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顾循,见过殿下。”
顾氏夫人亦起身虚虚行了一礼,顾氏夫人做足了礼数,按礼燕翎也该回一礼,毕竟这是自己相看的未来夫婿的母亲。
王夫人和顾氏夫人理所当然的等着她行礼。
熟料燕翎落座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夫人客气,坐罢。”
顾氏夫人和王夫人同时一僵。
王夫人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什么,只是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
王夫人笑着打过了这个插曲,撮合介绍着顾循也顾氏夫人。
燕翎心头却一片冷色,今日王夫人把她骗进这船,待会儿下船时便会叫所有人都瞧见二人一同而出,还有长辈在侧,明日他们的谣言便会流窜出去。
无论几人说什么,燕翎都淡淡的。
顾氏夫人心里头微微有些不满,但利益当前,她只得压下,待把人娶回去,再整治也好。
顾循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燕翎,她雪肤唇红,坐在那儿不笑也是一道风景。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不若我们出去瞧瞧吧,今日河边有烟花,我已命人驱船行到了最佳观看的地方。”
顾氏夫人应了声。
几人便要出去,但是燕翎不动,王夫人笑意勉强:“殿下?”
“二位夫人先去罢,燕翎有些身子不适,便不出去了。”
顾氏夫人扫了眼顾循:“那循儿,你留下来陪着殿下。”
顾循应了声,王夫人便携顾氏夫人离开了舱内。
顾循坐在燕翎对面:“殿下平日可有什么爱好?”
燕翎冷淡道:“看折子、骑马、射箭。”
顾循笑意有些挂不住,这都是男子爱的东西,婚前爱这些,婚后可得改改了。
“哦巧了,臣亦擅骑马、射箭,臣家中有一处马场,改日邀请殿下去耍玩一番。”
燕翎笑了,笑意如冰雪融化,看呆了顾循。
“顾郎君,话敞开了说,我对你并无意思,今日便不必浪费时辰了吧。”
顾循一愣:“为什么?殿下总要寻一位世族子弟成婚为何不能是我?”
燕翎蹙眉:“谁说我非得要寻一位世族子弟成婚。”
这下换顾循错愕了:“难不成殿下要寻寒门?太荒唐了,这会沦为令我朝百姓都耻笑的事的。”
“与你何关,总不可能是你。”燕翎懒得与他掰扯了。
顾循从未被如此下脸,脸色一时白一时红的。
顾氏夫人与王夫人很快就进来的,二人进来后敏感的察觉舱内的氛围不太好,对视了一眼。
画舫停靠岸边,周遭围满了百姓,燕翎冷淡道:“诸位先回罢,我待会儿出去。”
王夫人劝她:“殿下何必在这儿等着,与我们一道走罢。”
燕翎刚要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一道声音:“不劳王夫人操心,人给我就好。”
舱帘挑开,谢崇青长身玉立在外头,俊朗如玉的神情淡淡看着他们。
顾循豁然起身:“大司徒。”
谢崇青颔首,顾氏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精彩纷呈:“哟,大司徒竟是来接敬阳殿下的,那我们便先走了。”
末了还狠狠瞪了一眼王夫人,这是嫌她坑自己,谢崇青的人也敢给他们介绍。
王夫人脸色铁青,万万没有想到。
燕翎低垂着头微微勾起唇角,起身:“舅母,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把手给了谢崇青。
谢崇青原本还火气比较大,见她如此,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下了船。
回宫的路上燕翎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谢崇青凝视着她,不曾言语。
燕翎敏锐察觉他不高兴了,便知他是又醋了,抿了抿饱满的唇,燕翎推了推他:“今日我真的不知道舅母会来这一遭,若是知道,我定是不会来的。”
“坐过来。”谢崇青忽然拍了拍大腿。
燕翎听话的起身,倚坐在了他们腿上:“倒是你,昨日就那么离宫而去,你究竟是何意?”
谢崇青揽上了她的腰肢,把人抓在怀中才叹气:“殿下,我们成婚好吗?”
燕翎猝不及防的此话当头一砸,懵住了。
“只要殿下不成婚,多的是人要觊觎殿下,臣受不了,像今日的事便会发生无数次,只要你我成婚,兵权就给你。”
燕翎听到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恼羞成怒:“你……你威胁本宫。”
谢崇青步步不寸让:“是,我是威胁殿下,殿下不必觉得臣会骗殿下,臣爱敬殿下,娶回去自然是想佳人在怀,若是殿下答应,聘礼会与兵符一起交到殿下手中。”
燕翎低垂着脸颊不说话,她承认,她可耻的心动了,这是令她难以拒绝的条件。
粉润晕上她雪白的脸颊,燕翎被他这么直白的话语竟说的有些脸红。
得到兵符就收回了兵权,稳固了皇权,科举推行一事也可稍稍慢些,日后她睡的也能安稳些了。
“嗯,我答应嫁给你。”燕翎糯糯的应了声。
谢崇青太了解她了,但他想着,他们来日方长,他总能有叫她信任自己的那日。
送她回了宫,谢崇青就去宣政殿请见了陛下,说明了求娶一事。
兴宁帝惊得手中的折子都差点没拿稳:“你……你说什么?”
“臣想求娶敬阳长公主殿下,望陛下恩准。”他平静道。
兴宁帝不知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还在讪讪的想该怎么拒绝。
“大司徒啊,这个,嫁娶一事朕做不得皇妹的主,你若是想娶人,还是得得到敬阳的同
意。”
“臣已得到长公主恩准。”
兴宁帝失声:“怎么可能?”他的行径令谢崇青目光深深。
说完他自觉失态复而做下:“呃朕的意思是这么快,敬阳当真同意了?”
“是。”
“此事明日朕给你答复,朕还需过问长公主,爱卿先回去罢。”
谢崇青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谢恩后离开了。
他走了,兴宁帝也没兴趣看折子了,火急火燎的摆驾毓庆宫。
寒露正在给燕翎张罗晚膳,得知陛下来了,赶紧进殿通传了燕翎。
“见过皇兄。”燕翎虚虚一行礼,兴宁帝摆手,“起来,朕问你,你答应谢崇青的求娶了?”
燕翎不意外的看着他:“是。”
“为何,你之前不是说绝不会嫁谢崇青吗?如今怎么又改了意思?你说是不是谢崇青胁迫你了,你若是不嫁朕肯定会替你挡回去的。”
燕翎看着皇兄着急的模样失笑:“皇兄不必着急,且听燕翎细细道来。”
她拉着兴宁帝落座:“我此前确实是有所顾虑,只是他对我说,会把兵权交出。”
兴宁帝眸中滑过一丝愕然,随后便是神色莫辨,燕翎继续道:“有了兵权,我们便不必再怕世族,皇兄,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机会。”
“阿翎,朕……”他就知道,兴宁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妹妹,永远都在审时度势。
兴宁帝劝不动:“都依你的,若是日后觉得苦了、闷了,便进宫与皇兄说。”
……
王柯今日突然被谢崇青叫了过去,待再出来时便立刻往家中而去,王夫人正在院子里吃茶,王柯气的不行,谢崇青的话还在他脑中嗡嗡的。
“柯儿,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王夫人纳罕。
“母亲,你昨日给敬阳殿下相亲了?”王柯面容带着怒色,瞧得王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儿子在谢崇青手下做将领,定是谢崇青与他说的。
“怎么了?谢大人是不是为难你了?”王夫人急得问。
“母亲糊涂,怎的好端端的起了这种心思。”
王夫人被说的委屈:“那燕翎可是个白眼狼,昔年我琅琊王氏如此帮她,你父亲若不是她也不会死,到如今她得势了,便要扶持寒门,打压世族,可有顾念过一丝情谊?”
“所以母亲便想着强压殿下与世族联姻,好灭了她的心思?”
