。”江浔转头对上一双澄澈干净的眼,还有微微泛红的脸,他顿了顿,又补充,“他着急出去旅游,给你送完他就能飞了。”
梁桉虽然懂得不多,但这点生活常识还是有的,刚结婚长辈总要给晚辈红包意思意思,也算习俗,江浔说得轻飘飘,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车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老院子门口。
两个老人站在那里,还有个年轻女人,是许佳年,看见车影就冲他们招了招手。
停了车,梁桉刚推开车门许佳年就迎了上来,“你们终于来了,我1v2都快撑不住了。”
也是这时候,她终于知道许佳年的身份,许叔的孙女,这么明显的姓氏,自己竟然此刻才发现。
果不其然,看见那稀奇古怪的帽子,江振海特别雀跃。
一顿饭也热闹,好像今天就是过年一样。
在她印象里,和这么多人一起在家里热热闹闹吃饭,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临走之前,江振海果然拿了一个红包,小辈都有,但她那个不太一样,梁桉没敢接,看了江浔一眼,后者语气一贯波澜不惊,让她别有心理压力,“给了你就放心收,反正都是我的副卡。”
“少自恋。”江振海拉了脸,拍他一巴掌,“老爷子我能没有私房钱。”
教训完孙子又换上一张慈祥的脸,拿过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里面是个玉镯,他对梁桉说:“传家宝。”
这就不是习俗的事了。
“这个我不能要,万一到时候……”
“哪有什么万一。”老爷子动作也是个利索的,说着都开始比划玉镯跟她的手腕了,“按规矩是该在结婚之前就给的,虽然现在已经结婚了,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今年过年呢,就让小浔跟着你回家,不然结了婚也没往家里去一趟,不合适。”
进超市之前江浔停车的时候,梁桉接到了林音电话。
问她回国第一年,也是结婚以后第一次过年,打算怎么办?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连续好多年在旅游中过年,她每年则跟着爷爷奶奶,爷爷去世以后奶奶被接到姑姑那儿,大年三十回老家一天,梁桉会去过个除夕,然后就跟赵晗去滑雪。
自从上次在医院那通以后,母女俩就没再通过话了。
林音当晚给她发了一次消息,问是哪个导演,梁桉说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被秦兆川缠上,没有证据,想过找林音,但情绪不好
紧接着就导致练舞受伤,手术还没做就发现对方早已有了另外的家庭,瞒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本就不多的关心,更不属于她了。
恋爱的感觉很好,可彼此的差距太大了,她对人跟人的关系向来没什么信心,发自内心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可持续的可能。
最好还是享受当下,也只能享受当下。
关于过年拜访家里人的事,手上拿着玉镯,梁桉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含糊问了江浔一句:“你还记得上回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医生吗?”
当时编造的谣言太荒唐,江浔眼神立马危险起来,梁桉迎着小声道:“他以前就说我要是早恋,他就把我还有对方的腿都打折。”
所以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醒醒。”江浔却敲她脑袋提醒,“你这个年纪,算哪门子早恋。”
……
“那夕阳红总行了吧。”
“你见过20出头的夕阳红?”
大三岁也是大,看见江浔脸色变了,梁桉还是不怕死补了句:“你年纪大嘛……”
晚上回了家,唇齿发麻的时候,江浔才在她耳边问到底谁年纪大。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没空纠结年纪问题了,江浔要出差。
飞旧金山,三天。
人骤然就这么走了,梁桉还感觉不习惯。
但工作连轴转起来,没几个小时又把人抛到了脑后。
1月份研发组好几项任务齐头并进,旧产品升级、定制产品再产、研学主题加急、联名确定下来最终配方,只等电影上映,根据网友网络反馈进行造型、味道和包装上的细微调整。
江浔出差的第二天。
电影内部首映礼准备好了。
作为联名策划的研究员以及原著画手的好朋友,梁桉自然拿到了赠票,下了班就冲去电影院,到的时候赵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走廊跟各个影厅门口乌泱泱聚了不少人,两人往里走,路过或闲聊或工作的媒体、观众、CV、制作团队……
梁桉纯属来看热闹,捧个人场。
抱上爆米花跟可乐就入定座位。
首映跟纯观影不一样,电影放完了还有好长时间的采访,可乐喝多了难免尿遁,梁桉跟赵晗招呼一声就去了卫生间。
电影院卫生间离影厅远,影厅里喧哗,这里偏僻而寂静。
她出来洗手、擦手,刚拐个弯儿出来,秦兆川迎她而来,堵了去路。
梁桉立刻就警觉了,“你干什么!”
秦兆川手死死扣着她肩膀,“牵着手从四合院上车,我倒是没想到老板结婚了你都愿意当三儿,怎么?是嫌当初40万不够?”
这话说得没有前因后果,但梁桉听出来了,这人像蟑螂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出现,拍开他的手,厉声道:“别碰我,如果你再纠缠,我就喊人了!”
“喊人不重要,有没有人信你才重要。”秦兆川被狠推了一下,却笑出声,梁桉正想偷偷去点开录音,抬眼忽然看到赵晗在秦兆川身后,冲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是录音界面。
赵晗在迟叙公司里画了一段时间海报,但一部动画的后期制作人员太多,她愣是没碰上过这人,梁桉走后她看见有一个人也出了门,画画的视觉记忆都好,她瞥见那身影觉得不对劲,就跟了出来,搞半天是之前的老熟人。
性骚扰很难界定,无凭无据报了案也会不了了之,她以前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退一步别人只会蹬鼻子上脸,既然这人自己找上来,那就势必得把他送进去。
想维权,就得有证据。
梁桉感觉自己体温升高了些,强迫自己镇定引导恶人自己招供,但还是听到了嗓音里微小的颤抖,“所以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我拽进酒店房间,再拿40万和演戏机会引导我跟你发生性行为,你做了但觉得不会有人相信是吗?”
“你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得文邹邹。”秦兆川刚愎自用,张狂凑近她,“但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要不是当时你跑了,我们现在……”
这人傍了富婆,拿身体换钱,再拿钱从其他地方填补尊严。
他应了,她就有证据了。
“你现在,该进去了。”剩下的话不用再听,赵晗适时出声,梁桉拼命推开秦兆川,跑到一旁。
秦兆川拿这种方式得过太多次手,就觉得梁桉没得手只是个意外。
可偏头看见录音怒意瞬间上来,言语威胁没起作用,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就想动手。
俩姑娘一个力气大,一个会点儿拳脚,一个懂判法,一个懂执法,知道揍哪儿疼但不算伤害,知道正当防卫的尺度在哪。
赵晗一脚上去踹裆,秦兆川立马疼得龇牙咧嘴,接着又补了一脚把人踹翻,梁桉眼疾手快困住他胳膊,赵晗手里那根1米长的数据线有了用武之地,手腕上绕两圈地上人就再也挣不开。
总归就这么捆着把人往外压。
赵晗提前报了警,她们刚到门口,警车正好来。
一路把人送进派出所,笔录折腾半天,闹剧暂时落幕。
出来走在路上,赵晗慷慨激昂,“要不是怕防卫过当,我就该把那傻逼的二两肉给踹废了。”
危急关头,生存本能会激发人的肾上腺素。
此刻激素褪去,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好像还没从应激状态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还在颤抖。
眼前是都市的夜,月色如水从天幕漏下来,一辆车停在旁边,后视镜映出身后荒芜的枯树,树下是灰闷的暴雨天,明黄警戒线在风里来回颠簸,分开人群和沾了泥点的白布。
路灯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水中是夺目的日光,有人发了疯一样冲进法院,不管不顾泼出硫酸,人群顿时慌乱,车胎碾过,人影破碎。
梁桉晚上留在了三里屯,刚洗漱完就听到电话响。
拿起来看是江浔。
他们发消息比较多,这个时间打电话,她愣了一秒,接起来,“喂?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声音懒散,像是刚起床一样,“怎么?没事不能找你?”
这电话是梁桉拨出去的,打斗时候手机放口袋里自己按的,隔着时差那时候江浔正处于深度睡眠,设了静音没听见,她对此完全不知情。
江浔在大洋彼岸掀开被子起床,低磁男声伴着脚步声灌入梁桉耳道。
“这个点儿还不睡,在干什么?”他问她。
生活就像抽积木的游戏,抽走任意一个人、任意一件事,可以摇、可以晃,但是绝对不能倒。
她这样应付过许多次,此刻鼻腔却有些泛酸,看着窗外的城市夜色,低声开口,“我在和影子说话。”
“嗯。”江浔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在说什么?”
“它说它有悄悄话想和我说。”夜色在微风里泛起层层涟漪,梁桉把脑袋往围巾缩了缩,柔声道:“它说它很想念你。”
第54章 不说话了?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
江浔听见这话心脏骤然加速,仿佛血液停止,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嗓音和呼吸清晰可闻。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过,他听出她嗓音微哑,问她:“又喝多了?”
梁桉摇摇头:“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想告诉江浔,但她没有。
她从前总退缩,被抛弃就离开,被伤害就原谅,在精神胜利法里安慰自己仍然拥有人生的主动权。
她喜欢他,靠近他,但也在告诉自己别依赖他。
这种不依赖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女性,她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好朋友,关关难过关关过,总会能行的。
没有江浔也行。
“故意的?”梁桉耳边响起一道低沉嗓音,温和克制,还带着点无奈,“挑这种时候撒娇?”
明明今天也没干什么,她却觉得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你喜欢这样?
梁桉问他。
他说:“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你让我想现在就
改了行程回家。”
“江总竟然不介意改行程……但你不忙我还要忙。”纤长睫毛眨动,梁桉瓮声瓮气道。
江浔轻轻嗯了一声,反问她,“你要忙什么?”
