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怪物
季明燃慢吞吞地摘下腰间化形为挂饰的拐杖,横于眼前,指尖松开。
短棍拐杖掉落半寸,便停止下坠,似被看不见的绳索悬吊,在空中微颤打旋。少倾,摇摇摆摆的拐杖稳当悬浮,指向东边方向。
在那边啊。季明燃注视着拐杖所指方向,跟着它,在荒漠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拐杖指路,说明祝世白也在这个幻境。
小团伙每人手中至少一件祝世白亲手打造的灵器。只要在同一个幻境,依循灵器的方向,她们便能以祝世白为中心聚集。
阳光毒辣,炎热灼人,末世的氧气稀薄,没走几步就会累。
即使是不同于寻常人的修者,逗留在大漠的时间越久,身体会越疲乏,意识在不知不觉间被侵蚀,而后崩溃倒于黄沙中,成为沙子的一部分。
不过季明燃无需担心走不出去,这片沙漠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她只需找到伙伴,将他们带离。
认准方向,季明燃走得不徐不疾。
“这什么丑东西!”
大老远,季明燃听见观妄臻充满嫌弃的声音。
他们就在前面,季明燃心中一喜,脚程加快。
猝不及防,一股猛烈热浪迎面扑来,掀起漫漫黄沙,缠于季明燃向后翻飞的乌发与衣袍之上。
这是凌厉攻击带出的风势。
季明燃眸光肃然,金光微起,荒漠内一道光点以十米一闪现的频率快速移动。
“噌——”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红衣少女手持双刀与三只两米高的瘦长人头白骨怪物对峙。
腐朽只剩半张黑紫脸皮的头颅仿若被重物挤压,脸型呈倒三角形状,五官因此被扭曲挤压移位,嘴角裂至耳边,滴答流下浓绿唾液,唾液掉落黄沙上,烫出一一个燃起硝烟的焦黑洞孔。
怪物身体白骨宛如精钢,双臂如刀,速度极快,三两下瞬间移动至沈轻洛面前,腿骨横踢,沈轻洛旋刀相抵,锋利的白骨与长刀相撞,刮出刺耳的金属刮碰声音。
另两只怪物分别左侧和空中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长刀前的怪物突被黄沙缠绕抽离,左侧怪物则被一道白光打中击飞。
沈轻洛顺势跪地后仰,手中双刀交叉挡住来自空中劈落的一击。
双刀因遭受重击剧烈颤动,沈轻洛眉头紧皱,凌厉攻击紧接横扫,目标直至左肩。
沈轻洛当刀立断,弃刀测滚躲开。
长刀落地前咻地化为熊熊烈火,瞬间吞噬携猛烈攻势袭来的敌人。
凶猛烈火中,缓缓走出三道两米高的长条身影。
沈轻洛眉目冷峻,伸手一探,烈火冲天旋转,回至她手上重新化为长刀:“也不行。”
她朝身后两人道。
一人双手抱胸站得歪歪斜斜,一人身形如松笔直站立,加上沈轻洛,三人与对面三只怪物呈对峙之势态。
“砍也砍不死,烧也烧不死,撞也撞不死。”观妄臻抓挠头发,火红头发乱糟糟的:“麻烦。”
正说着,他突地倒吸口气,表情狰狞,抓挠头发的手臂无力垂x落。
本应覆于手臂上的天青色衣袖被撕扯断开,臂膀伤痕深可见骨,血流潺潺下流,伤口处皮肤乌紫肿胀。
手臂麻痹感越发强烈,观妄臻问祝世白:“你呢?”
天蓝色衣袍男子站在前侧,后背渗出的四道狰狞血痕清晰可见,祝世白沉声道:“毒素正在蔓延,需速战速决。”
沈轻洛目光锐利,“它们定有致命点,再找!”
攻势破空而至,空气因受到挤压发出尖哨般的啸音,三人身影一闪,原本所立之处黄沙轰然塌陷削去一半。
携迅猛攻势袭来的三头怪物见目标各自分散,即刻分头追赶。
火红色头发在漫漫大漠中实在夺目,观妄臻没离开多远,已感后背凌厉破空攻击贴近,双手捏决,周身黄沙骤然飞起,在攻势落下前秒及时凝聚成墙,挡下一击。
另一边正朝前方飞速移动的沈轻洛猛地扭转仰身,反手拧刀举于面前,格挡下劈落的骨刀。扭曲肿胀腐朽的非人五官近在咫尺,黑森无光的空洞对上眼眸。
双刀一沉,沈轻洛被推得瞬间后移数十米,脚下黄沙剜出深刻道痕。
对上的这只怪物力量极大,沈轻洛五指紧攥,咬牙施力抵挡,双刀刀柄深深嵌入掌心,但怪物手骨压着双刀愈发靠近她的脖颈。
“越——”鸣叫破空。一道灰蓝色影子猛然闯入对峙的一人一怪之间,以迅猛之势一头撞向怪物,后者被撞得一歪,一脚踏入黄沙漩涡中。
“一只。”早已等候在旁的观妄臻一手伏于沙地,另一手双指并立半曲,怪物瞬间被黄沙漩涡淹没无踪。
祝世白扬声:“小心!”
观妄臻面前下沉的黄沙一鼓一鼓地胀起,被黄沙掩埋的怪物从沙野蹿出,撕裂着大嘴朝观妄臻窜去。
距离太近,怪物太快,观妄臻躲闪不及。
祝世白正牵制本追击观妄臻的怪物,让后者得以脱身对付追击沈轻洛的怪物。他一人对抗两头怪物,已是分身乏术。沈轻洛正赶往助他,折返不及。
窜出怪物刮起的黄沙形成风暴,把观妄臻与其余二人彻底隔绝。
视野被遮挡彻底。
唯在黄沙风暴中的观妄臻看见,惊心动魄之际,少女突然出现,将他挡在身后,面对疾冲而来的扭曲可怖非人怪物,她不慌不忙,手肘向后,侧腰回旋,打出一拳。
拳头不偏不倚,直直冲进怪物咧开的嘴角,上捅,一捅到底,在怪物颅顶冲破出。
怪物顿时失去所有动作,身躯软绵绵地垂在少女手里。
观妄臻惊得失去动作。
她、她、她从那垂涎着恶心剧毒唾液嘴巴入手,径直从里往外打爆怪物的头颅?
怪物浓绿如墨的液体在季明燃拳中滴落,观妄臻掩目失声:“姥姥,你真狠呐!”
拳头从怪物口中抽出,怪物尸身旋即被沙暴卷去。她泰然地松开五指,打量掌心内由拐杖化成的小小匕首,自语道:“确实比徒手好使。”
风沙猎猎,灰色衣袍和墨黑长发飞舞。观妄臻回过神,往季明燃投去一个净术,才将风沙压下。
他拔高音量,扭头朝正在与怪物缠斗的另外两人道:“明姥姥到啦!”
拔刀与怪物打击十几个回合的沈轻洛闻言抽刀横扫,刀风热浪轰击向怪物,怪物被击退数十米之外,与另一只被轰退的怪物狠狠相撞。
沈轻洛目光扫向另一头怪物轰来的方向。
祝世白对上她的视线,沉着颔首。
二人同时闪身,出现在观妄臻左右两侧斜前方。
他们以季明燃为中点,无声地呈三角站位将她护在中央。
站位自然熟练,仿佛经历过无数次配合。
“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吗?”看见此幕,绕是鼎盛宗弟子,也是你看我看你,一脸疑惑:
他们记得自家师叔祖们彼此间没怎么见过面呀?就连唯一可能产生交集的新晋弟子公共课他们也是相错出席,即便后来三人同出任务,亦是一人领一支小队分头行动,鲜少打过照面。
更别说那位銮峰的小祖宗才出关不久。
猜测半天猜测不出答案,鼎盛宗观试弟子只能把这一幕归结为:大概这就是高手间的无声默契。
第一道比试,分散的四人总算集合。
沈轻洛显见地松口气,语气温和:“你总算来了。”
祝世白微微一笑,轻声道:“齐人了。”他侧目看向剩余的两只怪物:“如无意外,这个幻境就是众生相境的最后幻境。”
最后的幻境,剩余的参试修者皆聚集于此,同伴三人定会向他聚集,于是祝世白一来到,就停在原地等候三人。
却不想突地杀出三只怪物,他一人勉力周旋,凶险之际,观妄臻赶到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由此手臂重伤,而他则后背挂彩。
好在不久沈轻洛也及时到达,三人合力与三只怪物对打至今,仍胜负未分。
蓝色的光芒自中心发散,轻柔覆于四人身体。
观妄臻手臂血流减缓,祝世白后背伤口逐渐愈合,沈轻洛红肿的掌心渐渐平拢。
“灵愈阵。”观看到这一幕的观台修者轻呼,“原来她是阵师。”
认定季明燃单纯靠运气的质疑降下少许。灵修大比重,比试一旦开始,脱离比试只有两种方式,一为胜利,二为失败。
比试中受伤,参试弟子只能自行解决。故能够起到治愈作用的医修、符修、丹修等在比试中同受重视。
若宗门无此类修者的,只能通过采买足够的灵器、符箓、丹药弥补不足。
“我记得,自三百年前鼎盛宗霖峰首席弟子带一众医修弟子出走流幻谷,鼎盛宗医修一脉断得彻底。难怪他们如此重视这位小祖宗,原来她能够使用灵愈阵啊。”
“也算能够起到一些作用,不完全是个废物。”
“但到底炼气而已,疗愈效果也仅仅能够止血吧。修为过低,到底要靠其余人保护,依旧是个负累。”
“有人看见她怎么来的吗?怎么突然她就跟观妄臻一起从风暴里头走出来了?”
“刚好来到吧,同宗弟子总是有办法汇集。不过她来得倒是凑巧,怪物被观妄臻干掉一只,不然像方才一样每人对上一只怪物,哪能腾出手保护她呀。”
说来说去,众观试修者还是讨论起她的运气:“其他参试弟子无一不遇上怪物,接连淘汰好几个了,偏生她在与同宗集合前就没遇见一只,真是好运啊!”
甲等坐席上,众率队者的视线在前鼎盛宗霖峰首席弟子、现流幻谷率队者南门泓,以及现鼎盛宗霖峰峰主东陆间来回游移。
这两位前师兄妹如出一辙地八风不动、面无表情。
看不出什么,众率队者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比试中。
四人站在原地疗伤,剩余两只怪物自不会放过他们,只是它们的攻击始终被无形之物阻挡,无法落在四人身上。
金刚阵法碎裂一层又一层,旋即又被季明燃补上。
望着疯狂移动寻找突破口的怪物,沈轻洛问:“你们方才是怎么解决那头怪物的?”
观妄臻神色古怪,半天说不话来。
季明燃自然道:“哦,致命点在它们的颅内,顺着口腔往上找比较容易找到。只要它们脑颅内的致命处还在,它们不死不灭。”
沈轻洛点头:“知道致命点就好办。”说罢双刀举起,人已冲前砍去。
祝世白则在原地等待后背伤口复原,略为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它们致命点的?”
季明燃道:“我之前遇见过呀。”眼前的螳螂型变异种她曾碰上过无数回,斩杀下的数量不可计数。
变异种,可都是她熟悉的老伙计。
“我也过去,速战速决,解决它们或许就能出去。”肩膀伤势恢复少许,观妄臻已按捺不住,意图冲前与沈轻洛并肩作战。
却被季明燃一把按下:“不急,先等伤口复原。”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的都市,都市高楼大厦的轮廓隐约可见,沉默地矗立在沙漠边际。
前方,才是目的地。
第62章 进入荒城
“先前遇见过么?”祝世白接话道,以为季明燃指的是寻找他们路上遇见,叹服道:“能够只身解决,姥姥身手了得。”
三人闲聊间,沈轻洛已利落收拾两只怪物。
知道致命点后,她的解决方式轻松简单,双刀飞掷,一把钉牢一只怪物头颅,再捏个火决,精准投入怪物口中即可。
此番熊熊烈火从内燃起,总算把怪物烧个干净。
观妄臻眼神饱含期待,左右张望半晌,见无事发生,失望嘀咕道:“这还不是幻境命门啊!我觉得够难缠了。”
几场幻境下来,就这场令他受伤,还是开始不久就受伤x。
甩了甩胳膊,他朝季明燃道:“姥姥,我们也快好全了,撤阵吧,别浪费灵力,咱四个还得继续冲关。”
祝世白认同:“我们二人不要紧,此景想必还有许多与方才一样的怪物。务必要留存灵力护全自己。”
“好。”季明燃停下灵愈阵:“那就出发吧。”
“咱们往哪里走?”观妄臻问。
季明燃直截了当,指向天际线都市的影子:“那边。”
“确定吗?感觉过于明显了啊。”观妄臻有些犹豫。
这座城市轮廓浮影庞大静默,只要是身处大漠的修者,一眼就能看见这扎眼的景象。
它就像是再显眼不过的指向标,不断释放让修者前来的暗示。
正因过于明显,所以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沙漠啥也没有。”季明燃笃定道:“去城里吧。”
祝世白沉思片刻,考量所有的可能后说道:“左右不知往哪处走,不如索性去探探。只是荒漠中不知还躲藏有多少怪物,大家须得小心。”
说到怪物,观妄臻嘟囔:“这是哪个修者做的噩梦啊,不梦妖邪怎就净梦见怪物,怪物也长得乱七八糟模样。”
季明燃:“不是噩梦噢。”
沈轻洛遥遥听见三人讨论,收刀走回加入道:“怪物长相纤毫毕现,过于真实,指不定是遇见过的秘境。”
她身后一头灰蓝色毛驴亦步亦趋地跟着,沈轻洛停下,它也乖巧停下。
沈轻洛伸手拂过毛驴头顶,示意季明燃:“走吧,上马。”
观妄臻一怔指着毛驴道:“你说这是什么?”
沈轻洛扶着季明燃爬上毛驴,坐在她身后驾着毛驴晃悠出发:“它是我的小马。”
季明燃扭头看向观妄臻,十分自豪:“我送的。”
“哈?”观妄臻震惊地看着二人,快步跟在毛驴身边:“我没听错吧?你们管它叫马?”
他看向跟在毛驴另一边的祝世白大笑道:“哎哎,世白,你听见了吗?她们说这是马!这明明是一头驴!”
