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被整个替换。
不仅衣帽间, 连带着客厅和卧室的全部作废。
周屿重新订购了一批正装和家居服,抱着林云书在客卧里休息。
外面家政正在清理地面,桌椅拖动滋啦作响。
林云书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周屿连忙捂住他的耳朵:“没事没事, 睡吧, 乖。”
然而林云书睡得很不安稳, 高烧后呈现出极端虚弱的状态。
周屿于是将他抱起来, 让他趴在自己怀里, 头枕在自己肩上, 揉着他的背轻声哄。
“不怕不怕, 没有外人……好好睡觉,睡醒就不难受了……”
昨天他们一直做到林云书昏厥过去发起高烧才停下。
被滚烫的体温刺激, 周屿才惊醒过来, 发现林云书叫不醒了,彻底慌神。
他请了一堆医生过来,又给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忙活一夜, 好歹是给林云书把烧退了下去。
就是人一直昏睡着。
周屿脑子里闪过千万种alpha做过头把omega做坏的新闻,疑神疑鬼一晚上没睡,反复逼问医生,命令他把林云书给弄醒。
直到医生生不如死地怒吼:“人是累晕的!”
“你把人弄成这样, 还不允许人家多睡一会儿吗!!法西斯吗你!!”
周屿:“O.O!”
A生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居然丝毫没有觉得生气。
“早说嘛你。”
他理亏地摸摸鼻尖, 摆手让医生走人, 大赦天下。
医生被周屿那腻歪劲儿恶心了一晚上,早就不想待了,麻溜收拾东西走人。
周屿美滋滋,换了套睡衣,抱着林云书又睡了一觉。
——两觉。
……好几觉。
林云书第三天下午才醒, 中途还挂了两次营养针。
周屿从来没有这么抱着林云书漫长地休息过,一开始还觉得爽,慢慢地又开始慌。
林云书醒的时候,他正蹲在床边,捧着林云书因为输液冰凉的手,小心翼翼搓着。
林云书指骨很细,没有凸出的指节,皮肉紧紧包裹在纤细修长的骨骼上。
任谁看都是一双漂亮到完美的手。
周屿托着他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帮他捂热,不经意间摸到光滑的皮肤上有一块异样的凸起。
他定睛一看,发现林云书食指和中指间有一块疤,不大不小,刚好从指缝延伸进手心一点。
疤痕很陈旧了,不仔细压根看不出来,只有细细摩挲时,才能感觉出细腻皮肤间夹杂的凹凸不平。
周屿仔细观察,甚至打开手电筒照着看,也无法分辨这疤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的确白璧微瑕就是了。
周屿若有所思皱起眉,将林云书的手指握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抚摸那道疤,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吵醒了林云书。
他手指动了动,紧跟着缓慢睁开眼睛。
周屿蹭地站起身,很大惊小怪地:“醒了?!”
林云书:“?”
周屿又蹭地蹲下来,轻轻摸林云书的头发:“真醒了?不是诈糊吓我的吧?”
林云书眼皮很重。
他努力睁开:“我诈糊过?”
嗓子全哑了,说出的是气声。
不过周屿离得近,能听明白。
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林云书眼睛有焦距,能说话,还能思路清晰地交流。
这是真醒了。
周屿长长抒出一口气,竖起两根手指。
“两次,”他心有余悸:“诈糊了两次。”
·
“糊了!”
陈束阳心满意足退出欢乐麻将。
这几天他和新认识的模特同事们打麻将,前前后后已经赢了两千多块钱,加上这次走秀的收入,有小两万了。
陈束阳觉得挺多,但一打听,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少的。
“小模特嘛,你一个新人还想要多少?”经纪人是这么说的:“你该庆幸你第一个外务是Cassi的,否则换了别的地儿,打个对折都是轻的!”
陈束阳倒也不太在乎。
反正他现在攒的钱已经够给林云书换手机了,林云书给他买什么价位的,他就要还回去同等的。
不,他要还更贵的!买年底出的新款顶配!
后面几个月,他再努力多接点工作,说不定能给林云书换个全家桶!
陈束阳心里鼓着一口气,不愿意总是接受林云书的帮助。
他是alpha,林云书是omega,alpha天生就是要照顾omega的。
虽然林云书现在结婚了,找了个勉强凑活的A,但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那个姓周的会不会犯全天下A都会犯的错?
林云书那么别扭那么闷的性子,受了委屈肯定是不会说的。
姓周的还那么有钱,这种家庭里面不知道多乱,林云书嫁进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也不知道吃什么迷魂汤了。
这么想着,陈束阳赶紧缠着经纪人又多给自己接了几个活。
爸妈是靠不住了,他自己得努力,这样万一以后林云书被姓周的欺负了,起码还有个体面的娘家能回不是。
“哎哟!”
客厅摔碎了什么,林芳惊呼着:“哎哟哎哟~我的天呐!”
她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丁点小事都能弄得跟天塌了一样。
陈束阳放下手机往外走:“怎么了?”
“天呐天呐……”
林芳还在不断喊着,脚下散落盘子的碎片,她却只盯着电视。
“云书上电视了!”
“上电视就上电视,你大惊小怪什么?”陈宏明戴着眼镜看报纸:“云书又不是第一次了,又是开什么大会嘛。”
“不不不!这次不是,老天我的天呐!”林芳捂着心口:
“他结婚了!”
哗啦!
陈宏明差点把报纸撕了。
“你抽风啊,说什么胡话!他小子能结什么婚,他连个对象都没有!”
“哎哟我骗你做什么呀,不信你自己过来看呀!”
陈宏明连忙摘下眼镜,拖鞋都来不及穿,蹦到电视机前。
市新闻频道栏目正在播放往日要闻,画面中,林云书和另一个男人手牵手走进民政局。
不多时两人再出来,手里多了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那男的搂着林云书,大大方方把红本展示给媒体,还兴高采烈地发喜糖。
林云书还是那么温温柔柔地笑,脸颊微红。
谁看都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夫。
陈宏明:“???”
“天啊天啊……”林芳仿佛只有这一句感叹词:“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是他老板呀!”
陈宏明:“什么玩意儿?”
“就是他上班的那个公司,的老总!哎哟哟我的天呐,云书这下是发达了发达了!”
“那是豪门,大豪门呀!他这就成阔太太了!”
陈束阳靠在门边,视线留在电视里林云书笑吟吟的脸上。
是真的开心吗?
陈束阳也分辨不出。
他从小就觉得林云书很难真正爱上什么人,也很难真的觉得开心。
这种想法到现在也没有变。
……或许周屿会是例外吧。
“这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啦!”林芳滔滔不绝。
她不停拍打丈夫的背:“让你说人家想嫁老板,这下好了,人真攀上了!”
陈束阳皱了皱眉:“妈你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林芳撇嘴:“咱们家什么条件,那大老板家什么条件?还不是高攀吗?果然有钱人还是都看脸的!”
“对我们家来说当然是高攀,”陈束阳说:“但对林云书不是。”
林芳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的意思,”陈束阳抱起胳膊:“不怕告诉你,是你们口中的大老板主动追我哥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死皮赖脸。”
他嫌弃地“啧”了声。
林芳脑袋一歪,怀疑地:“你早就知道了?”
陈束阳表情微滞,掩唇咳了声。
“我真是不懂你们,”他说:“天天让人找个好人嫁了,人真找了个好的你们又不高兴了。”
“……当然我不是夸周屿好的意思,”他连忙打补丁:“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你们这样。”
说完头转身回房关上门。
外面静了好几秒。
林芳突然委屈大吼:“我怎么看不惯了?我怎么看不惯了!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冤枉你妈?!”
她咣咣拍门:“你早知道那哥结婚,就不告诉我!云书不说你也不说!”
“你就这么瞒着你亲妈?!”
“天呐天呐,我真是养了两个白眼狼啊啊!”
陈束阳靠在门上,闭眼用力捂住耳朵。
妈妈声音很尖,总喜欢很用力地拍门,有时候还会和爸爸一起大吵大闹。
小时候是哥哥替他捂住耳朵的。
他缩在哥哥身边,真的就隔绝了一切。
长大后陈束阳才知道,隔绝一切的不是哥哥冰凉的手指,是心。
没有人替哥哥捂住耳朵,所以他独自吸收了一切不好的东西。
所有难听的、伤人的、无力的,一点一滴筑成了他的哥哥,又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消融,风化,根深蒂固。
陈束阳起身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林芳的哭声渐止,一墙之隔的客厅里,爸爸在断断续续安慰她。
“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反对也没用。”陈宏明低低的声音传来。
“该让云书带着他男人来一趟。”
“是啊,”林芳抽泣着:“我们好说也把他养这么大,养得这么漂亮,都结婚了,不带夫家回门说得过去吗?那隔壁不得笑话死咱们家!”
陈宏明:“云书没有父母,咱们就是他的父母,现在他成家了,理应带着夫家一起孝顺咱们!”
“对,对对,”林芳不哭了,窸窸窣窣一阵,听上去像是在翻找什么:“你说得对,我得赶紧跟云书说说!……我手机呢?”
陈束阳猛地坐起来,抢在林芳之前赶紧给林云书发消息。
[我爸妈知道你俩的事了!]
[正算计着让你俩回门呢!]
[想让你老板也当冤种一起孝顺他们]
[你别听,也别管,不用回来,犯不着为了他们在周屿面前矮一头。]
……
[看到了吗?]
[看到吱一声]
·
周屿抢过林云书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语音。
“吱。”
他挑眉,笑着再将手机塞回林云书手里。
林云书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午醒来过后没多久,他又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算彻底缓了过来。
周屿将他圈在床上哪也不准他去,捧着只碗过来兴冲冲要喂他吃饭。
是一碗素面。
“别看清汤寡水的,”周屿说:“这面汤可是熬了整整一晚上的大骨汤,加了红枣枸杞山药,还有一点人参,怕你不受补没加太多。”
他献宝似的:“全部我一手操作的,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来几口吧?”
林云书惊讶:“你一晚上不睡,就煮面啊?”
“这两天睡太多了,”周屿叹息:“你还真是对自己昏睡了多久没概念啊。”
林云书:“……”
“来,乖,张嘴。”周屿举着筷子到他嘴边。
·
陈束阳焦急地来回踱步。
嗡嗡!
终于回了!
他一个箭步冲回去抓起手机,点开语音条。
……
一个陌生男人“吱”了一声。
陈束阳:“?”
没过多久又是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周屿轻快的嗓音蹿出来:
“行,知道了啊小舅子,辛苦你提醒一句,我跟你哥会看着办的。”
陈束阳:“??”
“你有病?谁问你了?我在跟我哥说话!”
“年轻人,气性就是大。”周屿心情极佳,爽朗地笑着:“看新闻了吧?是不是拍得还不错?你哥有几张拍得特别好,回头我发你微信,你记得发个朋友圈。”
“哈哈哈喜糖还有呢,回头给你补上哈!”
陈束阳:“???不是,你,喂!”
对面得瑟完就直接挂断,陈束阳捏着“嘟嘟嘟”的手机气得发癫。
他叉着腰,难以置信地盯着黑下去的屏幕。
林云书到底看上这玩意儿什么了?
·
林云书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揉揉鼻子。
“怎么了?”周屿连忙放下碗筷,碰了碰他的额头:“别是着凉了。”
“没有。”林云书拉下他的手。
别说现在是初秋,暑热的余韵还没过,就是他这间屋子24小时温度恒定,他想着凉都没机会。
“那就是我小舅子在说坏话,”周屿又拿起筷子想继续喂:“不过他也算提醒了我,第一次结婚,还真没想起回门这事儿。”
“你要去吗?”林云书问。
“我看你啊,”周屿说:“你不喜欢咱就不去;要是想耀武扬威一下,我保证把你那仪仗弄得比皇后娘娘的还气派。”
林云书睫毛颤了颤,垂下头:“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
“总是什么?”周屿笑着倾身去看他。
林云书微微别过脸,不说话了。
周屿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心里痒得厉害,坐近了些,掌心贴上林云书的上腹。
“刚吃了不少,难不难受?”
“没事,挺好的。”林云书说。
周屿却不听,轻轻给他揉着胃:“你嘴都是白的。”
谎话轻易被戳破,林云书怔了下,不太自在地摸摸嘴唇。
周屿在他耳边很轻地叹了声。
“你说你这个胃,是不是跟我工作这几年,到处飞到处跑累坏的?”
他听上去很自责,那么大一条人贴在林云书身边,垂着头竟然怪可怜的。
林云书从来吃软不吃硬,当即有些于心不忍。
“当然不怪你,”他柔声道:“我从小胃就不好。”
“你姑姑他们也不管?”周屿反问。
林云书哑然。
周屿:“医生说你这胃小时候要是好好养着,现在不至于这样,还是说——”
他忽然抬高音量:“他们欺负你了?”
林云书:“?”
他还没想怎么回,就眼见着周屿兀自燃了起来。
“可恶,他们竟然敢欺负你!”他握紧拳头,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模样。
“看来这趟门咱们是不能不回了,”周屿话风一转:“不然他们该以为我也好欺负。”
林云书:“??”
周屿:“我这就让陈束阳候着。”
林云书:“???”——
作者有话说:周帝:摆驾怡心趣苑!
小束子:皇~后~娘~娘~回~乡~省~亲——!
书书:等等……不是,等等!
————
马上上夹子啦,稍微养一养千字,下章周一晚上十一点后更新哦[狗头叼玫瑰]
第22章 抱你回床上趴一会儿?
伺候完皇后娘娘用膳, 周屿独自进了书房。
林云书家的书房整体偏浅色调,一整面墙的书被分门别类摆放得很好,书桌是乳白色金属材质, 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一盆绿植。
好可爱。
所以以前林秘书每次下班之后跟他打电话说在加班, 都是坐在这个奶白色的桌子后面吗?
端出一副严肃又认真的语气, 其实穿着睡衣这么可爱地坐着。
周屿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脏受不了。
恨不得冲回卧室再抱着林云书亲上两口。
他拉开林云书的椅子坐下, 也是一张白色的椅子, 按照林云书的身高身材定制的人体工学椅。
周屿坐上去有些不合适, 但后面的腰靠存在感很强。
他摸了摸, 发现那还是有加热和按摩功能的腰靠。
所以林云书经常腰也不舒服?