王夫人背对他:“那顾氏……也很好,云姬还是长媳,我又没随便给她找人家,至于谢大人,我又不知他们二人有……”
王柯叹气:“罢了,此事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的告知母亲。”
王夫人还是惦念自己儿子:“谢大人他……”
“谢大人没有为难我,只是与我说了几句罢了,况且,陛下已经答应赐婚。”
王夫人瞪圆了眼睛,跌坐在了凳子上。
“母亲,往后王氏如何,顺其自然便好,您不要操那么多心。”
王夫人怔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翌日,赐婚的制诏便由内侍分别带到了谢宅与毓庆宫宣告。
“门下:朕膺天命,统御万方,敦睦人伦,以成教化,谢氏家主、大司徒、录尚书事、尚书仆射,忠勤王事,得彰朝野,镇国敬阳长公主殿下,婉顺贞静,礼犯闺闱,二人克配,实协天意,今赐二人,缔结姻好,择吉日以成嘉礼,主者施行。”①
内侍宣读完制诏谢崇青领了旨,内侍笑呵呵的恭喜:“今后您便是驸马了,恭喜大司徒。”
谢崇青递给了内侍一包金瓜子。
燕翎接下制诏后寒露欢天喜地不已,在她看来公主终于婚事定了下来,先帝与淑妃娘娘肯定也很高兴。
燕翎倒是平静的,只是有些不真实,寒露絮絮叨叨的说要不要去给淑妃娘娘上个香。
她本不打算去,可犹豫了半响后还是浅浅的点了点头。
第52章 隐疾手落在了一处意想不到的地方……
燕翎当即便乘车去了一趟皇陵,把婚事的消息告诉了父皇与母妃,她如今也在渐渐的学着走出来,朝前看。
“父皇、母妃,女儿要成婚了。”燕翎双手合十道,“你们会祝福女儿的吧,日后女儿有家有室,便不能为皇兄做靶子了。”
她面色复杂,终是没有说其他的。
回去的路上途径王氏别院,她想了想还是进去探望了襄城长公主。
“殿下来了,长公主近日时常念叨您,见着您肯定很高兴。”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领着她往花园去。
襄城长公主在花园中的躺椅上纳凉,燕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外祖母。”
长公主闻言睁眼,一脸惊喜:“宝珠。”
果然。
燕翎一脸平静的被长公主拉起了手,长公主埋怨:“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是不是生母亲的气了。”
“没有,没有生气。”燕翎顺着她,轻声安抚。
长公主认人颠三倒四的,突然又认出了她:“阿翎,你是阿翎。”
燕翎露出了浅笑:“是我。”
“阿翎成婚了没有啊?今年多大了。”
“要成婚了外祖母,阿翎马上就要成婚了。”
长公主欣喜不已:“太好了,郎君怎么样?可是才貌双全?”
燕翎点头:“是。”
“届时外祖母可愿做我们的高堂?受我们二人的叩拜?”
襄城长公主一听连连答应。
“殿下……”
燕翎回头看去,王夫人一脸不自在的站在廊下,拧着手帕勉强笑道:“殿下来了。”
“王夫人。”燕翎起身淡淡道。
王夫人一听她这称呼,脸色微变,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话。
燕翎无意与她寒暄,也无意质问她,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没那么坚不可摧,兴许哪一日便为了利益背道而驰了。
“本宫先走了,好好照顾外祖母。”
她一身华服,高髻上金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谨小慎微的瑜王殿下了。
燕翎心不在焉的往外走,门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远远的凝望着她,燕翎怔了怔,加快了步伐,耳边的珍珠来回晃荡,雪白的皮肤细腻如玉。
“谢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提着裙摆下台阶,谢崇青伸出手去扶着她,一边自然道,“你去哪儿我都知道。”
他这般坦然,燕翎倒是没有被监管着的不悦。
燕翎犹犹豫豫:“内侍省的说婚前不叫我们二人见面。”
谢崇青把她打横抱起:“没事,这儿谁也不会知道。”
二人进了马车,关上了车门,谢崇青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不在宫中,我的聘礼不知何时送。”
燕翎哑然:“这么快。”
“嗯,我想快些,免得节外生枝。”
内侍省本来拟订的日子是明年开春完婚,毕竟是长公主成婚,必然是要盛大,还要等各地藩王进宫,缝制婚服,修建长公主府邸,都是要时间的。
但是谢崇青等不及了,他想三个月后就完婚。
他相信燕翎也等不及。
燕翎脸一红,有种被他看破的感觉:“我……不急,谁说我急了。”
谢崇青看着她红红的耳根,故意捏了捏:“是,殿下不急,臣急,急得很。”
他早就急上了,恨不得今日就成婚。
燕翎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在他大腿处拧了一下,她就仗着谢崇青要脸面,在外面不敢怎么样。
春日衣衫轻薄,酥酥麻麻的感觉顺势如燎原之火烧了起来,谢崇青神色一凛,笑意一僵,随即握住了燕的皓腕。
燕翎皓腕一疼,嘶了一声:“你弄疼我了。”
谢崇青当即放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臣有急事,不能陪您回去了。”
燕翎笑意微顿:“你怎么了?”上次也是这样。
“没什么。”谢崇青脸色陡然变差。
燕翎想捧他的脸颊,眸中的担忧真心实意,谢崇却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殿下先回吧,臣真的没事。”
说完就推门叫车夫停了车,下了马车。
事情的发生很是突然,燕翎还懵着,谢崇青就已经解了一匹马翻身上
去了。
燕翎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便吩咐车夫:“跟着他。”
车夫鞭笞马匹速度快了起来。
燕翎好奇与担忧已经达到了顶点,同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对,是生气,她对谢崇青有所隐瞒而生气。
她今日非要瞧瞧谢崇青究竟瞒着她什么了。
谢崇青一路疾驰回了乌衣巷。
燕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她疾步今日谢家大宅,府上的侍卫见是她不敢拦着,还是元彻匆匆得了令跑了出来。
“殿下。”
燕翎没等他说什么一把推开,“让开,谢崇青在哪儿。”
“殿下,大人他不在府上。”
“胡说,我亲眼瞧着他进来的,刚才还与我在一处呢。”
元彻熄了火,无语凝噎。
“你还真是他衷心的狗腿子啊,本宫的话也敢不听,本宫今日倒要瞧瞧他瞒着本宫什么事,若是不好好解释清楚,婚事作罢。”
燕翎当然是唬他的,但是元彻看她本宫都出来了可见是气的不轻。
他索性道:“殿下,属下就老实说吧,您能接受家主身患隐疾吗?”他说起来也是有些尴尬的,始终不敢抬头看她。
燕翎狐疑,隐疾?她与谢崇青相处这么久从来没听过他患有隐疾。
这都要成婚了,蹦出个隐疾,燕翎一时有些脸色不好看,倒也不是嫌弃,只是气他不提前与自己说明白,都要成为枕边人了,竟还要被瞒在鼓里。
元彻小心翼翼觑她,看她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一下:“殿下,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认真喝药便可压制。”
“你快说吧,究竟是什么隐疾。”
元彻红着一张脸,拢着嘴,拿捏得当距离低声说了一句。
燕翎脸色陡然惊诧,恍惚的起身,细细瞧去还有些脸红。
“此病何由?”
燕翎冷静下来后又蹙眉问,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疾病,而且,这……也算疾病?人之常情罢?
元彻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当年老夫人怀身子时寒食散上瘾,家主出生直到身体长开了后被下了一次药,就……”
“家主每次躲着您,也是怕伤了您……病发时人是没什么自控的,呃……全凭本能。”
元彻人快熟了,说完后赶紧退到了一边儿。
心里头祈祷这可不是他想说的,罪过罪过。
燕翎满心都被最后一句吸引,全凭本能。
她脸色微变,既是本能,那他有没有与旁人本能过,还是说他每次与自己,全是本能。
燕翎一时五味杂陈,她心里有疙瘩自然也就问出来:“那他……可有过别的女人?”
元彻赶紧说:“没有没有,殿下可千万莫要误会,家主并非那般放浪形骸之人,此前喝药已经好了,这次是被那个叫阿肆的少女给害的。”
“什么?”燕翎刹那间愣住了。
“您不知道吗?那次家主接那少年出来,那就是个细作,好家伙马车上便控制不住杀意了,竟朝着家主扔了一把寒食散。”
元彻喋喋不休的解释,燕翎却恍然如梦,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没有骗自己,是她当时因举荐一事自发的认为他就是吃醋骗了自己,实际把那少年给杀了。
她一时语塞,愧疚顿时涌了上来。
“那他……我想进去看看他。”
元彻赶紧道:“自然可以,家主现在吃了药,恐怕已经冷静了下来。”
元彻引着燕翎进了寝居,打开屋子,燕翎闻到了熟悉的药味儿,她上一次来时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原来这就是他喝药的原因。
奈何上次她满心猜疑,并未过多关心他。
谢崇青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卧床不起,反而神色日常的坐在案牍后笔走如神的写着什么。
谢崇青听见开门声并没什么反应,反而眉宇间露出一丝烦躁,燕翎开口:“谢郎。”
他骤然一滞,抬头:“你怎么来了?”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后冷下了脸瞪元彻。
“你不必怪他,是我逼迫他的,这么大的事,你我二人都快成婚了,你竟瞒着我,是打量娶了我再说我便不会和离了吗?”
谢崇青手一紧:“你……介意?”
燕翎冷冷道:“我倒是更介意你欺骗我。”
元彻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给二人关上了门。
浓重的药味中掺杂了一丝淡雅的清香,冲破了谢崇青的躁意,抚平了他的心绪。
“抱歉,此事我确实没想过告诉你,发作是意外,只要按时吃药便会回答之前。”
燕翎走到他身边跪坐了下来,谢崇青神情显而易见的有些僵硬,她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这样也会?”