季明燃惊讶:“这不是小马?”
沈轻洛一脸正色:“是小马没错,它名唤小马。”
观妄臻难以接受:“不是吧,这也行?世白你说句话呀,她们这分明指驴为马。”
祝世白从顺如流:“虽为驴,但既名为马,称呼它为马倒也没错。”
季明燃后知后觉,顺手又揪向毛驴的长耳:“啊,你原来是一头驴。”
观试台观试修者欲言又止。
谁要看他们一路讨论驴和马呀??
别的参试弟子每走一里就遇见数量不一的怪物,都在拼死拼活地跟怪物战斗。
怎就他们这么闲适地一路晃悠啊!
未免太走运了吧。
“有点走运喔。”观妄臻望着高耸入云的黝黑铁墙,未免感慨,四人脚程极快,一路听见或远或近的交战轰鸣,猜也猜到是其他参试弟子正与怪物开展激烈战斗,可他们偏偏未再遇见一只怪物。
一路畅顺。
“这不理所当然嘛。”季明燃揪着驴耳朵道,“我带路,当然不会遇见啊。”
会引起变异种注意的因素有很多,热量、声音、动作、人类气息等等
但只要知道其习性,到时可以绕开规避。
她早就摸出一条在荒漠行走不被变异种发现的路。
观妄臻瞅一眼全程揪着驴耳朵的季明燃,并不服:“你就没把这头可怜的毛驴耳朵给揪下来,坐都坐不稳,还带路呢。要我说,还是驴兄带路带得好,它定是凭借敏锐的野兽直觉,带我们躲开怪物。”
“哎哎!”正说着,季明燃果真就歪倒下来,观妄臻眼疾手快地把她推回驴背上,“坐稳了,坐稳了!”
“是我不是它,这不是明摆的么。观妄臻你真是个大傻瓜。”季明燃又揪了揪毛驴耳朵,“你为我作证。”
“我扶你,你倒骂我傻。”观妄臻急眼,要与季明燃理论一番,“白眼狼。”
“你两别闹。”静静打量眼前高耸城墙的沈轻洛突地开口:“接下来不可掉以轻心,城里比城外,怪物只多不少。”
季明燃煞有其事地说:“多,比外头的都多。”
“说得好像你来过一样。”观妄臻习惯性开口吐槽,“其他参试弟子还没到达,说明他们是被怪物绊住,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怪物都在沙漠里。”
祝世白分析道:“一路也只见怪物未曾看见人影,这道高墙防的是怪物。若防怪物,城门应有人看守,可此刻无人。”
他沉吟道:“城内早已沦陷,没有活人。”
城内沦陷,说明里面已是怪物的天地。
“没人?”观妄臻想到别处去,得意洋洋道:“看来我们肯定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宗门。”
话音才落下,城内天空出现重重剑影,万剑携雷霆之力冲击而下,铁墙遭受城内气流撞击,顿时发出沉闷轰响。
紧接后头传来奔涌轰鸣,四人一驴回头一看——浓滚硝烟翻涌奔来,硝烟前方,有数道黑影蹿得飞快。
“啥呀?”观妄臻伸长脖子看。
一撮黄毛在烟尘中摇曳,四人一眼就认出来者何人——
“爹呀!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人啊!”姬行旸边跑边哭,他一路狂奔,身旁的其余其余不名宗弟子跟不上他的速度,被他拽得东倒西歪。
姬行旸跑在最前头,远远瞧见站在城门前的四人,特别是坐在毛驴上的季明燃,眼睛一亮:“娘呀!娘呀!有好多怪物!”
季明燃揪着驴耳的手缓缓松开,并没有关注哭爹喊娘的姬行旸,双眼凝视他身后的浓郁硝烟,目光冷峻:“虫潮。”
其余三人听见一愣,仔细打量那浓厚硝烟,看清楚浓浓硝烟中的东西时,渐渐地面色不虞。
构成烟雾的不是砂石,而是一只只黑灰色蟑螂、飞蛾怪物,铺天盖地、嗡嗡作响。
空中的怪物身为昆虫,头似人类,拳头大小的头颅上,一颗颗黑豆般的小眼齐齐地注视着奔在前头的不名宗众人。
“他、他们这是捅怪物马蜂窝了?”观妄臻头皮发麻,双眼发直。
姬行旸等人跑得飞快,几乎转眼间就来至鼎盛宗众人身前,轰鸣飞舞的怪物跟着转瞬即至。
祝世白当机立断:“入城。”光影浮掠,随他身形疾冲入黝黑铁城,高空落下的剑影被一一弹开,为后方劈开道路。
“走!”沈轻洛抱紧季明燃一扯缰绳,乘骑毛驴。
观妄臻迅速捏决,高耸城墙前,无数黄沙拔地升起,一道黄色纱幔般渐渐拂盖落下,掩去入城几人背影。
“等等我!”姬行旸快如残影,扯着其余不名字弟子在纱幔凝聚成形前刻直冲向站在城门前的观妄臻。
姬行旸离得越近,他身后高高低低地挤成一团畸形面孔越是清晰,观妄臻太阳穴突突地跳,忍着恶心双手凝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色铁青道,只挤出一个字:“快!”
纱幔垂落前秒,姬行旸双手扯着不名宗弟子,咬紧牙关、面容狰狞地拼劲全力向前一跳,与此同时观妄臻猛地往后一跃,让出地方。
扑通!姬行旸栽倒在城门处,身后影子被纱幔投影吞噬,黄色巨型纱幔完整覆盖而下,严丝合缝堵住城门洞口。
轰——紧跟而来的大批怪物冲撞在黄沙纱幔上,发出巨大一声轰鸣。
黄沙抖抖落下,但并未散型。
观妄臻头也不回道往前奔去的三人道:“快点!撑不了多久。”
无数的飞行怪物噗噗冲击黄沙纱幔,想寻找突破口撞进来。一旦破开,数量惊人且能够飞行的怪物只会让他们应对得更艰难。
姬行旸从地上蹦起,扯着不名宗几人围在观妄臻周围,朝季明燃的背影大喊道:“我来帮忙守住门口,娘亲快去找找爹呀!”
然而他的大声喊叫,顷刻淹没于城内的刀光剑影中,季明燃只听见无数刀剑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被沈轻洛牢牢固定在怀中,乘着毛驴跟在开路的祝世白身后,转瞬冲入城内中心。
越是靠近中心,磅礴剑意散发的威压越是惊人。单凭祝世白一人难以完全抵挡,沈轻洛只能放开季明燃,一手驾驴,一手持刀,挥砍到处嗖嗖乱飞的剑影。
“万剑阵。”沈轻洛道,“弘启宗已经全到了。”
三人齐齐望向中心最为引人瞩目的黑色塔楼。塔楼高耸入云,直径千米,墙面倒映天边的云层、地面荒寂的废墟,如巨柱沉默矗立在城市中央。
一只百米高的骷髅人头黑猩巨兽攀至塔身上端灵活翻越,周身缭绕五道御剑飞行人影,万千剑影随其五人身影变化纷飞攻向巨兽。
剑影尽数落于黑猩身x上,可黑猩毫发无损,伸出一手恼怒地挠向发出攻击的小小人影。
其中一人他们都认得——孟应阳,他沉着避开迅猛拍至的兽手,精妙地控制距离,与其余四名弘启宗弟子不远不近地包围黑猩,维持剑阵不变。
然而黑猩突地发出震耳怪叫,全身根根黑色毛发猝然伸长形同触手,扭动着中朝空中人影抓去。
弘启宗五人显然没有预料,五道剑影瞬间散开,在无数毛发触手中疾速翻飞躲避,剑阵瞬间溃散,剑影幻化消失。
“嘭!”一人躲闪不及,被毛发触手正面击中,触手贯穿剑上修者胸口,从高空冲击落地,砸出轰鸣。
一名弘启宗弟子出局。
弘启宗剑阵无法重新部施。
剑影不再,祝世白与沈轻洛总算无需时刻防备不分敌我、漫天漫地的剑影,但二人同时停下,蹙眉看向前方建筑。
方才前路开阔平坦,然而就在他们看向被击落的弘启宗弟子至回眸瞬间,这栋建筑无声无息地出现,挡住他们身前。
建筑开有一扇正方形的大窗,窗上几近透明格挡倒映出他们三人一驴的脸。
以及压在窗上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脸。
没有五观的脸。
第63章 她发现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鬼脸娃娃。”
季明燃话音刚落,哐啷!窗前玻璃碎一地,上千只鬼脸娃娃争先恐后地飞涌而来。
“应该是无脸娃娃吧?”身后的沈轻洛一跃而起,与站前方施术抵挡攻势的祝世白并肩,长刀一扫,刀锋呼啸,大片无脸娃娃噼里啪啦地砸落地面。
迎面砸地的娃娃静止半瞬,忽地翻转过来,一只只没有五官的青白面孔慢慢地浮现充满怨气的黑眼,生出溢出血的嘴巴。
狰狞、恐怖,鬼脸一般。
目睹地面娃娃变化的沈轻洛与祝世白一时怔住。
“当心!”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金光大盛,哐啷哐啷声络绎不绝地响起。二人猛地回神,发现面前方无光黑洞般的方窗正吐出数之不尽的无脸娃娃,旋风般冲撞金刚阵。
掉落在地的无脸娃娃接连长出鬼脸,一只只从地上腾起,以更大的力度冲撞阵法。
阵法碎裂,但新的阵法总能赶在原阵法溃散前唤起。发现无法突破阵法,鬼脸娃娃们停下攻击,一只只贴紧金刚阵法,渗人的乌森眼珠盯着他们,天上地下,无脸娃娃围满前方空间。
一切变化发生在眨眼之间,挣脱开鬼脸娃娃慑人心魂之术的祝世白双指掐诀,两道水龙腾空咆哮,翻旋冲向吐出密集娃娃的窗户,生生把新涌出的无脸娃娃节节逼退。
水龙意图一鼓作气冲进洞口,搅碎吐出无脸娃娃的根源,然而低吼咆哮的水龙始终被堵在窗户之前,难以再前进一步。无脸娃娃被水龙挡住出口,水龙亦被挡住冲击之路,两股力量相斗,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祝世白低唤:“轻洛!”
刀光破空,带起的劲风掀起祝世白束发的冠带,沈轻洛腾空突击,双刀裹挟凌厉热风斩向窗洞,仿若要将空气撕裂。
紧贴在金刚阵上的娃娃们似有所感,密密麻麻地转向,在斩击落下前瞬挡在窗洞前,截下斩击。
叠在一起的娃娃们扑簌簌地掉落地面,斩击散去,但掉落地面的无脸娃娃又逐一变成鬼脸娃娃,纷纷腾起,施展更强势的攻击朝沈轻洛冲去。
沈轻洛彻底被娃娃包围,一时脱身不得,大喊道:“明燃,无需等我们。去吧,小马!”
呆立原地的毛驴双耳一抖,昂头长嚎一声,前肢扬起,后腿一蹬,如弹簧般疾弹射而出,往旁侧拐角迅猛冲去。
四人进城前便已说定,尽可能提高留存到最后的机率,如有意外四人需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分开行动。只要还有一人留至最后,便不会彻底失去击败幻境命门的机会。
缠绕着沈轻洛的娃娃们闻风而动,部分退出包围圈,朝毛驴反向极速飞去,然而一道凌厉弧线如闪电般在空中划过,把欲追赶毛驴的无脸娃娃尽数卷离。
沈轻洛一手行云流水地挥舞长鞭,把分散追击毛驴的娃娃一一拦下,另一手则挥刀扫落袭至不断欺近身前的鬼脸娃娃,身形如电变化迅捷,让人目不暇接。
长鞭阻挡间,毛驴已经带着季明燃消失在街道尽头。眼见追击无望,本想再度追赶的无脸娃娃纷纷掉头,扑向留在原地的二人,把二人彻底掩埋
季明燃紧紧抓牢毛驴,在快速闪过的街道辨认方向。方才入城时,弘启宗剑阵落下的刀光剑影遮天蔽日,全靠祝世白在前开路,三人一驴方能勉强前行,当下情形,季明燃无暇指路。
如今剑阵已破,记忆中的城市街道映入眼帘。
荒废的水泥道路,破败的电线杠灯牌,歪斜残缺的店铺门面,被灰尘掩埋的汽车,躲藏在角落啃食人类尸骨的变异种。
以及蔓延这座城市的压抑沉闷氛围。
是记忆里的故乡没错。
她生于此、长于此,也死于此。
“往这边。”季明燃拉住毛驴的左耳,毛驴顺从奔入分叉口左边,进入城市主干道。道路虽然宽阔,但遍是撞在一起的废弃汽车,以及洒落满地的轮胎、玻璃等等废弃物。
毛驴左闪右避,速度相对减缓,季明燃趁机稳住歪斜大半的身子,可才抬头,虚拢毛驴长耳的双手骤然紧攥,她猛地重又侧首俯身。
呼啸尖锐寒芒擦过耳廓,本该削向天灵盖的一击,削落一缕沾染红血的黑发。
右脸被刮出一道血痕,季明燃顺着血痕刮落方向回头,停在空中的变异种外骨骼锃亮坚硬,腹前六只足脚颤微扭动,腹上长出的头颅上黑眼静望着她。
是追击小姬至城门的蟑螂型变异种。
只有一只,但出现在此,说明守在城门的观妄臻正处沦陷。
一旦城门失守,城外批量变异种便会涌入城中。
季明燃双目瞥向远空。缭绕黑塔周围,还在与黑猩变异种触手苦苦对抗的弘启宗弟子仅余两名。
再不抓紧,此番参试弟子都要被淘汰,当务之急,是击败本个幻境的命门。
平日笑脸迎人的季明燃此刻眸中并无笑意,目光回落空中的蟑螂变异种,面无表情道:“我现在,没有时间与你们浪费。”
手臂抬起,食指指尖向前,她极快地小声告诉毛驴:“看见前面蓝色字体招牌的百货大楼么?就正前方,使出你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毛驴猛地一蹿,撒开蹄子疯狂前冲,身如幻影般转瞬出现在数千米外大楼前,把蟑螂变异种远远甩至身后。
蟑螂变异种虽反应慢下半拍,但随即紧随而后,蟑螂翅膀嗡鸣作响。
没有可以耽搁的时间,季明燃目光冷峻投向面前的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大门道闸紧闭,窗户玻璃破碎不堪,但漏出窗洞被什么厚重东西一一堵塞,密不透风。商场外墙墙皮剥落,不过露出的厚重钢筋水泥正好说明,此地不易被攻破。
季明燃眼疾手快地从毛驴背上一跃而下,踩着堆积厚重的尘埃,三两步来到道闸前,一掌拍落紧闭的阀门门锁。
“识别成功。”机械声响起,紧闭的阀门露出一道缝隙。
季明燃丢下一句:“回去帮他们!”伴随毛驴四蹄交替奔离的声音,她侧身闪入门缝内,身后闸门紧接关闭。
商铺内照明设施并无运作,内里幽暗无光,只能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砸在一块的货架影子轮廓,空气充满食物腐烂臭味。
踏过散落地面各处的垃圾,季明燃走向商场中庭早已停止运行的自动扶手梯前,一步步拾级往下。
“哒、哒、哒、哒”脚步声在空旷黝黑的空间里反复回荡,仿佛同时响起的是无数个脚步声,然而移动的,始终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
季明燃的身影不断往下,走下一层、又一层,直至地下第三层,她走出扶梯区域,走入寂静的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里多是遭人遗弃的车辆,些许汽车还有汽油残余,将灭未灭的车灯为这片空间洒落些许光亮。
季明然步履未停,径直走向最为偏僻的一角墙面。
这里有一道被刷上白漆的暗门,门后房间为商场存在杂物所用,除商场工作人员外,无外人知晓。
她曾是孤儿,因捡商场垃圾而被商场清洁阿姨收留,偷偷寄居在杂物间里头。
季明燃眸光在暗门手把上顿住——沾满灰尘的手把上印出人类的指印。
有人先她一步来到?