难怪晚上人都迷离了腿也抬不高,稍微拉一下就喊痛, 还掉泪珠子。
年纪轻轻浑身上下哪都不好, 周屿叹了口气,琢磨着怎么给林云书养回来。
想了半天又发现林云书都是些需要长期调养的毛病,合约的两年完全不够用。
“娇气得不行,”他自言自语:“这是你逼我延长时间的。”
他翘着腿转动椅子, 舒展地靠在椅背上,打开手机搜索怎么护腰。
刷了一会儿,刷出自己结婚的新闻。
周屿当即坐了起来,捏着十八宫格的新闻图一张张放大。
嗯, 拍得还不错, 大老板勉强满意。
阳光很好, 风也很好,林秘书怎么能漂亮成这个样子。
这可是无修新闻图啊,镜头怼那么近,林秘书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
皮肤光洁匀净,脖颈白皙, 就连略显苍白的嘴唇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加温柔惹人疼了。
周屿看着看着竟然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他为什么要脑袋一抽允许这些新闻图发出来?老婆长这样不是明摆着遭人惦记吗?!
周屿警铃大作,连忙把照片划到一边,仔细瞅着林云书旁边的自己。
还好还好,他那天长得也很帅。
两人站在一起,就一个字儿,般配!
没人比他站林云书旁边跟合适了,周屿将几十家媒体的几百张新闻图挨个欣赏一遍,得出这个结论。
他挑选出网友好评度最高的一张设成壁纸,心满意足合上手机。
真是好一对璧人。
结婚照和新闻图都太完美,完美到周屿觉得只面向全社会公开远远不够。
他得亲自带林云书回趟娘家,从林云书那些街坊邻居面前挨家挨户走过,要他们知道林云书名花有主。
说干就干,周屿光速制定好计划,从红毯到鲜花再到花童,从出门到花车巡游的全过程,做了个视频动画演示。
他自信地发给了陈束阳。
五分钟后。
[小舅子:傻逼]
[小舅子:你疯了?!]
[小舅子:劝你赶紧删了,否则我哥一定会掐死你!]
周屿眼睛一亮:[真的?他还从来没有主动掐过我的脖子。]
[小舅子:???]
[小舅子: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
[小舅子:还有,我为什么会是花童?!]
周屿觉得孺子毫无情趣也。
他关掉手机,自己爽够了就不再回复。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林云书拿着手机出现在书房门口,睡眼惺忪。
“你跟束阳聊什么了?”他问。
周屿连忙起身,牵起林云书的手走进来,“没什么,就是商量一下后天回你姑姑家的事。”
“那他为什么哭天抢地的?”
林云书走得慢,脚步很明显不太自然。
“还疼啊?”周屿搂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林云书耳廓有些红,偏头咳了声:“没有,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腿|间的触感很奇怪,可能是磨破了破,到现在都有一种强烈的异物感,比第一次在酒店那晚还厉害。
林云书努力适应着,尽量不让自己走路的姿势太滑稽。
“他哭天抢地?”周屿惊讶:“我们只是友好交流了一下。”
“他说你没把他当男人看,打击他的alpha气概。”
林云书说着也觉得神奇,不知道聊人聊了什么能提到这些。
“我为什么要把他当男人看?”周屿连忙展示清白:“我只有过你一个。”
林云书哭笑不得:“你别总是乱说了。”
“没乱说,是事实。”周屿大大方方的:“而且既然是alpha气概,又怎么会轻易被打击?”
小舅子也真是,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
不就是当个花童吗,他不想当,有的是人挤破头皮想来呢,至于为这点小事就找哥哥哭闹吗?
“啧,”周屿煞有其事地:“他就是想在你面前争宠,你可千万别信。”
林云书失笑:“都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很多时候他都没办法共情周屿的脑回路。
这人似乎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害羞。
某种程度上,林云书觉得他真的很神。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生怕又让那人找到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
周屿把椅子拉到他面前:“你坐会儿吧。”
林云书下意识曲腿,刚动了一下脸色就变了变,扶着桌子缓慢地又站起来。
“我,”他摸摸鼻尖:“我还是站着吧。”
“怎么了?”周屿扶住他的手臂。
“没什么,”林云书客气地没让他扶:“躺太久了,站一会儿也好。”
周屿狐疑地挑起眉梢。
林云书别过视线,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周屿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才突然醒悟,忍俊不禁。
“怪我怪我,”他心情好极了,搂住林云书的背:“我不懂事,我陪你一起站。”
“再不然我抱你回床上趴一会儿?”
林云书脸皮本来就薄,听他这么说更是抬不起头,睫毛一个劲地颤。
“都说不用了,”他嘴硬地:“我想站着。”
周屿笑意盎然,稀罕得不行,凑近林云书的脸使劲盯着他看。
他体温高,手臂圈在林云书身上,烫得他皮肤快要烧起来。
林云书受不了这种氛围,觉得自己都不会呼吸了,连忙挣脱开,装模作样地给桌上的绿植浇水。
林秘书大部分时候是真的忙,所以完全不会演这种假装很忙的样子。
周屿看得饶有趣味,硬生生压着笑没戳破他。
林云书坐下难受,站久了腰也难受。
浇完花他没把水壶放回原处,反倒是随手一放,屏息着捂上了后腰。
周屿笑容一滞,转到他身后帮他托住腰:“站不住了?”
“没事。”
林云书闭着眼,眉心微微蹙起:“我缓一缓。”
周屿手掌覆上他的后腰,隔着衣服也能感到那块肌肉僵硬紧绷。
他轻轻揉了揉,林云书就颤抖着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发白。
周屿心里那点喜悦烟消云散,转而紧张起来,停了逗弄林云书的心思。
“去床上。”他严肃起来。
说完也不管林云书同不同意,抱起他径直回了卧室。
上了床,李勋给林云书发了几条消息,是小猫的照片。
两人原本说好出差回来就去李勋家接小猫,结果一下子耽误了三四天。
李勋每天都会给他们发几张照片和视频,宝宝又长大了一点,对着镜头又摸又舔。
她还不知道冷冰冰的镜头后面,是她未来的亲爹亲爸。
林云书看得心软软,隔着屏幕摸摸小猫:“我们现在就去把她接回来吧。”
“行啊,”周屿有求必应:“你躺着,我去接,或者让李勋送过来。”
林云书:“可是我想自己去。”
周屿无奈:“你现在这样怎么去?”
他上下扫视眼前趴得直楞楞的人。
林云书:“……”
他屈辱地将脸埋进枕头里。
须臾,闷闷道:“那明天。”
“好。”周屿拍拍他的后脑勺。
·
第二天,林云书起得相当早。
周屿刚运动回来,就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在家里忙碌。
一会儿去客卧看看,一会儿又跑进厨房捯饬,端出一份三明治。
“今天就简单吃点吧,”林云书语速很快:“来不及给你煮面了。”
匆忙得好像上班马上要迟到。
今天不是周末吗?周屿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
他拉住林云书的胳膊,强行打断他的动作:“你忙什么呢,说了不用你做饭,再把手给切了。我回来随便搞点,或者请个阿姨都行。”
“你什么时候见我做饭切过手?”林云书觉得好笑:“而且就一个三明治,能有多麻烦。”
周屿不满:“让你别进就别进,我跟你结婚是为了把你困在灶台边转悠的吗?”
林云书眉心动了动。
“怎么了?”周屿注意到了。
“没事。”林云书笑起来。
他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种话。
他从小就会做饭。
小时候姑姑姑父工作忙,只能勉强照顾到他们的晚餐。
林云书小学起就自己摸索着学做饭,解决自己和陈束阳的午餐。
后来他做得越来越熟练,厨艺越来越好,连晚餐也落到了他身上。
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做作业,是先埋头进厨房给一家人准备晚饭。
那时候他不知道姑姑一家的开销大半都是从自己父亲的抚恤金里出的,只觉得姑姑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要养,负担一定很重。
如果不是姑姑,他一出生就会被送进福利院。
姑姑姑父总是很晚完才下班,他就力所能及地包揽了一切家务,每次姑父看到他干活,总会露出欣慰的表情。
也只有那时候林云书心里会稍稍好受些,觉得自己不是个累赘。
小时候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大人是真的很忙,要挣钱养家。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夏天。
林云书放学早,从菜场买了很多菜,想做好吃的给姑姑补身体。
路过街对面的麻将馆,却看见说要加班的姑姑坐在里面,和其他叔叔阿姨谈笑风生。
她赢了钱,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很热很热,林云书的校服被湿透了,菜也很重,他的肩膀被书包和塑料袋勒出很深的红痕,化成淤青疼了好几天才消。
很奇怪的是,当时他没有觉得痛或者累。
他只是盯着麻将馆陈旧的塑料门帘看了很久,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
“云书?”周屿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林云书视线重新聚焦。
“没有,”他扯了扯嘴角,将餐盘往周屿身前一推:“你快吃吧,我再去客卧看看。”
为了迎接小猫,林云书把空出来的一间卧室直接改造了猫咪乐园,堆满了各种猫咪喜欢的玩具和猫爬架。
周屿原本还打算买个跑步机和健身器材放这边,搬进来了才发现这两百平的大平层,居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今早健身都是去的小区外的健身房。
他重重叹了口气,拿起三明治,一边咬着一边跟上林云书的脚步。
林云书坐在地上,最后一遍检查客卧里的玩具和陈设,周屿就倚在门边看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周屿今天看他,总觉得有点心疼。
林云书个子不低,比例也好,虽然瘦,但也是高挑修长那一挂的,此刻却有一点渺小。
一屋子的玩具,远远超过宠物房的范畴,更像是小朋友没有被实现过的童年幻想。
周屿走近,和林云书肩贴着肩坐下,拨了拨眼前的羽毛:“那猫还没我脚掌大,你弄这么多东西她玩得过来吗?”
“她会长大呀,”林云书说:“慢慢长大,慢慢就玩得过来了。”
周屿无奈地笑了笑。
“谢谢你,”林云书忽然说:“我其实一直想养只宠物,因为你实现得早了一些。”
“是吗,”周屿正经起来:“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就口头上吗?”
林云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
周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这么喜欢做饭?”
“那没有,”林云书玩笑一般:“我做饭挑人的。”
其实离开姑姑家独立以后,林云书只给自己一个人做饭。
后来遇到周屿,刚开始很忙,模糊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他给自己做饭时,周屿蹭到过几次,每次都将他夸得天花乱坠,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的表情。
林云书这才知道,原来正常的人吃到别人做的饭,是不会觉得理所当然的。
他们也会感激,也会觉得幸福。
之后林云书再做饭,偶尔也会给周屿稍上一份。
“行了,说过不让你进厨房,”周屿一票否决:“这个不行,重新想。”
林云书继续思考。
他托起下巴,唇角微微抿起,苦恼的表情让周屿忍俊不禁。
“别皱眉,”周屿轻点他的眉心:“我多给你几天时间想。”
他拍拍裤子站起身,冲林云书伸出手。
“走吧,先去接猫。”——
作者有话说:等下还有一章哦!是1000营养液的加更,0点过后更新~
感谢宝宝们投喂的营养液呀[亲亲][亲亲]
ps:之后正常都是晚上九点更,加更不一定,有事会请假[元宝]
第23章 (1000营养液加更) 他都……
他站在灯光下, 个子高高的挡住了大半光线。
林云书仰起头,背着光依旧能看见周屿脸上绽放出很大的笑容。
竟然有些暖融融的。
是一种林云书平淡如默片的人生里,不太能理解的耀眼的温度。
他怔忪几秒, 而后勾了勾嘴角, 抓住周屿的手臂, 借力站了起来。
李勋家是郊外的一幢小洋房, 周屿没叫司机, 带着林云书自己开车过去。
“不堵都得两个多小时啊, ”车上, 周屿看着导航嘟囔,又问林云书:“你身体受得了吗?”
林云书正在系安全带, 闻言古怪地瞅他一眼:“两个多小时而已, 从前我们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都坐过,这有什么的。”
“那能一样么。”周屿叹声。
那时候多年轻啊,周屿大学毕业,林云书才大一。
周屿一辈子没坐过火车, 毕业旅行想体验生活,叫上谭枞、林云书等一群玩得好的,坐着绿皮火车就出发了。
一路上看草原,看雪山, 看牛羊, 倒真是一段很难忘的旅行。
周屿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林秘书脸上还有点肉,脸颊总是粉粉的,说起话来眼睛像宝石一样又圆又亮。
中途他们经过了雪山,林云书趴在窗边拍照,一整片一整片披着朝阳的雪峰在他身后起伏绵延。
他侧脸融化进那一片雪白里, 剩下一对熠熠生辉的眼睛。
周屿的相机原本也对准雪山,却鬼使神差地转了道。
最后照片洗出来,全部都是林云书。
这大概,是他最初心动的那一刻。
此时此刻,周屿望向林云书。
林云书成熟许多,消瘦许多,缺少软组织皮肉包裹的侧脸,线条变得格外分明。
但依旧漂亮,漂亮到凌厉。
“哪里不一样?”林云书抬眸。
明亮的眼睛与记忆重合,却又比记忆中多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温吞且柔软,中和掉过分锐利刺眼的美貌。
“还用说?”周屿挑眉:“那时候火车是坐了,咱俩没做啊。”
林云书:“……?”
他震惊地望着周屿。
这人究竟为什么总能面不改色说出一些如此不体面的话?
周屿恍若未觉:“不过没事,咱车好,我技术也好,颠不着你,不行我再给你拿个垫子垫屁股底——”
“不用了!”
林云书差点破音。
他捂着心口,耳根通红,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声调:“我好得很。”
“不疼了?”周屿稀奇道:“你昨天还只能趴着呢。”
林云书双眼紧闭:“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比你想的强大多了。”
“真的假的?”周屿眼睛亮了。
“真的,”林云书看不见,认真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了,非常好。”
周屿眸色缓缓加深,若有所思:“这样啊,那白准备了,我真给你带了垫子……”
“老板。”林云书打断,通红的面颊尽是羞愤,忍无可忍:“不然换我来开?”
周屿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没有发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差点被他硬生生拖到三个小时。
他咳了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你开什么开,坐久一会儿都得用加热按摩腰靠的人,我干让你开?”
他嘴硬地:“没多久又哭唧唧喊腰疼胳膊疼,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揉?”
林云书:“???”
他的天都塌了。
“我什么时候——”
轰!
周屿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
郊外空气比城市里好,李勋远远出门迎接,招呼他们将车停进院子里。
“我还是第一次到员工家里参观。”周屿说。
“没有啊,”李勋疑惑:“没结婚的时候您就见天着往林秘书家里跑啊。”
虽然每次只被允许在客厅里坐坐。
周屿:“……不顶嘴会扣工资吗?”
李旭:“……”
他灰溜溜闭上了嘴。
林云书下车,笑吟吟地打招呼:“李哥上午好啊。”
“林秘书早上好!”李勋热络道:“快中午了,不然吃了午饭再走?”