“嗯……”梁桉应了声,语气里是思索的样子,“忙着跟赵晗吃饭。”
“敢喝酒你就完了。”江浔叮嘱她,带着威胁的意味,但回答他的,是电话忙音。
又被挂断了。
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亮了一下,是迟叙发来的消息。
两行字跳出来,江浔眉头皱起,眼底逐渐覆上一层碎冰。
1小时后的机场。
大厅里人群/交谈,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巨大落地窗外一架架忙碌客机起飞降落。
陈舟原本是去房间通知江浔开会,开门却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跟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了解老板的脾性,江浔几乎不生气,但只要生气浑身上下就带着骇人气势,尽管表情没任何波动,也还是让人看一眼就脊背发麻。
行程是临时改的,陈舟返程机票订得匆忙,选了最早的一班,没有公务舱,只有经济舱。
“送去警局了,怎么处理的?”江浔往值机口走,在电话里问。
迟叙:“说是这种程度很大概率就是拘留跟罚款。”
陈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这种情况都不逮捕,满嘴污言秽语手脚也不干净却只需要缴纳罚款属实是荒谬。
“不是有证据吗?”
“证据是有,但现行法律就是这样,毕竟实质性伤害没有发生,构不成严重犯罪。”
江浔敛起眼神。
梁桉是个理智有分寸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也就酒精上头才能让她的防线松动些。
他一开始就该知道,刚刚那通电话不寻常。
他至今还记得,陈舟第一次把梁桉信息放到他桌子上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他没有想过她的生活会是这样,那时候梁桉也不过勉强成年。
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碰上这么个禽兽。
她没有家人的保护,生离死别轮番到来,在动荡生活里有过太多次失望。
她接受了、习惯了,所以变得不期待。
麻木就不会难过。
要怎么样才能算伤害?
命悬一线,等一切都追悔莫及?
江浔自认不是什么善茬,只要他动手,必然会让对方永远都不再有翻身的机会。
挂掉电话往候机室走,江浔偏头交代,“那个人,你查清楚他的所有来历。”
飞机落地是傍晚。
迟叙在公司门口等人,“会议室开好了,人也看着呢。”
两人往里走,江浔扯松了领带,单手拽下来缠住手掌,迟叙也是。
会议室在最角落,江浔推开玻璃门就是一记急拳,动作刚勾回来迟叙又补了一拳上去,秦兆川被打蒙了,指着他们:“你们怎么打人?”
这声音远远比不上监控里梁桉撞上酒店走廊的那一下,那声音像把利剑,在他心口划了一下。
江浔睇着撞上桌子的人,看第一眼眼底全是厌恶,第二眼根本就不屑再看,嫌脏东西辱眼。
他有弄死他的念头,散打是综合格斗,江浔练了十年,他不喜欢打人,厌恶暴力,但眼前这个根本算不上人。
江浔没有回答,又一个拳头急挥上去,秦兆川站起身想还手,但江浔不给他机会,带着戾气揪住他衣领,像看团烂肉,又转身脱了大衣飞出去一脚,结结实实踹上他腹部,秦兆川没躲过,后腰狠狠撞上桌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江浔揪着他领带绕紧他脖子,眼里没有半点温度,语气狠戾,拳拳到肉:
“喜欢乱搞?”
“控制不住自己?”
“喜欢骚扰别人?”
“狗仗人势是吧?”
“欺软怕硬是吧?”
这人平时看着斯文败类,真揍起人来,满是逞凶斗狠,眼见嘴角出血,迟叙终于上前两步,压着声音道:“差不多收着点儿,别太过。”
江浔松开领带,脖子青筋暴起,尚有神挡杀神的气势。
秦兆川体格不小,几拳下来,拳拳不是要害,却疼得人生出几分将死的错觉。
手上领带脏了,江浔扯开往后退了几步,空气里血腥味变淡,他眼底情绪散了些,拉过身旁椅子坐下,披上文明外衣,又恢复了惯常的上位者样子,“你被开除了,从今天开始,这个社会不会再有你的立足之地。”
秦兆川表情狰狞,脸上满是恐慌,“这里面有误会,江总迟总!真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梁桉是您你女朋友,我碰都没碰她一下,你们相信我,真的你……”
“误会?”江浔打断他,轻嗤一声,放了段录音,陈舟刚调查出来,时间久远,废了不少功夫,是女声,“我也是被秦兆川强迫的受害者,他给我发了信息,然后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强迫发生了关系……”
“过去你骚扰的受害者不止一两个人,我会全部找出来,诉讼后你会面临非常长的刑期。”江浔怒气未消,杀气不明显,全都郁结在眼底,“拿你推崇的规则处理你,你应该感到庆幸。”
人外有人,权外也有权。
他想弄死他,但也不想为非作歹。
“不可能,这些你是怎么……”额角汗不停往下淌,秦兆川声线都在颤抖,骨头软得特别快,满脸谄媚,“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还年轻,我不能进去的……”
“人渣还有脸说这种话,你在我公司里干过我都觉得恶心。”迟叙把证词文件扯回来,满脸鄙夷,“跟两个女生动手,也他妈算个人。”
“不就是个女的!”两人起身往外走被绊住脚,秦兆川求饶不成只剩恼怒,嘴角渗着血,怒目圆睁起来更狼狈,“都他妈是男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儿。”窗外华灯初上,愈发显得高楼绚烂,霓虹光点落在漆黑长睫上,江浔把手上领带团成一团,看他像看蝼蚁一样,“她是我老婆。”
……
秦兆川顿时瞳孔瞪大,被这话压得喘不过气,人垮下去,像只丧家犬。
梁桉这边。
乐队几个人都活泼,凑到一块儿软糖的制作教程录得跟团体vlog似的。鬼畜和拉郎向来是剪辑两大热门,她这次也没躲过。
只是没想到互联网挖掘功力实在惊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扒出来她演过的戏,就连那部鬼片都从压箱底翻出来,跟制作教程各种乱剪,成了新一轮鬼畜。
最后还把她编舞的社交帐号也扒出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梁桉看着视频满屏飘的弹幕和各种剪辑,脑子还宕机呢,她又被三个人丧尸围城一样围攻在角落。
“跳舞那个这不是生活所迫,卖艺求生。”
“连18线都算不上,就是拍了几部戏赚外快。”
“在这儿上班老板真没给我什么额外的特殊福利。”
“我也不认识那个谁,那个八卦是真是假,我也很好奇来的。”
……
眼见快扛不住‘严刑逼供’,终于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初春的北京最没看头,春和景明这个词在北京不存在,空气卷着黄沙,硬邦邦的,像一摔就碎的土陶,木兰一夜绽放,又尽数坠落在浑浊里。
江浔一路开车回公司,看见如织的人流,他很少觉得难过,但这少有的几次都是为她。
于是到了楼下给梁桉打电话,“下班了来停车场。”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梁桉一路带着诧异上车。
门砰一声关上,迎面而来炙热的气息,是逼仄空间里空调开至26度的暖意,带着某种他身上特有的淡香,将冬日沁冷与喧闹人声都隔绝在外。
莫名其妙的,梁桉觉得车内气压极低,看他脸色铁青,小动作扣着安全带问:“项目那边提前结束了吗?”
如果不是电影现场迟叙正好在,如果不是他偶然看见她们压着人往外走。
如果没遇上,她怕是还要自己再逞强,就像上次的造谣一样,连声求助都不提。
更何况,她连打了电话都没想说。
江浔偏眸,视线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
算了,他跟她置什么气。
沉默片刻,淡淡道:“昨天晚上不是还在电话里撒娇,怎么现在
不说话了?”
梁桉想到一种可能,但又觉得不现实,隔着几万公里跟时差,没道理知道。
但这语气可不对,她还没见过江浔这个样子,于是窝在副驾驶里,窝窝囊囊‘噢’了声:“那我下回不撒了。”
梁桉就说一句话,但这几个字都撑不起底气,江浔被她这样子气笑,原本不想说话的,却又开口问晚上想吃什么,阿姨不是驻家,这到年关,给放了假回老家去了,只剩他们两个。
车上的氛围就这么一路凝滞到家里。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梁桉总算这一路沉默的原因了。
赵晗在聊天框狂轰滥炸:
【还想着怎么弄那孙子呢】
【嘿,解决了】
【没个几年他怕是出不来了】
【你别说我都遗憾没加入了,他们打的真过瘾嘿】
梁桉看见立在眼前的身影,脱了外套腰身挺拔,肩膀挺阔,带着一些风尘仆仆。
江浔正挂着外套,有人带着一股凉意从身后抱住他,脸贴上来,鼻音呢喃,“你干嘛要打他……有证据就好了,打他你也会疼的。”
客厅的主灯还没开,只有入户感应亮着,光线明明暗暗,投在一高一低两个相拥的人影上。
梁桉从前觉得依赖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最怕麻烦,害怕跟人产生关联,可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她就明白了心猿意马的全部意义,这种感觉,比想象中开心。
就知道迟叙是个大嘴巴,江浔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细细亲吻,而后才停下来对她说:“因为他动的人是你。”
“那你在车上还吓唬我?”
“嗯,我的错。”
昏暗浮沉,隐约勾勒出眼前人线条,梁桉仰头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浔垂眸望进她眼底,“邀功的话就没意思了。”
这样就很好。
什么都不用说,但他们什么都明白。
湛蓝的夜跌落在城市上空,梁桉感觉自己好像中了炼金术士的魔法。
白色棉t、金边眼镜、若隐若现的血管,她的视线根本没有办法移开,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好看。
梁桉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了下,而后退开一点点,鼻息交互时在他耳边问:“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
江浔喉间溢出一声笑,对上澄澈的目光,胳膊环上细腰轻轻一用力梁桉就又被揽回他胸前。
“你想做什么?”温热的呼吸缠绕,他问她。
第55章 燃烧这种事,应该让男人主动
温热水流洒在身体上,梁桉用力抹沐浴露。
活泼明朗的柑橘果调,在鼻腔里炸裂开来,闻得人心烦意乱。
赵晗跟迟叙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虽然来如惊雷,去如疾风,但也一路火花带闪电。
她当时当Steve感受得可清楚了。
这怎么已婚还不如谈恋爱呢?
他们好歹还是领了证的,这都结婚大半年,同居两个月,接吻两周了,上个床,过分么?