谢崇青蜷了蜷手:“不会。”
燕翎知道他吃了药,便对此事更好奇了,她又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这样呢?”
谢崇青脸色更僵硬了:“也不会。”
燕翎若有所思,元彻说他吃了药便会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无悲无喜,只能呆在寝居。
燕翎起了作恶的心,手缓缓下移,落在了一处柔软又意想不到的地方:“这儿呢?”
谢崇青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第53章 兵符乌渠来犯
燕翎少见的如此大胆,一则是真的好奇,二则自然存了作乱的心思。
谢崇青眸中惊愕不似作伪,额角青筋跳了一跳,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燕翎已然拿开了手。
她试也试过了,确实没什么反应。
燕翎遗憾的收回了手:“谢郎好好吃药,待好转了我再来寻你。”
她欲起身离开,谢崇青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儿,迫使她跌了一跤,摔在了自己身上,二人间骤然拉近了距离。
气氛变得暧昧又绵长,燕翎却丝毫不惧怕,她就是仗着如今他拿她没办法而忍不住有些肆意……
“谢郎,你弄疼我了。”她轻轻道。
谢崇青淡淡看她,手却松了松,但仍然攥着她,燕翎也不急,顺势依了过来,二人靠的更近。
她的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谢崇青隐忍半响后憋出一句:“别闹了。”
“我何时闹了?”
谢崇青无语凝噎,他现在吃的药是会抑制他的喜怒哀乐,以及任何的欲望,所以她的任何行为都无法使得他有反应。
他也知晓燕翎这是趁机作弄他。
谢崇青眼眸幽深:“殿下,我不是一直这样,你确定还要继续玩儿吗?”
他警告似的话语让燕翎一滞,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收回了手,自然道:“行,是本宫冒犯了。”
“臣是怕殿下嫌弃臣。”谢崇青实在道。
燕翎脸颊一红:“无妨,本宫可是长公主,谢郎就算残了、废了,本宫亦不会抛弃谢郎,无非就是养些面首打发时间罢了。”
前半句好还算悦耳,谢崇青听到后半句后脸顿时黑了。
“殿下说什么?”
元彻在院子里守着,同时又心惊胆战的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若是二人吵起来了他好进去拉架。
结果没等到吵架,屋内反而响起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哼咛,柔软如水,令人脸红心跳。
元彻红了脸,嗖的一声窜没影儿了,还不忘吩咐了两个婆子在院子门口守着。
屋内,案牍后的莆田上,燕翎无力的侧躺着,细腻莹白的皓腕耷拉在莆田边缘,她鸦睫轻颤,红唇艳丽,呵气如兰,谢崇青如松竹般跪坐着,衣襟丝毫未乱。
只是他身边凌乱地散着几个打开的盒子,盒子中装满了莹白的玉柱。
他长指把玩着那玉
柱,残留的莹莹水色沾到了他的指尖,他毫不在意,反而低头嗅闻了一番。
燕翎心如死灰,忍不住拿裙摆盖住了脸,耳边传来轻笑声:“殿下放心,臣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定会叫殿下无瑕去找旁人。”
她就不该来,燕翎羞愤的想。
没多久,她就冷着脸打开了门,瞧见院中无人在,门口只有两个婆子守着,燕翎放心了。
她爬上了马车,下面的酸涩还未散去,来了一趟,没讨些什么,倒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自赐婚以来朝中声音就没停过,有给她送男人的,还有给谢崇青送女人的,巴着想把二人的关系给挑拨了。
还未成婚她就敢借着谢崇青的势,成了婚还不知要怎样。
谢崇青就着此事跟她分析了局势,她要打破的是一个传行了百年的制度,威胁的是扎根百年已久的群体,这还只是开胃菜,日后会有更层出不穷的花样。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否则逼得狗入穷巷,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燕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和急功近利,这回没再强行辩驳了。
谢崇青倒是安慰她:“殿下年岁还小,如今不过十八,日后还有大把的年华,我们不急,先站稳根基。”
燕翎点了点头:“少师,是我误会你了。”她也借此机会说出来了心里话,把二人之前的误会解开了。
谢崇青没有与她计较:“无妨,朝臣如今对殿下并不信服,御下手段,打一个巴掌给颗枣,叫他们对殿下心服口服的间隙还要惧怕殿下。”
燕翎认真的看着她,只觉得他谈起朝堂之事侃侃而谈的模样极为好看。
她忍不住伸手勾了勾他的手心。
谢崇青话语一顿,转过来头看着她,燕翎目光无辜,还道:“少师怎么停了。”
“殿下认真些。”
“本宫哪里不认真了。”燕翎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戏谑。
顺势又勾了勾他的尾指,温热顺着皮肤流窜在他的四肢,谢崇青眸光一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燕翎挣脱不得。
二人身处衙署内,不乏有旁的官员来往禀事,燕翎表面与谢崇青分隔而坐,实则案牍下她的手腕被谢崇青握在手中,细细碾磨。
蓦地,他的手指钻到了她的手心,而后十指缓缓交缠,死死扣紧。
燕翎抬头看了眼那些官员,低声轻轻咳了一声。
谢崇青面不改色,一边苛责那官员,一边紧握着燕翎的手。
下值后内侍省遣了人来叫公主去瞧婚服,燕翎便跟谢崇青告别后先走一步。
婚服是玄色与红色交织,用昂贵的缂丝云锦秀制而成,金丝线融于其中,变换角度金光流转,华丽至极。
婚服上绣制着龙凤纹、团云纹等纹样,再用珍珠、玛瑙、翡翠等缝制在衣衫中,走起路来发出悦耳的珠玉声。
燕翎试了一下婚服,颇为合身,旁边的绣女想法设法的夸出花儿来:“陛下当真疼爱您,便是连当初的先皇后都没有这种规制。”
燕翎有种不真实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要成婚了:“驸马的婚服可绣好了?”
“差一点,自然是先紧着殿下您,待驸马的绣好了自会送到谢宅去试。”
燕翎没再说什么了。
一百多抬聘礼如流水一般抬入了宫中,毓庆宫的院子里被摆的满满当当,护送聘礼的不是别人,正是谢云章与谢莹姊妹。
“殿下,阿兄让我把这个给你。”谢莹笑嘻嘻的递上了一个盒子。
燕翎心头砰砰跳动,伸手接过了盒子。
她打开时神色了然,盒中放置着赫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兵符。
她自然合上了盖子,一颗心说不出的复杂与酸胀。
……
时间飞速而过,皇宫内外皆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中,距离大婚还有三日时兴宁帝便叫燕翎放下了手头的公务,安心在宫中待嫁。
还特意派了宫中太妃过来叮嘱关于婚事的事宜。
承元宫的张太妃久居深宫,偏安一隅,人老实不争不抢,是元善公主的生母,她欢天喜地的接了这差事,想着讨敬阳殿下欢心自己女儿也能有一门好点儿的婚事。
“殿下,什么人情往来、中馈庶物我就不给殿下说了,殿下蕙质兰心,想来也是熟悉的很。”
随后她掏出了一个册子放在了燕翎手中:“殿下啊,您瞧瞧这个。”
她神秘兮兮的给了燕翎,燕翎翻开了册子,脸颊瞬间宛如一个红红的柿子。
她啪的一声合上,太妃却误以为她是害羞了,刚要说豁出脸面去细细与她一说,便闻言燕翎打断:“我会看的,太妃不必操心了。”
太妃猜她脸皮薄,也不强求了,顺便还掏出一罐子膏旨塞在了燕翎手中:“驸马若是个怜香惜玉的再好不过了,若不是殿下也不必忍着。”
嘱咐完这些张太妃便扬长而去了,走时她还想得叫她的元善也时常来毓庆宫走动走动。
燕翎看着手中的罐子,慌忙随便塞到了一个盒子里,平复了一下心情。
至于册子,这些东西也用不上。
待到出嫁的那日,她一大早就被寒露推了起来,梳妆绾发,身边为了七八个嬷嬷,毓庆宫跟菜市场似的,热闹的很。
燕翎的步摇冠重的很,再加上她的高髻,堆在上面她的脖子快要折了。
耳珰上缀着一颗极大的东珠,拉扯着她的耳垂有些不舒服。
嬷嬷给她绞面时饶是燕翎也忍不住疼得叫出声儿来。
绞过面后的脸蛋白里透着粉红,更显天姿绝丽,貌美如花,一双明眸若水,泛着浅浅的红晕,饱满的唇瓣上涂了厚厚的、殷红的燕支。
“瞧瞧,我们公主啊当真是国色天香。”
嬷嬷巧舌如簧,夸的燕翎脸都红了。
“待会儿公主先步行前去太极殿拜别陛下,再乘坐翟车去往谢宅。”
流程繁琐劳累,燕翎须得手持却扇,顶着冠子一步一步走到太极殿,兴宁帝有些不舍,扶起燕翎时悄悄低语:“可别有了驸马忘了哥,以后多多进宫。”
燕翎眼眶忍不住一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谢宅没有高堂在,便由襄城长公主受二人的礼。
谢崇青一身玄红色婚服,头戴爵弁,丰神俊朗,仪态端方,二人站在一处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观礼的官员们神色各异,真心祝福者寥寥。
二人刚刚对拜完,突然堂内闯入一则将士:“不好了不好了,谢大人,乌渠南下进攻襄阳,已在襄阳不过百里处驻扎。”