周屿挡到林云书身前:“饭就不吃了,我们接了猫就走。”
他抚上林云书的背,语气略显无奈:“他这胃什么都不能吃,不麻烦你做饭,也省得他吃了不舒服又来跟我撒娇。”
李勋:“?”
这是在炫耀什么?
林秘书可不像会撒娇的人。
李勋觉得老板今天好奇怪,将惊恐的目光投向林秘书。
林秘书满目淡然,是一种已然受尽折磨,发现抗争不得,最后选择摆烂的超脱。
他笑着转移话题:“带我去看看猫吧。”
李旭点头,连忙引他往里走:“这边来。”
两人走在前面,李勋悄悄咪咪问林云书:“老板这是怎么了?”
两天不见,人亢奋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没怎么,”林云书依然淡淡的:“最近天气好,晒枯的树叶绿回来了,河里连水位都涨了,人精神点也正常。”
李勋:“:o”
林秘书:“^?_?^”
周屿最近确实不太对劲,像个伪人,但林云书已经开始适应。
他一向是个适应力非常好的人,否则也没法在周屿这种脑回路逆天的上司手下干好几年。
高昂的工资可以让他丢弃认知,从一切角度合理化老板的所作所为。
只要工资开得够高,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当街裸奔,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李勋被林秘书的信念感折服,反思自己工资不如林云书高,或许就是输在这种排除万难也要为老板正名的精神上。
“你这房子不错啊,”周屿说:“上下三层还带两个院子。”
李勋一惊,“老板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就是自家盖的,自建房!我平时也就是周末回来住。”
周屿笑:“我又没别的意思,你紧张什么。”
李勋小小松了口气,缓过神来突然发现身边空了一块。
原来不知不觉间,周屿已经挤过他和林秘书中间,伸手一扣林秘书的背,揽着人悠悠走远了。
好像林秘书和别的男人待一会儿能要他命似的。
李勋:“……”
难绷。
一进屋周屿就闻到一股油腻的香气。
他皱了皱鼻子,“你大早上的吃炸鸡啊?”
餐桌上堆放着大量包装袋,看上去刚吃到一半,鸡骨头堆成小山,油炸混合物的味道直冲鼻子。
他偏头低声问林云书:“你闻着不难受吧?”
“怎么会,”林云书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我也没有那么……”
“不难受就行。”周屿说。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主要是他了解到,很多胃不好的人都闻不惯油腻的味道。
尤其林秘书这种,长得就像是从来只吃清汤寡水的,和炸物很不相配。
“这……吃炸鸡这种事,还分早晚么?”李勋不解:“想吃就吃了呀,老板您给我们开这么高的工资,肯定也是希望下属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开心快乐元气满满为您效劳!”
林云书赞同地点点头。
周屿摸摸鼻子,不懂他俩怎么惺惺相惜起来了。
“行吧,”他大手一挥:“随便你怎么吃,去把猫给我抱来。”
“好嘞。”李勋笑着奔上楼。
周屿搂住林云书往沙发边走:“坐会儿吧。”
“没事,我站一站,”林云书撑着腰:“刚坐太久了。”
周屿在他后腰上揉了揉:“不舒服?”
“就是想活动一下,”林云书失笑:“等下回去还得坐两个小时车呢。”
正说着,李勋蹬蹬蹬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手揣着猫,一手拿一只大口袋。
林云书从他怀里隐隐约约看到小猫的轮廓,忽然紧张起来。
李勋走近,大剌剌将口袋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那猫乖得像玩具,任由李勋捧在掌心端到林云书面前,不跑不叫不闹腾,稍微有些怯生生地望着眼前那个很好看的人类。
“咋啦,咪,不认识了?”李勋端着猫:“昨儿不还跟人视频来着吗?”
林云书很紧张,小心翼翼捏了捏小猫的爪垫:“你好呀~”
周屿忍俊不禁:“你跟她握手呢?”
“啊?”林云书没反应过来。
周屿更乐了。
“来林秘书,你抱抱她,培养下感情。”李勋把猫往林云书怀里怼。
林云书下意识缩手,周屿堵住他的退路。
林云书很少露出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周屿看得很开心,扶着他的肩头:“没事,抱吧。”
林云书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小心从李勋手里接过猫。
第一次的触感好神奇。
林云书眼睛都亮了亮,感叹:“好小,好软啊……”
这是一只长毛小三花,眼睛很大很圆,但有点向下耷拉,做什么动作都是一副委屈相。
林云书轻轻摸了摸,小猫就伸开了爪子,开始在他怀里委屈地踩奶。
林云书心都化了,欣喜地笑着看向周屿:“她喜欢我!”
周屿的心也化了:“谁不喜欢你啊?”
林云书抿着唇低下了头。
交接完小猫,李勋继续吃东西,拎着袋鳕鱼薯条晃过来:“你俩想好取什么名了吗?”
这倒是真没想好。
林云书问周屿:“你有主意吗?”
“不是说孩子名字你取么。”周屿说。
林云书露出苦恼的神色:“我也不知道……”
“不急,慢慢想也行。”李勋吧唧吧唧吃着薯条。
不知是不是闻到薯条的味道,小猫忽然动起来,挣扎着要往李勋手上扑,圆眼睛里装满了薯条。
“不可以宝宝,”林云书连忙将小猫拦住:“你不可以吃这个的。”
小猫急得喵喵叫。
“贪吃鬼,”李勋说:“这是只贪吃鬼,还在窝里就数她吃奶最起劲,瞧这肚子多圆乎。”
林云书宠溺地笑笑。
“鱼薯,”周屿在旁边看了会儿,忽然说:“就叫鱼薯吧。”
林云书抬头:“怎么说?”
周屿于是走近两步,在小猫头上撸了一把:“这么喜欢鳕鱼薯条但又不能吃,那干脆就叫鱼薯,这样以后每次舔自己的毛就不等于吃到了吗。”
林云书:“……”
李勋:“……”
“好,好啊!”李勋拍案叫绝:“不愧是当老板的人,起名字那就是有水平!风趣但不失优雅,可爱且充满创意!好啊!”
林云书:“O.O”
同事这就进步了?
他在拍马屁的赛道上嗅到了一丝职业危机。
“也,也可以……”林云书硬着头皮道。
周屿露出满意的笑容。
“鱼薯,小鱼薯。”
李勋改口,叫了两遍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总感觉太亲热了,像在叫林秘书的小名似的。
这个念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咪啊,”他再次改口,摸摸小猫头:“等下就跟爸爸回去了哈,你马上就要过好日子啦,当一只吃香喝辣的富婆咪,开不开心?”
小猫似乎有灵性,听见能当富婆咪,当即一个猛子扎进林云书怀里再也不起来。
李勋:“……”
他尴尬地挠挠头:“果然有奶就是娘哈。”
林云书笑起来,刚开始还不敢抱,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舍不得撒手。
“我听说这种猫可以活到十岁?”他问。
“一般正常情况下能有八九岁,十岁的样子,”李勋说:“养得好的话,二十岁也不是不可能。”
“二十岁?”林云书惊讶地:“这么久……”
他心里忽地一空。
意识到二十年是很长的数字,而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二十年还长啊?”周屿笑着说:“那时候咱们都年轻着,我还嫌不够呢。”
林云书眉心动了动,眼中夹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
他其实不太能幻想出二十年后样子。
“是。”
他垂下头,珍惜地捏了捏小猫的爪子,眼眶温热。
我尽力陪你久一点。
他在心里说——
作者有话说:后来的书书:陪你们久一点。
(PS:本文不虐)
————
★看到了吗!你们都看到了吗!这是什么?这是加更!!我的天啊这是加更!我严颂颂的人生居然也和加更两个字挂上钩了!
我加更了我加更了!(晕乎乎)(这不得再求一波营养液?!)
pps:猫咪名字选出来啦!征用了第九章评论里【香菜日记】宝宝的提案!感谢香菜日记(虽然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看[可怜])
第24章 不配得到好的
周屿要陪林云书回家。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 林芳就喜气洋洋地通知了所有邻居。
回门当天,陈束阳还在睡觉,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得他心烦。
他一把捞起被子盖住头, 隐约听见墙外传来热络的聊天。
“林姐, 这么早就买菜回来啦?”有邻居说。
家住在一楼, 窗户开着, 但凡外面有谁聊个什么八卦, 陈束阳的房间总是最先接受到。
陈束阳叹了口气, 闭眼习以为常地听着。
“是呀, ”林芳乐呵呵地:“这不云书要带他老公回门么,人家那可是大老板, 跟着云书跑我们这小地方来, 我们总得表示表示呀。”
话里话外的炫耀听得陈束阳皱起眉。
“哎哟云书这是才是出息了!从小学习就好,工作也好,没想到嫁人也嫁得这么好,林姐好福气呀!”
“那可不么, 云书打出生就是我在养着,他那狠心的爹妈,一天没带过,一口奶没喂过, 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的啊!”
“瞧给你乐的, 现在熬出头了不是?”邻居羡慕又揶揄地:“该让云书好好孝顺你们老两口, 有了这么好的夫家,明天还不送你们环游世界去呀!”
说完就笑着走了,和另外几个交头接耳:“瞧她那样,真以为捡着高枝儿了呢……”
林芳杵在原地,这才明白人家哪是真心恭喜, 是看她笑话呢。
她面上挂不住,又强撑着。
“就是嫉妒!”她朝邻居背影呸了一口:“我把他养这么大,他就该孝顺我!不然孝顺你吗,自家生个omega歪瓜裂枣的狗都看不上,当然见不得别家好。”
这么想着,她心底的骄傲油然而生,扬着下巴转过身,娉娉婷婷扭着腰回家去。
哼着小曲打开门,看见陈束阳套个老头背心在客厅接水喝。
儿子头发乱成鸡窝,不咸不淡瞪她一眼,又回屋关上了门。
“谁又惹你了?”
林芳嘁了声。
她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不懂事的儿子计较:“甩脸子给谁看呢。”
她拎着菜肉进了厨房。
·
临近午饭的点,林云书才带着周屿姗姗来迟。
陈束阳被打发出去接人,大老远就瞅见周屿那张乐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脸。
哦不对,大老板才看不上五百万,这点拿给人家当零钱用都嫌不够塞牙缝。
陈束阳思来想去,发现能让一个人alpha露出这样开心的神色,除了得到林云书的青睐以外,居然没有任何更好的选项。
但周屿得到了。
这么想着陈束阳更郁闷,真切认识到哥哥的确已经有了另一半。
还是一个特别嘚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漂亮老婆的傻逼。
陈束阳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迎接。
周屿还是收敛了,起码没真把模拟视频里那一套搬出来,也没真的让陈束阳当花童。
他收敛了,但不多。
虽然没有红毯,也没专门雇人撒花,但他把喜糖精准发进了每一位邻居的手里。
红包漫天撒,随便抢,一通操作走下来,隔壁邻居出家二十年的亲戚都知道他们这儿有人结婚了。
不长的一段路,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回到姑姑家,林云书坐在沙发上歇气,脸色发白。
周屿用纸巾给他按着额角的汗,又心疼又愧疚:“怪我怪我,喜糖发太久,是不是晒着了?中暑了?”
最近几天秋老虎厉害得很。
他拿手给林云书扇风,觉得这屋子的温度降不下来,冲着陈束阳没好气地:“你家这空调是买来供着的吗?”
“二十年的老古董你指望能有多大用处?”陈束阳递给他一把扇子:“自己手动吧。”
周屿嫌弃地接过来,在林云书颈侧轻轻摇着:“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两人一见面就拌嘴,林云书哭笑不得:“没事,没中暑。”
周屿又给他倒了杯兑盐的温水,盯着他喝下去大半才收回来,轻轻给他按太阳穴:
“头晕不晕?”
林云书脸上盛着轻盈的笑:“还好。”
不远处,林芳围着围裙倚在厨房门边,捅捅陈宏明的胳膊,低声地:“你瞅瞅,这热乎劲儿哟,是真喜欢啊?”
“你又发什么神经,不是真喜欢人好端端一大老板犯得着跟咱这种家庭结亲家?”
林芳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命还真是好,他信息素等级那么低,从前我还真以为他嫁不出去得砸咱们手里呢。”
“也是长得好,”陈宏明感叹:“他妈当年就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一等一的漂亮,可惜死得早。”
林芳不说话了,恨恨地盯着他。
陈宏明无语:“又怎么了?说句实话也不行?”
砰!
陈束阳踹开挡路的小板凳,端着水杯走过来。
“再大点声儿呢?要不我把帮你人叫过来,你俩当着人面说?”
林芳喉头一梗,“你这孩子!”
动静引起客厅里注意,周屿扭头看过来,林芳当即换了表情,堆出一脸笑。
“稍等啊周总,饭马上好,马上好!”
周屿客气地点了点头。
陈宏明忙踹陈束阳一脚,“你还杵着干嘛,想下厨啊?还不赶紧带人在家里逛逛!”
陈束阳:“……”
八十多平的三室一厅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人家里厕所大。
他不情不愿地走出去,站在周屿身后咳了一声:“喂,带你逛逛?”
“行啊。”周屿欣然同意。
从进家门起他的注意力全在林云书身上,生怕他在外面晒难受了,没来得及观察这间屋子。
他也很想看看林云书长大的环境。
“我带他逛吧。”林云书说。
陈束阳撇嘴:“随便你们。”
说完双手插兜回了卧室。
怡心趣苑是老小区,房子也都是没有电梯的老式楼房,客厅小一些,但卧室面积都不错。
有宽敞的主卧和次卧,还有一个杂物间,朝北背阴,小小一个堆满这家人不要又舍不得扔的东西。
周屿逛了一圈,疑惑地摸了摸鼻子,问林云书:“你房间呢?”
林云书指了指杂物间。
周屿扭头看一眼,又扭回来。
“我是问你住哪,你小时候睡在哪里。”他强调。
“就是这里啊。”林云书说:“小时候就是个正常卧室,我出去读书以后才被用来放东西了。”
周屿:“?”
“不是,这,这……”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杂物间,又盯着林云书,仿佛三观被挑战。
“这玩意儿能放得下床?我买个浴缸都比这大!”
“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似的,床二米二起步呀,”林云书失笑,“普通人家都这样,放张单人床没问题。”
“可这屋子连太阳都晒不到,人住久了会生病的。”
“还好吧,”林云书说:“小时候我要带弟弟,基本都是跟束阳住一起,高中开始住宿舍,这里……也就初中住了几年。”
“那也不像话!”