不过分啊……
江浔每次都是嘴炮打得响,又是要搬主卧,又是控诉她要睡他,又是这样接吻那样接吻,但从来没有言行合一过,搞得梁桉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色欲熏心。
她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
可江浔呢,他就在她唇上落了一下,然后挽起袖口去厨房了,去做饭。
一顿破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做那么好吃。
黑虎虾煎到金黄,放了黄油又烹白葡萄酒,混意面之前放了淡奶油,临出锅再撒上欧芹碎,摆盘极佳。
牛肋排也是,煎好融了黄油又盛出来,番茄翻炒均匀以后再回锅,最后倒上红酒,焖了整整40分钟,色香味俱全,勾得人口水直流。
他还给她夹菜,说多吃点儿,理智提醒该争点气,少吃两口,但胃占据了大脑,嘴巴并不听她使唤。
吃完又被赶出了厨房。
说什么不用她收拾去洗漱吧。
用他叮嘱吗?她快24了,不知道晚上睡觉前要洗漱吗?就跟你叮嘱一个24岁的成年人做饭前要洗菜一样。
一样荒谬。
梁桉脑子里两个黑白小人在打架:
一个仿佛赵晗化身,简直扫黄打非预备役——“有的男人虽然看着人模狗样的,但说不好裤子一脱啥也不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点儿女色不碰,指定有点儿问题。”
另一个跟它对着干,像个小天使一样善解人意——“毕竟你只说做点什么,他亲回来是做点什么,去做饭也是做点什么呀,可能他就是单纯没听出来。”
梁桉烦死了,淋浴头对准,两个小人跟身体上泡沫一块儿被冲到地上。
擦掉镜面上的雾气,里面映出一张漂亮的脸,肩头圆润雪白,肌肤透着淡淡粉色,水汽氤氲,发尾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修长脖颈,一路下滑。
白色浴巾盖住起伏沟壑,显得欲盖弥彰。
吹风机的噪音里,梁桉暗自发誓,她要是再亲江浔,她就是狗。
开门,却见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门外。
吓了梁桉一跳,手比脑子反应快,门砰一声合上,过了几秒才拉开一条缝,只探出颗脑袋。
眼神询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面对面,一个仰头疑惑,一个居高临下,垂眼看着。
卧室里光线柔和,男人眼睛逆着光,幽深如漩涡,藏着某种隐晦的攻击性。
“不出来?”他看着她问。
梁桉呼吸滞了滞,突然就后悔没把睡衣带进来,拽着浴巾的指尖不自觉紧了紧,“你有事吗?”
四目相对,男人眼神漆黑而深邃,好像下一秒就能将她看穿。
“我来找个东西。”
“噢……”这卧室她搬进来的时候早就腾空,跟样板间一样,梁桉不明所以,“那你慢慢找,我一会儿再出去。”
这距离有些危险,她想关上门,江浔的手臂先一步伸过来阻挡她动作。紧跟着人就进来。
“你不是找东西吗……”梁桉拽着浴巾往后退了一步。
“嗯,来找了。”
江浔迈着长腿往前,晦涩不明的目光看她。
“那你在这儿找,我…我先出去。”刚刚暗骂的人是她,现在紧张的人也是她。
梁桉想跑,江浔嗯了一声,却没让开,一把将人扯到身前,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潋滟的唇还有……欲盖弥彰的浴巾。
某种气息空气中肆意弥漫,梁桉喊他名字:
“江浔。”
“嗯。”
她对他有许多个称呼,开始是合作伙伴,后来是老板,此刻是恋人。
她开始对他公事公办,两个没有感情也不谈情说爱的人简直一拍即合,他们说好互不干涉,感性却一次次跨越了理智的边界。
她还做过一次不可言喻的梦,梦里湿咸气息扑进鼻腔,他像海浪,引人深陷。
但此刻,他更像雪原上凌冽的风,让人退无可退,血液倒涌。
江浔倾身,冰凉的唇吻上她的。
梁桉下意识后退,锁骨上的指尖却揽到她身后,常年举铁的掌心带有薄茧,禁锢住她肩膀。
没有用力撬开唇齿,江浔耐心用唇摩着她的。
挣扎的手被钳制在胸前,呼吸渐渐急了,梁桉眼神迷蒙,下一刻倏然清醒过来,一口咬在他唇上,用尽了力气终于从他怀里逃脱,“谁要跟你亲了,我不跟你亲……”
这人每次都来这么一招,非要把你逗急了,他再不紧不慢安抚,好像看你着急生气他就多有成就感一样。
只是说话时眼波流转,听起来不像斥责,反倒含羞带怯。
江浔当然听出什么意思,只是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总有意外的大胆和主动,他牙齿咬在她耳
垂,嗓音暗哑:“这种事,应该让男人主动。”
梁桉混混沌沌怀疑,肯定是晚餐里酒的原因,不然怎么被他抱着亲了几下,就这么昏了头,微醺薄醉般,舌尖滚过脖颈,她听到江浔问她:“我今晚回主卧睡?”
她感觉的到,男人指尖捏上她滚烫的耳,像是在凌迟。
情潮来得猝不及防,梁桉偏过头去躲避,却被江浔扣住下巴,躲不开。
“不要,不跟你亲……”
他稍稍离开,只在她唇上轻点,一下又一下,又成了那副引诱人的姿态,格外好脾气的样子商量道:“不亲吗?”
梁桉手掌在他胸口挣扎,仍然拒绝,“你走开,不跟你亲……”
谁主动不是主动,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过来亲她。
这么想着,小脸都气鼓鼓起来。
江浔哑声笑,动作还真就停了,规规矩矩往后撤开些距离,只是手指还交缠着,问她,“帮忙吗?”
“什么?”对视的第三秒,梁桉手掌欲盖弥彰挡在浴巾上面,没好气问。
“睡觉。”江浔问得特别客气,梁桉答得特别冷漠,一派软硬不吃拒绝调节不好哄的样子,“不帮。”
江浔喉结滚了下,抓住她的手,要她自己去感受。
指尖湿热滑腻,梁桉脸颊瞬间红烫了一片,瑟缩颤了下,不敢看他眼睛。江浔满意了,俯身在她耳边细语:“那要我帮你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江浔没给她回答的时间。
身体跌入柔软床铺,梁桉身上浴巾禁不起折腾,早已散落在地上。
紧张,又被侵上来的唇安抚,昏暗不明的房间里,她看见他模糊的身影跪立在床上,脱掉衣服丢到地毯上,宽肩窄腰一闪而过。
梁桉心跳如鼓,眼前人唇舌又烫过她脖颈,最终落到唇上。
江浔手在她腿上轻轻的触,又在某处兴风作浪,他有耐心极了,在她嘴唇颤抖时,深吻落在她唇上安抚,问她:“害怕吗?”
梁桉感觉自己身体发烫,就这么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她摇了摇头。回答他。
梁桉喜欢他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道,喜欢他掌心游走于身体的滚烫。
借着如水月光,江浔眸色暗了暗,唇落在她脖颈、耳垂、舌尖绞着她的,梁桉偶尔有急促的呼吸声,江浔故意用力,让一声轻啼冲破喉咙,在她耳边含混着哑笑说:“好听。”
声音再也收不住,梁桉眼睛里蓄了一池水,去寻他的唇:”就叫给你听啊。“
江浔汗滴在她肩头,抬起手指撩过她鬓边头发,问她:”喜欢这样?”
走一步算十步的人生固然智慧,可生活时常事与愿违,相比太过遥远的愿望,她更相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莽撞。
她习惯了未知,可当双膝被分开,梁桉把头埋进被子里,鼻尖是淡淡的凌冽香味,这陌生的体验仍然让她颤抖。
好像世间的欲望熊熊烧到自己身上来,她恍然大悟,当人突破自我压制的的惯性,原来人之为人的欲望竟然这么快乐。
梁桉没有说话,迷离眼神落在他眼底,偏过头,红唇含住江浔指尖一点,嗫喏道:“喜欢啊……”
这声喜欢让江浔高墙崩得彻底,深埋进去,舌尖蹭着她的,直到怀里人颤栗完整爆炸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哑着声音在她唇边问:“有多喜欢?”
她不喜欢被抛弃,喜欢身体被填满的感觉,再填满一些,梁桉拱起身体适应他,“想死在你身体里的那种。”
可欲念聚集时,江浔却忽然停下,“下次还瞒着我吗?”
梁桉不上不下,根本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难受,忍不住嘤了声,江浔用力一下又缓停下来,再度问她。比刚刚更难受,梁桉咬着唇,胡乱应答。
身体跌进被褥,梁桉感觉到处都是饱满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江浔在她耳边威胁,“下次再瞒我,你就完蛋了。”
吻落在侧脸,意识模糊时梁桉终于环住他脖颈,嘴硬了句:“你如果瞒我,你也完蛋了。”
回应她的是唇舌的深吻,江浔一手顺着腰线探下去,认真取悦她。
这一夜,他们互相占有,将彼此在自己的身体里拆解、重组,于枯朽中重生,舒展开来。
等结束已经是凌晨,梁桉又庆幸起晚饭吃了不少,明明没怎么动,怎么比练舞还累。
事后她不管不顾就把脸埋在枕头里,任凭男人抱着她去洗漱又抱回床上相拥而眠,全程像个甩手掌柜。
第二天一早,更是翻脸不认人。
洗漱时候指着锁骨处的星星点点,她嗔怒道:“我这样怎么上班?”
灯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线条,西装革履穿在身上,斯文败类的样子跟昨晚很难联系到一起,梁桉没来由得更气了,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江浔看着那印记,颜色很浅,视线落回她眼底,“这怎么不能上班?公司什么时候规定员工不能有性/生活?”
她哪是这个意思,梁桉憋闷气,转过身去不理他,可江浔却轻而易举拆穿她,“还是你准备继续立单身人设?”