季明燃的手指覆在把手的那道指印上,握紧、下拉。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铁门x洞开刹那,混着霉味与血腥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一束极为微弱的橘黄色光芒照亮杂物房,季明燃眼眸转动,顺着手电筒光芒看去,光亮幽暗,但足够让她看清仰倒在地上的人。
目光相撞。
男子昳丽苍白,衣袍铺展在暗红血泊内,衣袂褶皱蜿蜒着暗红如墨的血色纹路,深红与墨黑反衬下,像极一朵夺目盛放后即将萎靡的黑色鸢尾花。
他微微抬眼,正静默注视着她。
二人沉默对视,无声中读懂对方眸中情绪。
他知道了。
她知道他知道了。
关于这个幻境的来源。
最终还是季明燃打破寂静,“禹天行,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迎着禹天行视线,她来到他身边屈膝坐下。水泥地面硬邦邦,季明燃下意识便抬起禹天行的脑袋,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物品,索性让他枕在腿上。
干涸的血迹与玄色的衣裳化为一体,单看外面,看不出他伤的多重。季明燃不假思量,伸手扒开仰面倒在地上的人衣裳。
精瘦的身躯上,布满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血洞,血液乎乎地往外流,浸湿黑色衣裳,流淌落地。
“我以前是有些残暴。”季明燃低低叹气,莹白的指尖触落在唯一没有血洞的腰腹位置,感觉到所触碰的皮肤肌肉微微颤动。
许是被揍得太狠,伤太重。季明燃想,所以身体都抖起来了。
她侧头回视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澄澈乌亮地瞳眸泛出歉意,“所以你多多担待,好吗?”
禹天行漆黑的眸子溢出浓稠难懂的情绪,半晌,哑声道:“好。”说话声音依旧像从前般轻柔:“此事,只许我知道。”
季明燃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来自末世之事,“没问题。”反正她本来就不打算随意对外说。
幽蓝色的柔和光芒在她的掌心外扩,迅速蔓延向满是伤痕的身躯。
禹天行望着眼前的眸色清亮的少女,她神情认真,正努力为自己治愈伤势,但她神色逐渐凝重,眉梢不知觉地拢起。
下瞬,苍冷的手抚向少女光洁细腻的脖颈,往己侧一按。
季明燃上半身倾下,禹天行的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与此同时一道劲风就在她头颅位置扫过,劲风因目标落空而击向墙壁,一声轰响,墙壁碎裂,裂痕深刻恐怖。
纷呈碎弥漫,攻击余韵仍在墙壁内震荡盘旋,季明燃眼梢抬也未抬,只盯着眼前点漆如墨的瞳眸道:“所以,你分明可以躲开,也有余力攻击,可你为什么要硬生受着呢?”
劲风再度袭来。按在男子腰腹上的掌心用力一按,季明燃止住覆在脖颈的大手动作,示意道:“我来吧。”
说话间,她已淡然扭头,恰好擦过砸向自己的一击,另一只手顺势一抓,精准揪住一颗脑袋,把那抹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缓缓扯出来。
幻境命门是记忆主人内心深处最为恐惧之物,她是此片幻境记忆的主人,幻境命门是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她恐惧的,从来不是什么变异种。
季明燃眸光投向被扯出来的瘦弱女孩,女孩脸庞瘦削蜡黄,眼前乌青一片,眸光狠厉地瞪着自己。
当年的她,除去那阴沉狠厉的表情,长相还真与现今这幅身躯年幼时一模一样。
这就是此个幻境的命门。
她心底的阴影,正是整座城市被变异种沦陷后,躲在地下室暗门里头,惊慌失措、孤立无援的自己。
那年她八岁,刚巧进化出异能,是整座城市唯一存活的人类。
季明燃注视着年幼的自己像头小兽般龇牙咧嘴,眸带凶光,双手使劲地锤打着攥住自己长发的手。
是的,长发。城市沦陷时,她还如寻常女孩般蓄着长发,但后来很快发现长发不利于战斗,几日后便剃了个寸头。
手被锤得发麻红肿,“喂,季明燃。”季明燃轻轻喊道。
听见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女孩眸中闪过惊讶之色,逐渐停下挣扎,阴沉沉地看着抓住自己的女人。
措手不及地,额头忽地就抹上一层暖意。
女孩呆呆地望向抵住自己额头的人。
季明燃额头与己相碰,阖目叹息道:“都过去了。”
阵光浮现包裹住女孩,女孩的身影逐渐消散。
禹天行望着额间相抵的两人,抚在少女脖颈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些许力气。
她杀了她自己。
他一直以为,她是夺舍的邪修,今日方知,她远不止于此。
她强大、狠厉,带有兽性,或许就是来自异界的怪物。
这是比邪修更难被灵修界接受的存在。
他不在意她是否是邪修,若她是怪物
禹天行眸光从少女脸庞缓缓挪动,最后凝着在覆在自己腰腹间的指尖。
呼吸一重,身躯再次难以抑制地颤抖。
他的大脑、心脏,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都控制不住地为此叫嚣、嘶吼。
若她是怪物,若她是怪物,那么,他愿为怪物俯首。
第64章 第二场比试开始!
“认输吧!”说话者语气硬邦邦,毫不客气。
咽喉前的剑尖又贴近一寸,几近刺及皮肤,季明燃眸眼略微下移,无动于衷,紧接继续望向隔壁比试云台的男子。
离她不远的男子独坐云台一端,身着黑袍头戴斗笠,身姿提拔、气质孤冷、面容不清。
注意他的不仅季明燃。
“这位弟子受伤未免太重,估计撑不到一刻。”观试台修者议论飘入耳中。
男子身上不断溢出鲜血,滴落地面竟形成一潭血泊。
季明燃眉头紧拢,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她的灵愈阵,对禹天行不起作用。
观试台上参试修者沸腾喧嚣,四面环绕的人声音浪一重又一重,她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灵修大比第二场比试。
是的,灵修大比第二场比试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径直开启。
众生相境的最后一道幻境被她所破,秘境瓦解,境内之人全数脱离,而后一一从出现在万里高空,急速坠下。
幸而能够留至最后幻境的参试弟子多少有压箱底的手段,当下各施所长,纷纷降落至离自己最近的悬浮云台。
没错,云台。
灵修大比第二场比试的地点,对决云台,每一对决均在大小不一的漂浮云台上开展。
季明燃掉落在云台时颇为狼狈。
上个瞬息才见曾经的自己如泡影般消失,下个瞬息便被一股力量猛地抽离,她眼疾手快地开启回灵阵,许是因为修为过低,所吸纳的秘境力量将她的意识搅成一股乱麻。
意识模糊间,她察觉自己在急速坠落,身体下意识地使用传送阵控制掉落速度,传送阵将她送到离得最近的靠近,但才落地便被一道猛力击中,整个人飞甩出去。
她下意识地抓住地面边缘,才勉励稳住身形。半个身体悬空,模糊的视野里,她抓住的是云台边缘,身下足有万丈高,周边大小云台漂浮。
扭头朝后,看见方才趁她反应未及冲撞过来的罪魁祸首。
“炼气?”那人持剑相对,细细对她打量一番,眉宇放松,不以为然道:“竟能守到上场比试最后,也有几分能耐。我是霄粟阁弟子,灵修大比第二场比试攻受对决的攻擂者,你的对手。”
许是认为胜券在握,霄粟阁修者停下攻击的节奏,甚至悠悠地与她说明本场比试规则。
灵修大比第二场比试,攻守对决。第一场比试中在最后幻境被淘汰出局的参试弟子为攻擂者,坚守到众生相秘境完全破解的参试弟子则为守擂者。守擂者会随机掉落至攻擂者所在云台。
攻擂者胜,将获得参加下一场比试的参试资格,守擂者败,倒不会失去下一场比试的参赛资格,只是会失去下一场比试的先机。
稍加思索,不难明白,第二场比试是给第一场比试不幸被最后一轮幻境淘汰出局的修者重回赛场的机会。
当然,若对手为他宗弟子,守擂者自会拼尽全力,阻挠对手重返赛事。但若是同门队友,守擂者自是话不多说,自觉认输让队友自动晋级比试。
根据第一场比试的规矩,累计破解幻境数量最多者,拥有第二场比试的优先权利。
换言之,第一场累计破解幻境数量最多的参试弟子,可以趁此机会把队友捞回灵修大比。
季明燃才从众生相境脱离,不知道谁是上场累计破解幻境数量最多的修者,反正不是她。
而且,按照比试规矩,上一场比试留守至最后幻境者,一旦脱离幻境即进入第二场决斗。
被淘汰出局的参试弟子反而能够在等待守擂者出现期间,将自己调整至最佳应战状态,趁守擂者刚脱离幻境未反应过来之际,先x发制人。
她姑且落地狼狈,季明燃的心悬起,那在上一场比试中受伤严重的禹天行
脱离众生相境前,她与禹天行离的最近,按理说,二人脱离秘境后也应离得不远,季明燃四处张望,果不其然,看见隔壁云台血人一样的禹天行。
他歪坐在云台石地上,一手支着身体,另一手抬起,食指微扬,空中一道无形的锋芒直逼对面攻擂者咽喉,攻擂修者被定身般动弹不得。
禹天行的脑袋微微转向一边,斗笠因此斜斜垂下,下颌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他也在看她。
季明燃稍微放心,虽身上的血哗哗地往下流,但看样子,这场对决他还能应付得过去。
足下云台漂浮而动,她与禹天行分别所在的云台距离越拉越远,空中又飘来旁的云台。
各云台上对决修者攻势迅猛,各种噼啪轰鸣络绎不绝,因术法而起的闪电炸花、幻术风象更是眼花缭乱。
这挺有趣的,季明燃心道,不知道下一个飘来的云台,是否会有她的朋友们?
她的表现落在无数观试修者眼里。
“这是索性放弃了吧,完全不是要对决的状态。”
“亏我还心里还怪期待的,以为她第一个出来,会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就连观试修者,亦觉第二场比试开启得突然。他们本还在兴致盎然地观看投影石上的参试弟子对战各种怪物,忽地,投影石画面停止不动,载有被淘汰出局参试弟子的云台一一浮空,天边云影变化,霞光缤纷夺目。
众修才惊觉第一场比试众生相秘境被破。
面面相觑间,东陆真人宣布——最后一道幻境得分者,为鼎盛宗。
而后,这位鼎盛宗的小祖宗便率先出现在云台上,其后各云台对决紧张刺激,唯她所在云台毫无动静,本人呆坐原地,朝各处云台张望,至今无甚出彩表现。
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
不过也是,炼气期对上筑基期,胜负一目了然,除非她能拿出什么神武利器。而且即便是上等灵器,也需要一定修为底蕴方可发挥出灵器的真正作用。
她本人,哪有什么修为底蕴。
观试台上众修们已认定此云台对决胜负已分,不再分出心神观察此个云台对决,只仍觉不可思议:“所以,鼎盛宗是如何拿下最后一道幻境命门的?”
“反正不可能是她的功劳,她只顾骑着麒麟兽逃跑。我们可都看见了。”
投影石投放出鼎盛宗四人进城直至被无脸娃娃阻挡的场景,大家都看见,脱离队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留守城门的观妄臻,一个则是乘坐麒麟兽跑走的季明燃。
由于麒麟兽速度过快,投影石跟丢季明燃的气息,无人知晓她躲去了哪里。
不过幸好投影视没有跟丢留在城门的观妄臻,以及留在原地与诡异娃娃们缠斗的祝世白与沈轻洛,三人精彩的打斗场面,众修者是一个不落。
“想来,祝世白与沈轻洛联手解决的邪门娃娃就是幻境命门。”
“也说不定观妄臻在城门打落的怪物就是幻境命门。”
“孟应阳可真是倒霉,在这道幻境卡了这么久,竟然一分不多。不得不说,孟应阳实力是有,但运气真是一点比不得那位鼎盛宗祖宗,人家纯靠队友带,不也守到最后。”
“难怪重珏尊者面色难看。”
第一道比试结束,百颗投影石中止运转,所投放画面一一停留,居多是参试的修者,还有不一的恶心异种怪物。
观试台甲等坐席,重珏尊者久久凝望投影石画面,神色凝重。
观试修者摇头,“比试到底靠的是实力,能够侥幸通过第一道比试,还能通过第二道、第三道不成?”