周屿音量都高了,望着黑漆漆的小屋子,心里不是滋味得厉害。
林云书这样的人怎么能住这儿?
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还有带弟弟又是什么鬼?
这家大人是死了吗,要靠一个小孩儿来带另一个小孩儿!
周屿光是想想就要气死了。
“好啦,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林云书顺毛捋:“能有一间屋子住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了?”周屿睁大眼睛:“林云书我发现你要求真的很低。”
“不是我要求低,”林云书笑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好多小孩儿从小到大都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可以上锁的房间,可是我有啊,这已经很好了。”
他努力解释,不想让自己童年听上去很可怜,可是周屿压根不讲道理。
“不好,”他抓着林云书的手:“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林云书无奈:“好好好,那就不好。”
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遮着嘴凑到周屿耳边讲悄悄话:“所以我买房了呀,我背着他们偷偷买的,谁都没告诉,现在我就住大房子了呀。”
两百平米算哪门子的大,一个鸽子笼到另一个鸽子笼罢了。
周屿心里酸得要命,喃喃地:“早知道工资再开高点了。”
起码让林秘书买个四百平的。
“什么?”林云书没听清。
“……没什么。”
周屿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
他不再看那间让人烦躁的杂物间,转而四处望了望。
客厅电视墙上有几层内嵌的储物格,放了一些碟片花瓶和册子。
周屿抬手一指:“那些是相册吗?”
林云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点头:“对。”
“我可以看吗?”周屿眼睛一亮,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还没看过林云书小时候的模样。
一定非常可爱!
小萝卜丁时期的林秘书可以治愈一切。
周屿轻轻幻想了一下,就已经被脑补出的卡通小人萌得找不着北。
“可以啊。”
林云书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替他取下相册。
“云书——”姑姑在主卧里叫他。
林云书回头:“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林云书于是把相册交到周屿手里:“那你先看,我过去一趟。”
周屿点头,笑着摸了下他的侧脸:“去吧,不着急。”
林云书身上一抖,捂住脸不太自在地搓了搓,“嗯……”
·
卧室里窗帘合拢,开了灯。
林云书走进去,在姑姑的示意下关上门。
“您找我有事吗?”他问。
姑姑坐在床边,抬手拍了拍身侧的床铺:“云书啊,过来坐吧。”
林云书上前两步,转而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姑姑一愣,笑道:“怎么,真生分啦?都不愿意坐我旁边。”
“我衣服不干净,”林云书柔声道:“别给您的床坐脏了。”
姑姑摇头,垂眸轻哂一声。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林云书:“拿着吧。”
林云书接过来,不解地:“这是?”
“你爸妈留给你的。”姑姑说。
林云书微怔,连忙打开盒子,是一只玉镯子,从水头看价值不低。
“当时你妈还怀着你,”姑姑说:“说要是个男孩,就给娶媳妇用,要是个女孩,就留来当嫁妆。”
“可你既是个男孩,又娶不了媳妇,”她叹了声:“我原以为这东西给不出去了,不过你命好,找了个好人家,我前天想起这事儿,特地把这镯子找出来了。”
林芳边说边打量林云书。
他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在提到已故的父母时,眉心很轻微地动了动。
“云书啊,”林芳靠近两步,拉起林云书的手:“姑姑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咱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你摸着良心说说,姑姑从小没少你吃穿吧?”
林云书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关上盒子,小心地放进包里。
“您想说什么?”
“现在你成家了,我和你姑父是打心底里为你高兴,”姑姑按着他的肩:“你是个孝顺孩子,咱们家以后,你还得多帮衬啊。”
林云书抬头:“比如呢,怎么帮?”
林芳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心下一喜:“也不是大事,我们也不想太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
她笑吟吟地:“但你也知道,我和你姑父岁数都大了,可现在延迟退休又得多熬好几年,我们熬不起了呀!我就想着,去办个内退。”
林云书点头,“挺好的,享受晚年生活嘛。”
“哎哟哟,就知道你能理解我!”她亲呢地拉起林云书的手。
“不客气的,”林云书说:“那回头我帮您看看,现在内退需要什么条件,可以的话就帮您办了。”
没听到想听到话,林芳笑容微僵:“这、这个不急,我们自己就能办,你工作忙,哪能麻烦你。”
“这样啊,”林云书笑笑:“也好,那我就不添乱了。”
他说着站起身往门口走,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诶云书!”
林芳急了,连忙拦住:“你这孩子,这么实心眼儿呢!”
她嗔怪地笑笑:“那我和你姑父要是都内退了,工资不得少了?我们把你拉扯大,吃穿用度哪样不费钱啊,这些年是真没攒下什么。”
林云书静静看着她,眼神没有起伏,像是真的听不懂。
林芳胸口起伏两下,不得已直说道:
“姑姑也不是想为难你,你呢,就每个月拿个三五万回来,全当孝敬我们了……你这什么表情?”
她揶揄地:“别说没有哦,我瞧那周老板可喜欢你,你跟他撒撒娇卖卖乖,这点钱还不够他给你的零花钱吧?”
林云书没说话。
也并没有露出任何生气的模样。
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中浮现起疑惑。
有一件事情他从小就不明白。
明明他学习很好,回回考试都是年纪第一;他很有同理心,从小就帮姑姑分担家务,后来甚至包揽了全部。
他自认作为一个晚辈,自己已经足够优秀和懂事,但林芳和陈宏明却始终认为他比不上别人,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事物。
最悲哀的是,这甚至不是故意打压,而是他们打从心底里就这么认为,是潜意识的投射。
三五万确实不多,林云书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
从踏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林云书就开始尝试各种赚钱的途径,直到大三,他稳定到手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数。
可林芳至今都觉得,他挣的每一笔钱,都是向别人讨的“零花钱”。
“云书?”见他始终不说话,林芳以为他是舍不得,眼中含上些轻蔑。
“没想到周屿一个大老板也这么抠门,没关系,你要是实在拿不出……”
“三五万怎么够?”林云书忽然开口。
林芳一顿,继而大喜,心道果然谁都逃不过激将法:“那你的意思是……”
“我给我爸妈烧纸都是几十个亿起步的。”林云书说。
“您放心,”他莞尔一笑:“等您和姑父百年了,我一定一视同仁。”——
作者有话说:书书:去鼠
第25章 心疼
客厅里, 周屿满怀期待地翻开相册。
陈宏明端着茶水出来,殷勤地捧给周屿:“周老板,看相册呢?”
周屿接过来, 放到一边, 客气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不喝自己的茶, 陈宏明尴尬一瞬, 又堆起笑:“我陪您一起看呢?还能给您说道说道。”
周屿翻页顿了顿, 有些被说动了。
光看照片有什么意思, 他更想了解照片背后的故事, 想看到鲜活的林云书。
如果能通过只言片语构建出林云书完整的童年,那该有多幸福。
他一直很遗憾两人相识太晚, 他错过了林云书的一整个少年时代。
“也好, ”周屿松了口,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吧。”
“诶,诶,好!”陈宏明立即笑着坐下。
他拿起相册, 一张张说起来:“您看这个,这是我们家束阳满月那天照的,我们找大师算过的,说这小子从小就是有福气的面相!”
周屿脑海里浮现起陈束阳那张看谁都二五八万的脸, 倒不知道这年头算命先生想挣点钱也这么不容易。
就那张放哪个人种里头都算小众的厌世脸, 能叫大师说出“有福气”三个字, 陈宏明给得一定不少。
“还有这张,这是我出国去玩拍的,哎哟那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国外的东西都吃不惯……”
“然后这张,这是我们一家三口……”
周屿按了按眉心, 逐渐开始失去耐心。
他自问在工作里是个和蔼的上司,员工汇报工作时一般不会打断,哪怕报告中有很多废话,他也让对方说完,然后自己提取有用的内容。
但陈宏明陶醉地追忆往昔好半天,关键信息含量0。
“停下,”周屿忍不住了,敲敲桌面,“你的重点呢?”
陈宏明一怔。
周屿语气不耐:“我对你们家人去哪玩,吃了什么,找大师算过几回命没有兴趣。”
他自上而下看着陈宏明:“你就没有林云书的照片吗?”
陈宏明愣住了。
周屿的上位者气息太强烈,哪怕没有使用太严苛的措辞,仍然在一瞬间让陈宏明体会到一种面对上司时的战战兢兢。
“有、有啊。”
他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长辈,小心翼翼奉承着:“我给您找找,有的有的。”
厚厚的一本相册被刷刷翻着,好一会儿陈宏明才停下,指着其中一张:“您看,云书在这儿呢。”
从他海底捞针似的找林云书片开始,周屿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那么多照片,少说大几百张,想找出一张林云书的居然这么困难,说明他们压根没有给林云书留影的意识。
林云书那么宝贵的童年啊。
周屿求而不得,只能依靠幻想去翻来覆去拼凑的童年,竟然有人毫不在意地掠过,连一点点纸上的碎片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周屿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您瞧,”陈宏明说:“这是他俩小时候,我们带他们去公园里拍的,兄弟俩打小感情就好!”
照片确实是在公园的假山前拍的,一个小孩儿抱着另一个小孩儿。
陈束阳看上去一岁左右,而那时候林云书也不过四五岁。
长得瘦瘦小小,没几两肉,抱另一个小孩儿显得格外艰难,脸被挡去了大半。
周屿只瞥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单人的,露全脸的,没有吗!”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陈宏明被吓一大跳,哆哆嗦嗦捧起相册。
“有,有的……应该有……”
他飞速翻找着,额头逐渐洇出细汗,终于在最后翻出一张,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这儿,这儿呢,单人的!”
他把照片取下来,捧到周屿眼前:“您瞧,这是云书十岁生日那天拍的,我们全家人为他庆祝呀!”
周屿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从他手里抽走照片。
“云书这孩子懂事,”陈宏明说:“他从小就不爱拍照,每次我们叫他过来他都缩一边,非要给我们拎包拿水的,我们也没办法啊,所以照片少了点……”
他边说边瞅周屿的脸色,话里话外把锅往林云书身上推,自己撇了个干净。
“呵。”
周屿被这番言论气得笑出了声:“合着人家懂事还错了?”
“不不不,”陈宏明大惊:“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周老板您别误会我!”
周屿已经没心情搭理他了,仔细端详起林云书整个童年里,唯一的单人照。
十岁的林云书五官轮廓已经和现在很相似了,是等比例长大的漂亮。
就是好瘦。
太瘦了。
生日在冬天,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双颊还被冻出红红的一团,下巴尖尖的,瘦得可怜。
周屿心里一阵阵泛着疼,注意到照片里林云书右手缠着一层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他神色一凛。
陈宏明忙凑过来看,而后无所谓地笑起来:“没事儿,就炒菜的时候让油给烫了一下。”
“一丁点儿小伤,本来拿凉水冲冲抹点牙膏就能好,他弟弟偏偏撒泼打滚要我们带他去医院。”
陈宏明啧了声,似乎还在为那点医药费心疼:“医生也是小题大做,好一通折腾还缠这么厚的纱布,拍照都影响美观了。”
周屿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原来林云书手心的疤是这么来的。
十岁生日留下疤,二十五岁都还印在掌心里,这就是他们嘴里的“一丁点小伤”。
周屿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们让他炒菜?他才十岁,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刀的,你们就放心让他去做菜?”
“这有什么啊,”陈宏明仿佛真的不理解:“都是这样的啊,我们工作忙,回来都好晚了,他放学早就先做点菜,不是很正常吗,我们也是在排队给他买生日蛋糕啊。”
“所以那还是他生日,”周屿嗓子都哑了:“你们让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过生日给你们一大家子人做菜?!”
陈宏明瞪大眼睛,“怎么、怎么说得好像还是我亏待了他似的。”
他百口莫辩一般:“周老板,您是大老板,从小家里就有保姆,您不明白,我们普通人家都是这样的,那孩子都是早早地学做家务。”
“况且您也吃过他做的饭呀,”陈宏明大义凛然地:“要不是我们把他培养得这么好,练出一手好厨艺,他哪有机会得您的青睐不是?”
周屿被这番话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张了张嘴,一时都发不出声,只觉得心里像在滴血似的。
所以林云书厨艺是这么练出来的。
周屿再回忆起吃过的每一口菜,怀念的每一丝味道,都像是掺上了眼泪和血,变得又涩又腥。
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陈束阳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忍无可忍冲了出来。
“爸你住嘴吧,”他满脸通红,羞愧得抬不起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怎么了?”陈宏明无辜地:“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你再大点声呢?想把我哥吵出来当面对峙?”
陈宏明一哽,不知道是顾忌周屿在场,还是真的觉得理亏,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主卧的门打开,林云书不紧不慢走出来。
他眼下略有些疲倦,视线扫过客厅里的几个人,发现他们神色各异。
周屿立即起身向他走来,扶住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稍微重一些。
“怎么了?”他轻声问。
周屿眉心紧紧拧着,眼眶隐隐泛红:“云书……”
话没说完,被紧跟着出来的林芳打断。
林芳面色涨红,额角青筋爆出,似乎受了很大的气,捂着后脑勺去客厅里翻降压药吃。
周屿:“……”
心疼的话堵在喉咙:“这又是怎么了?”
“可能身体不舒服吧,”林云书露出温婉的笑:“没关系,先吃饭。”
·
餐桌上死气沉沉。
陈束阳捧着手机打游戏,戴着耳机谁也不搭理。
林芳薄唇紧抿,坐在一旁不说话,脸色蜡黄。
只有林云书维持惯常的神色,招呼大家可以动筷了。
“直接吃饭多没意思。”周屿终于开口。
林云书于是放下筷子:“你有什么提议吗?”
“没事,你吃你的,”周屿笑着抚了抚他的背:“我没说你。”
他起身去门口拿出带来的好酒:“结婚是好事,今天高兴,我陪姑父喝两杯?”
陈宏明不明白周屿为什么突然又变了脸色,愣了一下,连忙堆起笑:“好好好,好日子嘛,不喝点小酒怎么说得过去,这可是好酒啊。”
“带给长辈的,再好都不为过。”周屿笑起来,将酒给陈宏明满上:“来,姑父,我先敬您。”
陈宏明殷勤地碰杯:“哎哟客气客气。”
他豪气地一口闷了。
周屿满意大笑:“姑父好酒量。”
遂再满上一杯。
就这样,陈宏明接连干了好几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不行不行,我缓缓。”他撑着桌子说。
周屿仿佛没听见,照例替他添满,连带着林芳一起。
“这杯我敬二位,”他笑着说:“感谢姑姑姑父把云书培养得这么好,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帮我,我很难支撑到现在,这杯我干了。”
话说到这份上,对面两人不可能推拒。
林芳捧起杯子,堆着笑:“哪里哪里,周老板您说笑了,照顾云书那是我们应该的呀!”