梁桉一时语塞,破天荒在办公室也围起围巾,此地无银极了。
造型规规矩矩,奈何实验室着装有要求,还是不小心露出来,被林听那个眼尖的捕捉到,啧啧两声:“姐妹,你知道你是在此地无银吧?都这么大的人,谁能没点儿性/生活,挡什么挡,大方亮出来。”
“蚊子咬的蚊子咬的。”梁桉被她说红了脸,去拢实验服领口,林听见她脸红一下就兴奋了,揽着肩头调侃她,“哪个蚊子这么会咬啊……”
第56章 见不得人关了灯他才是‘职场霸凌’……
锁骨上痕迹淡红,是昨晚被冲撞得受不住,江浔幽深目光罩在她身上,像是要吃人,她撑起胳膊去推,却被他抓住脚踝又扯回身下。
梁桉脖子都染上绯红,欲盖弥彰扣紧实验服扣子,说好的一块儿单身,结果竟然悄没声就谈上了花里胡哨的恋爱,林听老神在在长叹了声,“唉——”
“生活啊,太枯燥了,太乏味了,罗曼蒂克呢?男人呢?浪漫呢?”
“你不是最近在相亲吗?”梁桉想起什么,反问她:“家里介绍的都不行啊?”
“众所周知,搞浪漫跟过日子,沾不了一点边!”林听哀怨看她一眼,意有所指,“你顶着这么个东西跟我聊相亲就很拉仇恨了。”
“这二十多岁大好年华怎么就没有特别的东西呢,能让人心脏怦怦跳的那种?”
梁桉故意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压着声音道:“唐老鸭来了。”
过不了几天就是春节,金承平这两周跟被夺舍了一样,两眼一睁就是开会,关键是这些会议也没他们什么事,就是要重在参与。
林听是个屁股坐不住的,别说心脏怦怦跳,都快给吓出ptsd了,结果扭头一看走廊空荡荡,意识到自己是被骗。
“明明说你这种花里胡哨的恋爱!”林听一巴掌拍在梁桉胳膊上,阴森低吼在走廊回荡,“新春佳节,我祝你跟你男朋友早日分手!”
她话音未落,看到从走廊拐角出现的江浔,眼神在她们身上落了那么一下,立马噤声,靠近梁桉,还装模作样摸在她胳膊上轻抚,笑意盈盈。
梁桉被她笑得后背发凉,打了一哆嗦,“你干什么?”
林听抚着自己胸口,对梁桉说:“老板正从你后面走过来呢,别让他觉得我搞什么职场霸凌。”
梁桉回头瞟了眼,正撞上那双漆黑的眸,他正跟陈舟说话,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来,只一下又收回去。
空荡走廊脚步声顿挫,渗进人耳中,梁桉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这才哪到哪?关了灯他搞的才是职场霸凌呢。
等老板又迈着长腿走开了,林听右眼皮直跳,靠向梁桉,“我怎么感觉老板眼神那么可怕呢,跟要开了我一样。”
林听声落,梁桉手机震了下,是江浔:听说你谈恋爱了?
这人耳朵怎么这么好使?
梁桉颦着一双眉:我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要努力工作才行
回复是一张截图,某外卖软件,下单了好几盒避/孕/套,定时配送,正好是他们下班的点儿。
当初同居搬进去的时候,为了瞒住金姨,让陈舟准备了一盒放在卧室,谁曾想2个月后还真派上了用场,昨晚全部光荣牺牲。
“?”
“提醒一下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是没有关系。”
梁桉脸色绯红,摁了屏幕不再去看,无脸男的备注真没取错,她心里想。
电梯里陈舟正跟江浔汇报工作安排,听见老板心不在焉应了声,忍不住瞄了眼,又笑了,这是股价又涨了?还是……老板娘给老板好脸色了?
下午,梁桉在办公室里写软糖的推广方案。
昨晚的事不在她意料之中,现在这样,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离婚协议算失效了吗?
这些问题她没想好,还有爷爷那天说要江浔过年跟她回家的事,她也没想好。
坐在工位上,梁桉心不在焉,修修改改,几个小时才勉强出来一个方案。
正抓耳挠腮着,手机忽然震起来。
是姑姑。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梁桉匆匆收了电脑往包里装,拜托林听帮忙请个假。
“家里老人住院了,年假还有几天,我连着春节一块儿休,方案明天之前赶出来发你。”
“这么着急?家里人没事吧?”
“急性阑尾炎,但是年纪大了。”
“那你快去吧,一会儿组长回来了我跟她说。”
“谢谢。”
阑尾炎是个小手术,但年纪大的人禁不起冒险,爷爷当初走得突然,奶奶是她最后的家人。
梁桉一刻不敢停,出了公司没有拐去收拾行李,打车直奔机场,路上订票时候她身体还在克制不住地发抖,深呼吸了几口继续着急忙慌赶方案。
下了车,防爆检查、值机、安检,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走快速通道在最后5分钟进了机舱。
方案还没写完,梁桉坐下来先给电脑开机,旁边乘客听见劈里啪啦的键盘声,操着东北口音自来熟起来,“我姑娘跟你一样,每回打视频都对着电脑劈里啪啦,那家伙不知道还以为装修队呢。”说到最后叹了句,“现在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梁桉祖籍大连,乡音像镇定剂,情绪莫名缓和了不少。
恰逢日暮向晚,天地间铺满玫瑰红。
梁桉对隔壁扬了扬唇角,旅人与归客,此刻都熔为余晖的一部分。
她从来没有主动对谁发出过邀请,并且觉得自己或许有什么亲密关系羞耻症,只要不开口,就没有被看穿,和被拒绝的可能。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瞬间组成。
有些一面之缘,有些交浅言深,有些长相厮守,相遇分离皆为合理。
感情本就有始有终,走到哪里,全凭缘分。
她没道理庸人自扰。
圆日染红了瞳孔,梁桉发出条消息:奶奶生病了,一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我请了年假跟春节一起休,现在刚到机场。
最后又问他:你今年春节要跟我一起吗?
如果一起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差不多这个时候,信号消失,飞机开始滑入跑道,在晚霞里跃向空中。
她不知道这条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等待廊桥的时候,梁桉点开微信,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他的头像万年不变,白茫茫的雪景上,角落露出一小块滑板,简单到了极致。
江浔已经给她回了消息,发了起落平安,又问她在哪?
梁桉发了机场定位,对面没有回。
出了航站楼正好看见姑姑家儿子朝她挥手,收了手机上车。
梁丘今年大三,刚拿到驾照的人都新鲜,自告奋勇来接机,梁桉犹犹豫豫绑紧了安全带,“确定我保险用不上的吧?”
“放心吧姐。”梁丘笑出一排小白牙,扬起下巴臭屁,“我可是秋名山车神。”
起步时候梁桉知道了什么叫推背感,干咽了下,右手不自觉抬起来去握扶手。
一路上梁丘叽叽喳喳,说外婆手术已经做完了,出了手术室,治疗效果特别好,精神状况也很好,也没听她喊疼,清醒以后就跟牌友开始打麻将了……
“病房还能打麻将?”听到这里,梁桉打断他,梁丘却耸了下肩,“手机上啊。”
等她踏进病房的时候,梁奶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屋子里是分外响亮的一声:“二筒——”
“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病,你姑姑还专门把你叫回来。”奶奶招呼她一声就是老人家老生常谈那一句:“这不净耽误你工作呢。”
人是虚弱了些,脸色也发白,但口吻还是那个倔强又嘴硬的老太太,梁桉走过去,“老板又不是周扒皮,年假他还能不让我休吗?”
她长这么大跟两个老人待在一起时间最长,但成年以后近情情怯,鲜少表达亲昵,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跟江浔在一起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他对老爷子不正经那一套,“我想你了才回来,您个老太太怎么还不领情呢。”
这么大个孙女往自己病床前一坐,眼眶还泛着红,梁奶奶早就软了心,因为她这话,又一时间哭笑不得,打趣她死丫头,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的。
几个人凑到一起东拉西扯的,病房里时间过得快,听说梁桉直接过来的,要在这儿留到年后,就说什么晚上也不让她在病房里留宿,要把人赶回家去吃饭,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大不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梁桉不放心,老太太又说她长这么大哪伺候过人,舟车劳顿的别再一个没注意把她氧气管儿拔了。
说请了护工,勒令她别留下添乱。
就这么几句下来,梁桉被赶走了,司机还是梁丘,原本要去姑姑家,梁桉让他掉头去了老宅,是爷爷奶奶一开始工作分配的,打她11岁就常住在那儿。
“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了,估计挺脏的。”
“没事儿,我收拾收拾就行。”
梁桉撸起袖子,刚打扫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低头一看。
是江浔。
开口就问哪家医院,手机里电流声里夹杂了有些嘈杂的背景音,有交谈的人声,还有……飞机低低涌出的轰鸣。
梁桉心有所感反问他:“你在哪?”
她驾照还没到手,尽不了地主之谊,只能发过去一个定位,让他自己打车过来。
过街天桥下霓虹车灯川流不息,说来奇怪,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哗热闹,那么多辆车,她就偏偏一眼判断出载了他的那一辆。
一个身影推开车门,高大修长,眉眼深邃。
师傅一脚油门走了,梁桉迎上去,“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江浔逆光站着,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黑发垂落额前,只露出挺窄鼻梁和线条明细的下颚。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有红血丝,眼睛大的人就是不一样,稍微哭一下都特别明显,他伸手轻轻拢上她的脸,指腹细细摩挲,问她:“奶奶怎么样了?”
脸颊上的掌心温热干燥,梁桉怔了半瞬才开口让他安心,“手术做完了,好着呢,还把我都给赶出来了,不让陪,明天一早再过去。”
江浔大掌去寻她的手,握住,“我明天陪你一起。”
梁桉心跳了那么一下,倒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结婚当初是为了应付林音,老太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结婚的事呢,这刚从手术室出来,自己孙女就先斩后奏往病床前带了个人回去,不得把老太太高血压吓出来。
这跟她预想的节奏不一样,梁桉预想着这几天铺垫铺垫,他春节过来,时间正好,结果江浔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明天……”梁桉开口,带着点儿支支吾吾,“明天可能不是很方便。”
说话时候不敢看他,眼睫眨得欢,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江浔冲她挑了下眉,“交代吧。”
“我妈再婚以后就跟奶奶家没有太多联系了,所以……”梁桉张了张嘴,小声说:“所以奶奶不知道我结婚的事。”
江浔沉默
不语。
良久。
高大身影幽幽开口,“所以因为我见不得人你才在酒店开个房间?”