军报紧急,直接由北府兵传入京中同时递交谢宅与皇宫。
燕翎放下却扇,与谢崇青对视一眼。
众人哗然,蛮人偏偏要选择今日进犯,襄阳是大晋重要的防卫之地,若是被他们攻占,建康失手只是时间问题。
“进宫。
第54章 开战你敢死我就敢纳面首
襄阳城外
阿肆策马而来,在天边夕阳的印衬下他的身影缓缓的放大,符离站在草丘上眺望着他。
阿肆是他培养的乌渠心腹,年岁偏小,被他从暗卫堆里挑回来的。
“王子,我回来啦。”清朗的音色回荡在周遭,被微风裹挟着进了符离的耳朵里。
“怎么样?”他眉眼下压,沉沉的望着他。
“嘿嘿,如王子所愿,我们攻占襄阳的消息一传过去,谢狗与公主殿下的婚礼便被打断了,我亲眼瞧着他们的马车出了乌衣巷往皇城而去。”
符离眸光意味不明,轻轻嗯了一声。
“王子,你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自己偷偷潜入建康,来个英雄夺美。”阿肆的想法很简单,喜欢一个人自然要把她夺过来。
符离轻轻嗤笑:“我与她的身份注定无法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他也忍受不了阿翎嫁给谢崇青那个贼人,当年的仇他还未报,谢崇青的脑袋他是一定要带回乌渠,成为他上位的战利品。
此番乌渠南下进攻,盖因乌渠周遭北羌、羯人臣服于乌渠,一时间乌渠兵力大涨,整合下来近有八十万左右。
八十万兵力,足够灭大晋,一统南北。
乌渠王乃一代雄主,野心不可估量,在他看来,关陇地区意外乌渠人的足迹还未踏足,而且长江上游与黄河流域已被他征服,大晋皇帝软弱无能,压根不配当帝王,却还要与他为敌。
符离自请成为先锋,攻占襄阳,乌渠王自是同意,封他为长乐公,率领十七万步骑攻占襄阳。
而同时,汉中、梁、益二州派遣王、朱将与毛、徐各领兵两万、三万攻打。
目前汉中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营帐内,乌渠王为这大捷的消息庆贺。
乌日海木扫过他沉着的眉眼,冷笑一声:“怎么瞧着二弟似乎不开心的模样,怎么,父王赢了,你难道不高兴吗?不过也是毕竟二弟在大晋长了十几年,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他这一番挑拨离间的话语叫营帐内的将士神色各异。
自他认祖归宗而来,几乎很少人知晓他真实的过往,乌日海木把他救回来自然一清二楚。
乌渠王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符离回过了神儿,自如的起身顺着他的话:“我自然不高兴,我只恨他们死的太轻松,难消我被折辱十几年的苦。”
乌渠王神色和缓:“此番也算是为我儿报仇,大晋人竟敢折辱我乌渠王子,届时杀入建康时定要好好折磨他们。”
符离微微颔首:“父王英明。”
一番误会被巧妙化解,乌日海木脸色冷淡,愤愤抬头喝酒。
……
宣政殿
燕翎夫妇的婚服还未脱,就这墨蓝的天色,二人进了宫,匆忙叫秦大监通传。
秦大监见了二人吓了一跳:“哎哟,公主驸马怎么来了,今儿个可是二位大喜的日子。”
“礼已成,无妨。”燕翎摆手。
秦大监便进殿通传,没多久他便引着二人进了里面。
中书令与威远将军与陛下喋喋不休,兴宁帝一脸菜色,满脸烦躁,看见燕翎苦恼道:“女子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这事儿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这会儿来。”
“事出从急,皇兄放心我们已经礼成了。”
“乌渠不声不响攻占襄阳,如今汉中已经沦陷了。”威远将军叹了口气。
中书令作揖:“还望陛下尽快遣人前往襄阳,抵御敌军。”
兴宁帝喃喃:“可对方有八十万军队,我们就算集结了全部的兵力……也是杯水车薪。”
中书令忧心忡忡,深深的感叹这次大晋怕不是真的大厦将倾。
谢崇青淡淡:“北府兵虽在人数上不敌乌渠,但皆是精兵悍马,可抵挡一阵,请陛下下旨,臣愿即刻领兵前往襄阳。”
燕翎忽然道:“我与谢郎一起。”
兴宁帝却不意外,点了点头:“好,朕即刻便下旨封谢卿为征讨大都督,敬阳殿下协助,即刻便出发。”
谢崇青却蹙起了眉头,但是当场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决定今晚便出发,时间不等人,也来不及慢慢收拾形状,二人刚回府下了命令府中的人便开始忙碌。
参加婚宴的宾客已经安排吃了饭,总不能未曾用饭便把人赶回去,夫妇二人赶至宴席上解释了明白,各自罚了三杯以作歉意。
宾客们纷纷回敬称赞二人大义。
“今日实在是没给你个完美的婚礼,对不起。”谢崇青心怀愧疚。
燕翎正指挥着寒露收拾箱子,闻言笑了:“好歹还是把礼完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儿。”
谢崇青揽着她的腰身,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可惜今夜本是他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
“你……”谢崇青犹豫了一下,燕翎便好奇问,“怎么了?”
想了想谢崇青还是没有问出来,他们都成婚了还问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没有必要。
他压下心头的疑窦,摇了摇头,在她的唇边印下一吻,燕翎顺势闭上了眼。
谢崇青没有缠着她吻,离开唇时殷红的燕支沾了一丝他的唇瓣上,而燕翎嘴边的燕支则有些晕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燕翎瞧见了他眸中深深的欲望。
“公主,这些要不要带?”寒露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温存,燕翎转头便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谢大人、殿下,属下也愿意一同前去。”公孙止步履匆匆而来,显然是听闻了消息赶紧过来的。
燕翎起身:“此战生死未卜,可能会输。”
公孙止坚定:“那又何妨,大丈夫当忠君报国。”
谢崇青颔首:“可。”
公孙止是个人才,谢崇青并不会因他当初在谢宅吃里扒外而针对他,公孙止也颇为庆幸。
“我们今夜启程,先去广陵与京口和王柯汇合集结兵力。”
当夜,谢宅的马车便疾驰而出,夜色靡靡,马车渐渐融于夜色,不见踪影。
王柯驻扎在广陵,已经收到了谢崇青的传信,当即点兵等都督前来。
黎明前,谢崇青带着妻子与部曲来到了广陵与王柯汇合。
“大司徒、殿下。”广陵府灯火通明,王柯的神情熠熠生辉。
燕翎下了马车,与几人一同前去了练兵场。
北府兵们个个整装待发,他们一个个的全是精兵悍将,是谢崇青手中养出来的最精锐的护盾。
墨蓝色的天际微微亮,可将士们的脸却是精神抖擞,燕翎身为长公主殿下露面,亲自慰问将士,鼓舞了士气。
“书信给桓二郎,叫他领兵截击襄阳、汉中,拖延时间,王柯,你带兵前去梁子益二州支援。”
桓二郎是逆党桓温的堂弟,当初并未参与桓温谋逆,谢崇青高瞻远瞩,想着做人留一线,没被兄长撺掇可见是个脑子清楚的,便打发他去荆州当太守了。
荆州刺史是自己,掌军权,桓二郎虽是个闲职但放在自己眼下,也放心些。
王柯也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属下听说了,那乌渠兵力有近百万,我们才不到十万,岂非以卵击石。”
正在看舆图的燕翎淡淡开口:“表兄想,从前乌渠何曾有过这么多兵马,不就是一统胡人得来的吗?北羌、羯人、鲜卑,这些官兵大多都是战败国强征而来,被迫上了战场为乌渠卖命,燕翎以为,兴许乌渠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坚不可摧。”
王柯恍然:“兴许没有百万兵力,可就算里面有二十万、三十万,那我们也没什么胜算。”
燕翎看向他:“北府兵皆是谢郎从侨民中选出来的,北渡侨民,是如何造成如今的场面,还不是五胡乱华侵占了北方土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中,有的失去了亲人、有的失去了爱人,唯一的执念,便是收复故土,为亲人报仇。”
谢崇青目露肯定:“对,所以北府兵会卯足全力,而乌渠,派几个卧底前去挑拨一下军中,那么多人,乌渠王怕是管不过来。”
王柯这些放心了一些,但也没放心多少,毕竟这只是最好的结局罢了。
“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
燕翎和谢崇青入住广陵府的太守宅邸,谢崇青转身道:“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的赶路累的很。”
燕翎摇了摇头:“我这心里砰砰的,睡不着。”
她想到了什么转身拿出盒子:“谢郎,大敌当前,这个给你。”
燕翎把兵符交还给了他,有了兵符在调兵也容易,谢崇青眸光微闪:“你留着罢,你我一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便持这兵符叫人护送你离开。”
“不许这般说。”燕翎怒瞪着他。
“你可别以为我就那么好心,你得还的,等此战胜了,我要你亲自还给我,你要敢不还,我回去便纳十几二十个面首,哼。”
她威胁着他,莹白的小脸上满是鲜活。
谢崇青原还因着她关心自己而感动,一听要纳面首,脸色当即黑沉了下来。
“殿下说什么?”