“是,”周屿点头:“这些年你们怎么对他的我心里清楚,就不多说了,以后一定加倍报答。”
林芳脸色僵了僵,偏头朝陈宏明使眼色,可惜陈宏明已经喝得有点迷糊,眼神都是飘的。
周屿冲他们笑了笑,继续不断添酒。
除掉刚开始干了几杯,周屿基本属于偶尔喝偶尔不喝,偶尔抿一点的状态,但却要求林芳和陈宏明必须一滴不剩。
酒的确是好酒。
可再好的酒无节制喝起来也是难受。
连着来几个小时,瞎子都能看出周屿是故意的了。
老两口苦不堪言,但又不敢拒绝,只能硬撑着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日头逐渐西斜,傍晚临近时,陈宏明终于撑不住了,扔下杯子跌跌撞撞扑进洗手间。
几秒后,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传来。
周屿扔掉空瓶,开了瓶新的继续倒。
先前伪装出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他脸上完全消失,没有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瘆人。
“不行了,周老板,真的不行了……”林芳哭着求饶。
她血压本来就高,这么喝下来,头痛得快要炸开,血管似乎要爆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吗?”周屿晃着手里的酒杯:“姑姑怎么会有错,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我,我……”
林芳觉得自己几乎有点口齿不清了,掩面痛哭。
林云书轻轻拉了拉周屿的衣摆。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几乎全程默许了周屿的行为,周屿便肆无忌惮折磨起他们来。
现在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周屿挑眉,看向林云书。
“差不多了,”林云书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她血压高,万一脑溢血很麻烦。”
厕所里的呕吐声渐止,但陈宏明始终没有出来,也再没发出过任何一点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晕在里面了。
桌上只有林芳断断续续的哭声。
陈束阳摘掉了耳机,很久就已经没有在玩游戏,坐在边上一直垂着头。
周屿看他像是有话要说,扬了扬下巴:“怎么,心疼了?”
毕竟是亲爹亲妈。
林芳和陈宏明对林云书不好,对这个亲生儿子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儿啊,儿啊,你替妈说说话啊,”林芳攀上陈束阳的胳膊:“妈真的喝不了,喝不了了……呜呜呜……”
陈束阳脸色极度难看,他像是觉得羞愧难当,又似乎的确有些不忍。
须臾,他夺过林芳面前的酒杯。
周屿笑了声:“你要替他们喝?”
陈束阳不置可否,握着酒杯深吸一口。
“我也是这家的人,”他声音有些发颤:“从小到大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我……”
他说着哽咽起来,垂着视线,始终没去看周屿的眼睛,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又将一切咽了回去。
“总之,我没做好……这酒我该喝。”
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紧跟着,开始倒第二杯,第三杯……
林云书眉心微动。
周屿没说话,静静注视眼前的年轻人,眸色很深。
良久,“行了。”
他摆手叫停,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李李勋出现在客厅,面对一片狼藉露出微微震惊的神色。
林芳几乎已经晕厥在了桌上。
“厕所还有一个,”周屿交代李勋:“一起抬去医院。”
他握紧林云书的手腕站起来,拉着他迈出这道老旧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26章 我爱你
车内没人说话, 安静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周屿靠着椅背,漫无目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时气压格外低。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 全当没有发现气氛的怪异, 一门心思往目的地开。
林云书余光瞄向周屿, 思索着如何开口。
手机屏亮了亮, 弹出一条消息。
[李勋:抵达医院, 一切正常。]
[李勋:陈宏明先生酒精中毒, 林芳女士血压下不来, 两人都已经住院。]
“李勋发来的?”身旁人忽然开口。
“是,”林云书转述:“说了下医院的情况。”
周屿勾了勾唇角:“已经知道直接跟你汇报了。”
林云书一怔, 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第一次反应是周屿话里有话。
助理汇报事情越过老板,却先报告给同级别的同事,怎么说都不妥。
虽然这件事无关工作,但老板要是心里膈应也很正常。
“他就是说医院的情况一切正常, ”林云书解释道:“只是一点家事,李助理只是不想打扰你。”
“家事?”周屿反问:“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林云书哑然,罕见地被问愣住了。
“当然是,”他大脑飞速运转着:“但家事也总有好和不好的,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需要让您费——”
“我从来不觉得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情是鸡毛蒜皮的。”周屿抬高音量。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林云书睫毛颤了颤, 稳住心神。
“是。”
周屿闭上眼,摇了摇头。
他也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酩酊大醉,却也是醉意明显。
领口微微散开,衬衣有些皱, 他胸口起伏着,像在极力忍耐什么,下颌紧绷着。
窗外景致飞速掠过,司机紧紧扒着方向盘,几乎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
林云书拿不准周屿现在是什么状态,没敢立刻开口。
他等了几分钟,估摸这人冷静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好了,别生气了。”他柔声道。
周屿没说话,眉心紧拧望着窗外,甚至不看他。
林云书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出头,我很开心,谢谢你。”
周屿神情微动,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吗?”
“我……”林云书眼神晃了晃,一瞬间没听明白。
周屿自嘲地笑了笑。
他拉起林云书的手,力道很重,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
林云书的手并不算小,五指十分修长,但手型瘦,指骨很细。
周屿轻轻松松将他整只手握在掌心,只觉得又冷又滑像块玉。
除了指缝到手心那一小块疤。
“疼吗?”他轻轻摩挲着。
“不疼的。”林云书说。
“我是说当时。”
林云书讶异,继而和缓地笑道:“早就不记得了。”
周屿拨开他的手掌,垂眸失神地盯着。
可是他很心疼。
林云书十岁生日的照片他带回来了。
现在就在外套口袋里装着。
那是林云书整个童年唯一一张单人照。
周屿想起照片里,林云书盯着镜头的面孔。
很瘦也很小。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他却没有笑。
呆呆地站在镜头前,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眼睛里面空洞洞。
周屿一想起来心里就揪着疼。
他记得大学的时候林云书分明还算健康,脸上也有些肉,性格也活泼可爱。
怎么小时候会瘦成那种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高中住校,开始独立生活,之后逐渐很少回家。
所以是脱离家庭后反而变好了吗?
直到离开那个家,他才有能力、有精力将重心放到自己身上。
虽然不太容易,但他也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试着把自己照顾得好一点。
周屿深吸一口气,鼻尖酸涩,心脏和眼眶都发烫。
“周屿?”林云书轻轻碰了碰他的肩:“你怎么了?”
对方一直不说话,林云书关切地凑近,却看到周屿的眼眶是红的。
他心下一惊。
“你怎么,怎么还……”
顾忌到有司机在场,他没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心中却极为震动。
他从没见过周屿这样。
不仅是他,林云书相信,周屿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模样。
林云书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
不等他反应,周屿垂下了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脸埋进林云书掌心。
林云书以为自己的手指在发抖,过了两秒才察觉出,他是被周屿颤抖的肩臂带动的。
此刻的周屿,和林云书印象中体贴的学长、可靠的上司没有半分相似。
他像一条见到主人受委屈的大狗,发疯把坏人撕咬得四分五裂不嫌够,反而把自己难受坏了,委委屈屈缩到主人身边。
林云书心软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甚至需要很努力地、有意识地去克服自己性格中天生携带的优柔寡断的基因。
看到周屿那么大一条人缩在车座里,宽宽的肩膀挤在自己身边,林云书没办法心狠地推开他。
“好了。”
他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周屿硬刺般的头发。
“好啦,”他温声道:“真的没关系。”
·
周屿喝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了一场,下车时他醉得更厉害。
林云书搀扶着他进电梯,他整个人斜靠在林云书身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短短几步路,林云书累得气喘吁吁。
他靠在电梯墙上,脑海里一片茫然,觉得自己像头驼满水泥去赶集的驴。
周屿这也太重了。
不一会儿,他就有点支撑不住周屿的重量,腰疼得发紧。
“周屿……”
他推了推周屿的胸口,咬唇低住自己的后腰。
“周屿你……”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身上重量轻了些。
林云书抬头,见周屿仍然醉得七荤八素,手却环上了他的腰,温热的掌心覆在后腰酸痛处,帮他缓解了不少。
林云书:“?”
更茫然了。
叮!
来不及多想,电梯门打开。
林云书又连忙将他扶出来。
他捞起周屿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拖麻袋似的拖周屿,却比刚下车时轻松不少。
周屿两条腿看上去七拐八扭,其实走得挺稳当,没太用力压在他身上。
林云书疑惑地看他一眼。
又一眼。
再一眼。
始终没有对视过。
周屿偏着头,鬼迷日眼,眼神迷离。
林云书垂眸,若有所思。
他没太声张,走到门口腾出一只手输密码时,眼珠一转,忽而脚下一软。
周屿一把将他搂住了。
这个醉得五迷三道,本该跟他一起摔个大跟头的跨界影帝,稳稳当当将他抱住了。
周屿:“……”
两人同时静了一秒。
周屿继续用口齿不清的语气:“开个锁都能摔,还能干什么。”
说完拉开门,迈着鬼步走进客厅,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林云书:“……”
他合上门,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抱起胳膊好整以暇看着沙发的一大条人。
“你真的醉了吗?”
周屿没立刻应,好一会儿才动了动眉毛,掀开一点眼皮:“嗯?……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醉了。”林云书耐心重复。
周屿这才听清了:“哦,是有点,有点醉了。”
他叹息地按住眉心,还摇了摇头。
林云书忍笑:“那你能自己去洗澡吗?”
“洗澡?”周屿眼睛一亮,转而又颓靡下来:“洗澡啊……”
他屿搓了把脸,为难道:“可能有点困难,毕竟我醉得不轻,一个人洗澡肯定很危险,如果你帮我的话——”
“那就在沙发上睡吧。”林云书微笑道:“我去帮你拿床被子。”
周屿一哽,没预料到这个回答:“不是,那什么……”
林云书露出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啊,我不想把床单弄脏。”
他有洁癖。
“稍等一下,”林云书笑着说:“我去拿点湿巾给你擦擦脸。”
“等等云书!”周屿蹭地坐了起来。
林云书回头:“?”
“我,那什么,”周屿酒醉般按了按头:“刚才是有点醉,但现在好多了,能洗澡。”
并强调:“我也有洁癖。”
林云书忍俊不禁。
周屿站起来,很有信念感地维持着喝多了的脚步,往浴室走。
“我这就去洗,你等我。”
他一步三回头:“等我。”
“卧室不许上锁!”
“听到了没?”
林云书低头,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
他回卧室,用主卧的洗手间洗澡,换好睡衣,舒舒服服躺上了床。
不多时,周屿也回来了,带着满身的水汽。
他没穿上衣,俯身将林云书抱住。
林云书早就习惯他不穿衣服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有点犯困,揉了揉眼睛:
“回来啦,睡吧。”
“等等再睡。”
周屿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刚刚洗过的发丝又软又凉,手感极好。
周屿爱不释手,又亲了亲他的发顶。
大手顺着后脑滑到脖颈,扣住纤细的后颈。
他眉心皱了皱,从林云书腺体处扣下一块抑制贴。
“怎么晚上还贴这个?”
“你给我撕掉干嘛。”
林云书抬手去抢,一闪一躲间信息素就溢了出来。
周屿掀开被子跳上床,欺身凑近,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林云书一惊,以为他又……
“别,别……”
前两天才……
(这一段是受觉得攻比较凶,想可持续发展)
不知不觉间两人信息素开始交缠。
周屿今天似乎心绪大动,林云书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味道比往常更加激进,更加滚烫。
(审核求你看清楚,是味道激烈,味道烫!什么都没做啊!!)
他无言凝望林云书,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尾。
林云书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仰起脖子,环着周屿的肩,感觉自己的手臂在随着呼吸而颤抖。(只是摸脸审核大人)
(这里删了一段拥抱、亲吻,互相有感觉的纠缠暧昧,受觉得攻一直比较急进,想缓几天)
令他意外的是,周屿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横冲直闯,他克制许多,耐心许多。
而且很温柔。
温柔得让林云书惊讶。(一直到这里也只是抱着暧昧了一下啊!!)
他很轻柔地捧着林云书的下巴,轻轻啄了啄嘴唇……(这里是一小段舌吻)
一起都那么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全然是为了让林云书享受而服务着。
到艰难处,林云书微微皱眉,他还会停下来,安抚地亲吻他的后背,与他耳鬓厮磨。
(亲了两口,拉灯,结束了)
意识明灭间,林云书恍惚听见周屿在说话。
他试图睁开眼睛,泪水却模糊了,只能看到周屿一开一合的嘴唇。
他喉结沾满汗珠,肩膀宽阔紧实,拥抱时带来浓烈的温度。
“我爱你。”周屿哑声。
“……什么?”
林云书不确定这是否是梦境。
周屿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颗滚烫的吻。
“有我在爱你。”——
作者有话说:面目全非了,原本最后一段可能还有一点点氛围感,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我换过不同的词语,不同的句子,不同的描述,永远被打回来。改了一晚上真的改不动了,但又不能删了,本来就只有几句,一删就全没了,前后都连贯不起来,所以只能打括号大概说一下内容,很影响阅读,真的不好意思[爆哭]
这章随机揪几个小可爱发红包吧,真的对不起大家[可怜]
第27章 老婆要抓牢
林云书睡了很沉的一觉。
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但并不受累,依然睡得很好。
睁眼时,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否回到了现实。
滴滴……滴滴……
工作日的闹钟响起。
周一了。
林云书昏沉的大脑总算清醒过来, 翻身关掉闹钟, 意识到此刻的的确确就是现实。
身上还有点酸软, 林云书伸了个懒腰, 不自觉地想赖床。
下一秒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真是饱暖思淫欲啊。
□□思得过了头, 人也就废掉一大半了。
他匆忙爬起来, 一丝懒惰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 埋头冲进洗手间,刷牙、洗澡、整理发型。
然后衣着得体地走出卧室。
·
周屿在做饭。
林云书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 周屿确实在做饭。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看到周屿穿围裙的样子。
“起来了?”
周屿余光瞥他一眼,又赶忙回头专注在锅铲上。
“稍微坐一会儿,我给你弄了饺子。”
林云书却没坐,径直走进厨房, 发现桌上放着好几种水饺,有蒸的,有煮的,还有煎的。
“好了, 搞定。”周屿将最后一颗煎好的水饺盘子里, 端起来往餐桌走:“走, 去吃早饭。”
林云书帮他端了剩下的。
“这饺子……你包的?”林云书迟疑道。
周屿大大方方坐下:“怎么,不像吗?”