“……怎么会呢!”梁桉被影子罩得无所适从,但这就属实冤枉人了,她是怕大少爷住不惯老房子才订的酒店,磕磕巴巴给自己辩解,“主要那个房子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了,挺脏的。”
“那走吧。”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收拾收拾就行。”
身旁人把手机递过来让她输地址打车,梁桉晕头晕脑就输进去了,等反应过来才觉出这对话怎么有点熟悉。
车子一路开到老式家属区,梁丘接机一趟觉得不过瘾,听外婆说房子里的床单被褥都没提前洗晒过,在柜子里闷了快一年,睡起来肯定不舒服,就自告奋勇从自己家搬了被子过来,下了车就兴高采烈喊姐姐。
结果眼前并肩站了两个人,一个他认识,一个宽肩长腿大高个,五官俊朗,是扎眼的帅,就是看他的时候比交警还吓人。
眼睛往下一移,嘿!两只手还握着!
两人问题异口同声蹦出来——
“姐,你男朋友啊?”
“……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可是个嘴不把门的,梁桉下意识要挣脱,江浔先她一步,将手又攥紧一些,
江浔冲她扬了扬眉,故意似的慢吞吞问:“不介绍一下?”
第57章 晚安吻爱不是用来说的,是做的……
哪还用介绍啊。
梁丘是个鬼精灵的,一秒后就反应过来,一脸暧昧不明的表情看他们,满嘴都是“我懂我懂。”
梁桉懂他这个表情,估计等不到开车回去就得在家族群里直播,说他亲眼看见自己表姐在老院子楼下跟个男人牵小手呢。
可能是太闲了吧,自从有了AI,他就爱在家族群里发小作文,上次姑父发了几张栅栏上爬满蔷薇的照片,梁丘就开始满园春色巴拉巴拉……
未免老太太深夜被吓到,梁桉闪现到江浔身前,把人挡在后面,有商有量道:“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们其实……”
“姐夫贵姓啊,怎么会跟我姐在一起的?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抓到了吗?”梁丘却不看她,嘿嘿两声就是三连问。
梁桉两眼一黑。
江浔不能认为他们一家都没一个脑子正常的吧……
上次在医院,李文韬跟她勾肩搭背把身后人定义成黄毛;这次在楼下,北风呼啸,小舅子抱着床棉被站在车前跟姐夫相认。
差不多的年纪,小舅子是要比那个唱歌的顺眼不少。
江浔觉得这个小舅子很上道,黑卡都掏出来说是麻烦他送被子的报酬,梁桉当场截胡,“不用了,他会养成坏习惯的。”
说着眼风就扫过去,勒令梁丘不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江浔这会儿倒是格外好脾气,高大身影就这么站在梁桉后面,又拿出张名片递过去,“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我会还你今天的人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姐夫气宇不凡,小舅子开开心心回家去。
老式家属楼,楼道逼仄,声控灯也不好用,梁桉用手机打灯照明,拿门禁开了锁,才想起来问他:“你回去的机票什么时候?”
屋子虽老旧,但整洁干净。
江浔打量了一眼,捏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下,“赶我走?”
“这不是还没到放假呢。”梁桉嘴巴被捏成o形,呜哝着道,江浔却轻飘飘说了句,“我是老板,我想在哪上班就在哪上班。”
……
这话好气人。
不过倒是真没说错,脱了大衣和鞋,江浔就掏出电脑,行程安排临时改的,会议也被临时推迟改成了线上。
梁桉方案差个收尾,俩人各自抱着电脑,守在客厅茶几前。
上次这个情形还是在跨年的时候,他们在日本出差,这位老板刚从餐厅演完戏出来就拔d无情催她交对标样品分析。
那时候他们还兢兢业业演着戏,哪能想到不过一个月,真还成了一张床的关系。
半小时后梁桉收了电脑,江浔那边视频会议没完,还能听到声音。
他跟自己到大连的时间前后错不了两个小时,估计是赶了她下一趟航班来的,不知道吃晚饭没有。
江浔正看着电脑,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幅金属框镜,眉眼清冷,平添几分难以接近。
记着上次在何冉餐厅的经验,梁桉写了张纸条递过去:“你饿不饿?我准备做个宵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浔握住她的手把人拽到身边,声音不算高,但也没刻意收着,说:“再等一会儿,我去做。”
梁桉噢了声,后知后觉,电脑里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视频会议的人立刻就判断出来,老板这是在跟老板娘说话,推推搡搡最后把陈舟推出去问:“江总,剩下两个项目,还继续吗?”
梁桉眼睛扫他,分明在说:没关话筒你为什么要说话?!
扫完也不等他开口,起身去厨房。
江浔却是心情好,两句话收完尾,就跟着进了厨房。
食材是梁桉打扫时候外卖点的生鲜配送,量不多,但两个人的宵夜也绰绰有余。
“晚上我睡哪里?”收拾好厨房,江浔问她。
“要不你睡我房间?”
老房子比不上平层,家里只有三个卧室,一间是她的,一间是老人的,剩下一间客房早就搬空,不能住人。
江浔视线落在她身上,唇角轻勾了下,“可以。”
梁桉点点头,“那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江浔勾到一半的嘴角僵住,“你睡沙发?”
“我卧室的床小,只能让你将就着睡了。”梁桉又点点头,推开一扇门,“这里是浴室,你先洗澡吧。”
房间很安静,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淅淅沥沥。
梁桉给床套四件套,脑子一不留神就想到些乱七八糟的。
耳根子有些热。
江浔洗澡速度不知道比她快了多少,没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黑发湿漉漉垂在额前,手长腿长的,一身宽松睡衣身段儿也特别好看。
只是出来以后,却懒懒散散靠在沙发里,像是累极了,神情恹恹的。
梁桉碎步迈了两下,小声问:“你不去睡觉吗?”
江浔抬起头看她,梁桉眼神询问,却被懒洋洋的人伸手拽了下,不偏不倚跌进他怀里,荷尔蒙的气息顷刻之间笼罩而下。
“你……”
身后人抱紧了她,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我跟我老婆睡。”
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梁桉第一次听他喊这个称呼,耳根子又热了,江浔看着那抹红,唇角轻勾了下,笑意漫上她耳廓,问道:“不对吗?”
“要不你也叫一声试试?”
语气里分明带着引诱。
梁桉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那两个字她实在叫不出来,拉着人起身走到卧室里,指着那张靠墙一米二的小床说:“这不好两个人一起睡吧……”
睡都睡了,她还能介意两个人是不是一张床吗?真的是这床面积不够。
江浔目光睨着她,似乎说的什么正经事,“你晚上老实点儿我们就能睡。”
正经得梁桉想打人,最后还是卷着一张被子睡了。
一米二的床,从前她很喜欢这个尺寸,但躺上江浔以后,就显得格外拥挤,肩膀贴着肩膀,感觉翻个身都会掉下去。
他们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但从前是客客气气,起码睡着之前都牢牢守着楚河汉界,昨晚结束以后她累极了,上下眼皮打架,几乎倒头就睡。
此刻两人衣服贴着衣服躺在一起,梁桉又不自在起来,好像相拥而眠比做/爱更让人害羞。
偏偏身旁人像发现什么秘密,又在她耳边唤了声,“老婆。”
他们之间常常直呼大名,也就阴阳怪气或者偶尔调情那么一两回会用“江总”和“梁工”代称。
还从来没有听江浔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喊她,而且一晚上的频率实在太高。
“食不言寝不语。”梁桉故作底气,抬眼嗔怪他,“睡觉的时候不要说话。”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梁桉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随后又不解气似的,放了句狠话,“再这么叫我,你就去沙发上睡。”
江浔腿锁着她的,“我不睡沙发,我为什么要睡沙发?”
“你好不讲理啊,这是我家。”
“没关系,我也是你的。”
极为安静的空间,相对而抱,她听得见胸膛里震耳的心跳。
借着如水夜色,梁桉不着痕迹打量他,精致的脸,清冷的唇,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同居了两个月,还越看越好看了。
就像起初她觉得这是果断利落的一个人,应该很苛刻才对,可身边的家人朋友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老老少少,全是顽童。
她以为他冷冰冰的,该不会有什么情绪化的时刻,应该做什么都是板着一张脸,可他能说漂亮话、能为你打架、还能安排好工作二话不说飞过来。
她的打量太直勾勾,那双轻阖的眼睁开,平静对上她视线,“差不多得了。”
梁桉:“?”
她脑子反应慢了半拍,直到听见他说:“我只卖艺,不卖身的。”
“……”
梁桉难得磕巴几秒钟,僵硬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要多少才能把你赎出来?”
江浔揽在她腰间的手用了点力,带着气音淡笑,“想赎我?”
窗外月光皎洁,星星点点散落进来,映在人的瞳孔里。
梁桉胳膊抵着他胸膛,嘴角扬了扬,“谢谢你今天过来。”
“嗯。”江浔拖着懒洋洋尾音应了声,“就算表白晚上也不能踢我。”
“谁跟你表白了?”这人今天怎么回事,梁桉抬腿就要去踢他,却被人牢牢锁住,只能嘴硬,“我这是感谢。”
江浔轻咬了一下她耳垂,把下巴搁在她肩头,“那我跟你表白。”
嗓音低磁悦耳,好像不论什么字眼被他说出来都能轻易搅动人心扉。
温热呼吸烫在锁骨上,梁桉肩膀轻颤了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如果我们按照计划的离婚,你准备怎么跟爷爷解释?”
“没有如果。”江浔手扣在她后腰,把人拉向自己,“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准备什么离婚协议,梁桉又补充:“我是说原来的计划……”
江浔堵上她的唇,难得没有耐心引诱,唇贴着唇,舌尖扫过她唇角,又探进去卷住她的,大掌扣在她后脑,不许她后退。
扑面而来的清冽香味占据了所有感官。
梁桉无可抑制轻嘤了一声,喘息时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她好奇,“你当初还计划忘不掉前妻,是准备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吗?”