“炼气对上筑基,这个对决云台没什么看头。”
“你看鼎盛宗那边,没有一个人是紧张,说明他们也不报什么期待,早就放弃了。”
挨着鼎盛宗观试弟子一块坐着的散修内心亦觉可惜,他还挺喜欢鼎盛宗的。
他本坐在御兽宗与祝家、沈家观试弟子附近,然而这些观试弟子不是死气沉沉就是内部嘲讽,或是肃言端坐,作为观众,他坐立难安,于是换位置到这边。
才坐下,身旁的着天青色衣袍的鼎盛宗弟子给他塞来一把小零嘴,吱吱咋咋地轮番夸赞吹嘘自家参试的小祖宗们。
气氛融洽和谐,他顿觉轻松,方才更全心投入地观看灵修大比盛事。
怀里的零嘴琳琅满目,兽肉干、薄荷糕、糖心酥、甘草棒等等,他打心底希望鼎盛宗参试队伍能够走到最后,不然身旁的鼎盛宗观试弟子们极有可能不会观试到最后。
鼎盛宗弟子们也留意到第一个落在对决云台的季明燃,看着他们的小祖宗猝不及防地遭受一击,看着她摔坐在云台边缘,堪堪保持要掉未掉落的姿态。
也看着她被霄粟阁弟子拔剑相对,整个人呆愣愣地观看身边云台,不在状态。
“无聊的比赛。”坐在鼎盛宗观试弟子中间的金玉扭头与金缕抱怨道:“区区霄粟阁筑基中期,我们随便一个都能打败他。”何须劳烦她季姥姥出手。
散修听在耳里,却觉是另一层意思,内心叹道,对呀,要是由原定的金氏兄妹参试,这场比试对接,便不会这么被动。
这位鼎盛宗小祖宗,身形瘦削,一副风刮就会被吹跑的模样,他内心难免唏嘘,这如何打得过筑基期的霄粟阁弟子。
身旁的鼎盛宗弟子们显是早就认清这个实情,一个两个老神在在,并无任何担心、紧张神色,只顾着吃零嘴。
也是,即使打不过,也不影响她进入下一场比试,就是失去些许比试优势。
他按捺不住朝身旁的鼎盛宗弟子道:“唉,你们祖宗这场比试结果,没什么悬念。”
鼎盛宗观试弟子砸吧地往嘴里丢了颗青团子,嚼嚼嚼:“是啊,没什么悬念。”
他们的小祖宗,吊打筑基哪有什么悬念。
第65章 她想要的她能得到
季明燃像观众修者般左顾右盼,全然没有守擂者的自觉。粟霄阁弟子觉得自己被受忽视,不由喊道:“想看比试就投降,不要浪费时间!”
他还想再说第二句,季明燃却竖起掌心,示意他停下,口中念念:“咦?那是?”
粟霄阁弟子扭头看去,一新云台漂浮而至,云台之上的人百般无聊地报臂站立,看样子还在等待守擂者的出现。
正巧他也认得这个云台站立的修着是谁,沈家沈凝庄。
许是已等待许久,沈凝庄面容不耐中带着一丝紧张,足尖焦灼地不住点地。
也就在这时,他似有所感般,忽地抬头看天。
霄粟阁弟子和季明燃齐齐随着望去。天际一道人影朝沈凝庄所在的云台疾驰冲来,备战许久的沈凝庄嚯地弹起,急速后退拉开距离,一道火焰自其手心生出,凝为直径十尺火球,轰地砸向落地人影。
然而一道迅猛刀意直击斩落,火球熊熊烈火被凌厉刀风瞬间席卷分拨,一分为二。
火浪被硬生劈开一条道路,灼烫热浪中缓缓走出一红袍女修,肃容妍丽,衣玦飘扬。
观试台修者皆被这炫丽出场吸引去注意力。
来着何人?
红衣女修手持一柄长刀,煞是眼。
众修定睛一看,沈轻洛?!
沈氏姐弟对上了??
沈凝庄见他的突袭被一秒击破本是一惊,但见破解自己招式的不是别人,正是亲姐,不由喜出望外。
“姐,是你!太好了。”这场比赛只要姐姐认输,他晋级下一场比试好不费吹灰之力。
他三言两语把比试规则向沈轻洛解释清楚。
沈轻洛被众生相境投放于此,还未回神过来,方才反击不过身体下意识反应,听着沈凝庄的讲述,她环视一圈,周围大大小小云台,修着激烈的比拼场景映入眼帘,渐渐也明白过来。
沈轻洛轻轻开口:“你想……我让你?”
“不是让。”沈凝庄解释道:“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能晋级,你也不需要消耗多余的能力。不过就是在下场比赛少了些优先条件而已。”
“而已……”沈轻洛声音极低地重复二字,垂下的浓密眼睫在脸盘上投下两道暗影。
“姐、姐”沈凝庄哀切道。
面对弟弟的一声声叫唤,沈轻洛眉头轻蹙,对弟弟的怜悯愧疚种种压在心底的愁绪蔓上胸口,堵得难受,沈轻洛不由得轻吸口气。
沈轻洛目光不忍:“若仅仅是我与你之间,我会退让。”
沈凝庄意识到什么,灿烂的笑容消褪几分,“你x不愿意?为什么?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沈轻洛轻轻摇头:“若输掉比赛的后果无足轻重。”手中刀柄指向铸造激烈战斗的云台,“那他们这是做什么?”
“但每一场比试结果都会对下场比试造成影响。怎能轻易说没有影响。而且,”沈轻洛道:“我既是鼎盛宗的参试弟子,自当全力以赴赢得胜利。”
“鼎盛宗?”沈凝庄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捧腹大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姐姐,你怎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在哪里就铆足劲做到最好。你别忘了,鼎盛宗之前,你不仅是沈家人,还是沈家嫡女!你从小金娇玉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沈家为你一再破例,待你从来不薄!沈家利益理应至上!”
“沈家待我不薄?”沈轻洛轻笑一声:“我只知道,沈家的越世者名单没有我,而鼎盛宗的灵修笔试名单有我。”
沈凝庄难以置信道:“你怎还对此事介怀?你已经到灵修界了呀!”
沈轻洛望着锦衣玉袍,腰间系满灵器配饰的沈凝庄:“我要的,不过是有劳有得。你不懂。”
自小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是弟弟,不是她。
作为沈家嫡系,她与弟弟被寄予厚望,而她由于天资禀赋,父亲仍为她争取一切,即便是尤为传统守旧不许女子修行的沈家,也为此破例。
于是她能够与弟弟一同承习宗中长老,能够与弟弟一同阅读沈家传承之书。
她突飞猛进,年纪小小便已筑基,被父亲委以重任,十岁便随族人出门游历修行,承接宗族任务。
弟弟虽怕累怕苦,但素受族老喜爱,靠沈家族老提供的丹药,修为增进不可小觑。
二人在族中声势愈盛,甚至在他们的小世界中修者无人不晓。
作为沈家弟子,她力压其他宗门年少弟子,族老无不赞叹。作为长姐,作为长姐,她日夜督促游手好闲、贪图享乐的弟弟,要他上进,共守沈家,父亲因此欣慰不已。
她笃定自己与众不同。
直至那日,她率领沈家弟子聚集广台,垂听父亲宣读越世者沈家弟子名单。
入选者出列,登上高台。第一个喊出的名字是凝庄,虽感诧异,但不要紧。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她身后的人,一个一个被念出名字,步上高台。
偌大广台竟只余她。
名单之上,人人不如她,独独她未获得越世资格。
越世者候选弟子欢欣鼓舞地随着长老离去,没有一个人回头,包括父亲,包括弟弟。
只因她是女子,需留在小世界与世家联姻。
她以为是自己铆足劲争取来的家族破例,是自己凭借实力获取的修行资源。但事实是,沈家破例提供资源,不过是为抬高她的身价,让她得以嫁入底蕴深厚的世家。
从始至终,她未被家族当作一名真正的修者。
而今,沈轻洛眼露嫌恶,来到灵修,沈家仍让她与世家联姻。
竟没有两样。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萦绕,包括弟弟并未回头的画面。
电光火石间,方才沈凝庄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你怎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埋在心底的怀疑得到印证,沈轻洛想通一切,自喃道:“你知道,你知道名单没有我。你不是不懂,你早就懂,只是假装不懂。”
天真。她从来认为弟弟天真赤城,但在弟弟眼里,天真的是她。
那日他没有回头不是因为过于开心一时忘记,而是他早就知道。名单不会有她,他却从未与她透露一二,就这么睁眼看着自己满怀希望、拼尽全力地争取名额。
他早就知道灵修沈家为她定下亲事,却从未想过主动告诉她,对如此荒唐的亲事袖手旁观。
对于她的事情,他从来知道,但从未在乎。
为什么?
沈轻洛低垂的眸眼慢慢抬起,似是打量一个陌生人般,重新辨认自己的弟弟。
见姐姐以狐疑的眼光打量自己,沈凝庄眸色闪过一丝紧张。
不再以“天真年幼”的固有印象认定弟弟,沈轻洛精准捕捉到他掩饰地极好的紧张。
她恍然大悟。沈凝庄早就知道她心底想什么,所以他推波助澜,让她被动地被推离沈家权力中心之外。
他竟比自己更早地,站在她的对立面。
他早就下手,而她则日夜担忧自己的想法和举动伤害到弟弟,不敢面对他,更因为愧疚对他从来手下留情,不忍作出进一步举动。
曾以为并肩同行的人原来一直都在阻碍自己前进的步伐。
沈轻洛感觉被兜头泼下万年冰水,从头到脚,冷得慌。
无措间,有人大喊:“轻洛!”声音极其熟悉,沈轻洛闻声转头,发现盘腿坐在隔壁云台边缘的季明燃。
季明燃几乎半个身子扭转向她,挥扬双臂,兴奋招手:“轻洛!既然他注定要站在你对面,那就一口气打翻他,打败你的对手,获胜吧!”
对战修者已站至身前,剑刃相向,可季明燃全然不顾,双手各竖起四根手指,大喊道:“获胜后我们一起去下个比试!我们一起!”
云台转瞬飘离,只能远远瞧见季明燃用力挥舞的双臂。
她支持她,他们都支持她。
本就该如此,既是对手,何须犹豫?
想明白一切,沈轻洛轻笑一声,浑身寒意渐渐褪去,手腕一拧,长刀嗡鸣,“听见了吗?”她朝沈凝庄道:“好好比一比。”
沈凝庄心中一凛,脸色一白:“你为了他们真要与沈家对立?”他的撒娇哭求再不起作用。
姐姐的变化尽收眼底,往日见他就会浮起的悲悯不忍表情尽数褪去,只剩面对敌对者的冷漠冰冷。
沈凝庄收起悲切,疲惫道:“姐姐,灵修沈家不比小世界沈家,我也是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勉强站稳跟脚。一年未见,我已不是筑基初期,而你始终停留原地。姐姐,我有与你对抗的实力。别逼我。”
他也一样是筑基巅峰,不仅如此,经过灵修沈家一年来地狱式训练,他有信心能够胜过同等修为修者。
比如曾经的沈家骄傲,他的姐姐。
沈轻洛握刀下挥,长刀划出一道银光弧线,漫声道:“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够与我对抗。”
话音才落,身前身后蓦地燃起烈火,随即整座云台被猩红烈火包裹,沈凝庄身影融入火中,而沈轻洛被拖入没有出口的火海之中,火焰舔衣,浓烟刺眼,烈火凶猛似要将天地烧个干净。
沈家秘术——无涯火海。
沈轻洛唇边扯起一抹讽笑:“当年我斩杀魔兽,完成宗族任务,就是想以功勋换取此术,父亲迟迟不教我,原来是教你了呀。”
手中长刀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不见。沈轻洛眼眸眼中倒映着滔天火焰,冷声道:“幸好,我对他也不抱有期望了。”
沈轻洛背后忽地出现一道、两道、三道十道、百道剑影,百道剑影呼啸着奔射向四面八方,一张由剑影构成的密不透风大网,笼住整个火海。
叮叮铛铛,剑刃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接连不断,突地有人闷哼一声,火海顿时消减。
沈轻洛循声缓缓转去,地面剑影纵横,剑刃从上至下、从左到右,纵横串叉构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牢笼,把沈凝庄装紧紧锁住,令其动弹不得。
沈轻洛把垂落眼前的几缕长发别至耳后,抬起的手臂血肉模糊,她恍然不觉得痛,走向沈凝庄。
她随意拔出地面一把截断的剑柄,抵在沈凝庄的脖颈动脉上,轻描淡写地道出破解沈家秘术的诀窍:“无涯火海固然厉害,可擒贼先擒王,只要把你抓住,这术法不攻自破。”
秘术再高深无上又如何?术法不精、根骨不牢的施术者本身,就已是术法最大的弱点。
望见指向自己的刀刃,沈凝庄仍不敢信:“你是沈家人!怎可枉顾沈家利益!”
沈轻洛冷若冰霜,比试中重遇时的怜悯不忍、温柔慈爱全然消失:“你弃赛或者我把你扔出擂台,选一个。”
姐姐对他,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心底里的丝屡希冀彻底瓦解,沈凝庄无法相信。
“父亲素来刻板严苛,可我知道他对你寄予厚望!”沈凝庄吼道:“可你却让他那般失望!他从不未曾在你面前称赞过你,可我亲耳听到,他说,你会是沈家最好的刀!”