倒不是说像不像,林云书歪头。
凭他对周屿的了解,这人不可能会这种细致的功夫,他也没时间去学。
而且这饺子包得真挺好看, 绝对是熟手,更像是家里面非常擅长厨艺的长辈做的。
“不是我质疑你的实力哈老板,”林云书斟酌道:“我觉得不像。”
周屿笑起来:“你果然还是了解我。”
他握住林云书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前:“是老张他妈包的,时不时会给我送一些来,你别说,这老太太的饺子真的有点东西。”
老张是周屿的司机,一般不出公司的任务,只接送周屿的私人行程,关系亲近。
“是吗?”林云书来了兴趣。
“你尝尝就知道了。”
周屿想拉他坐下,林云书却推开他的手,看上去有点别扭。
这次周屿立刻反应过来,笑意更浓:“我给你拿个垫子?或者你坐我腿上?”
说出口的同时,脑子就自动删除了第一个选项。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来,还是直接坐这儿,方便。”
林云书:“……”
“不用了,”他露一个出官方的笑:“我太重,别压着您。”
周屿的腿他敢坐?
十有八九一坐就又坐到床上去了。
而且这人腿上的肌肉绷起来,和硬板凳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云书宁愿坐硬板凳,起码板凳不会顶他。
“我自己坐就好。”他拉开凳子,摸索着缓慢地坐了上去。
虽说昨晚的周屿比前两次温柔很多,当时的情景下,林云书不否认自己也很受用。
但不影响第二天他的行动仍然有些受限。
身上没什么力气,手脚都发软,站着还好,坐下的瞬间不适感格外强烈。
他握紧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适应着。
“不舒服就别逞强。”周屿说。
“没事。”林云书撑着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周屿将餐盘往他面前推,一边瞧着他的脸色。
还好,不算特别糟糕。
信息素匹配度高的情侣做那种事对身体其实是有益的,可以帮助双方都维持信息素的稳定。
林云书之前一直就是信息素紊乱,所以面色总是很差,疲惫、倦怠、毫无血色。
最近看上去会稍微好一些。
周屿成天和他待在一起,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信息素比最开始稳定不少。
他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自己对林云书来说是有用处的,这个认知比拥有全世界还要让他更高兴。
周屿一颗心都暖烘烘的。
林云书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专心吃着早餐,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蒸饺咬了一口。
“怎么想到做这么多啊?”他随口问道。
“这不是想着饺子哪种做法都好吃么,”周屿说:“不过这个煎的你就别吃了,早上吃太油的你胃受不了。”
林云书嘴角溢出浅浅的笑:“还好啦。”
周屿不自觉盯着看。
林云书就连吞咽的咀嚼的动作都优雅动人,吃东西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教养礼仪挑不出半分差错。
周屿简直无法想象,在陈宏明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是要有多聪明早慧,又要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在不被他们污染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你怎么不动?”
林云书轻轻推了推他身前的碗:“快吃吧,不然凉了。”
他已经吃了五只饺子,感觉胃里开始有点顶得慌,赶紧停下来,不敢再动筷了。
周屿回过神,下意识抓起筷子:“我吃,我正要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瞥见林云书捂着肚子,雪白的指尖轻轻在上腹点着。
“没有,”林云书:“就是有点撑了。”
“才吃多少就撑了。”周屿皱眉。
他筷子一扔,直接傲然起身,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坐到林云书身边。
“我给你揉揉吧。”说着就把林云书抱进怀里。
林云书:“……?”
“我也不怎么疼,就是有点顶得慌。”林云书解释。
“这种时候不揉一揉,等下就要疼了,”周屿头头是道:“医生交代过,不能大意。”
“……那你不吃早饭了吗,还要上班呢。”林云书说。
“啧,也是。”周屿似乎才想起这茬。
林云书:“所以你——”
“所以喂我吧。”周屿眼含亮光,手指打圈在林云书上腹轻轻按揉着:“这样两不耽误。”
他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绝佳的建议。
林云书:“O.O…”
“我,不是,那什么……”林云书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周屿循循善诱,低声哄着:“互相帮助,与人为善不好吗?”
林云书:“……你是把我当小孩了,还是把自己当幼师了?”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周屿竟然能毫无负担地用这种声线说话。
更震惊地是,周屿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了!
“那应该是前者。”周屿斩钉截铁。
林云书:“…………”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夹起一颗煎饺放到周屿嘴边:“吃吧。”
周屿盯着他,眼中随即弥漫起浓厚的笑意,脸上都起了笑纹。
他一口把饺子闷了,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林云书耳朵更红,不太好意思看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喂。
他也没数喂了多少个,只是周屿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差不多了,”周屿苦笑:“你当我的肚子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给多少都装得下?”
林云书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快要将三盘饺子全装进周屿肚子里了。
他连忙收手,愧疚地:“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舍不得,”周屿说:“想让你喂我一次多难啊。”
林云书无奈:“我也没有这么小心眼吧……”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周屿。
周屿接过来擦了擦嘴,吃完早餐也没有把林云书放下去,依旧抱着他不撒手。
林云书挣扎了一下,撑着周屿的肩,将他衬衫的领口扯歪了些。
无意间,他瞧见周屿右边锁骨上有一道红痕,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记忆忽而回到昨晚。
有一段时间他半梦半醒,意识和□□恍惚分离了,轻飘飘地被托起来。
他以为那是梦。
在梦里,他抽泣着攀缚在周屿的怀里,五指痉挛地将周屿右边的锁骨挠出一道很长的血痕。
那时候,周屿也像现在这样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话。
是什么呢?
林云书蹙眉闭上眼睛,在脑海仔细搜索。
“我爱你。”
林云书胸中一震。
昨晚周屿覆在耳边,对他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那种低沉的,饱含浓浓情欲的声线烧得他面颊滚烫,一字一句说得很真切。
所以那难道不是梦吗?
林云书也分不清了,心脏却开始狂跳。
他猛地收回手,触电般战栗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要从周屿怀里逃出来。
周屿却将他抱紧了。
“怎么不问了?”周屿垂眸凝视着他。
林云书感到一种被看穿的心慌,强装镇定:“问什么?”
周屿扯开衣领,拉起林云书的手放到自己锁骨上。
“问我这是怎么来的。”
掌心被禁锢在对方温热的皮肤上,林云书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不敢触碰一般。
“我……”他呼吸有些不稳:“我昨晚可能做了个梦……”
“不是梦。”
周屿直截了当掐断所有幻想。
“一切都是真的,”他一错不错看着林云书:“我说的,我爱你,等了一早上,你总算想起来了。”
这话太直白了。
林云书显然有些慌了,被周屿禁锢在怀中,脊背开始僵硬,睫毛一个劲乱颤。
“你……”他竭力稳住心神,勉强扯了扯唇角:“你别逗我了。”
“你觉得我在逗你?”周屿笑了起来。
“别这样……”
林云书无法很快消化当前的场面。
他下意识想逃避,周屿却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将牢牢锁住,叫他挣脱不得。
“可能……”林云书屏息着闭眼:“可能是昨晚喝醉了,也可能有信息素影响的原因。”
他试图为周屿找出合理的解释:“总之先别急着下结论,冷静两天再——”
“不是的。”周屿说。
他托起林云书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我不是头脑一热突然觉得自己喜欢你的,也和信息素没有关系。”
“信息素对我来说充其量算一种好闻些的香水,如果不是你,再契合都没有意义。”
林云书眼中夹着明显的慌乱,面孔有些泛白。
周屿轻抚了抚他颤抖的睫毛,神情柔软下来。
“我没有开玩笑,更不是精虫上脑胡言乱语。”他郑重地:“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告诉你,拖到结婚后才坦白,是我的私心。”
说完,他静静等待林云书的反应。
说不紧张是假的。
即便当前这一幕在心里酝酿已久,深夜里,他甚至无数次带着幻想练习过。
真正说出口时,那种紧张慌乱,和涌动的酸涩仍然难以言喻。
林云书久久没能开口。
他垂着眼帘,视线紧张地飘忽着,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都没能成功。
周屿耐心等了他很久,久到他的手臂开始发酸,手机里催促上班的闹钟不断响着,他也没舍得放开林云书。
直到确信今天无法得到回应。
“算了,”周屿松手,放林云书下去:“不知道说什么就先不说,我也不是立刻就要你回应什么。”
他笑了笑:“能把心意告诉你,我今天就已经很成功了。”
他越是豁达,越是包容,林云书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责备自己同意就会是同意,拒绝就是拒绝,为什么要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
“抱歉啊,我……”
“跟我道什么歉?”周屿笑着摸摸他的眉心:“别皱眉,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认真的就够了。”
“和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他说着,揣摩林云书的神色:“当然,你更不要觉得我是去了姑姑家看到了什么,心疼也好,同情也好,都不是。”
他思索两秒,又改口:“对不起,心疼是真的,这没办法。”
这种时候还能耍嘴皮子,林云书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下一秒,脸被周屿捧起来。
“对嘛,就这样笑笑多漂亮。”周屿稀罕得不行。
林云书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好吗?”
“想,随便想,”周屿很大方:“想一辈子都行,反正咱们证都领了,不在乎这几天几年的。”
林云书心里刺了下,抿唇垂下眼帘。
“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周屿正色:“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合约期是两年,如果到那时候你依然无法爱上我,我们就履行合约,解除婚姻关系。”
林云书倏尔抬头。
周屿冲他扬起唇角,不知在想什么,面容有些苦涩。
“放心,如果那时候你的信息素还是不稳定,我会手术提取给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林云书眉心微动,心里闷闷的,有点不是滋味:“周屿,我……”
“好了,别想了。”周屿截断话头。
林云书状态不好,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周屿不忍心他再动情绪。
“身上不舒服就去趟一会儿 ,给你一天假。”
他笑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以上司的语气:“就这一次,明天照常回来上班。”
说罢拿起外套起身出门,林云书视线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
周屿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门都打开了,却像忘记什么似的,驻足半秒折返回来。
林云书随着他的靠近仰起头:“怎么了——呜!”
周屿直接捏起他的下巴,惩罚一般,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真的走了。”
他眷恋地拍拍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周某A:其实还是有一点心机的,要进可攻退可守
第28章 “是约束你。”
临安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郭声遥进来送文件, 老板低头一份份翻看签字。
她耐心等待老板批奏折,时不时悄悄往外望一眼。
“东张西望什么?”周屿头也不抬。
郭声遥吓一大跳,连忙收回视线, 感叹周扒皮怎么头顶也开始长眼了。
“没什么, ”她弱弱地说, 又不死心地小声问:“我师父……今天是不来了吗?”
“跟你有关系吗?”周屿淡淡的:“年轻人, 多把心思放工作上。”
郭声遥:“……”
老板本人就是恋爱脑, 当员工的嗑嗑cp怎么了, 只许老板发糖, 不许员工要饭啦?
万恶的资本家!
郭声遥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周屿:“眼珠子要不会转,我不介意帮你摘了。”
郭声遥:“!!”
他头上真长眼了!
她立马乖巧下来, 再也不敢搞小动作:“我、我也是担心师父, 给他发消息他没回。”
“你去扰他干什么,”周屿皱眉:“他在睡觉,没事儿别嚯嚯人家。”
郭声遥:“???”
哇,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底谁嚯嚯谁啊, 周扒皮双标成这样,师父怎么看上的?!
郭声遥捏紧拳头,忽而眼珠一转,话风就变了。
“我也不愿意打扰师父, 但又担心他, 所以才来找师公您打探打探消息嘛。”
师公?
话音刚落, 周屿签字的手就停下了。
他掩唇咳了声,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不断向上翘,又被自己强行压下来。
他瞧了郭声遥几眼:“还算会说话。”
郭声遥陪笑。
周屿大发慈悲松了口:“你师父挺好的,就是暂时不方便走动, 我就给了他一天假。”
郭声遥:“!”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么叫“挺好的,就是不方便走动?”。
苍天啊,郭声遥心里写满了一万句脏话。
周屿:“你要是想找他,过两个小时再打电话,他一般都要睡这么久——”
“老板!”
眼瞧着周屿灵机一动,又要开始滔滔不绝,郭声遥连忙打住。
“那什么,我知道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谢谢老板,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说完抱起厚厚一沓签完字的文件夹,头也不回逃了出去。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周屿:“……”
刚被激起表达欲,听众就跑了。
他望着郭声遥仓皇逃窜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满脸失望。
现在的员工,心理承受力太差了,连跟老板聊天都不会,出去能有什么作为?
半小时后跟合作商有一次会面,现下时间忽然空了出来。
往常林秘书就坐在外头,不关门的话,周屿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认真工作的模样。
现在林秘书的座位空空荡荡,看不到那张漂亮的脸,周屿一时很不适应。
他转动座椅,感到百无聊赖。
平时半个小时飞一样就流走了,现在一分一秒竟然无比漫长。
周屿想林云书了。
想见他,想回去抱抱他。
他拿出手机,又犹豫着要不要打视频电话,林云书现在应该还在睡回笼觉,这么突然把人吵醒,周屿于心不忍。
思来想去,他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一个视频给谭枞拨了过去。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画面弹开,一片黢黑,震耳欲聋。
“嘛——呢——!”谭枞大吼。
周屿从闪着彩光的黑暗中,依稀辨认出对方的鼻孔。
他立马把手机拿远,嫌弃地:“你鼻毛该剪了。”
谭枞:“o.o”
他捂住鼻子。
视频摇晃闪动几十秒才稳定下来,谭枞的脸终于清晰出现在屏幕里。
“你干什么呢?”周屿不耐烦的,“知道耽误我几十秒是多少钱的生意吗?”
谭枞笑死:“哥,我只知道你该少刷点短视频了。”
他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哥们儿我参加自己的欢送会呢。”
周屿这才想起谭枞这家伙快回国了:“居然还有人给你办欢送会。”
“没办法,”谭枞低调地拨了拨沾满发胶的头发:“哥们儿人缘儿就是好,不像你,啧……”
“呵,”这点小事压根打击不到周屿,“人缘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老婆。”
K.O
谭总:“……”
他不爽地顶起后槽牙:“是,你了不起。”
周屿微笑着接受好友的“恭维”。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就这两天吧,”谭枞说:“落地是你们那儿后天下午,记得来接我哈,亲自来,别随便派个助理司机就打发了。”
周屿“呵”了声:“你好大的面子。”
“不来啊?”谭枞也不虚:“不来算了,我自己给咱们云书小学弟说,他枞哥要回来了,到时候学弟来接我,你别死乞白赖跟着就行。”
周屿:“……”
他再次嗤笑:“凭这个就想拿捏我?笑死……航班发来。”
谭枞拍桌大笑。
“好笑吗?”周屿绷着脸:“再警告你,私下联系朋友的妻子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希望你克制。”
谭枞笑出了屏幕。
他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仿佛嚼了某品牌口香糖。
原以为周屿这种性格早就挂断了,没想到擦着眼泪回来,这厮还在屏幕里头坐着。
庄重威严,不怒自威,跟尊门神似的。
谭枞再次笑了出去。
“你干嘛啊,这都不挂,还有什么事儿?”