燕翎得意的揪着他的衣襟:“你敢死我就敢纳。”
谢崇青气笑了,咬牙切齿:“臣自然不敢。”
天色大亮时众人整装出发,王柯很快与他们分别,领着步兵与骑兵走陆路去往梁州,谢崇青带领剩余人马乘坐水路前往襄阳。
期间谢崇青每到一地便停下来与桓二郎书信来往,亲自指点致胜。
“桓二郎来信此行之战乌渠并为带多少兵力,驻扎在襄阳附近的不过几万兵力,想来乌渠王自负,认为击溃大晋,几万足矣。”
“若是几万那便好办了。”燕翎若有所思,恐怕乌渠号称出兵百万,不过是希望大晋未战先怯,待真的打时晋军兵力浮散,肯定不是乌渠的对手。
水路走了七八日,众人终于到了襄阳。
下了船后二人便去了太守府,与襄阳太守汇合。
恰逢前线传来好消息,桓二郎以荆州与襄阳二万兵力大破乌渠军五万兵力。
“太好了,我军士气大振。”
而燕翎也很快见到了这位桓二郎,国字脸,眉眼周正,不肖其兄,瞧着是个老实人。
“大司徒。”桓
二郎就要跪地给谢崇青行礼,谢崇青托了他一把,“不必,此战你有功。”
“还是多亏了大司徒的妙计,属下才能以少胜多,大司徒猜的没错,即便那乌渠有五万兵力,可真正作战时发现他们纪律松散,里面什么北羌、羯人都互相听不懂对方说话,更别提打配合了。”桓二郎哈哈大笑道。
“先别掉以轻心,焉知乌渠是不是障眼法试探。”
“是。”桓二郎收敛了笑意,正色道。
众人散去后燕翎悄然避开谢崇青,跟随桓二郎出了帐子,公孙止刚刚打算要与燕翎说话便听得她叫住了桓二郎:“大人。”
“殿下。”桓二郎恭顺道。
“大人可否再与本宫说说细节。”
桓二郎没作他想,说的再详细了些,待听闻对方主帅身中三箭时脸色亦没什么变化。
桓二郎离开后公孙止出来了:“殿下可是想问符离的情况?”
燕翎坦然承认:“好歹那么多年的朋友,他若死了我好祭奠一番。”
公孙止也有些可惜:”听闻先前在枋头时殿下曾被掳去长安,我得他所救,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还是作出了背主的行径,大晋好歹养他这么多年,一朝有了荣华富贵,背叛的比谁都快。”
燕翎摇了摇头:“他想叫我留在长安,我没答应,他也并未伤害我,倒是乌渠内斗他多番护着我。”
公孙止暗暗揣测,这二人听着倒像是有些不可描述的过往。
……
乌渠营帐弥漫着一股低沉萧肃,晋军大败乌渠,乌渠王气的正在营帐里骂长乐公。
“连一群酒囊饭袋都打不过,你简直给我丢人。”乌渠王指着符离的鼻子道。
乌日海珠忍不住替王兄说话:“父王,那晋人狡猾,心眼子八百个,此事也不能全怪王兄啊。”
乌日海木阴阳怪气:“谁知道呢,王弟不会是瞧着旧人们心软了故意放水吧。”
“住口,你若是闲的慌便去带兵打回去。”乌渠王对内斗烦的要死。
乌日海木却跪下道:“还请父王给儿子一个机会,儿子定会大败晋军,一血耻辱。”
乌渠王却道:“你领兵在此干扰视线,乌日海图与我回长安点兵。”
乌日海木愣了愣:“父王的意思是襄阳其实就是个幌子?”
乌渠王颔首,几人讨论的如火如荼,符离却有些心不在焉。
阿肆今日告诉自己,她来了。
听闻与谢崇青共同进出,恩爱无比,他战场上本该杀的更狠,结果那些晋人跟狡猾的狐狸一样,他的军队几乎死了七千。
他自知有罪,面对父王也难以抬得起头,唯有带回谢崇青的人头泄愤。
夜晚,寒露给谢崇青夫妇二人铺好了床,燕翎已经许多日没睡好了,眼下青黑很是明显。
她解了发髻,钻入了被中,很快身边有一道清冽的气味儿躺了下来,把她拥入了怀中。
燕翎埋在他胸前蹭了蹭,谢崇青的大掌轻轻抚在她的后脑:“累了吧,辛苦你了。”
燕翎确实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她忽然想到:“襄阳之战乌渠的主帅可是符离?”
谢崇青揽着她的腰一紧,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是,怎么了?”
“他……还好吗?”
这话可谓是踩到了谢崇青的尾巴上。
“他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现在正是战役关键时,他巴不得你我败了。”他语气不太好,但却不是冲她,只是他本能听到这个名字就心生烦躁。
燕翎睡意跑了个没影,坐起了身:“你怎的还对他吃醋,我与他从未有过一点男女之情,更多的只是年少相伴,更似兄妹之情,在我心里,他就与我皇兄一般。”
这话叫谢崇青的不悦散了些,也明白了燕翎先前与他说的符离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但他仍然嘴硬:“还兄长呢,不一样背叛了你。”
这一点,燕翎确实很失落,但想想也理解,乌渠有他的亲人,二人虽相伴十年,但到底不比血亲更为亲近。
乌渠败了后接下来几日颇有些奇怪,他们神出鬼没,在晋军猝不及防之时领兵在城外游一遭,待晋军发现他们的踪迹去追后又跑的极快。
晋军怕有诈便从未乘胜追击,生怕中了埋伏,来回几次谢云章坐不住了,想着亲自领兵去剿灭乌渠人,但是被谢崇青拦住了。
“此举倒像是……障眼法,可有看清对方主帅?”
谢云章摇头:“主帅好似并未出现在,连续几次都是。”
“藏头藏尾,恐有声东击西之疑,我需要一人瞧一瞧对方可有更换主帅。”
公孙止主动站出来:“属下去罢,只有属下见过符离,也只有属下才能分辨的出来。”
谢崇青当即应了他,燕翎叮嘱他:“万事小心。”
“你是如何觉出来的?”燕翎好奇问。
谢崇青若有所思:“符离绊在你身侧十年,不通晓文书,只会拳脚,可他回了乌渠成了王子,却被乌渠王委以重任,甚至担得战役先锋。”
燕翎恍然:“所以他多有哄骗乌渠王的可能,这几日乌渠人明显狡诈了不少,你是瞧着不像是符离的行事。”
谢崇青点了点头。
公孙止打扮成了个茶商,又黏上了胡子,还问谢崇青要了一队人马,青天白日的出了城。
“大人,既然是打探消息,我们是否太过张扬?”后面的将士压低声音。
他们这活像来宣战的,恨不得告诉乌渠他们的心思。
公孙止摆摆手:“让你准备的人准备好了吗?”