“我知道。”沈轻洛嘴角扯笑,笑意不x达眼底,“他亲口与我说了。”
长刀紧贴沈凝庄的脖颈旁,烈阳之下,反射出刺眼银光,沈轻洛微微抬眼,望向挂在天空的烈阳。
父亲与她说话那日,太阳就是这般猛烈灼眼,灼得她心慌。
世宗比试,众世家年少后辈参与,她毫无意外地夺下头名,令失去菁英榜头名二十年的沈家重返首位,吐气扬眉。
她向父亲讨要奖品。
父亲大喜,难得夸赞她,说她会必会沈家最好的一把刀,将助沈家家主重铸沈家辉煌。
那句嘉奖,在她脑中犹如惊雷,轰得她发蒙。她是怎么应答父亲、父亲又是如何离开的,她一点也不记得。
自那日起,她的心中就埋下一颗种子,挣扎发芽,止都止不住。
直到宣布名单那天,这颗种子彻底迸发生长,促使她做出离家出走的离经叛道之举。她历经艰险,费尽九虎二牛之力,依靠母亲告诉她的跨世之法,独自前往另一小世界,再来到灵修界。
经历种种,她比同龄人更要沉稳,可对宗族的背弃、对父亲弟弟的背弃始终芒刺在背,久久束缚她。
如今,沈轻洛视线移向被包裹烈日的广阔、湛蓝晴空。
“有人告诉我,修界之大,无所不有,我理应继续朝前、驰骋万里。是的,沈家女当应如此。”心中再无半点动摇,长刀握在手中,沈轻洛此刻心如止水。
“这件事,你知我知,只是从未挑明。如今,我便亲口告诉你。”她垂下眼,对上生来便被视作沈家家主继承人的沈凝庄:“我要做的,从来都是持刀人。”
刀刃一挑,沈凝庄毫无还手之力,被巨力冲击扫出云台。
沈轻洛利落收刀,转身负手,傲然冷立,垂眼望向掉落云台的沈凝庄:“沈家家主既能是你,为何不能是我。”
传音石播报声音响彻观试台:“天字七号比试云台,沈家沈凝庄出台,鼎盛宗沈轻洛胜!”
同一时间,两道播报声接连响起——
“地字六号比试云台,藏久道封乾败,鼎盛宗观妄臻胜!
“玄字五号比试云台,白阳宗投降,鼎盛宗祝世白胜!”
观试台不约而同地静默半晌,随后爆发一阵喧哗。
“怎么都是鼎盛宗?”
“鼎盛宗势如破竹啊!”
“鼎盛宗都赢了?”
“不对,还剩一个。”
“一。”季明燃仔细分辨从嘈杂对决声中传来的播报,掰着手指数数,挑眉道,“咦,就剩我自己。”
“喂!别走神啊!”一道不耐的声音打断她的走神,“我在问你,投不投降?”
剑刃折射的银光晃过眼眸,指在脖子前的剑锋上移数寸,抵住咽喉。
季明燃慢吞吞回眸,盯住抵在咽喉的剑,“放弃?”
“不可能。”
“想使用传送阵躲开?”霄粟阁弟子早在季明燃降落云台时,便已见识过她的传送阵,他笑道:“哪能快得过我的攻击!”
霄粟阁弟子身形迅捷如风,手中剑刃如闪电般刺落。
咽喉皮肤渗出血珠,季明燃无谓笑道:“倒也不用。”
淡金色的光芒浮现,但金光笼罩的并不是季明燃,而是霄粟阁弟子。
他已身在季明燃布施的传送阵中!
“这”霄粟阁弟子双眼睁大,俯冲向前的攻势一时间无法停住,身形一闪,他已被传送至云台之外。
“把你送走不就成了吗?”季明燃仍旧趴在原地,她落在云台的姿势一模一样。
从始至终,她从未动过。
“黄字一号比试云台,霄粟阁出台,鼎盛宗季明燃胜!”
“鼎盛宗,四人均胜。”
听得令她满意的宣告声,季明燃微笑着趴在云台边缘,细细打量云台附近。自打获胜,脚下云台自动飘向观试台,把同获胜的弟子载到聚集。
不久,她总算发现一心要找的人的身影。
一席黑袍、头戴斗笠的参试弟子正在观试台参试弟子通道通行,走过之处留下长长的血色痕迹。
嘴边笑意顿下,眉头皱起,季明燃正想传送至他身边,眼角余光又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刚落地的沈轻洛,她被一众沈家弟子团团包围。沈家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沈轻洛冷凝着脸,跟随沈家弟子离去。
一左一右,两个方向。
第66章 进阶啦
昏暗洞穴里头,禹天行被铁链穿插缠绕吊立洞穴上方,仅剩白骨及些许筋肉的四肢无力垂下。他不时咳嗽两声,浓黑的鲜血从口中吐出,落在被血液浸透的衣裳上。
山洞中响起姬行旸的声音:“爹,重珏老不死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你的傀儡血流不止,行到一半就不见了呢?”
“没什么。”禹天行脸色苍白,低声道,“那俱身体用不了,我会再换另副,你准备好即刻。”
分魂所附的傀儡在第一场比试最后幻境中遭受重伤,分魂本可通过术法治愈,但本体在同一时间遭受重珏的拷打折磨,难以同时支撑分魂治愈傀儡,他只能任由傀儡伤口溃烂流血不止。
“你、你的声音比往常还要虚弱……”姬行旸声音颤抖,快要哭出声,“禁锢阵法本就在吞噬消磨你的灵体,也就你有自愈天赋才能坚持到现在。你已经不成人样了,那个老不死还对你下狠手……我现在要把你救出去!”
“不要急。做你的事情去,留存好傀儡。”禹天行耐心安抚小弟子,“我对他有用,他不会让我死的。”
即使怒火中烧,重珏到底没有忘记需借禹天行助弘启宗夺魁一事,没有对他下死手,见他奄奄一息也便罢手离开。
禹天行拥有自愈之能,只要尚存一息,便不会死绝,只需花费些许时间,他的血肉就能再生,折断粉碎的根骨亦能愈合。
明燃为他布下灵愈阵,他通过分魂将疗效转换到本体上,加速治愈命悬一线的本体。待血肉筋骨自行恢复至三成,他便有余力对抗制衡消磨他灵体的禁锢阵法,再度分魂出去参与比试。
姬行旸应道:“这次我一共带了四俱傀儡参赛,其中一俱折陨,还剩下三俱,反正我也操控不了他们打赢云台比试的对手,方才我直接让他们认输,现在它们身体状况还行,爹你尽管放心。”
谁能知道,参与灵修大比的不名宗参试弟子实际只有姬行旸一名活人。与他同行而来的其余四人,俱是禹天行幻化为实体的傀儡人。
“我会晚些来。”禹天行叮嘱道:“莫让她发现。”
“晚些?为什么晚些?”姬行旸紧张道:“爹,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去吧。”禹天行合拢双眼,掐断姬行旸的传音。
******
弘启宗,沈家参试弟子休憩居所。
居所气氛低压凝重,往来低阶弟子大气不敢喘一下,步履匆忙,将人带至堂内后,忙不迭地跑出居所,赶往观试台留意比试进程。
堂厅内,五名高阶长老面沉如水地坐于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步入堂厅之人,沉默不语。
沈轻洛双臂交叉,站于堂厅中下方位置,等待半晌,依旧无人出声,冷声道:“他们说,你们要与我商讨解除婚约之事,若非如此,无旁的事情,我就回去了,还得继续参加比试。”
“跪下!”一道无形威压忽地涌来,沈轻洛双肩一沉,如负千斤重担,身体直往下坠。
沈轻洛左脚迈前一步,以术护体与威压对抗,死死抵住欲跪下的冲动。
“不肖女沈轻洛,你可知罪?”威严年迈的女声至堂厅中央传来,另一道威压紧接气势汹汹地扑向沈轻洛。
沈轻洛双腿腿窝猛地被重重一锤,压在头颅、双肩、后背的威压同时发力。
到底遭受不住上座五位元婴修士的灵压,沈轻洛噗地吐出血来,被威压按倒,匍匐跪倒在五位沈家长老之前。
沈轻洛脖子被威压按住无法抬起,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动弹不得,她只能双目瞪着地面,嗤笑道:“我何罪之有?”
沈汀训斥道:“你违背家族祖训,无视沈家定下的越世名单,私自越世,这是其一。”
“你违抗家族指婚,单方扬言退去霄素阁婚约,令我沈家颜面扫地,这是其二。”
沈汀顿下,语气加重:“你罔顾家族利益,在云台比试故意击败凝庄,让他失去参试资格,你居心何在?”
“靠自己越世修行,主动澄清婚约之事非己所愿,遵循比试规则打败对手,种种常人寻常行径,只因我是x沈家女,我做了于是我有罪,这未免可笑。”额间汗珠滴下,碎发粘在脸庞,沈轻洛颤颤巍巍地,拼尽全力用手撑起上半身,抬起头怒视座上五位沈家长老。
沈家长老四男一女,比试率队者沈汀坐于中间位置,目光严厉冷峻地望着她。
沈轻洛目露嘲讽:“也是,姥姥位于上首,靠的不是自己,自不觉可笑。”
沈家家风传统古板,沈汀却位高权重的原因很简单,作为沈家旁支次女的她,嫁入嫡家后所生的三个儿子分别为一大乘二元婴,两个女儿则在小世界嫁入皇家,为巩固沈家地位立下汗马功劳。
沈家为此破例,分别许她炼气、筑基丹,助其修行,后在顺利越世的两个儿子接应下,她也来到灵修界,接连服下金丹、元婴丹后修为进阶至元婴期,在沈家地位崇高,说一不二。
作为规矩之下的既得利益者,她尤为推崇维护家风门规。
“大胆!区区女流之辈,竟敢口出狂言,目无尊长!当处家规鞭打之刑,来人,把她拉下去!”沈汀左侧一名长老沉声道。
沈轻洛张口辩解,但右侧一长老挥手,“啪!”带着劲风的一巴掌扇落沈轻洛左脸颊,力道之重,她整个人侧摔倒地,额角重重磕在地上,溢出血花。
又一长老抬臂扬掌,掌心对准沈轻洛,而后五指握拳,沈轻洛嗓子被掐住住般,无法言语。
当下两名弟子冲出来,把挣扎着直起身子反抗的沈轻洛反手压制住,将要把她拖走。
一道清脆的女声不徐不疾地在门外响起:“我还在想,我们宗门的参试弟子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被沈家捉了呀。”
是谁?坐上四名长老目光极快地瞥向门外。
沈老太望着缓缓走入堂厅的年轻灰袍女修,眼色阴霾:“季明燃。”
“是我。”季明燃神色自然地打招呼,手中拄着拐杖,拐杖敲落地板,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霎时间,沈汀之外的四名长老眼色变味起来。
一派女流之辈,炼气且天残,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一长老开口道:“原是鼎盛宗的季小友。我沈家在审讯逆女,季小友既是外人,还是回去吧。”
“小友”二字,咬字极重。
“若正经讨论辈分。”季明燃走到沈轻洛身旁,手上抛着木杖,分别戳开制住沈轻洛的两名弟子。她眉梢一跳,语气轻快道:“我是她明姥姥。”
“仔细算算,她唤你祖母,唤我作姥姥,喲。”季明燃笑盈盈地看向面色阴冷的沈老太:“我们竟同辈。”
“年纪轻轻,道行轻浅,不识轻重,口出狂言!”沈老太暴怒,斜睨沈轻洛,嫌恶道:“你整日就是与这些不三不四的厮混,难怪品行道德日益败坏!”
“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动怒。”季明燃自得地耸肩,“方才那位长老说我是外人,此事与我无关。事实上,此事与我关系大着呢。”
季明燃嘴角挑笑:“我是鼎盛宗第三十六代弟子,按资排辈,是她的师叔,也是宗门弟子太祖宗。”她边说,边摘下腰间玲珑锦囊,“作为鼎盛宗的老祖,我自当要让门下弟子卯足全力,为宗争光。她被你们禁锢在此,如何参与比试。”
五名沈家长老忌惮地注视着她的举动。
众所周知,这位资质平平,身体残疾的年轻女子,是鼎盛宗弘炎尊者的师妹,受其庇护,灵器秘宝定不会少。
“她既是我沈家人,触犯家规,理应受罚。”一名长老神色傲居,言语并不退让,只是扬手示意两名弟子退至一旁,以免受伤。
沈轻洛被松开,乌发散乱,额间的血流至下巴,狼狈地歪坐在地上。她现在虽不受压制,但方才强行冲撞威压,导致灵力出现些许逆流,现正浑身脱力。
“我不知道什么族规不族规,我只知道,沈家在灵修大比比试期间,意图带走我宗参试弟子,阻挠我宗比试。”季明燃在锦囊中掏半天,掏出一把椅子,扶起沈轻洛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泰然坐下。
一把椅子,坐着两名清瘦女子倒也刚好。
只是正常人谁会在宝贵的空间灵器里头存放一把椅子?沈家长老见季明燃没有掏出灵器心下暗松一口气,但又觉她行迹实在可疑。
“我看这里也没有多一把椅子,幸好,我自己备了一把。”季明燃面对五个怒目相对的沈家长老,礼貌微笑道:“我们既为同辈,自没有你们坐着我站着的理由。”
“东拉西扯。”沈汀怒道:“你是存心与我沈家作对?”
“我过来,不过是想让我宗参试弟子归队。”季明燃坦然一笑,扔出一个爆炸性消息,“然后再顺道友善提醒,我要进阶啦。算算时间,天雷也快劈下了吧,你们避让避让为好。”
衣袖被猛地一拽,季明燃扭头,乐呵呵地朝喜出望外的沈轻洛点头。
她利用回灵阵加速提炼灵力存储识海将有一年,干涸广袤的识海灵力充盈不少。
上个比试秘境,众生相境为上古遗留秘境,灵力纯粹斐然,她刻意留意,就在破解最后幻境瞬间,同时布下回灵阵法,在秘境瓦解一瞬把秘境灵力吸纳入识海。
此举冒险,确实也令她灵识饱受拉扯,导致她初始落在云台是意识迷蒙。
不过她的识海既然能够承受十万传承之力,自也能容纳一个秘境灵力。
经过上个云台比试时间的逐渐消纳,秘境灵力已充分纳入识海,如今她的识海灵力充沛,灵台清明。
进阶也是情理之中。
“你说什么?”沈汀等人愣神片刻,望向门外。
一个沈家弟子从门外跑入道:“长老、长老,咱们院上空乌云密布,紫雷翻滚,像是天雷降落,许多宗门飞讯问是否我族弟子要进阶。”
五位长老闻声脸色一变,其中一位瞬影至门外望天,旋即归来,阴沉着脸点头。
她竟真的要进阶了?
传闻她晋升炼气不过一年,才短短一年时间,怎就会进阶筑基?
难不成是服下筑基丹?
进阶丹药向来珍贵,丹药大宗也没有几颗,鼎盛宗落败至斯,竟能寻来?