“呵,”周屿一哂,食指轻敲桌面:“办了件大事?”
“哦?”谭枞总算认真了些:“又给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团队当天使投资人去了?”
周屿摇头。
“那就是和我们家的生意做成了?”
周屿摆手指。
谭枞抓耳挠腮:“总不能,是你家老爹那什么了吧……”
“啧,”周屿嫌弃:“你这种贫瘠的智商和想象力是怎么读到博士的?”
谭总:“……不说挂了。”
“等等!”周屿正色,咳了声:“我表白了。”
谭枞:“……?”
他严肃的表情愣在脸上,差点化作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特么……”他只恨拳头挥不进屏幕:“这算哪门子大事?!”
“我跟我老婆表白了这不算大事?”
“你也知道那是你老婆啊兄弟!”谭枞大喊:“证都扯了才跟自己老婆表白,是什么很骄傲的事吗!”
周屿:“……”
他一瞬间竟然觉得谭枞说得很有道理。
“不,不,”他试图找回自我:“不能这么看,我和他之间不一样,我们是合约,云书一开始只把我当搭子来着,但现在他有概念了,你明白吗?他有概念了!”
他手舞足蹈声情并茂,试图让自己那单身了十几年的兄弟明白爱情的烦恼。
谭枞:“……”
“前面都是铺垫,”周屿说:“现在才是开始,这是我们的新篇章!”
“从今往后,我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他的每一处好,他都会知道是因为我爱他!这样天长地久日积月累,还怕他不会爱上我吗?”他自信地:“哥们儿条件不差对不对?”
谭枞:“…………”
“你不明白,老婆是靠努力抓牢的!”周屿已然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如果这都不算大事,我想出不还有什么更大的事了。”
啪!
屏幕熄灭,通话挂断了。
周屿从艺术中醒来,抓起手机上看下看。
“……”
他放下手机。
接受自己又把天聊死了的事实。
·
林云书没有留在家里睡回笼觉。
周屿去公司后,他换了一件黑衬衫,打车去了郊区的墓园。
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看看父母。
以前读书和刚上班的时候偶尔压力会很大,每次来父母的墓前坐一坐,心境会平和不少。
今天林云书照例带来些纸钱和水果,一一摆放好,退后几步,坐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父母喜欢吃哪种水果,于是每次都带当季最新鲜的过来,这样一年下来,爸爸妈妈就能吃到所有种类的水果。
林云书沉默着。
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和父母有着共同美好的回忆。
只是小时候听姑姑提过,父亲从前是军人,出任务时失踪,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被评为烈士。
这些都只是传言。
对于素未谋面的父母,他最熟悉的,是墓碑上那两张黑白照片。
所以比起诉说回忆与眷恋,他更习惯将这个地方当成树洞。
有犹豫和烦心的事,就来这里说一说,或许偶然吹过的风会给他回应。
“我结婚了。”他轻声说。
“那个人说喜欢我。”
他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
两人都死于盛年,所以格外年轻,笑容很美,就像林云书的同龄人。
他其实很难将这两张照片和“父母”挂钩,但自己的眉眼轮廓又和他们实打实有几分相似。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在和自己对话。
“什么是喜欢呢?”他脸上露出少见的茫然。
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相识相知的爱情故事。
但他母亲在明知父亲生死难料的情况下,仍然拒绝亲人们堕胎的建议,倔强地独自把他生下来。
这就是爱吗?
林云书其实不是很明白。
换成是他,他也会像当年的所有亲戚一样,劝母亲打掉这个孩子,她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不应该耗在这里。
他始终觉得感情是最抓不住的东西,诞生于心,宣之于口,最终也会在心里堙灭。
如果有人对他好,他会很感激。
但要让他全身心依赖一个人,他会很害怕,他一定要手里攥紧一条退路才会感到安全。
所以母亲当年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想法,在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时候,独自等待一个或许永远回不来的人。
父亲困在异国他乡时,又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渴望回到妻子身边呢?
林云书无法想象。
他叹了口气。
从前觉得,就算没有父母,他也能独自长大,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大人。
而此刻,林云书头一次真切的希望,自己有父母。
感情不是能用理智去思考和分析的东西。
可是如果有父母在,他们或许就能教会他了吧。
现在他自己摸索,总觉得一切都很艰难。
夕阳西斜,风开始变凉了。
林云书坐得浑身僵硬,也没能得出答案。
他撑着地面缓慢起身,一个人又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
周屿按时下班,推掉所有饭局,归心似箭。
马不停蹄回到家,解锁进门,屋里没有开灯,夕阳大片大片染红了瓷砖地面。
沙发上隆起一小团。
周屿走近,看见林云书和衣睡在这里,侧脸被夕阳浸透,连睫毛也像沾着金粉。
他睡得很熟,甚至没有察觉到周屿回来。
毛毯被推到一边,周屿发现他身上盖的竟然是自己的外套,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云书?”
他在沙发边蹲下,轻轻摸了摸林云书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眼尾,俯身抱住他,缓缓释放信息素。
林云书动了动,意识还未清醒,嗅着信息素下意识往他怀里钻。
周屿轻抚着他的脊背,“怎么睡在这里,着凉怎么办?”
“不会的。”林云书轻声说。
他状态不是很好,穿着黑色的衬衣,周屿从他发间味道很淡的香灰的味道,当即心里有了答案。
“你去看你爸妈了?”
林云书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猜到了?”
“不难猜。”周屿笑起来。
觉得林云书情绪不高,他就用轻松的语气:“下次带我一起嘛,我得给二老做个自我介绍,再准备些见面礼,否则他们该怪我不懂事了。”
林云书神色缓和些:“你想准备什么见面礼?”
“烧点房子车子交通工具过去?”周屿苦恼着:“也不知道那边汇率怎么样,反正钱不嫌多,给备足了,手头松泛了,二老在底下要想托个梦办个事儿也方便。”
林云书被逗笑了:“行,下次带你一起去。”
周屿:“:D”
“还有,”林云书说:“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他忽然的正色引得周屿也严肃起来:“你说。”
林云书垂下眼帘:“我不怕告诉你,我对感情其实很模糊,要弄清自己想要什么,或许需要一点时间。”
“我明白,”周屿急切道:“我给你时间。”
林云书眼尾浮现很浅的笑纹:“我知道,但我也想让你明白,首先我会站在你这边。”
“无论我个人的感情如何,于情于理于公于似,我都和你处在同一条线上,也谢谢你愿意包容我。”
“就像你说的,或许我永远搞不清出什么是爱,但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学长,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事。”
说完,林云书稍稍揣摩着,觉得差不多够了。
他不确定自己能活很久,也不敢对感情做出任何承诺,无条件的站边,是他唯一能对周屿保证的事。
不知道周屿怎么想的。
他忐忑地抬起头,却发现周屿两眼放光,浑身仿佛笼罩一层金光,身后无形的尾巴疯狂摇晃。
林云书:“?”
他呆了一下。
周屿高兴坏了!
对于语言信息他自有一套接收系统,排除一切不重要的,得到的结果就是——林云书松口了!
他把林云书这块冰雕的大佛给撬动了!
他说他相信我,他永远站边我,我是他最信任的老公!
老天爷啊,这还不是心动吗?!
周屿乐得头晕眼花,满脑子只剩下林云书笑吟吟的脸和柔软的声线。
“好好好,我当然相信你,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握住林云书冰凉的手指,起身坐上沙发,一大条人丝滑地贴到林云书身上。
林云书:“!”
他惊恐后退,下意识就想捂住屁股。
“那什么,等等!”他勉强稳住心神,试图给突然变异的老板讲道理:“我承认每次跟你结合后,因为你的信息素我会舒服不少。”
“但、是!”
他强调:“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在那方面约束一下,制定个补充条款。”
“约束什么?”
周屿已经乐得脑子不打弯,满腔热情握住林云书的手:
“没必要,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遵守太多条条框框,你自由自在就好!”
林云书:“……”
他看周屿的眼神一下变得极其复杂。
半晌,他缓缓开口:
“是约束你。”
第29章 Alpha的用处
约束是不可能的。
周屿感情上是很愿意尝试的, 行动上能不能做到另说。
他只是非常后悔,今天给谭枞打电话打早了。
表白算什么大事?
林云书松口才是大事!
哪怕只松开那么一丝丝缝,周屿也有自信化身无脊椎生物钻进去!
这才是天大的事啊!
周屿怨恨自己没沉住气, 早早就打电话给哥们儿炫耀, 现在反而被动了。
“唉, 果然还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三天下午, 周屿仍在复盘并感叹。
“你说什么?”林云书从衣帽间走出来, 随口问道。
今天他们要去接谭枞, 不用去公司, 林云书的着装也休闲不少。
天气转凉,他穿了件浅蓝色的卫衣外套, 看上去就还像个大学生。
周屿走过去, 欣喜地拉起他的两只手腕,摆弄芭比娃娃一般:“好可爱。”
林云书耳根一红:“你又在乱说什么呀。”
他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人了!
“没乱说,”周屿一脸真挚:“真的可爱,我记得你大学就喜欢穿这种颜色。”
什么叫大学爱穿这种颜色, 上班不能穿吗?
哪怕对方没这个意思,林云书脑海里也浮现出“蓝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别说了,”他挣开周屿的手, “我要去换件风衣。”
周屿大笑起来, 从背后抱住他, 笑得胸膛震动,没忍住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你穿风衣也好看,”他哄着:“今天就别换了, 青春靓丽多好,去机场闪瞎谭枞那个单身狗的眼。”
林云书:“……”
他无奈:“收敛一点吧,枞哥也不容易。”
“他有什么不容易的,纨绔子弟富二代,要什么有什么,想读博士随便就读了,”周屿捏捏林云书的脸:“你先心疼我吧。”
“你更没什么好心疼的了。”林云书说。
周屿:“那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林云书:“……”
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他哭笑不得,缓缓道:“他能忍住这么多年不和你绝交,已经很坚强了。”
周屿:“……”
·
林云书还是穿着娇嫩的蓝色去了。
机场。
谭枞推着行李箱出来,一副精英打扮,高高地冲他们挥手:“老周!学弟!我想死你们了——”
林云书也笑着走近:“枞哥好久不见啊,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见我的好朋友有什么辛苦的,”他说着张开双臂:“来学弟,抱一个!”
下一秒连人带箱被推出去一米。
周屿臭着脸:“注意影响,公开场合拥抱朋友妻子,也属于不礼貌行为。”
谭枞:“?”
谭枞:“@#?(&#?%)”
“可给你牛逼坏了!”他吼道:“是你老婆也是我学弟!我抱我学弟怎么了,小心眼儿不死你!”
林云书掩唇。
谭枞:“瞧,我学弟笑话你呢。”
“呵,”周屿揽过林云书:“真正的笑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笑话。”
谭枞:“?”
林云书叹气:“都少说两句吧。”
他看向谭枞:“枞哥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不走了。”谭枞说。
“真的?”林云书欣喜道:“那以后可以常玩了。”
“是啊,我这特意早几天赶回来,不就是为了参加你俩婚礼吗,”谭枞挑眉:“伴郎位置我预定了哈。”
周屿给他拨开,拆台道:“他主要是回来继承家产。”
“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谭枞挤出来:“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你们的婚礼,家产算什么,你枞哥我向来视金钱如粪土。”
他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感叹道:“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总算修成正果了,放心,等婚礼上,我一定包个厚厚的红包!”
“那就不用了。”周屿说。
“哦?”谭枞稀奇地:“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林云书也好奇地看向他。
周屿却不觉得哪里奇怪。
“塞钱多麻烦,又厚又重的,”他体贴道:“你放卡就行,密码记得写上头。”
谭枞:“…………”
林云书偏头捂住嘴笑。
·
两人给谭枞定了餐厅接风。
一路吵吵闹闹过去,气氛自然松弛,让林云书回忆起大学时大家一起出去玩的场景。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谭枞话多,周屿话也多,连一直两耳不闻车内事,一心只开圣贤车的司机老张,都跟着笑了几声。
“来来来,今儿高兴,不醉不归哈!”
到了餐厅,谭枞大手一挥就是上酒。
“别!”林云书条件反射就是阻止。
周屿愣了一下,好笑地看着林云书,意外他居然抢在自己前头。
“懂的懂的,”谭枞比出ok的手势:“哥没说你,你别喝,我跟老周喝,他是能喝酒的。”
“他不能喝。”林云书说。
一喝就发狂,扇都扇不走。
斩钉截铁的态度让谭枞一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咋了?”他懵逼地:“老周你是得啥病了还是犯啥事了?”
周屿憋笑得难受。
林云书满脸通红,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突兀,掩饰般咳了声。
“没什么,我说笑的,”他把酒瓶递给谭枞:“喝吧,随便喝,你们这么久不见面,就算喝到不省人事都正常,到时候我给你们当司机。”
喝晕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谭枞:“?”
“不不不,”周屿连忙把酒杯夺过来,表忠心:“不能喝,明天就要开始筹备婚礼了,得时刻保持清醒,我心里有数。”
什么都做不了那还得了!