江浔看见她轻颤的睫,知道这是她情动时的样子,好心情地轻笑出声,“如果我爱而不得也算泼你脏水的话。”
好吧,这人言行合一,确实做什么都很擅长,就连说情话也是。
梁桉目光对上他的,明亮眸子眨了眨,双手捧上他的脸,问了一个俗气之极的问题,“你以后会离开我吗?”
人大概都是这样,明知沧海一粟、万物瞬间,却还是会隐隐期待,希望永恒不是伪命题。
“我不能就这么空口无凭做保证,起码……”
又不是打辩论,干嘛这么逻辑严明,梁桉轻哼一声,“好敷衍噢,连句漂亮话都不舍得说。”
江浔失笑,“我以后不会离开你。”
哪知道梁桉撇嘴又哼了一声,“随随便便就说大话,一听就是渣男的敷衍语录。”
以前那个处处都要客气讲边界的人不见了,江浔知道自己中了招,把人用力箍进自己怀里,像是在提醒什么。
“梁桉。”他唤她。
梁桉神情警惕起来,“什么?”
“想知道我会不会离开你?”
“……你都说了不会了。”
漂亮清透的眼眸,江浔深深看她一眼,片刻后,微微笑了笑,“爱不是用来说的。”
梁桉下意识接了句,“是做的?”
两人距离一点点缩短,好闻的气息贴过来,梁桉眼睫下意识轻颤。
仿佛偶有蝉鸣的、带着热气的风吹来的夏,轻轻落在眼皮上。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他调换语序,把主动权放在梁桉身上。
他的吻落于她的眼,历经长途跋涉,不带任何情色,纯净而柔软。
“晚安。”
我爱的人。
第58章 收费标准考虑开发卖身业务
越是年关,医院里越忙,好像大病小病都瞅准了时机,知道人放假了有空,开始放肆起来。
住院部大厅里,男人一张脸清隽,穿着高级衬衫,长腿步伐利落,怎么看怎么惹眼,又因为神色冷淡,带着矜贵的疏离感,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这已经是他行李箱里最低调的衣服了,奈何时尚的完成度靠脸,梁桉出门前在家里审查半天也只能无奈妥协。
“我们是同事相处久了然后谈的恋爱,你一会儿可别说漏嘴了。”两人往电梯口走,梁桉碎碎念叮嘱,跟江浔对起口供,“奶奶干了半辈子法官,万一被她发现了……”
“为什么要说是同事?”江浔牵着她的手捏了下。
“跟老板结婚,一点都不现实。”这理由多显而易见,梁桉脱口而出,“好好的公司老板,有什么理由要跟一个小员工结婚啊。”
江浔眼神睨她,“为什么需要理由?”
“……”就知道资本家是不能跟工人共情的,梁桉微怔几秒听到江浔问她,“你准备怎么骗奶奶?”
梁桉摇摇头,“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身份降级被说成男朋友,我还要自己想理由?”
“从出生就没谈过恋爱的孙女忽然带回来一个天降……孙女婿。”关于身份的事,老太太年纪大了,好歹得一步一步来,但这人从早上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对上那双漆黑的眸,梁桉话到嘴边又拐了个歪儿,饶有兴致道:“你要是介意的话,那就不麻烦你了,我花钱雇个人演男朋友也不是不行。”
前半句话还行,后半句江浔被梁桉气笑了,幽幽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这样,那昨天的出场费,辛苦你结算一下。”
“哦。”
细碎脚步声踩在光滑地板上,梁桉低头回复公司那边的软糖推广方案,绝口不提出场费的事,到了电梯口,江浔懒散斜靠着墙看她,过了一会儿问她,“你现在算拖欠工资吗?”
“不算。”
“为什么?”
“你卖艺又不卖身。”梁桉收了手机朝他笑笑,敷衍极了,故意气他,“没有达到收费标准,不给。”
“那我考虑一下。”江浔嗯了声,慢条斯理回了句,倒是梁桉不明白了,“考虑什么?”
恰巧电梯门开,江浔直接握着手把人牵进去,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在她耳边轻声落了句,“考虑考虑开发卖身业务。”
这话男盗女娼,他说起来却仍旧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
梁桉说不过他,被渡过来的热气吓红了脸,最后挣脱手在他腰间狠掐一把。解愤。
电梯门开,见梁桉还红着一张脸瞪他,江浔指尖往下滑又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不走吗?
两人走出去,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梁桉轻哼了声,“祝你开业顺利,生意兴隆。”
“不过我不太擅长做BD。”身旁人嘴角一弯,眼神里带点散漫的笑意,“怕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客户了。”
“你身价太高,我赎不起。”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打折。”
……?
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强买强卖的。
梁桉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压下去之前最后瞪了他一眼: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乱讲
话。
换来江浔唇角扯出的一抹笑。
门推开,老太太正听着早间新闻艰难走路。
辅助走路的铁架上了年头,轮子有些生锈,被卫生间门框卡得严严实实,梁桉上前拔了两下,没拔出来,嘴上问:“这病房怎么您一个人啊,护工呢?”
下一秒被人伸手接过。
“我来。”
“哦。”
梁桉让开位置去扶老太太,江浔顺手接了体力活。
“护工接热水去了,我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哪知道给卡这儿了。”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一眼就从俩人这互动里咂摸出不对。
“你是……?”
江浔抬起头,跟老太太相对,病房里很安静。
梁桉忙解释,“奶奶,这个是……”
“奶奶好,我是桉桉男朋友。”她话没说完,被身后温润嗓音夺了机会,江浔礼貌打招呼,坦然站在那里,他不怕给人留下坏印象,但梁桉家里人肯定是例外。
她就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江浔。
这算是看人下菜碟……?
三两句寒暄下来,老太太床前就这么不明就里多了个孙女婿预备役,被人服务着慢吞吞往回走。
虽然她年纪大,但脑筋还是管用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们是同事……”她问梁桉,又看看江浔,“但你们部门不都是女生吗?”
“我是公司……”
梁桉脑子叮一声弹出小灯泡,打断江浔,跟老太太打哈哈,“我们虽然是同事,但不在一个部门,他是我们公司负责监管的同事……”
说着还偷偷拍江浔胳膊使眼色,后者唇角微不可察扯了扯,帮她搭腔:对,公司派过来出差,临时得知您生病,做晚辈的哪有不来探望的道理,看见您气色恢复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江浔是见惯了长辈的,好赖家里也有个老爷子,本就是容貌突出的人,再端着谦逊的眼神,就格外和善又招人喜欢。
三言两语下来,没过一会儿,老太太就开始小江小江的叫了。
梁桉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多余,站在病房里毫无用武之地,看江浔忙上忙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到该做血常规的时候,又手脚麻利就推过老太太的轮椅,好像他才是亲孙子一样……
半晌,梁丘睡醒了也来医院凑热闹,不知道是昨晚被收买了还是男人之间天然就有这种同盟,在一旁给自己姐夫帮腔。
那些AI废话在他脑子里炒了几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术后第二天还不能吃饭,连流食都不能碰,所以到了饭点儿,老太太就把人全赶出去,勒令他们吃完饭等味儿消了再进来,免得勾了她肚子的馋虫。
被打断了n次的请客,这次总算提上日程,梁桉对此颇为惭愧,请问后特意强调,“你想吃什么啊?不管多贵都可以。”
“都行。”江浔从电梯间出来把大衣套上,“医院附近找家餐厅吧。”
梁桉在一旁小声提醒,“医院附近可能都是快餐店哦。”
江浔好笑看她一眼,意有所指,“你做的饭我都能吃,快餐厅怎么了。”
说的是他生病时侯,那碗分不清蓝色还是灰色的粥,总归看起来喝一口能倒地不起,中毒十年。
“……”梁桉决定不跟他争辩自己的研发资质,带着人去一家老字号排队,说这里她每次回来都吃,味道一流。
赶上饭点,饭馆儿门口排起长龙。
梁桉觉得江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才对,可队伍里人挤人的,也没见他面上浮出半分不悦。
那么高的一个人站在队伍里,衣着精致、气质卓越,就低调排着队,也生生与别人区别出不同来。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想起上午医院那一遭,梁桉啧啧两声,身后人垂眸看她,她接着道:“按照江总今天的服务水准,当初我生病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儿敷衍了。”
江浔扬扬唇角,“少没良心。”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梁桉当然知道他为的什么,但故意不领情,还挑他毛病,“在你这儿我年龄不占优势,还是找大学生弟弟演戏比较好,当不了幼起码还能当老……”
还没说完,忽而顿住。
大连冬天冷,海风也大,一阵妖风过来,梁桉哆嗦没打完,身后人就敞开外套,把她完完全全包了进去,带着暖意。
“弟弟演戏不好。”江浔下巴压在她脑袋上,手去捏她脸,又在她耳边说:“弟弟最会骗人了。”
梁桉破了功笑出声。
后背感受到他心跳时胸膛的起伏,耳边也因为他的鼻息痒痒的。
她个子高,从小一直体验的都是被别人依靠的感觉,今天忽然发现,这个身高差不错。
从餐馆出来,有人送了辆车到门口,毕竟在这儿待好几天,每天打车也不方便,大少爷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窗外是海风,头顶有海鸥盘旋。
梁桉上车系好安全带,忍不住感慨,“哇——这就是当总裁的感觉吗?”
江浔一脚油门出发,随口道:“固定资产不值钱,破产了都不够抵债。”
梁桉又问他,“那股票怎么样?”