沈汀当下开口逐客:“你要进阶,就回你们鼎盛宗居所去。”她眯下眼睛,“或者,我们请你回去。”
开玩笑,天雷劈落,此处居所即刻化为焦炭,即便他们五名元婴修士合力挡下筑基进阶的六道天雷,可凭什么,他们要帮无亲无故的鼎盛宗门人挡下天雷。
需要让她走,立刻走!
“我看中这里了,就想在这里进阶。”季明燃极为泰然地坐在椅子上,半点离开的想法也没有,“想来你们也知道我极为擅长传送阵,你们设法让我走,我也会想尽办法回来。”
沈汀脸色极为难看。
沈轻洛是沈家女,他们尚能以处置家族叛徒之名掣肘她。
但季明燃是鼎盛宗一峰老祖,背后有大乘期弘炎尊者撑腰,若伤害她,则是宣告沈家与鼎盛宗交恶,与弘炎尊者作对。
况且,修士进阶,旁人避让是修界常理,此处非他沈家地盘,若不避让遭天雷所劈,纯属自作自受,修界没有支持他们的道理。
沈汀脸色铁青,剜季明燃一眼,恨恨地道:“沈家弟子退离十里之外,打坐、调息。”这个气他们受了,天雷所带来的精粹灵气,理应归属他们沈家弟子。
沈汀一声令下,沈家全体弟子退至居所十里之外,就连观试台的沈家弟子也被召回,守在此处,防止外人进入。
沈家人气得连堂厅照明灯火也一并带走,堂厅内陷入一片幽暗。
“明燃……你要进阶了?”沈轻洛满脸忧虑,焦急道,“都是因为我,累你要在这里进阶,我留在这里,为你护体。”
修士进阶,为逆天道之所为,往往九死一生,大众或世家皆会由长老为进阶弟子护法,护弟子平安渡过雷劫。
若没有长老守护,进阶弟子只能自求多福。
若季明燃不是为找她来到这里,她应该在东陆师姐的庇护下,渡过此次雷劫。
可如今,她什么也没有。
季明燃拍拍沈轻洛的手背,眨眼道:“是我不好意思,害你又得挨一次天雷,不过我应该承受得住,就是,顺道借你灵力一用。”
沈轻洛慌忙点头:“你用、你用,你尽管用。”
轰隆!窗外雷声乍响,惊天动地。
“不是说筑基进阶么?这天雷势头快赶上金丹渡劫”观试台上,甲等座席一众率队者察觉天雷异常。
寻x常雷电数十倍之巨的第一道天雷撕裂云层,狰狞蜿蜒劈下,昏暗堂厅瞬间青白亮堂。
屋瓦烟飞灰灭,雷电直奔季明燃!
这雷电,比她进阶时更要可怖上百倍!沈轻洛瞳孔骤缩,不由自主地握紧季明燃的手,更快地注入灵力,另一手则化出长刀,准备随时与天雷对抗。
溢出冷汗的手被捏了捏,沈轻洛转眸望向安抚她的人。
弱小的炼气修士季明燃老神在在,清亮眸中倒映着雷电,眉眼带笑:“轻洛,我以前看过的书曾说过,做亏心事的人会遭雷劈。”
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全身,她弯起的眉眼也泛出光。
像神明一样,沈轻洛恍然地想。
身前的人瞬间虚化,消失前,只留下一句:“他们一个两个欺负你,我就要这雷劈在沈家头上,劈个干净才好。”——
作者有话说:流感令我奄奄一息,大家出门可要戴好口罩啊
第67章 来自大乘期的全力一击
擎天巨柱般的雷电不断撕裂云层砸向大地,剩余蓄势待发的粗粝银光在天空滚动闪烁,沉甸甸地压在漫天乌云上,如巨鼓轰鸣。
被击中的大地晃荡震颤,泛出阵阵气浪涟漪,涟漪形成的狂风呼啸地刮向悬浮于空中的观试台,观试坐席像漂浮缎带般剧烈摇摆。
道宗十修早就为灵修比试可能出现的意外做足万全准备,为避免参试弟子的术法伤及观众,观试台布下各式防护术法及符咒,足以应对此类情况。
前来观试的修者们也并非等闲之辈,各宗各家弟子以及各散修们端坐于坐席气定神闲,修为较低的修者们,更趁次机会闭目纳气,汲取天雷所溢出的零星精粹灵力。
其余人,不是翘首以待下场比试,就是四处打探何人渡雷劫。
前不久他们才在惊叹鼎盛宗竟个个通过云台比试,就连那最不起眼的小祖宗也打败霄粟阁筑基弟子顺利晋级,尤在感慨道宗十修的沈家颇为不济。
哪知沈家那头就有弟子进阶,劈下的天雷惊天动地,闹出不少动静,瞧这架势,进阶之人也非等闲之辈。
观试台甲等坐席,率队者正听随伺弟子禀报——
先是祝家弟子向祝盛礼道:“家主,前去的弟子说,进阶的并非沈家人。而且、而且——”祝家弟子顿下,似在斟酌接下来话语用词,就在他停下话语期间,一合欢宗门弟子声音紧接响起——
“紫烟长老,咱家弟子瞧见沈家的人被那天雷猛追着,可好玩了。他们本在打坐,可是那渡劫的人突然跑来他们那边,把天雷也引来了。沈家那位率队者可气得够呛,可是也没法子,天雷已经落下,他们沈家几位长老为护下弟子,生挨三道天雷,在第道落下时带着其他弟子走了。”
“三道……”紫烟真人沉吟道,目光投向隐没在云层后的闷雷,“剩余的,可更难应付。”
修者进阶所历雷劫,愈是后面,天雷愈是厉害,筑基进阶,不同修者所历天雷数量亦有不同,威力是一道比一道强悍,最后一道与第一道相比,更是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而此次雷劫,单前三道天雷,沈家五位元婴修士才堪堪对付,甚至在第四道落下前,他们不得不带座下弟子逃离。
威力超乎寻常,天道是成心不想让此人进阶。
“可看清楚,渡劫者是谁?”紫烟问道。
“看不清楚。”合欢宗弟子遗憾摇头,“那位渡劫者接近沈家时,已经挨下两道天雷,被劈成炭一样,焦黑焦黑的,而且神出鬼没,甚至还能赶在第三道天雷落下扑到沈家弟子堆里,带得他们都一起被劈,这速度,实在瞧不清楚模样。”
“已经挨了两道?”这下不仅紫烟真人惊诧,在座所有率队者震惊抬头,齐齐望向天际乌云。
渡劫者赶至沈家前已抗下两道天雷,加上沈家扛下的三道,已经累计五道。
但蕴藏在云层后的,分明还有不止两道天雷!
修道本就是逆天所为,但并非人人进阶筑基皆会经历雷劫,毕竟筑基不过是完成灵气聚积,较之金丹、元婴、大乘,不过入门而已,并不会引起天道注意。
但也有少数者,或天赋秉异、或因果业障,提前引起天道注意,降下雷罚,遏制其成。但这么多年以来,此类修者筑基渡劫,也就历经三道至六道天雷,且多数三道,仅极其个别经历四道、五道。
至于六道也就数百年,不名宗那位少年奇才突破筑基时,天道窥见其未来堕魔之相,降下闻所未闻的六道天雷,仅此一次。
如今,竟有人要遭遇九道天雷。
到底是谁?竟让天道宁可违背常理法则,也要再多降下天雷,斩断此人寻仙问道之路?!
******
被天雷劈得如同废墟的原沈家参试弟子歇息居十里外。
硝烟自龟裂焦土袅袅升起,一条瘦长黑炭独立其间,长久仰头,静静地望着压迫近身、似触手可及的乌密雷云。
数了又数。
不对呀!季明燃心中嘀咕,她本要下意识皱起眉头,然而浑身皮肤被雷劈的焦脆,稍微动动也疼得不行,她不得不保持表情稳定,面无表情那种。
突破筑基将会遭遇雷劫,甚至要经历六道,这是她预料之内的事情。
三阳师兄告诉她,以她的阵法天赋,突破筑基时遭遇雷劫实属正常。加上识海中蕴藏的十万传承之力,如此突破常理之事,定会引起天道警惕,降下雷劫不会少于三道,甚至可能会有六道。
她为此日夜准备,不断巩固练习金刚阵法以及域祝阵法。
接下前二道时,季明燃已觉不对劲,这天雷的威力远远超过三阳师兄告诉她的情况。
于是她使劲全身力气,赶在第三道天雷落下前扑向沈家弟子,为沈轻洛报仇之余,也将祸水东引,逼迫沈家长老出手,为她挡下两道雷劫。
按理说,只剩一道。可头顶上雷云不散,并不像仅剩一道的样子。
宗门玉牌传来沈轻洛焦急的声音:“明燃你在哪里?天雷竟未落完,我来为你挡!”
可别。季明燃心道,你要是趟上这浑水,如若受伤,怎么参加接下来的灵修大比。
身随念转,季明燃身影以肉眼难寻的速度闪烁数次,又传送到距离沈家居所更远的百里外距离。
甫落地,失重感旋即扑来,她及时收脚后退数步。数颗碎石滚动掉落半空,坠向一望无际的墨绿深潭。
她竟来到一片荒芜孤崖之上,身前身后空寂辽旷。头顶雷云近在咫尺,压迫感愈加强烈,让人难以呼吸,灵脉突突鼓胀。
躲在乌云后的雷电终于酝酿而成,撕破一道口子,探照投射而下。
天地间仿若只剩她一人,只她一人承受来自天道的雷霆之怒。
庞大无比的雷电轰射而来,对比之下,孤崖上形单影只的纤瘦身影渺小如蚍蜉。
先不管后面到底还有几道天雷,季明燃眼神狠绝,先度过眼前第六道雷劫再说!
金色光芒自脚下大盛,金刚阵法在域祝阵的加持下迅速膨胀,瞬间触及轰落的天雷。
金刚阵法顷刻瓦解,季明燃喉间涌起铁锈味,但是威力强横的雷电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一声飘渺至极、若有四无的叹息,轻轻地落在她的耳畔。
有人在雷电落下的一瞬前,把她揽入怀中。
可四周分明空无一人。
季明燃猛然抬头。
一把再熟悉不过的通体玄黑剑刃横在她头顶上方,生生接下本要劈落她头上的巨柱雷霆。
“禹天行!”季明燃脑双手不由抱紧看不见的虚影,“是不是你?”
传入耳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只是透露出些许无可奈何之意:“我可能,要再晚些才到见到你了。”
脑海中禹天行满身血洞、奄奄一息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季明燃大喊,“你都快死了,别管我。我有杀手锏,死不掉的!”
响彻天地的轰鸣彻底覆盖她的声音。第七道天雷落下!
季明燃双手急速捏诀,淡金色光芒的半圆层层累盖,极速扩张,半圆弧度转瞬将黑剑齐平。
然而承载雷霆千钧之力的黑剑忽地一颤,寸寸上扬,伴随一声长啸,黑剑竟抗起第六道天雷飞速撞向落下的第七道天雷。
淡金色的x光圈毫不迟疑地加快速度跟上,轰隆!天雷相撞一瞬,乌黑玄幻剑身出现数道裂横,恰在此时,金刚阵法扩张覆至剑身,抵在天雷之下,剑身裂横停下蔓延。
潺潺鲜血自唇边流下,季明燃分明听见看不见的人轻咳一声,还安慰她道:“没事的,我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说着,第八道雷电狰狞爪下,玄黑剑剑身竖立,剑锋直刺向苍穹,剑意与雷电相撞的交点迸发出刺眼灼目光芒!
刹那,天地无声,下瞬息,磅礴剑意横荡天际,千钧雷电崩裂瓦解为成千上万碎絮闪电,飘落天际,而后无力地一闪而逝。
“当——”黑剑随之坠落,季明燃一把接住,掌心才握住剑柄,剑身发出危险预警。
若是再来一次,黑剑真的会断!
无需怀疑,它定是禹天行的命剑,若它断了,禹天行会如何?
“禹天行,先管好你自己!”季明燃焦急力劝,话才出口便泯灭消匿。
四周死寂,即将来临的第九道天雷把她所在空间压缩到极致,声音亦无法传递。
手中剑柄不管不顾地又要再起!季明燃狠狠攥住,道:“我说了,我有杀手锏,不会死。”她一把扯下挂在脖子的灵玉环,比黑剑先一步投掷向天际——
观试台上,观试修者纷纷站立,举目望向宛自苍穹炮射而出的浩瀚巨雷。
巨雷之惊悚,自无人发现一道微不可见的光点从地拔起。
二者相撞——嘭!
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千里之外的修者们头晕目眩,金丹以下修士七窍流血接连晕厥过去,金丹修为以上修士勉强睁眼——
天幕之下巨雷断裂碾为齑粉,溃散的灵气被卷入一股无上威压碧浪,势不可挡地涌向四面八方,涌向千里外的观试云台。
金丹修士大惊失色——这是、这是来自大乘修士的全力一击!
坐于上首的重珏眸光锐利,瞬影至观试台数十里外,衣袖一挥,又一波无形气压前冲,与碧浪一撞,二者消匿无形。
重珏被碧浪余波推离百尺,他目光森然紧紧盯向雷电消散之处,“弘焱”
大乘修士挥出的,何止一击,只不过最后一击气息尤为横横及不加遮掩罢了。
******
孤崖之上,乌云尽散,晴空蓝湛。
本化为焦炭的泥土绿芽萌发,以异常速度茁壮成长。禽鸟从焦炭探出头,振翅向天。
雷劫之后,生机再现。
季明燃低头看着焦黑的宗门衣袍,以及衣袍下的焦黑腿脚,抖了抖。
焦炭一块块掉落,露出娇嫩粉白的新生皮肤。
左脚抬起,慢慢地左扭一圈,再慢慢地右扭一圈,上抬、下压,关节灵活,再无滞涩痛感。
“禹天行。”黑剑早已无踪,被人环住的触觉亦消失无形,季明燃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张开双臂,扬起唇角,笑得极为欢畅:“我的腿好了!你以后不用再拼命帮我找药啦。”
筑基雷劫洗髓淬体,姜老板说的果真没错,她的瘸腿,完全好了!
第68章 第三场比试开始!