提及此,那将士脸色古怪:“准……准备好了。”
公孙止闻言双手合十:“敬阳殿下,得罪得罪。”
“我们这样……”
一支羽箭射到了乌渠王帐附近,巡视的将士发现了此箭,上面还绑着一个竹筒和一块玉佩,里面有一封密信,将士不敢耽搁连忙给乌日海木送了过去。
“这是什么?”乌日海木打开信,一页纸只有寥寥几句话,乌渠汉化成度高,但也仅限于识字,公孙止的话晦涩,所以他不太看得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身边军师笃定:“肯定是狡猾的晋人给您设的圈套,您不必理会。”
实则这确实是公孙止设的一个圈套。
他思来想去,也不必非要面见帅颜,符离认得中原字,他便模仿敬阳长公主的字写了一封信,巧妙的写了一句她已成婚,希望看在二人那么多年的交情上,得他一句祝福。
“主帅,外面有一中原女子,好像是中原的公主,要见您。”
将士进帐来报,乌日海木冷笑一声:“不见。”
无非就是想用美人计诱他出去,他才不中计。
公孙止坐在马上,遥遥相望,很快便有将士从营帐内出来,挥了挥手,便见乌渠士兵搭弓射箭,
一排箭雨射了过来。
而后公孙止连续三日日日都这般,有时在信中胡言乱语,有时在信中辱骂他叛主背国,每次都得来的是一排箭雨。
最后一次用乌渠语写了一句“你在大晋当了十年的奴隶,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你日后生死都是大晋的奴隶”
诡异的,这次竟然没有迎来箭雨。
公孙止拍掌大笑,扬长而去。
谢崇青得知他确认了乌渠主帅换人后便多嘴了一句:“你瞧见了?”
公孙止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法子告诉他,打着哈哈:“没瞧见,不过是用了些旁的法子。”
笑话,敬阳殿下可是谢崇青的夫人,要他知道自己背地里以夫人的名义这样,打他二十大板。
不过瞒着谢崇青他可不敢瞒着燕翎,过后他悄悄的,还是去寻了燕翎主动坦诚了错误。
燕翎脸色古怪一瞬,沉默不语。
“当今乌渠王就二子,殿下此前说乌渠内斗,所以臣斗胆用了这个法子,殿下恕罪。”
燕翎摆手:“罢了,你有功,何谈罪。”
“呃……殿下可不可以保密,莫要叫谢大人知晓。”公孙止小心翼翼道。
“不叫谁知道?”谢崇青蓦然从屏风后走出来,冷冷的看着他。
公孙止顿时觉得屁股一痛。
第55章 逼婚羊入虎口+符离现身
公孙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伏于额前:“都督恕罪,属下妄自行事,还请都督责罚。”
毕竟拿上司的妻子作鱼饵,虽说只是个名义上的,但到底于敬阳殿下名誉有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办法。
谢崇青面色不佳,显然把方才的话听到了耳朵里,燕翎瞧着他的模样,很熟练的依了过去安抚:“总归是探出来了,至于什么法子不是什么大事,此战事关大晋存亡,旁的先放在另一边。”
她顺着毛捋,谢崇青脸色好看了些,实则他不是这般不讲道理之人,只是公孙止未曾告知他擅自行事叫他有些不悦罢了。
“既探得乌渠更换主帅,想必是乌渠王有别的打算,不可不防。”
谢崇青颔首:“传令下去,叫云章带人去打探,不可打草惊蛇。”
公孙止领命应下,谢崇青又一一布防了一番,确保严阵以待。
谢云章打探了消息,乌渠王于几日前便回到了长安,而后连续好几日都没有动静,而后便回来禀报给了谢崇青。
“那次子战败,于乌渠王是奇耻大辱,想必已失去了乌渠王的信任,所以才把襄阳战地交给长子。”公孙止猜测道。
乌渠没有动静,襄阳这儿的乌日海木确实是个棘手的人,晋军时常被他溜,溜得精疲力竭。
“瀛州位于交界之地,我需要一人前去给瀛州刺史报信,叫他调兵支援,能拖延乌渠半刻是半刻。”
公孙止犹豫:“那刺史朱序仗着地界微妙,隐约有自立为王的意思,恐不会顺利听从调遣,且刺史自视甚高,若是我们做属下去了他兴许会阳奉阴违,不如都督亲自带兵去一趟,襄阳属下先替都督守着。”
燕翎蹙眉:“不行,襄阳得他撑着,离不得,眼下不知乌渠王的后手是什么,不能掉以轻心。”
公孙止想了想:“那臣愿意勉力一试。”
谢崇青摆手:“你掌管粮草运输,又是文官出身,朱序是个粗人,你打不来交道。”
燕翎思虑一番:“不然我去。”
“这如何使得。”
“不行。”
两句否定的话同时响起。
谢崇青板着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大不了我亲自去,你好好在这儿呆着。”
“胡说,襄阳作为防护中地,怎可没有主帅,别忘了还有一群乌渠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燕翎:“你既说那是个粗人,恰好我有与桓胄打交道的经验,到时候带上一队精干些的人马和侍卫,低调出行,不叫他们认出来,此地距离朔阳来回也就几日的时间,放心吧。”
谢崇青还是不大愿意,还是拉扯了一番他才答允:“事已至此,便这样罢。”
燕翎闻言便没再耽搁,她卸下了素簪,绾起了墨发,她端详着镜中的人,赫然是“瑜王”时的模样。
谢崇青从后压住了她的腰身:“殿下,可是在勾引臣?”
燕翎没好气:“滚,谁勾引你了。”
“对,就是如此,为夫甚是怀念你当初那副死都不屈从的模样,今日一瞧倒有几分从前的模样。”谢崇青饶有兴致道。
燕翎笑骂着捶打他,谢崇青把她打横抱起,二人发冠相撞,扶颊深吻。
一吻毕,二人都有些微喘,谢崇青俯身印了印她的鼻端:“早些回来。”
“好。”
燕翎离开的时候是第二日天还不亮的时候,一整个队伍都低调至极。
谢崇青把元彻给了燕翎叫他随身保护,浓重的雾气似乎还笼罩在天地间,口鼻吸进去的还是微凉的气息,燕翎站在他身前,抱了他一下:“我走了。”
谢崇青推开她仔细端详了燕翎几下,瞧得燕翎莫名:“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刚说完,谢崇青就抬手把一堆热热的东西抹在了她脸蛋上,燕翎忍不住皱眉:“你抹什么了?”
“马粪。”
“谢崇青。”燕翎怒吼一声,谢崇青素来冷厉的神情露出了些笑意,犹如冰雪融化,春风化雨。
她白嫩艳丽的小脸硬是被涂的黑乎乎的,瞧不起原本的面容。
“好了,如此便不起眼了。”
燕翎有些难以忍受,但还是忍着洗掉的冲动:“脏死了,你等着,等我回来的。”
谢崇青轻轻嗯了一声。
准备就绪后,燕翎翻身上了马。
“这马,是我的长雪,今日我把她送给殿下,长雪脾气最是温和,跑得快,马鞍是最最舒适的,殿下娇弱,可莫要颠坏了才是。”
谢崇青竟少见的与她开玩笑,缓和当下紧绷的现状。
燕翎:“放心吧。”
说完她调转缰绳,驱马走向队伍前面。
茫茫夜色中,谢崇青就这么驻足瞧着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公孙止感叹:“敬阳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定能平安归来的。”
燕翎马不停蹄的赶路,夜晚也不敢歇息,只能挑着白日在驿站歇脚,大约花了四日时间来到了瀛州。
她到瀛洲后倒是很顺利的进了城,她当即去了刺史府见了朱序。
“殿下,朱大人说叫您暂且候着,他即刻便来。”
长史谄媚的伸手:“殿下随属下去前厅等些时候,莫急莫急。”
燕翎颔首,也没拒绝,带着元彻与些侍卫便去了前厅,余下的将士留在府外等候。
长史拉着燕翎扯东扯西,燕翎便随意的与他说了几句以作试探。
“殿下。”朱序打断了二人的闲谈,迈着略急的脚步进了屋。
朱序身材敦厚,面相微胖,见着燕翎笑意盈盈:“殿下远道而来,朱某失礼了。”
瀛州兵力富足,当地望族部曲盘踞,朱序仗着与他们来往密切,便隐隐有些不把燕翎放在眼里的意思。
燕翎:“朱大人客气,本宫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朱序慢吞吞坐了下来:“瞧瞧下人,偷奸耍滑,竟连茶水都没上。”
长史:“哎喲,瞧属下这记性。”
燕翎看着二人一唱一和,耐着性子:“乌渠来犯想必刺史也有所耳闻,本宫前来是替大司徒转告朱刺史,领兵在周遭布防,堵死乌渠进犯的每一条路,能拖多久是多久。”
朱序淡然道:“每条路,殿下可知要耗费多少兵力。”
“先前乌渠进犯襄阳,朱大人作为瀛州刺史,没有及时发已是造成了损失,眼下是朱大人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养兵一日用兵一时,怎能说是耗费。”燕翎冷冷盯着他。
朱序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叹了一口气:“殿下来晚了。”
燕翎蹙眉:“什么意思。”
身后陡然想起极轻的脚步,燕翎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倏然回头。
撞进了一双蓝色的眼眸中,似汪洋、似天空,蕴含着深浓的寒色,燕翎陡然坠入了冰窖。
“阿翎,好久不见。”
燕翎缓缓起身,震惊的看着来人,符离着一袭翻领胡服,高大的身形从屏风后缓步而出,眉眼深深的看着她。
霎时间,屋内跳出了许多的乌渠士兵,把此屋围了起来。