谭枞:“……”
他眯起狭小的眼睛,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
“我怎么感觉你俩在合伙发我狗粮?”他不开心:“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绝对不是。”林云书保证。
他的一切反应都是发自内心,从实际出发。
周屿就不一定了。
最后周屿还是没怎么喝,就沾了几口意思意思。
谭枞过几天要回自家公司报到,林云书就给他安排了几天好吃好玩的。
谭枞勉强接受,还是埋怨他们在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不地道。
为了维护十几年的友情,周屿把第一伴郎的位置交给他,还答应给他介绍优秀的omega相亲,他才勉勉强强“原谅”臭情侣。
·
一顿饭在拌嘴呛声里结束。
两人先把谭枞送回住处,才驱车回家。
周屿喝了酒,先去洗澡。
林云书有点累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侧躺着,头枕在手臂上,手到伸到沙发外,刚要睡着,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湿漉漉的。
林云书猛然惊醒,和小猫四目相对。
鱼薯应该是想跳上沙发和爸爸贴贴,无奈身子太小,腿又短,只能扒拉两下,舔舔爸爸的手指试图唤起注意。
林云书心里一软,连忙坐起来将小猫抱进怀里。
“对不起啊鱼薯,爸爸差点把你忘了。”
小猫到家几天,林云书还没能彻底适应,处于新手紧张期。
不过鱼薯很热情,特别喜欢和他贴贴,没事就扒拉他的脚踝,要钻进爸爸怀里踩奶。
李勋说这是神仙性格,可遇不可求,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林云书于是更加珍惜,觉得自己也要热情起来才行,不能辜负小猫的喜欢。
他上网查过,都说小猫也是会抑郁的,如果每次示好主人都不搭理,它会很难过,久而久之就会抑郁。
想到今天他和周屿都早早就出去,好晚才回来,鱼薯委屈得在他怀里踩奶。
林云书紧张起来,连忙亲亲鱼薯,又陪她玩了好一会儿。
小猫这才高兴起来,玩累了,开始昏昏欲睡。
林云书轻轻把小猫放到沙发上,起身去添水添粮铲屎,然后又去了趟阳台。
阳台全封窗了,养了许多花花草草,怕小猫啃咬,平时玻璃门都上了锁。
林云书推门进去,再把门关紧,给花草浇了浇水。
忽然灯光明灭两下,林云书抬头。
啪!
阳台顶上的灯泡烧掉了。
林云书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去工具箱里找出替换的灯泡。
客厅到阳台的电闸被关掉,林云书嘴里叼着电筒,熟练地踩上梯子换灯泡。
周屿洗完澡出来,蓦地发现客厅黑了一片。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下不见林云书的身影。
鱼薯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么小的猫趴成一滩饼。
周屿脑子里轰地一声。
A生中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顷刻在心里重演,电锯杀人魔,变态杀人犯……
他瞬间脊背紧绷,担忧和恐慌冲破头皮。
林云书呢?!
他扑到沙发边想探鱼薯的鼻息。
或许动作太猛,刚伸出手,小猫猛地弹了起来,喵呜着蹿进了自己的猫窝里。
一人一猫都被彼此吓一大跳。
周屿:“……”
所以没事啊?
那怎么灯黑了呢?浴室里都还亮着呢?
迷茫间,阳台里闪烁两下。
周屿起身,警惕地走过去,下一秒猛然睁大眼睛。
林云书居然踩在高高地梯子上,换——灯——泡!
那点光就是他嘴里的电筒闪的!
他脱掉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T恤,被对面楼的光线一照,单薄纤细的腰身若隐若现。
周屿总觉得他要摔倒,紧张地推开门:
“云书!”
林云书瞥了他一眼,柔声道:“马上啊,快好了。”
“你怎么自己干这种事!”周屿急道,连忙将梯子扶稳。
林云书换好了,拿下手电递给周屿,周屿接过来随手扔到一边,注意力全在林云书身上。
林云书弯腰下来,他便伸手托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抱了下来。
他没穿上衣,只在腰间捆了条浴巾,上身还沾着水珠。
这种模样林云书已经见过无数回,多多少少有免疫力,但忽然被抱住,掌下是对方绷紧沾水的肌肉,他忽然脸上就有些烫。
“换个灯泡而已,能有什么事……”他垂着睫毛。
周屿心急,罕见地没注意到林云书的异常。
“那也该让我来,你万一摔了怎么办?家里有个alpha能使唤就使唤,不然留着干嘛?”
林云书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我说有就有。”周屿霸道地:“以后这些活儿都让我来行不行?你别动了。”
林云书:“……”
倒不是他非想干活,只是习惯了。
灯泡熄的那瞬间,他甚至没想起来家里还有周屿这么个人,习惯性自己解决。
这么想着还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太忽略了周屿。
“知道了。”他轻声说。
语气很软很轻,还乖乖点了点头,连头发丝都透着乖巧。
周屿眉梢一挑,很难得看见林云书这么听话又软乎乎的样子。
他轻轻摸了摸林云书的脸,林云书没有躲开。
周屿眸色渐深,又可耻地心动了——
作者有话说:不只是心动
第30章 《天之骄子》
又是一夜云雨未眠。
第二天一早, 周屿精神抖擞起床,偷亲一口还在熟睡中的林云书,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刚打开门, 迎面冲来一坨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我@?%#!”
周屿无声地爆了句粗, 堪堪停下脚步。
定睛一看, 居然是小猫。
他松了口气, 差点就给这小东西踩扁了。
小猫急切地在他腿边挤着, 一个丝滑的假动作就要从门缝挤进主人的卧室里。
周屿冷漠地关上了门。
“喵呜!”
小猫龇牙咧嘴。
周屿“啧”了声:“多大仇多大怨啊, 一早起来就哈我?”
鱼薯蹲坐在门口, 气鼓鼓盯着眼前的大高个,仿佛在埋怨人不让猫进屋。
人坏!
这个人已经霸占爸爸一个晚上, 现在天都亮了, 人也出来了,居然还是不准猫上床补位。
太坏了!
周屿没说话,一人一猫对视须臾,居然给他看乐了。
这猫长得是挺可爱, 生气的时候眼尾也是下垂的,一副委屈相,看久了竟然有点像林云书。
周屿好笑地蹲下身,在小猫脑袋上敲了一下:“想进去啊?”
小猫立起前爪, 急得站了起来。
“嗯……”周屿托着下巴佯装思考, 贱嗖嗖一挑眉:“不让。”
“喵呜哦!”
小猫彻底炸毛, 举着爪子就朝坏人挠过去。
可惜它太小了,坏人又巨大一坨,它还没人家鞋码大,压根不是对手,起兵的第二秒就战败。
周屿扼住了小猫的后脖颈, 轻轻松松拎起来,抱进怀里往外走。
小猫屈辱地挣扎着。
周屿大手一压,又给它按住了。
“鱼薯,小鱼薯。”周屿顿感力卓绝,压根不觉得小猫嫌弃自己,亲切地叫着它的名字。
他捏起小猫脸,稀奇地:“你怎么和林云书长得一模一样?别是他亲生的吧?”
周屿眼里,这俩唯一的区别只有猫是花的,而林云书是白皮。
他幻想了一下,要是林云书往脸上涂几块颜料,那才真是一模一样了。
猫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周屿更乐了:“一生气就变哑巴新娘更像了!”
猫:“喵呜!”
周屿连忙顺毛:“好好好,别闹行不行?一天到晚就想着找妈,我也是你爹啊,怎么不见你黏我一会儿呢?真行。”
他边说边给小猫梳毛,长毛猫就得天天梳,否则要不了多久就打结,不趁手了。
周屿梳毛技术还行,小猫舒服得眯起眼。
周屿一嗤:“真一个样。”
梳完毛,他又开始添水添粮铲屎,活像个老父亲。
干完活想再抱一抱小猫,猫却不给抱了,傲娇得很。
周屿:“……”
“得,脾气真大,”他叹息:“不就是没让你进屋吗?我这不也是想让你妈多睡会儿吗,这孩子,真不懂事。”
说着说着周屿拿出当爹的款,教育起来:“猫,要懂得知足,你是不知道你过的什么好日子,就你吃的那罐罐,知道多少钱一个吗?说出来吓死你!”
“你瞧瞧外面那些流浪猫,多可怜啊,”他夸张地:“吃不饱穿不暖,骨瘦如柴,哪像你,珠圆玉润,所以说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图穷匕见:“来,给你爹抱一个。”
猫不理,自顾自吃罐罐。
周屿:“……”
心寒了。
“算了,”他站起身,满目沧桑:“不给抱算了,显得我多稀罕,我抱你妈去。”
鱼薯:“……”
小猫不懂,只觉得一个巨大的戏精飘走了。
周屿回卧室抱着林云书又亲了一口。
林云书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反抗,只轻轻皱了下眉,似乎被他蹭得脸上痒。
周屿稀罕得不行,又亲了好几口,心道人果然比猫好!.
腻歪够了,周屿心满意足出门运动,还买了菜回来想给林云书做早餐。
推门进来,鼻尖灌入食物的香气。
他惊讶挑眉,加快脚步,林云书居然已经起床了。
茶几上放着两碗馄饨,丝丝缕缕冒着热气。
林云书坐在沙发上,撑着额角闭目养神。
他还穿着睡衣,领口敞开,白皙锁骨上印着星星点点的吻痕。
周屿心里一软,扑了上去,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有只猫。
小家伙吃饱喝足打着呼噜,睡得忘乎所以。
周屿左转转右转转,怎么都挤不进去,好像他俩才是一对。
他甚至一瞬间对自己产生怀疑。
“怎么我像那个拆散别人的人?”
拆就拆了。
他把猫拎起来,林云书随即睁眼,仰头看到他,眉眼弯弯:“回来了?”
周屿的心就化成一滩水。
他把猫往沙发上一扔,自己挤到林云书身边,摸摸林云书的脸。
“怎么不多睡会儿?等我做好饭叫你啊。”
林云书笑笑:“突然醒了,就先起来,你回来得正好,刚出锅呢。”
“说了不用你做饭。”周屿佯装生气。
“就是一点速冻馄饨,”林云书无奈:“烧水下锅的事,快吃吧。”
“没有下次了,”周屿妥协,席地而坐,“我要把它们都吃光。”
林云书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在地毯上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个,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下,然后从沙发上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放到周屿手边。
周屿顿了下:“什么东西?”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拿起文件翻开,随即一惊:“合约?”
林云书点头,“前面你不用看了,和之前的一样,你可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我加了个补充条款。”
周屿酷酷翻,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一个月一次?!”
他差点以为自己瞎了,反复确认好几遍,“还真特么是一次……”
“我觉得我们需要克制。”林云书正经道。
周屿:“O.O”
他维持这个表情好几秒,结巴地:“是、是,我不否认克制一点没坏处,但直接克成这样吗?”
他关上文件夹,一本正经抓起林云书的手:“宝贝儿你要是想我出家可以直说,咱不搞虚头巴脑的啊。”
“又说什么胡话。”林云书哭笑不得。
“一个月一次,难道不是出家吗?”周屿看上去有点碎了:“就是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也得去皇后宫里歇着,那也是两次,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废啊宝贝儿!”
越说越无厘头了,林云书无奈:“我又不是皇帝。”
“我倒希望你是,”周屿激动:“起码我能有两次。”
林云书没忍住笑起来:“你真是……”
“那好吧,”他松口:“那就两次。”
他是需要周屿的信息素,但不一定非是那种方式,一次临时标记的效果比想象中好很多。
所以平时他其实只需要周屿多抱抱自己就可以,太频繁的那什么,身体早晚吃不消。
“两次……”周屿欲言又止:“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林云书故作为难地低下头。
他倒不是真打算一次两次的,他只是对周屿的性格有很基本的了解。
跟这人谈判,一定要率先狮子大开口,喊得越高,最后才能勉强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两次都不够吗?”他轻声地。
周屿心一软:“那就六次,按大小周来。”
林云书:“三次吧。”
“五次不能再少了。”
林云书垂头,轻轻扶了扶腰。
周屿败下阵来:“好好好,算你赢了,咱们各退一步,四次。”
林云书立马签字。
周屿:“?”.
公司里,周屿生无可恋走近办公室。
郭声遥跟在两人后头,探头探脑稀奇地不行。
砰!
大老板把门关了。
“怎么了呀?”郭声遥八卦地:“老板今天怎么这样?受什么刺激了?”
“他能受什么刺激,别多想,”林云书说:“今天的安排跟我说一下。”
“噢……好,”郭声遥正色:“等下师父你和老板有个双人采访,是cassi那边做专题报道的,预约在十点半。”
林云书点点头。
cassi刚公布了季度新品和来年规划,周屿和林云书又宣布了婚讯,两人婚姻和谐,对品牌形象很有助益,安排点采访也正常。
“好,然后呢。”
“然后就是下午三点,”郭声遥熟练汇报道:“和星光娱乐的谭总有个会面,讨论新项目的投资。”
“行,我知道了,”林云书说:“你整理一份抄送给我。”
“明白!”郭声遥中气十足,而后又看着林云书的眼色:“那师父,过会儿我把午餐也帮你一起定了?”
言下之意是大家一起吃。
她已经好久没和师父一起吃过饭了。
从前刚进公司的时候,师父做什么都带着她,现在结婚了,周扒皮一个人把她师父全霸占了,郭声遥气得快呕血。
她其实对这个师公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是老板。
唯一这点不能接受,他把林云书霸占得太死了,师父也是大家的呀!
林云书倒不知道她一句话脑袋能转这么多
“行啊。”他没多想,答应下来:“你看着点,我来报销。”
“好耶!”
郭声遥高兴得转圈圈。
高兴过了头,她抱着文件夹又开始挤眉弄眼,“师父,你跟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把老板拿捏住的呀?”
林云书脱掉西服外套,正要往衣架上挂,闻言惊讶得挑起眉毛:“我怎么可能拿捏他,我哪有这种本事。”
他身量瘦高,只穿一件白衬衫时格外清瘦,领带一丝不苟系到领口,脖颈仍然纤细修长。
随手将外套往衣架上一挂,不紧不慢地落座,神情宁静悠然。
他有一种无论信口胡说什么,都能让人痴迷相信深信不疑的魔力。
郭声遥迷离了半秒,努力摇头使自己醒悟过来。
“诶咦,”她眯起眼:“师父你别想迷惑我,你看今早老板那眼神都是愣的!”
往常这两人来公司,都是大老板神清气爽兴高采烈,而林云书面色苍白透着疲惫。
虽说她师父身体弱,脸色一直都不好,但周屿可是壮得跟头牛似的,郭声遥从没见过他这样。
她嬉皮笑脸:“还说呢,老板都萎靡不振成那样了!”
“住嘴,”林云书连忙竖起指头抵在嘴边:“别乱说话。”
他微微瞟了眼老板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料想周屿应该听不见,才松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郭声遥。
“在公司要有公司的样子,”他说:“别背后议论上司。”
郭声遥也连忙捂住嘴,两人一起瞅着那黑洞洞的金属门。
“听不见吧?”她紧张地:“我下次一定小声些。”
“算了。”林云书笑笑,办公室隔音不差,除非周屿扒在门上,不然不可能注意到。
但以防万一,他强调:“老板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萎靡不振。”
一墙之隔的董事长办公室内。
周屿壁虎一般扒在门上,耳朵贴紧冰凉的大门,仔细地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天之骄子:让我听听这师徒俩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天之傻子:诶嘿,老婆夸我了![狗头叼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