灵修大比第三场比试将在午时三刻开启,参试弟子需在午时三刻前到达聚集点,否则取消比试资格。
季明燃先与沈轻洛会合,二人收拾齐整一番,在腰间宗门玉牌传出的观妄臻聒噪催促声下,紧赶慢赶,终于踩着点在聚集点关闭前抵达。
呼啦啦的,一群人簇拥而上围绕着她。
“季妹子呀!你这踩点的习惯可不好,我还以为你要赶不上了呢!”人还未到,伏刀岚大嗓门声音率先到达。
祝世白和颜悦色,温润眸眼泛出喜悦之光,挂在嘴角的微笑就没有停下来:“姥姥顺利进阶,恭喜恭喜。”
一袭粉衣的施乐尽扒拉着一群美少女、美少男匆匆赶来,指着她骄傲道:“你们看、你们看,我看上的人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一撮黄毛则强势插入人群,姬行旸抹泪大喊道:“太好了,太好了,娘你筑基了,腿脚也定然好了!”
季明燃反应极快,踮脚探头朝姬行旸奔来方向望去。
他身后不远处静默站立着三名不名宗参试弟子,斗笠、黑袍、佩剑,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站立动作。
没有一个受伤流血,没有一个让她感到熟悉。
禹天行不在其中。
季明燃正欲开口询问姬行旸,但后者先一步发现她目光注视方向,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一时半会想不出替禹天行遮掩的借口,姬行旸秒速脚底抹油哭喊溜走:“娘,我突然有事,晚些再找你贺喜。”
季明燃试图抓住他,但一群人围着她激动地叽里呱啦,她一时脱身医德,只能睁眼瞧着姬行旸跑掉。
算了,总有机会抓住他问。
季明燃问出心中疑惑的另一件事:“怎么你们人人在这里,下场比试是团体赛么?”
“倒也不是。”听见她的发问,祝世白答道,“只是等着也是无聊,大家在第一场比试也算得认识,于是就凑起来了。”
众参试弟子集合等待,自会下意识地与相熟宗门世家或组成联盟的宗门世家呆在一块。
但事实上,祝世白与观妄臻与其他人并不算得认识。鼎盛宗与不名宗、虚无派以及合欢宗也并非联盟,大家只是在比试中见过一面而已。
大家凑在一块儿只是因为季明燃。姬行旸、伏刀岚与卲青上、施尽乐都想与季明燃说上几句话,于是不约而同地、悄悄摸摸地,跟在祝世白、观妄臻二人附近翘首以盼。
倒还真像是形成联盟一般。
她一出现,大家一窝蜂地聚在一块,离得稍远些的其余宗门参试弟子也递来打量的目光。
“咱明姥姥不错嘛!”观妄臻右手搭在季明燃肩头,斜倚叉腰,大大方方地向打量的人群展示道:“越发有长进了啊!进阶筑基就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输我当年风采啊。”
季明燃:“你们都看见了?”
观妄臻:“那当然,大家又不是瞎子和傻子。”
云台比试进展不一,率先对决完的修者还需等候剩余对决完成,在这期间,参试修者可稍作休整,养精蓄锐。
午时一刻,顺利进入灵修大比第三场比试弟子已基本聚齐,聚集地离观试台不远,现场所有人自是把方才动静瞧得一清二楚。
虽是从祝家休憩居所方向传来,但参试弟子已第一时间获悉自家率队者传来的讯息——筑基者并非祝家弟子。
一开始,众人也只是暗自猜测渡劫者为何人。
直至重珏尊者出手挡下来自大乘修者的全力一击,一切不明而喻。
若是鼎盛宗的炼气小祖宗进阶,当会受到其师兄弘炎尊者的庇护。
天雷恐怖,然而抵不住人家气运逆天,依旧顺利渡劫。
惊羡、妒忌、不屑落在姗姗来迟的季明燃身上的视线纷杂不一,但打量几番后众人也陆续收回注意力。
单凭运气,走不长远。不过才筑基而已,算不得什么劲敌。
唯有一道视线持久凝着。
感受到这抹注视,季明燃转眸追寻。
被簇拥着的人突地扭头看过来,视线相撞,被抓个正着。孟应阳神色微僵,随即恢复正常,颔首示意后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此时,祝世白提醒道:“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地面一阵阵动,环绕他们的岩壁洞开一个又一个黑黝黝的穴口。
一共一百八十个。
施尽乐挤过来,环住她的臂膀,高高兴兴邀请:“明燃,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
“哎去去去!”观妄臻护崽子般挥手:“谁跟你一起的,我们自家宗门的要在一块。”
伏刀岚摸摸后脑勺,乐呵道:“也不一定嘛,要是季妹子愿意,也可以和咱们一起,咱们组队,有经验!”
邵青上帮腔:“的确,每道入口容纳人数有限,即使是同一宗门参试弟子,若入口人数已满,也不得不分道而行。”
祝世白微笑应道:“鼎盛宗参试四人,刚巧在入口容纳人数范围内,无需担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季明燃一点一点弄清楚本场比试的规则。
乾坤迷踪,共一百八十个入口,每个入口可容纳人数不一,最多为五人。
通过第一场比试且第二场比试获胜的参试者,拥有先行选择入口的权利。落败者,只能在获胜者全体进入后,方可挑选剩余入口。选择次序,则根据云台比试获胜先后排序。
鼎盛中x四人全胜,而且四人掐着时间接连胜出,能够进入同一入口的几率极大。
宗门之间,排在头名,是孟应阳,而后是施尽乐、伏刀岚、邵青上,接着是弘启宗、祝家、流幻谷、白阳宗等四名弟子,之后是沈轻洛,隔开一名沈家弟子,便轮到观妄臻、祝世白,再隔开十名参试弟子之外,才轮到季明燃。
观妄臻皱眉对季明燃道:“我们连胜之后,他们几个宗门联手直接投降,越在你前头去了。”
不过排在前方的宗门弟子多半会各自选择一入口,等待后头同宗弟子加入。只要没旁的宗门横插一脚,季明燃应是能够顺利与他们三人一块走进同一入口。
但就怕万一,也就因这万一,施尽乐、伏刀岚等人见有机会,便分别向季明燃发来组队邀请,免得她一人落下。
“我看着办吧。”季明燃已经走到站位,停下脚步,“有机会就一块。”
参试弟子很快各就各位,排在前头的人也不犹豫,选择极快。
毕竟灵修大比并非头一届,随着各届参试弟子的赛后总结,大家多少摸出一些规律。
比如,乾坤迷踪的入口与出口存有极大关系,根据各届成功挑战迷踪的情况统计,以最高岩壁洞口为中心,越靠中间进入的,通过迷踪的概率越高。
孟应阳直接选择最中间入口。施尽乐选择中间往左第一个入口,伏刀岚则选择中间往右第一个入口,邵青上自是紧随伏刀岚。
轮到沈轻洛,她选择无人进入的中间右数第三个入口。
在她进入后,洞口上方四块萤石闪烁,而后一块熄灭。
“刚好。”宗门玉牌传递来观妄臻的消息,“也算够人数,我等下过去,你们跟上。”
季明燃回复“好”,抬头却见排在沈轻洛身后的沈家弟子也选择同一个入口。
“什么情况!沈家人不是瞧她不顺眼,巴不得离远点么,怎么就跟着进去了!”观妄臻举起宗门玉牌一顿吐槽,回头望向下一个要选择入口的祝世白。
祝世白无奈摇头。
怎么也要落下一个人。
“行吧,我随心。”既然不能按计划进行,不如索性按直觉。观妄臻放下宗门玉牌,抓一把红发,眸光在诸多洞口转一圈,脚尖一转,走进中间右数四个入口。
这是破罐破摔,还是改变策略?
每个参试弟子都在紧张注视前方人员选择的入口。排队的弟子见观妄臻独自走入另一入口,未免疑惑他的选择,剩余的人不由共同屏息看向祝世白。
祝世白站在原地略一思忖,神色如常地迈步前进,他既没随沈轻洛,也没随观妄臻,而是独自走进中间左数第四个入口。
这是做什么?鼎盛宗三人都选择不同的入口,难道是放弃组队?
鼎盛宗战力打散,他们可以趁机组队阻击其中一人!
剩余的参试弟子宗门玉牌不断震动,各色讯息疯狂传递。
随后十名参试弟子作出选择,直至轮到季明燃,剩余参试弟子总算明白为什么观妄臻、祝世白作独自不同进入入口。
如今沈轻洛、观妄臻、祝世白所在洞穴均未满人,甚至前头的孟应阳、施尽乐、伏刀岚和邵青上所在入口也可做选择。
原来各占一个洞穴入口,不过为了预留足够空间,确保自家小祖宗可以与己方一人组队成功。
看来鼎盛宗其余参试弟子是下定决心:自己组不组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家小祖宗能够组队成功。
无论如何也要捎上她啊!真是好运气,同宗参试弟子对她真是足够呵护。
其余宗门的参试弟子内心想法不一,注视着季明燃所作选择。
她选择谁,他们便要狙击谁,带着一个拖油瓶,足够绊住筑基期巅峰的手脚。这个小祖宗,便是他们的弱点。
季明燃目光在五人所在洞口游移,似是下定决心,抬脚向祝世白所在洞口方向走去。
选了祝世白。剩余参试弟子眼神交换,已打定主意随后一同进入该个入口。
然而,那道瘦弱的身影,缓缓越过左数第四个入口,走进左数第五个入口。
后头的参试弟子不由傻眼——
“她在干什么?”
“不组队吗?”
“真是白费他们宗门给她的谋划。现下好了,他们没有一个在一块。”
洞内黑暗浓潮蔓延而来,季明燃注视着黑暗侵蚀全身,带着自己坠去另一空间。
背后议论瞬间被阻挡在外,她听见他们的议论,但并不在乎。
不同的入口,会把人带到不同的地方。
反正大家已经打散,不如一散到底,分开探索迷踪搜集信息。
若幸运遇上谁,正好说明有缘不是?
第69章 针对性禁令
万万没想到,她与大家都这么有缘。
季明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与身处阁楼不同楼层的沈轻洛、观妄臻、祝世白等人大眼瞪小眼。
阁楼中空,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每层楼层栅栏、楼梯交错并叠,指向不同,让人难以分辨内里构造。
所有参试弟子身影陆续出现,不是在栅栏旁,就是楼道上。
上下左右,无一不在。
顶层站着的,是孟应阳。
顶层下数第二层,则是施尽乐。继续往下,则是伏刀岚与卲青上。
沈轻洛就顶层下数三层左边楼梯上,观妄臻则在她下一层位置对角位。
祝世白离季明燃最近,在她左数上一层侧方位置。
由此可见,不同入口意味着不同楼层,正中央入口对应阁楼顶层,而后以正中央入口为中心左、右、左、右顺序依次排序各楼层。
同一个入口的,则会出现在同一楼层不同位置。
阁楼最为古怪的是,他们明明在不同楼层,却能清晰看见彼此。
距离之近,楼上扶靠栅栏的每个弟子似触手可及,然而伸出的手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层层交叠空间,让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空间折叠。
这便是乾坤迷踪。每个弟子都在同一阁楼内,但因空间折叠,即使身处不同楼层,参试弟子们间亦能看见彼此所在位置。
因空间折叠,眼前的祝世白离她只有五米左右距离,似乎只要轻轻一跃,就能到达。
不少参试弟子也有类似想法,也作出实际行动。
他跳过栅栏,意图跳至只有三米远的上一层同宗弟子队友身旁,然后一跃,人却出现另一头半空,身形一顿,随后消失不见。
其他弟子不敢贸然再试。不过既然是迷踪,便要寻找出口,也要想办法与队友集合。参试弟子们纷纷走动起来,试图通过走楼道,靠近同宗队友。
走楼道的人十分顺利,匆匆赶至离得最近的人,然而成功汇合的喜悦微笑还挂在嘴角,人已消失不见。
还有半路遇见对手,谨慎停下脚步的,也消失不见。
季明燃站在原地不动,靠在栅栏边上,看着各楼层各个奔来往去的弟子一个个凭空消失。
抬起头,祝世白、沈轻洛相继颔首,递来肯定的眼色,大家观察得出结论一致——
一旦开始走动,但凡停下,人将会消失。
三人齐同望向观妄臻,他几乎半个身体探出栏杆,努力凑近三人,瞪得极大的双眼流露出迷茫——“啥?”
就他不知道。
祝世白眸色无奈,沈轻洛则举手比“停止”手势,季明燃拿起宗门玉牌使劲敲了敲,毫无反应。
得,又是一个无法互通消息的场地。
季明燃索性大喊:“别瞎走!”
声音在楼阁中不断回荡,观妄臻也使劲大喊起来,但季明燃只能看见他的嘴型,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望向祝世白,后者再次摇头。
他也听不见。
就连看似离得最近的祝世白都听不见她的呐喊,离得较远的观妄臻、沈轻洛二人更不会听见。
但总归要尝试尝试。
沈轻洛见状,也朝观妄臻大声疾呼,看嘴型,是在喊:“别——乱——走!”
“哈?”人人都朝他喊话,可就是听不见,观妄臻双手撑着栏杆,使劲地凑向沈轻洛,努力离得更近些。
一道无波无澜的声音打破寂静,在阁楼每一个角落响起:“四名参试弟子完成挑战任务,获得禁令奖励——”
“禁止,鼎盛宗沈轻洛使用兵术。”
“禁止,鼎盛宗观妄臻使用法术。”
“禁止,鼎盛宗祝世白使用法术。”
“禁止,鼎盛宗季明燃使用阵术。”
什么情况?
不仅季明燃等人面露疑色,周围参试弟子也纷纷瞧过来,脸色惊诧。
捏决、起术,果真毫无反应x。
季明燃:“哦豁。”
祝世白:“哦豁。”
沈轻洛:“哦豁。”
三人平日多少会用兵器,体术底子在,倒能撑一下。但是,平日怕脏污不喜出汗不好锻炼体术的某人除外——
观妄臻苦着一张脸:“嘤。”
内心过于激动,观妄臻只顾挤眉弄眼向小伙伴们表达内心感受,不想手一打滑,身体失去支撑点,猛地从栏杆栽倒。
三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
白喊了。季明燃、沈轻洛同时放下扩在嘴边的手。
鼎盛宗四人变故及反应被一一投影,观试台上观试修者哄然大笑——
“哈哈哈,他们肯定吓一跳了吧。”
“没想到啊,鼎盛宗还满受忌惮的啊,几十个随机任务,就掉落四个挑战禁令奖励,四个参试弟子都选择了他们。”
“对方都是联盟不会选自己人,就他们单打独斗,其中三个还是惹眼的筑基巅峰,当然会被顶上。”
“那这个小祖宗怎么说?”