元彻立刻抽出刀剑,护在燕翎身前。
到此燕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中了圈套,难怪朱序与她打太极,合着是一起来骗她的。
朱序脸色陡然一变,没了方才的淡定,他虽眼高于顶,但若是落个叛国的名头,他也是不愿的。
“殿、殿下恕罪,实在非属下愿意,属下是被胁迫所为啊。”
燕翎看了眼朱序,随后看向符离:“你早就在这儿了,竟一点风声未传出。”
符离语气淡漠:“谢崇青多智近妖,瞒的过他不容易,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来。”
他看着元彻一副警惕的模样护在燕翎身前,不免觉得有些刺眼,身形一近陡然与元彻缠斗了开,元彻也不是吃素的,自小是谢家培养出
来的顶尖护卫,二人走的是一个路子。
最终,符离擒拿元彻,把他摁在了地上。
燕翎一急:“符离,别杀他。”
符离抬头吩咐:“把他捆起来,扔到牢里。”
燕翎目光晦涩,欲言又止,符离走到燕翎身前:“殿下,走吧。”
他目光淡漠,眸色陌生,仅剩的一丝熟络也无,燕翎心顿时坠入了冰窖:“你还是要困着我。”
“殿下若是回去了,难道不是给谢崇青通风报信吗?我傻了吗?要放殿下回去。”
燕翎从始至终都对他还有一丝过命朋友的情谊,他是她的挚友,是幼时无数次救她的玩伴。
可如今这份情谊终究是走到了陌路。
她神色慢慢冷了下来,任由乌渠的人上来押解着她离开了正厅。
符离没把她关进地牢,而是关在了一处寝居,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拨了四个侍女伺候,燕翎整日都在寻找有没好逃出去的法子,可惜符离严防死守,她一点空子都钻不得。
就这样焦心的过了四日。
一日她正迷迷糊糊的合衣睡着,突然门被打开,几个婆子鱼贯而入:“娘子,娘子别睡了。”
燕翎在他们入内但一瞬间便惊醒:“你们要做什么。”
婆子喜笑颜开,他们手上端着一个个的漆盒,嘴上说着漂亮话:“恭喜娘子,贺喜娘子,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老奴们奉命来给娘子装扮。”
燕翎吃了一惊:“你们胡说什么,什么大喜日子,滚开。”
她厉声斥责,打掉了婆子要碰她的手。
“娘子,今日是您与长乐公的大喜日子啊,主公特意叫老奴们过来装扮,前厅啊已经准备好了,主公也换好了衣裳,等着与您成婚。”
燕翎觉得实在太荒唐了:“滚开,别碰我,我有夫君,把你们主公叫过来,我要与他亲自说话。”
婆子们见她油盐不进,便对视了一眼,上前摁住了她。
燕翎疯狂挣扎,奈何婆子们力道很大,捏着她的胳膊生疼,婆子们冷冷道:“娘子若是乖顺自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不乖顺,莫怪老奴下手没轻没重。”
燕翎嘴里被他们灌了些软筋散,没多久浑身便发软,微微喘息间她看着这些婆子脱了她的衣服,换上了喜服。
又给她散了长发绾了发髻,带上了喜冠。
这喜服并非是乌渠的服饰,而是大晋的喜服,婆子们装扮好了燕翎,便扶着她离开了屋子,往前厅而去。
几日没出来,园子焕然一新,廊檐下全都挂上了喜绸,到处贴着喜纸,燕翎瞧着心惊,顿生绝望。
她步子发软,只能被婆子们扶着往前走。
她没力气握着却扇,踏入院子时便瞧见了符离一身喜袍负手而立。
“来来,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宾客,瀛州刺史与长史二人胆战心惊地立在两侧,大气不敢出。
其余的便是一些将士,把此地围得跟铁通一样。
燕翎脸庞上了妆,雪肤红唇,丽色惊人,她身子虽发软,但这些婆子大约是不想她出洋相,拿捏着量给她喝了一点,故而身子只是不得有大力之举,只能走动,抬手。
她气的浑身发抖,符离则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主公。”婆子上前行礼,“娘子带到了。”
符离伸出手,婆子便抬起燕翎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温热致使燕翎生出一丝抗拒。
她用微弱的力气挣扎,奈何不过是以卵击石。
“阿翎,你怪我吗?”
燕翎冷笑:“你觉得呢?我已经与谢崇青成婚,是他的妻子,你如今是要对我强娶吗?”
符离掌心一紧:“若是呢。”
“谢崇青会杀了你,他这人最是善妒。”
符离呵了一声:“不巧,你来的那日,我就已经把婚礼的请帖给谢大人发了过去,眼下瀛洲都是我的布防,他若敢来,我就会一网打尽。”
燕翎身形一软,险些没站稳。
符离稳稳地扶着她:“好戏还没上演,阿翎,我们先行礼成婚。”
他自顾自的说着,吩咐旁边的婆子:“扶着娘子,行拜礼。”
燕翎死死地咬着下唇,僵着身子不愿拜。
婆子们领命,上前微微使力:“娘子,该拜天地了。”
二人面对着上堂,怀中被塞了红绸,喜婆子开口预备唱礼。
第56章 讥讽想她
“主公,城外来人了。”一名将士急急跑入,随后顿住了脚步,看着满院的红绸,意识到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好事”。
燕翎心头一凛,艰难地抬头看了过去。
符离看着她的举动,神情淡淡:“城外什么情况?兵力几何?”
“城外……仅一人临城。”
符离愣了愣,冷笑:“他可有说什么?”
“那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见您一面。”
符离转身放下了喜绸:“礼宴延后,我且去会会他。”
燕翎心头一松,立刻被婆子扶着又往寝居而去。
她回了原先住的屋子,婆子们把她扶到床上后便退了出去,燕翎浑身发软,靠着缓劲儿,脑袋上的凤冠压的她重,她干脆抬着发软的手,一件一件,慢吞吞地拆了下来。
她轻轻阖眼,心头不可避免浮上担忧,谢崇青果真来了,只盼他莫要中了符离的计策。
燕翎开始思衬着自己如何能帮得上他。
突然,屋子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燕翎睁开了眼,望了过去。
乌日海珠冷淡的垂眸看着她,殷红的喜服垂地,衬得她肤色雪白,犹如雪中精魅,红唇饱满,一双含情眸正平静的看向她。
“你高兴了。”乌日海珠呵了一声,“高兴看着我王兄为你如此神魂颠倒,不惜为了见你而不听我父王的话。”
燕翎轻轻蹙起了眉头,乌日海珠愤愤:“有道是红颜祸水,我王兄已设计网罗谢贼,可怜那些惨死的晋军皆是因为你。”
燕翎冷嗤:“只有无能的君主才会把原因归结到女子身上,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怎么,你是指望我愧疚吗?”
“你王兄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本是一统南北扬名的好时机,被自己妹妹一句轻飘飘的红颜祸水抹杀了。”
乌日海珠脸色腾的涨红,燕翎口齿伶俐,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惜我自诩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你真是抬举我了。”燕翎支着手臂,慵懒地倚靠着床榻。
她能感知到软筋散正在消散,身体有了些力气。
不过乌日海珠身体强悍,她就算没有被下软筋散也打不过。
“你莫要嘴硬,待我王兄得胜而归,你也马上便要下黄泉。”
燕翎轻轻笑了笑:“下黄泉?我如今是你嫂嫂,你觉得你王兄会舍得?”
这话戳中了乌日海珠最担心的点,她此前把人放走便是不想叫这个女子牵动王兄的心神,为了避免二人关系破裂她没有杀了她。
而今,她一样不能杀了她。
燕翎也正是知道这个原因才肆无忌惮的与她拉扯。
她可是符离手中重要的棋子,她磕了碰了,伤了饿了,与她接触过的人通通都有责任。
燕翎也没有最初的慌乱了,她镇定了下来,她都知晓,谢崇青肯定也明白,她不会有危险,只希望他别一时醋意上头失了方寸才好。
“你……”乌日海珠气的脸色发黑,径直甩袖而出。
燕翎不知前线如何,担忧的吃不下睡不着。
直到半夜时,她的屋门再度被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月色进了屋,一股寒气夹杂着血气冲入了燕翎的帘帐。
她倏然睁开了眼,警惕的半起了身,静静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符离。”她淡淡出声唤道。
“他败了,也死了。”符离静默片刻,笃定道。
燕翎瞳孔骤然一缩,心头宛如被剜了一块肉似的,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不信,符离如今
在她这儿已经没了信誉,她冷静的想,这大约又是他什么算计,算计她心死?还是旁的。
燕翎无意识地碾着指腹。
符离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甘心,径直上前想掀开她的帘帐。
“滚。”燕翎淡漠的声音叫他愣住了。
他从未听过燕翎这般对他,所以,她爱极了谢崇青是吗?