江浔看她一眼,语调闲闲顺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里什么最值钱。”
怎么演卖身戏码演上瘾了似的,梁桉摆摆手,嘴硬道:“那还是算了,目前看来,总裁的岗位JD,跟我不是很匹配。”
阑尾炎不算大手术,两个人晚上挤在小床上,白天去医院陪老太太,最后好歹赶在过年前出了院。
除夕当天回老房子收拾收拾屋子、给梁老爷子还有梁父上柱香,算是梁奶奶的惯例。
只可惜梁桉错估了老人家上门时间。
一大早,太阳也不知道刚升起来没一会儿,正好梁丘跟朋友看完日出回家,补觉之前,老太太让他捎带着把自己送过来。
开了密码锁,正好撞见从一个卧室里走出来的小夫妻,双双穿着睡衣,简直不打自招。
老太太愣在门口,看看江浔,又看看梁桉:“你们……”
江浔连睡衣最上面的扣子都扣紧了,规规矩矩道:“奶奶您放心,我肯定会对梁桉负责的。”
老太太在司法机关干了半辈子,严肃起来是容不得玩笑的。
错失先机就错失先机吧。
梁桉拽着江浔袖口,老老实实交代,“那个…奶奶啊,其实我们就是,结婚了的……”
第59章 开门都把我赎回来了,不准备做点儿什……
等两个人换好衣服再出来,都规规矩矩端坐在沙发上,像被教导主任抓了纪律的乖学生,梁桉是真怂,江浔是装的。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开始的是跟其他人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但好歹也是合法领的证,正儿八经谈的恋爱。
老太太目光在两人身上落了落。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对江浔绝对算不上讨厌,长了一张好皮囊,人懂礼貌又勤快,眼看着就是好家庭培养出来的。
“说说吧。”老太太绷着脸发话了,样子跟在法院开庭差不多。
梁桉讨好似地笑笑,“是这样的奶奶,我们……”
“你别说,你说。”老太太不听她证词,打断她,让江浔说。
江浔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道:“奶奶,我跟桉桉是因为共同朋友认识的,正好雪天赶上除夕夜,我们在一起过年,我很喜欢桉桉,
追了很久,后来在一家公司工作,觉得感情挺稳定的,就领了证。”
一通话下来,逻辑清晰、简明扼要,他自己就是老板,喜欢员工什么样的汇报心里一清二楚。
“你怎么这么糊涂!”老太太却恨铁不成钢,就差拿手指头去戳梁桉脑门儿了,“谈恋爱就谈恋爱,结婚是小事儿吗?怎么能不跟家里说一声,稀里糊涂就把证给领了!”
“我知道结婚对姑娘家很重要,没提前告诉您是我的问题。”梁桉想喊冤,因为江浔的话太掺水了,简直撒谎不眨眼,又听见他全揽到自己身上,“您别责怪她。”
梁桉看着他,演起孙婿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赶紧补充,把当初对林音说的那些改动改动又搬出口,“我们现在是试用期,原来想的是过了一年还在一起,我再带他来见您,要不然见完家长领证没两个月又离了,这不是折腾您吗?”
老太太又瞥她一眼,训她一句,“这不是拿婚姻当玩笑呢。”
“您的担心是应该的,但是只要桉桉愿意,不管怎么样都行,不放心的话,年后如果有空,可以去北京放松一段时间,也方便您了解我。”江浔说。
“?”晨光里,在公司里不近人情的江总跟换了个人一样,梁桉在他袖口轻拽了下嘀咕,“我奶奶现在又打不动你。”
他是个固执的人,这辈子要么没有,要么就这一个,人既然喜欢上了,肯定是不会再放手的。
江浔端了一幅好姿态,把她手挪开,坐得规规矩矩,“但毕竟是您嫁孙女,所以不管怎么说,做晚辈的好歹过年也得登门拜访一趟。”
老太太没错过俩人小动作。
一唱一和的,自己孙女胳膊肘都往外拐了,还试用期呢。
“来都来了,年夜饭就一块吧。”
这话算是松了口,老太太准备上香,临摆相框之前,从抽屉里翻出套相册来。
梁爷爷有个小相机,小时候不管梁桉在干什么,都会被记录下来:满月、周岁、第一天进幼儿园、第一次登台演出……
梁桉看见封面,着急忙慌就抢过来揣怀里了,“您把这个拿出来干什么……”
“小江你们客厅看去吧。”老太太拍她护着的手,又抽出来,交代道:“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结束了我们过去她姑姑那儿。”
梁桉一张瓷白的脸羞红个彻底,跟年画娃娃一样,江浔觉得挺好看,伸手接过,“那您有需要就叫我们。”
“你不准看!”转了身,梁桉去抢,却被牵住他的手束缚,只能放狠话。
江浔稍一使劲儿就把人带进怀里,“长辈的话,不好不听。”
“谁跟你长辈了,我怎么不知道结婚之前你追我好久呢。”梁桉顶嘴,江浔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叹了句,“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
照片是她13岁暑假拍的,骑车把胳膊摔骨折,恢复期为了营养就比平时胖了不少。
“一直就这么胖!”抢不到,梁桉轻瞪江浔一眼,只能摆烂说胡话,“你现在看的都是假的,等过了晚上12点我就会变成一颗胖土豆,怎么样,害怕吗?”
照片里小姑娘长了一张圆润的脸,看起来可可爱爱,江浔在她唇角轻点了下,声音含笑:“有人就喜欢土豆。”
“你干嘛!”梁桉弹跳开,压着声音控诉他,“在客厅呢。”
“客厅怎么了,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领了证。”江浔却耸耸肩,人模人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这人说不正经话越来越熟练了,梁桉说不过他,憋了憋气,“你做个人吧。”
江浔也不在意,去捡刚被她撞到地上的相册,目光凝聚,入目是一张周正的脸。
梁桉循着他视线看过去——
梁父当初自杀的时侯,梁桉哭得都快没人样了,两天两夜不吃不睡,直到累得睡着。
后来林音睹物思人,就把梁父所有照片都扔了,女儿拥有和丈夫相似的眉眼,所以也送到了大连。
梁桉就觉的是这张脸的错,也因此不肯看梁父的照片,甚至有段时间镜子都不愿照,老太太知道她心里有这个坎儿,上香时侯就会把她支开,刚刚就是,梁桉也明白。
留学时侯她租了房子,刚开始那段时间,总会梦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房间里,一开始她很害怕,就跟赵晗说,赵晗说是梁父去看她过得好不好。
她信了,后来身影再没出现过。
时隔这么多年,她在相册里瞥见梁父的脸,第一反应是陌生,没什么特别,一个陌生男人而已,而后又觉得愤慨,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和他成了陌生人。
大概是装相册的时侯装混了。
须臾,梁桉走过去,小声道:“……这是我爸,不过就是很久没见过他了。”
江浔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眼绷得紧,像是有心事。
“你……”
梁桉刚想开口,老太太那边收拾好了,招呼他们出发。梁桉应了声好,再转身时,江浔已经把相册放回桌子上。
年夜饭隆重,乌泱泱一大群人。
江浔有觉悟,进门放了东西就自发进厨房忙活。
梁丘凑过来冲她挤眼睛,“姐,我就说叫姐夫没叫错。”
长辈应付起来她紧张,小孩儿还不好解决,拍他肩膀赶人去厨房。东北男人忙活不了灶台,以后是娶不着媳妇儿的。
梁丘撇撇嘴,进去找人告状,“姐夫,我姐有家暴倾向,你可得小心点儿。”
冬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男人肩头,高大身影有模有样翻炒锅中的菜,油烟里察觉到梁桉的目光,对她挑眉。
梁桉气得想打人,又听到江浔说:“没事儿,我扛揍。”
“……”
从前梁桉最怕过年,林音再婚,她去与不去都不对,不去好歹是连着骨血的母女,去了又是局外人;留在大连,幼年丧父,亲戚哪怕再注意,字里行间也还是时不时流露出那么一两句可怜。
就那么一两句,像刺一样扎在人心里,但她又知道带着关心。
今年不一样,因为江浔,大家话茬转到这突如其来的婚姻上,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北方饭桌离不了酒,家里精酿没了,姑父拎来两瓶干红问江浔:“喝点儿?”
“不行。”印象中江浔是不喝酒的,梁桉下意识就去拦,“回去还得开车呢。”
但姑父做起临时老丈人,她说的话哪有人听,江浔知道这是故意试他酒品,在桌下按住她的手,来者不拒,颇有新姑爷头回上门的意思。
姑父酒量好梁桉知道,倒是没想到江浔也能喝,两瓶酒见底,俩人讲话仍有逻辑。
“喝冤家呢。”一顿饭都吃完,眼见还要去开,江浔面上浮现出醉意,姑姑给了姑父一脚,把人按住,最后还是老太太发话,交代没喝酒的梁丘当司机。
除夕夜路上车不多,梁丘摸着方向盘享受秋名山车神的快乐。
后排,江浔下巴搁在梁桉肩窝,他低着头,呼出的热气让人发痒。
酒量再好,两瓶酒下肚也该难受了,梁桉摸了摸他脸,声音很柔,“很快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转向时侯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梁丘觉得自己真多余啊……
下了车,梁桉叮嘱梁丘回去路上慢点儿,回头却见刚还靠着她站不稳的男人此刻眼底全然清明,高大身形晃都没晃一下,牵起她的手,径直往楼道里走。
梁桉亦步亦趋跟上,立马明白过来,“你装醉?”
江浔挑了挑眉,“要是不装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那你可是吓到他们了。”梁桉想笑,“我姑姑生怕头一年就把你喝出问题来。”
楼道里声控灯老旧,不太灵敏,要使劲跺脚才能亮,梁桉手伸进口袋摸钥匙,江浔靠在一旁,手捏上她的脸,“要是不回来,我才有问题呢。”
他目光幽深,昏暗光线下浸着湿润绮念,梁桉失神片刻,感觉身体有躁意。
羽绒服口袋多,忘记塞进哪一个
里,没摸着,声控灯灭了,刚抽出手要摸另外的口袋,汹涌热气忽然逼近。
胸膛贴着胸膛,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装,还是能清楚感受到心跳,一声又一声,两个人的,分不清彼此。
梁桉不明白,怎么就急成这样了?怎么就等不到她把门打开?