符离有些不甘心,他近乎困惑,他不知道为什么阿翎会爱上谢崇青,明明自己才是陪了她十年的人。
他如今这一切全是谢崇青造成的。
“为什么?阿翎,他死了,他作恶多端,拆散你我,死不足惜,若非他当初杀我,我焉会有今日的一切,一切都迫不得已。”
“他死了,难道我们不可以回到以前吗?”
二人隔着一层纱,却宛如隔了山海,燕翎闭了闭眼睛:“他杀你,是他之错,可如今的结果却是你自己选择,你明知道我最看重亲缘,既选择与我背道而驰那我们便是敌人。”
“可我也说了啊,待我一统南北,保你与你皇兄性命无虞。”符离急急道。
燕翎有些无力,从他说出这话时她便知晓二人不是一路人了。
冷淡又凌厉的话语从她唇齿间吐露:“你在做什么梦?我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食邑一万户,我皇兄是大晋的天子,万人之上,我们得子民庇佑,你却要求我们当叛徒,舍弃家国子民,全你的儿女私情?”
“你不觉得你的话可笑吗?我们凭什么要信你,又凭什么为你而甘心屈居人之下,符离我最了解你不过了,你虽跟在我身侧十年,近乎于侍卫与伴读,可兵法谋略你会多少,史书典籍又看了多少?”
她高傲的语气像巴掌一般拍着他的脸颊,揭开了这层遮羞布。
帘帐半朦胧的遮掩着她曼妙的身影,符离听着这漠然的语气,死死地握紧了手,脸色晦暗阴沉。
“不是我低看你,你莫不是觉得你做了王子,便配得上当我们的对手?你不觉得你可笑吗?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头上。”
符离闭了闭眼:“够了。”
燕翎的声音犹未停止:“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谢崇青就算败,也不会败在你手里。”
她丝毫不遮掩自己明晃晃的讥讽,符离当即掀开帘帐,紧紧握着她的肩膀。
痛意让燕翎险些叫出声,但是她忍住了,毫不惧怕的回望着他。
符离双眸猩红,满面皆是被戳中心事的愤恨。
燕翎红唇微启:“若是叫你放弃你的荣华富贵,仍旧与以往一般做我的侍卫呢?你愿意?”
他不愿意,人都有私心,符离也不例外。
他深深的明白只有强者才配活着,才不会被人看轻,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怎么可能甘愿再回到那个给予他凌辱的地方,卑躬屈膝。
他更无颜的是燕翎看破了他的心思,叫他无所遁形。
她太冷静了,也太通透了,符离面对她,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再度涌了上来。
燕翎肩头的手一松,她骤然得以解救,轻轻松了口气。
符离退了开,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她的屋子。
燕翎脱力一般靠在了床榻上,她的后背都是汗,浸湿了衣裳,她还穿着白日的婚服,大约是未得符离授意,婆子们不敢给她换下。
恐惧散去,她开始担忧符离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远没有方才那般淡定。
一整夜,燕翎都是半梦半醒,外面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能惊醒她。
而事实也与她猜的没错,那不过是符离诓燕翎的罢了。
谢崇青独身一人而来,一袭青衣大袖衫,迎风坐在马背上,清隽的身影淡漠冰冷,即便他独身一人,符离依然心中警觉,怕他耍什么花招。
而谢崇青没有一丝惧意,闲适的在马背上任由马匹闲庭信步。
犹豫警觉使得符离没有开城门活捉他,万一谢崇青真的有什么后手呢?
他开城门岂不是给他递刀。
于是他叫弓箭手搭箭,只待他一声令下,谢崇青便会万箭穿心而死。
可符离无意扫过他的腰间时,却顿住了,那是军哨,用以危急时增援。
他这次未经过乌渠王的允许私自带了一对人马而来,不过两万,只是面上营造了十万的架势,但是对谢崇青却不知底细。
他犹犹豫豫间,并未下令。
而谢崇青算无遗策,他料定符离手中没有多少兵,便唱了一出空城计加以试探。
他收到符离给他的信后气的把桌子都掀了,当夜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他料定自己为了保全燕翎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需要以符离为诱饵,把乌渠的全部兵力都调过来,一网打尽。
谢崇青闭了闭眼,思及与阿翎最后拥抱的场景,想念与爱欲快要遏制不住,疯狂迫切的想与她会面。
……
自那夜不欢而散后,燕翎再没见过符离,令她放心的是,符离没再像那日一样逼迫她成亲。
只是她的衣裙全部换成了红色,似喜服一般日日碍着她的眼。
而下人们的称呼也全部改成了夫人。
燕翎发过怒,但无济于事,他们该叫还是叫。
“夫人,主公请您去前院,今日大摆宴席,需要您出席。”婆子进了屋毕恭毕敬道。
燕翎懒懒地翻了个身:“不去。”
她这两日觉得身子不舒服的很,也不知是太过担忧没休息好,还是没吃好,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嗜睡,不想说话。
“夫人,主公说您务必前去。”
燕翎陡生烦躁:“不去就是不去,听不懂人话吗?滚。”
婆子们淡漠的无视了她的话:“奴婢给您更衣绾发。”
燕翎有些无力,便只能随着他们去了。
符离在前厅设宴,宴席上除去他的心腹外,还有朱序与他的长史,正战战兢兢的坐在一侧,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乌渠男子,坐在符离下首。
燕翎冰着一张脸款款而入。
那中年乌渠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眸中惧是惊艳:“王子艳福不浅,这便是那大晋公主?”
符离转动着手中酒杯,不悦的看着他那副模样:“再瞧,挖了你的眼睛。”
乌月提赶忙把手放在肩头:“尊贵的王子,属下冒犯了。”
燕翎落座于乌月提对面,红衣似张扬烈火,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与华美。
乌日海珠脸色不佳,不知道她王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子,王上对您的私自行动很生气,不过您拿下瀛州,又生擒大晋公主,算是将功抵过。”
符离扯了扯嘴角:“听闻我那王兄很是威风,我自然是比不得了。”
乌月提笑了笑:“王上说,若是此行能把大晋公主带回去,他便愿意把余下兵力全部派来,全权交由您来负责。”
乌渠王对大晋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早有耳闻,燕翎到他手里,那那位驸马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符离脸色冷了下来
:“那谢贼奸诈狡猾,万不可掉以轻心,公主不能离开瀛州,毕竟大人也无法保证这一路上出什么问题罢?”
“有这公主在,谢贼何愁不投降。”
乌月提虽不满,但还是道:“容属下与王上商议一番。”
符离主动缓和:“今日宴席,我们先享受当下。”
舞乐奏了起来,燕翎一概不碰宴席上的饭食酒水,只是冷淡的看着殿内的舞女,一曲胡旋舞柔韧而有力道,与大晋柔软的舞蹈并不相同。
乌月提时不时的扫过燕翎,燕翎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心中只余嫌恶。
宴席散去,燕翎身心俱疲,她腹中空空,却丝毫没有任何胃口,反而有些犯恶心。
她揉了揉自己额头,想回去休息了。
符离也没有阻拦她,任由她离开了。
她身边的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燕翎有过曾经与谢宅人周旋的经验,便故技重施:“跟的我远些,我不喜人靠的太近。”
那婆子又搬出符离,燕翎转身就是一巴掌:“我是夫人还是你是。”
婆子愣了愣:“您是。”
“那便滚的远些。”
婆子们不敢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几步,燕翎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花园里透气。
她倚靠在花园中的美人靠上,托着下颌静静赏月。
“公主殿下。”轻佻的话语让她回了头。
是那个叫乌月提的。
燕翎没搭理他,长睫半阖着,他们二人说话见面都能被不远处的婆子们看进眼中,婆子见他是乌渠王的人,便没有阻拦。
“公主国色天香,令臣见之难忘。”乌月提一张巧嘴把她夸的天花乱坠,没人会不想听好听的话,燕翎这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乌月提不动声色瞥了眼不远处的婆子,大约是他说的太“谄媚”,婆子们都神游了开。
他眼疾手快又自然的给燕翎捡了一下曳地的裙摆:“公主的衣裳金贵的很,莫要脏了。”
言罢他眼疾手快给燕翎塞了一个东西。
燕翎一愣,喘息频率快了些,但很快又不动声色蹙眉:“滚开,花言巧语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