江浔的手绕到她脑后,扣着人往怀里压,他微微俯首,唇贴上她的,舌撬开她唇齿,抵进去。
清冽的淡香混合着酒精的薄味,在口腔里肆无忌惮游走,梁桉盯着他模糊的眉眼,眼睛一眨不眨的,感觉耳边好像断了线。
嘴唇被吮得发麻,情不自禁溢出声喘息时,梁桉咬他舌尖,勉强撑起胳膊把人推开一点,气喘吁吁道:“钥匙……先把门打开啊。”
昏暗浮沉,隐约勾勒出眼前人线条,江浔没退开,带着她的手去摸索。
金属咔哒一声落了锁。
江浔一把将人抱起抵在门上,她轻呼一声被堵住了唇。
舌尖纠缠,外套双双掉在地上,江浔指尖停在她衣服下摆,大掌顺着细腰往上探。
触感有些痒。
梁桉情不自禁咬他舌尖。
“属狗的?”江浔松开她,嗓音微哑,话里带着笑意,“又咬我?”
“……”
湿吻和酒精下,梁桉脑袋宕机,俯首时鼻尖划过男人硬挺的鼻梁,不明所以嗯了声。
“梁桉。”
“……啊?”
窗外烟花绚烂,海风席卷了夜色,窗内安静,纠缠的影子一高一低,被如水月光映在墙上。
男人黑发黑眸,唇贴上她唇角,动腰撞了她一下,言语带着蛊惑,“都把我赎回来了,不准备做点儿什么?”
第60章 验货别压抑自己
先前他自己说的卖艺不卖身,梁桉也就是脑子一抽,才脱口而出把他赎出来,又嘴硬没达到收费标准,还以为这玩笑他会生气,谁知道他似乎乐在其中,这几天总挂在嘴上。
熟悉的姿势让之前的回忆汹涌袭来,身前暖意熨贴,她难以自抑乱了呼吸。
灼热的吻烫在脖颈上时,江浔带着她的手,往下移,“不是觊觎我很久了?那么关心怎么把我赎出来——”
滚烫滚烫的,像是触电,她不敢看他眼睛,可他抵着她的唇,舌尖蹭过她的舌尖。
江浔拦住她想后退的手,牙齿咬上梁桉耳垂软肉,语气难得浪荡,带着含糊不清,“怎么现在得手了,又开始压抑自己的欲望了?”
梁桉只觉脑中清明被他燃尽,听不清在说什么,下意识张嘴想开口,江浔舌尖又抵进来,力道比刚刚轻了些,纠缠她的,再退开,一次又一次,像蓄意引诱。
在窒息的前一秒,箍在腰间的力道一减,唇也离开,脚尖落了地,人靠上门板,忽然没了支撑。
江浔高大影子笼着她的,指背碰碰梁桉发烫的面颊,嗓音暗哑,说出来的话却不急不缓,“我们这行呢,也不强买强卖,梁工既然不感兴趣……”
被填满的感官此刻骤然空荡荡的,连带着一颗心也不上不下。
梁桉睁开眼,睫毛颤抖时,眼底映出一双满是情欲的眸,看禁欲者沉沦,世间再不会有比这更危险,也更刺激的事了。
她在迷失,而后深陷。
“还没验货呢……”梁桉又上了勾,揪住他衣领,踮起脚,吻落于他喉结,迷蒙着呢喃:“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耳边是男人含混着气音的轻笑,下一秒,没等手臂环上脖颈,梁桉就被架上门板,背对着他。
唇边溢出一声轻呼,愕然间,她感受到他的手落于她的腿,似羽毛,一寸寸游走。
身后人指尖攻陷得轻而易举,音色里不带遮掩,在她耳边问:“想怎么验?”
梁桉咬住唇,双臂虚虚搭着门板,余力尽失。
他指尖微微勾了下,“这样?”
梁桉后颈猛一下痉挛,他鼻尖蹭她耳廓,无声笑了下,又退出来,压着声音问:“还是这样?”
身后气息太滚烫,梁桉侧过头,一双眼就这么轻轻落在江浔鼻尖,眼神含羞带怯的,又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长长睫毛颤动,颤得人心里发痒。
“江浔……”她叫他名字,撒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娇。
话音落,搭在门板上的手被江浔紧扣,黑眸在昏暗房间里亮得吓人,无数欲望在其中跳动,他拉她转身,倾身吻她的额,而后将人打横抱起,往卧室走。
回程路上,许佳年发消息问他,“今年梁法官的忌日,要跟梁桉一起去吗?”
江浔回她消息,说还不知道。
梁桉身上衣物不过一件针织衫,早已散落,露出雪白细嫩的肩膀,跌入柔软衾褥时,她不自觉咬了唇,他的手抚开她唇瓣,与自己的相贴,唇齿纠缠时,他问她:“会离开我吗?”
小床早已被缱绻的暧昧包裹,梁桉觉得自己快要神志不清,轻轻摇头,把舌尖递给他。
江浔在她的回答里关了灯,从一旁拿过盒子。
昏沉房间里。
梁桉听到沙沙声。
混沌脑子终于溢出丝清明,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问他,“你什么时侯买的?”
江浔眼底幽暗,抚着她的脸,咬着递到她唇边,让她撕开,替他戴上,声音似诱哄。
梁桉喉咙干涩,红着脸去碰,听到他说,“下午去便利店的时侯。”
那时候……
梁桉凝滞一瞬,手上不自觉用了力,“你做饭的时侯想这种事?”
江浔闷哼一声,倏地抓住她手,隐忍汗珠落上她脸颊,他低头吮去,“不止。”
“什么不止……”梁桉掌心触到他心跳,轻颤了下,问他,可江浔深埋进去,不过才一次又相隔甚远,梁桉开局就缴`械,话被喘`息堵在喉中,最后变成声声嘤/咛。
江浔禁锢着她,耳畔是轻哄,力道却渐渐加重。
他时常理智,少有失控,这一刻只想将人彻底据为己有,好像不上不下的身体终于有了归宿,恨不得把自己都掏空。
也是这时候,梁桉才知道,上次真的是已经足够收敛了。她累了,掐他肩膀,声音都带上鼻息,“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梁桉眼角发红,说不出口。
江浔把人捞起来,梁桉抱着他的背,就这么看着他,江浔还真停了动作,轻柔语调裹不住恶劣的话:“那你自己来?”
梁桉被他盯了片刻,这片刻让她生了可以商讨的错觉,哑着嗓子道:“不来了……”
滚烫气息熨上耳后的皮肤,让梁桉有种陷入大海的感觉,深邃而又潮湿,可他却任她被冲得七零八落、满手乱抓才肯轻轻托她一下。
梁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黑暗中听到他有那么点哑的嗓音,“不是要验货,这就不来了?”
“验好了验好了,不用再验了……”梁桉轻轻在喉咙里求饶。
江浔去吻她,唇落在唇角、脸颊、耳垂、眼角……
他吻她,安抚着她。
这安抚另梁桉放下了心,直到再度跌进衾褥里,梁桉嘴上骂他,抬脚去踢,被一把抓住脚踝,江浔舌尖去舔她耳后肌肤,声音低磁沙哑。
“嗯,不准离开我。”
结束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浔抱着她,窗帘被拉开,玻璃窗外是大片的海景,月光倒影在上面,点点星芒波光粼粼,像极了梵高笔下的油画。
梁桉靠在他身上,眼底红红的,沾着湿润的水意。
餍足后的男人漫不经心顺她的头发,大掌亲昵揽在梁桉腰间,她拍他手,语气不善地警告,“你再碰我!我就跟你绝交!”
她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这样幼稚的、带着孩子气的话,只是在爱里,人会无意识变得柔软。
江浔挑挑眉,轻笑了一声。
海滨城市有独特的浪漫,海浪卷走落日余晖,城市就会陷入深蓝色的梦境。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侯,梁桉收到了沈言的消息。
“同意了同意了!!!”
“我就说怎么能有人拒绝我的表白!还说什么之后再说!”
“你说搞市场的人不应该很浪漫的吗,他还要与国同庆,非选在过年的时侯开始跟我谈恋爱!”
“他怪老土的!”
满屏的叹号,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显而易见的兴奋。
密密麻麻全是在说叶钧答应她告白的回马枪。
梁桉当时回复她,“但是你怪喜欢的。”
沈言隔着屏幕跟她嘿嘿一笑。
从酒吧那天第一次见面,算起来也追了好几个月,
一个热情张扬,一个绅士和煦,怎么想都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梁桉从小没谈过恋爱,身边异性都很少,见过仅有的恋情也就是身边这几个朋友。
一对像炮仗,一点就着,恨不得称爹道儿;一对像胶水,宝宝长宝宝短,恨不能变成连体婴儿。
至于自己和江浔……
起初她看不出一点儿情侣的潜质,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在一起住习惯了,所以错把友情当爱情。
但此刻肌肤相贴,她实在无法误判为友情。
算起来,从他们同居以后,她貌似只做过一次饭,甚至连厨房都很少进,他为她做饭,照顾饮食起居、替打架,帮她出头、哪怕确认感情的时侯,也是他做得更多,他会送花、会告白、会表达爱意……
梁桉觉得这样不太好。
两个演员的剧目,从来不能只让一个人去演。
任何关系,都应该双向奔赴。
无论什么时侯,单向付出永远都是不健康,也是不公平的,无论是谁都会觉得累。
从前她只需要考虑自己,只需要考虑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但现在她的生活又多了一个参与者。
关于生活,她曾经试想过百种可能,压抑,热烈,平淡,无趣……
她从未想过有天会跟人建立这样的联系,但此刻月光映在他们脸上,她又觉得是生活最好的样子。
所以她也得学着,主动迈出那一步。
梁桉眨了眨眼睛,仰起头看他,察觉到视线,江浔垂眸,对上她的。
“想干什么?”他问她。
梁桉瞧着他,轻轻开口,“有没有什么你想做的事?”
声音里还含着微哑,江浔轻笑一声,低头去触她唇角,梁桉手掌抵住他,嗔怪道:“我说正经的,你别乱来!”
“……”江浔眉梢挑了挑,不明所以看她,好笑又觉得莫名其妙,“那你说,什么是正经的?”
梁桉睨着他,心有戚戚,“比如……我们去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