“气运逆天讨人嫌呗,所以也被禁了。”
“无法使用惯用术法,他们不就输定了,没看头。”
“未必,还能使用现成符箓、丹药及灵器呀。他们还没走一步,说不定给他们遇到挑战,就可以破解禁制呢。”
“不能使用惯用术法,等下他们遇到迷踪关卡不被淘汰出局就不错了。”
“他们不会就这么一动不动吧。这可不是第一场比试,单纯靠苟就能赢得比赛。”
“乾坤迷踪虽年年不同,但也有总体不变的规则。有经验的宗门弟子已经开始探索,鼎盛宗多少年没有参加比试了,自是不敢随便乱动。”
“不动?旁的参赛弟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然,投影石画面上,依靠栏杆的季明燃倏忽间翻转身体,一道劲风擦过她的灰袍,击向地面,扬起一地的木块碎屑。
季明燃平静看向突袭的人——与她同层的参试弟子。
这是第一波试探。
禁止令消息铺天盖地,所有参赛弟子都能听见,何况与她同一层楼的参试弟子。
她无法使用阵法,也即意味着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季明燃余光瞥向祝世白与沈轻洛,二人也同样侧身半对身后,想来也是遭遇同层参试弟子的袭击。
又一道术法击来。季明燃双眸紧盯对面参试弟子,歪头躲开,术法落空,打向栅栏之后的空间,不知落到何处去。
这是右对角的另一个。
加上她自己,出现在她所在楼层的参试弟子一共三名。
随她进入同一入口的一共两名。站在她对角一左一右位置,守在两道楼梯前,恰好堵住她的去路。
“你果然用不了阵法。”离得稍近些的深绿锦衣参试弟子笑道,他掌心一握,散发霜气的寒冷冰刺骤然出现,沿地面飞快扩散,眨眼来至季明燃身前。
右侧角的纱裙女修扬起五指,指尖徒然生出无数细线,“这次你可躲不开了。”
细线不断裂变,如天罗地网般铺盖落下。
季明燃眨眨眼,露齿一笑,轻松道:“这倒未必。”
抬起脚,横跨一步。
人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不就躲开了么。
阁楼、栅栏、阶梯、人影,四周场景急速塌陷,周遭一切被搅和成一团,季明燃如陷入漩涡之中,吞纳沉没。
不一会儿,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吐出来般,突地就从一面墙壁中掉出来。
季明燃险些就面朝地扑落,幸而筑基后身体素质比以前提升不少,身体灵巧一转,旋身稳稳落地。
此地并非只有她一人,相反地,五名参试弟子在前方凑在一起,争先朝前观看着什么,没有人回头留意多出来的她。
季明燃朝四处打量,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唯有稀薄的光团在各处闪烁。
她与这五名参试弟子都站在一片大光团上。
无波无澜的声音突地就在脑海中响起:“机遇关卡:星空浮桥。一刻钟内,过桥者胜,可获停留脚步奖励。败者,回退原地十米。”
原来如此啊。
所以方才在阁楼消失的弟子也是掉落另一天地,完成了类似的“机遇”,获得禁令奖励,用在他们身上。
挤在前头的参试弟子背影瞧着熟悉,季明燃走前,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回首面孔稚气十足,看见拍他的人,双目睁大,脱口道:“季姥姥,你也来了。”
其余四名参试弟子也闻言一同回头。
统一制式的锦衣绣袍,相似的稚气脸庞,脑袋还都裹着一圈蓝色条带。
是祝家的参试弟子们没错。第一场众生相境中,季明燃与他们打过照面,算得相识。他们颇听祝世白的话,见祝世白唤她作“姥姥”,便也跟着这么叫喊。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看什么呢?”季明燃问。
其中尤为圆头圆脑的憨厚孩童回道:“我们都一同进入同一个入口,来到阁楼后一同向左迈出一步,就来到这里了。先来的参试弟子正在冲关卡,我们都在看呢。”
五名祝家弟子又挤了挤,挤出一个位置让季明燃看。
前面广袤的漆黑空间中,无数光团散乱分布,其中好几名参试弟子停留在不同光团上方,神色严肃地盯着各个光团,似在斟酌下一步往哪里走。
一个高个子修者作出选择,纵身一跃,跳落至前方百米外的光团上。
一股寒气突地从高个子参试弟子脚下喷出,沾惹到气体的衣袍瞬间凝结成冰。
“哇!”高个子参试弟子吓一跳,急忙捏出火术与寒气对抗,看样子一时半刻没法消停。
“就是这样。”祝家小弟子扬起手,衣袖滑落几分,露出同样绑有蓝色条带的手臂,“若是走错,幸运的话,脚下光团会忽然窜出意向不到的东西来,要是能抵挡得住,就不会掉下去。要是倒霉,光团会直接熄灭,人就会掉落下去。”
“我们猜,估计掉落的人就是会直接出局。”
季明燃:“所以你们都蹲在这里不走,看别人走得对不对?”
祝家小弟子道:“是的,他们先来,只能先上。但是我们也蹲不了太久,毕竟只有一刻钟时间,总要上路的。”
说着,他们一个一个站起身来,“我们也看好一会儿了,看不出正确的路是哪条,只能试试看。”
脚下大光团前,环绕有十个光团,单从外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每个祝家弟子的小脸蛋拉胯着,各自选定一个方向,打算碰碰运气。
不过,他们向来没什么运气就是了。
圆头圆脸祝家小弟子深吸口气,郑重抬脚要向前跨出一步,左肩却一沉。
他再次回头,看向第二次拍自己肩膀的季明燃。
眼前人瞳眸清亮,光团如漫天星光般倒映在其中,她粲然一笑,友好问道:“要不,先让我试试?”
第70章 星空关卡
还未等祝家小弟子回应,季明燃已率先跳向三米外的一个小块光团上。
而后,左跳、前跳、右跳季明燃似乎只是随心所欲地跳动,选择的光团或黯淡、或耀眼,大小不一,并无规律。
但毫无例外,她脚下光团既没窜出机关攻击,也没有忽地熄灭消失。
季明燃就这么稳稳当当地一口气不停连翻跳动,不一会儿已跳出千米之外。
直至发现后头并无人员跟上,她才停下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不来?”
祝家小弟子们目瞪口呆。
就连其他光团上正与各种机关奋力搏斗的其余参试也瞧过来。
她是怎么做到的?
“凑巧的吧?她还真气运逆天不成?”观试台观试修者脱口道。
早在季明燃来到这星空关卡之前,已有十数名参试弟子挑战失败,其中更有五、六名踩空光团,直接掉落星空被淘汰出局。
剩余的人,还在光团上苦苦支撑着。
这其中还有不少筑基中期、巅峰修为者。
怎就她如履平地般的,走哪都成?
“莫非弘焱尊者给了她什么上品灵器,恰好可用于此关卡?”实在想不出其他缘由,有人想起季明燃渡雷劫时所收到的大乘一击保护,不由推测道。
立马其他观试修者响应:“有个大乘期师兄可真不错啊,天生际遇,真让人羡慕。”
惊势门马长老也坐在此处,对于季明燃的一路表现,他看在眼中,气在心头:一年前,她还不过是个小乞儿。
衣衫褴褛、引气残疾,不知天高地厚。
他惊势门瞧也瞧不上,霄粟阁的人也在现场,大家根本不想将她招入宗门。
哪知转眼她竟已能代表宗x门参与灵修大比,还打败当年嫌弃她的霄粟阁弟子,不仅如此,她还筑基了。
说到底,就是运气好,有个好师兄,若是没有弘焱尊者,她哪会如此顺利!
季明燃到底是有实力还是有运气,就像现场绝大多数观试修者一般,他想也不想地秒选后者,如此一来,心中不忿才会多少平和一些。
毕竟修者归根结底,以实力论绩。
他立马附和并添油加醋道:“上个云台比试,她能越阶击败霄粟阁的筑基弟子,想来也是靠弘焱尊者庇护。”
“对!”马长老为自己的想法击掌,笃定道:”现在也一样,背后定有弘焱尊者灵器或秘术相助,不然她怎可能一眼就能看见路。”
众人点头。
“我真能看见路。”投影石里,季明燃理所当然地招手:“来呀,跟上吧。”
祝家小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有些犹豫。
圆头圆脑的憨厚祝家小弟子提醒道:“走你这条路的人也有,就是走着走着,也不行了”他伸出胖乎乎的指头,朝季明燃身旁一指:“就在那边。”
季明燃这才留意到左边五丈外一道极为稀薄的光团。
倒不怪她一开始没发现那处有人。
直至现在,光团上方一团浓稠黑泥还在翻涌滚动。只是刚巧祝家小弟子指向的瞬间,黑泥渐渐上涨,越涨越高,竟显出一个人形来。
她还以为这仅仅是一处被触发机关的光团,触发参试弟子不是失败出局,就是已顺利跳逃到旁处去。
不想人还在泥里。
人形在泥潭中挣扎半响,沾满泥巴的一角衣裙露出泥潭之外。
季明燃眯眼细看,这衣裙看起来好熟悉
泥潭人形忽地停下动作,下瞬间,脏污泥潭凝结成块化为齑粉,露出一张俏丽动容的脸蛋。
粉衣女子正好与她对视。
“明燃妹妹?”
“施尽乐?”
“是我。”季明燃嘴上应着,同时轻轻一跃,跳往旁边一尺外的仅容一人站立的小小光团。就在她离开的瞬息,原脚下所站的光团黯淡熄灭,消失不见。
若她迟上一秒,就会掉落出局。
“有意思。”施尽乐唇角勾起,眸眼露出赞叹神色:“你发现诀窍了?”
季明燃简单道:“我能看见啊。”
“想来也是。若看不见,哪会走到这里。”施尽乐抖落裙子上的粉尘,开始瞪大双眼朝四处看,但很快她就揉起双眼道:“但越往后走越不好办啊,我们看到眼都要花了。”
季明燃:“我们?”这里还有施尽乐的其他同伴在?
施尽乐抬手一指,指向离她十丈外的一处上方被云团包裹的光团,“黄毛比我先走一步,现在没出来呢!”
云团内雷鸣作响,如有人至今困在里头,免不了挨数十下电击。施尽乐捂嘴幸灾乐祸:“黄毛估计要变蔫毛了吧。这混小子不好好说话,被电电活该。”
“我可是听见了啊!你这个黑心肠的坏女人,我xxxx”连串的铿锵唾骂声穿透云团。
就在施尽乐与季明燃交谈间,云团已变得稀薄——里头的人已找到破解之法。
黄毛与唾骂。两个关键词加起来,猜也猜到是谁。
季明燃笑吟吟报臂站立,耐心等候云团里的人出来。
姬行旸手脚并举,总算从云团中挣脱出长有一撮黄毛的脑袋来,他猛吹一响亮口哨,束缚着他半个身子的云团被吹散殆尽。
松一口气,抬起头,却见季明燃笑道:“我们多有缘呀。”
她怎在这里?!
姬行旸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想躲回云团中。但云团早被他吹散,半点遮掩地方也没有,他的连串动作像个缩头乌龟般,显得心虚无比。
姬行旸只得讪笑道:“娘,好巧啊。”
季明燃却没有问什么,只挥挥手,又跳至另一个光团,而后轻盈连续跳跃数下,越至施尽乐身前。
所选每一个光团稳当无异。
祝家小弟子们这下不再犹豫,连忙跟上,踩着季明燃之前踏过的光团,三两下列队跟至身后。
小弟子们看起来比起姬行旸还要显得稚嫩些,短手短脚的,跳去距离稍远的光团手脚扑腾一番,绑着一模一样蓝色条带的腿脚甩来甩去,齐整又滑稽。
五人停在季明燃踩落的前一个光团处,虔诚问道:“我们接下来走哪里呢?”
季明燃指去另一处:“先去那里。”她原站立的光团已消失不见,只能让他们走另一条路。
祝家小弟子们听话跳去,果然安然无恙。
“明燃妹妹,也教教我吧。”施尽乐观看全过程,也出声求助道,“我卡在这不知道往哪里走好。”
季明燃扭头过来,认真观看周围光团,指向观妄臻隔壁的光团道:“在那里。”
“你也去吧。”季明燃朝姬行旸道。
“谢谢娘!”姬行旸二话不说,麻利跳过去。
施尽乐也随即抵达,她左右打量,确认脚下光团安全后,满意道:“你果然能看见,而且看得比我们清楚多了。”
听见施尽乐的话语,祝家小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道:“这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呢?”
“灵气。”季明燃边说边指着对应光团:“每个光团灵气不一。稀少寡淡的,支撑不住人站在上方,不久就会消失。浓烈厚发的,说明还有其他机关术法藏在其中,人上去了就会受到攻击。所以,找灵气正好不多不少的光团就好了。”
“走在一个光团上,附近定会出现灵气不多不少的光团,沿着走就能出去。还是那句,找到就好了。”说着,她又跳至另一个光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往星空璀璨处。
说得简单。五个祝家小弟子齐齐瞪大双眼使劲看,却被漫天光团晃得眼花,又齐齐揉起眼来。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啊。
施尽乐:“你能看着这么清楚么?”
季明燃说得没错,判断方法就是辨别凝聚光团的灵气多少。
她与姬行旸就是凭此走到这里,但这一路也走得不易,二人联手,分别踩中好几个机关光团,才勉强走到半途。
星空光团数之不尽,越走得远,光团灵气间差别越是微乎其微,叫人难以分辨。
所以到头来,她与姬行旸也只能卡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看季明燃从没有迟疑,走得极为顺畅。
“我吗?”距离拉远,季明燃的声音幽幽传来,“是啊,我能看得清楚。”
原因无他,她比寻常修士更难吸纳灵力,于是自打修行以来,她便拼了命地锻炼灵气的分辨导引以及吸纳提取。因此,她对灵气极为灵敏,或者说,灵敏到旁人难以匹敌。
若此刻她还未筑基,挑战这个关卡或许会费劲一些,但也仅仅费劲些许而已。只要凝神屏气,她就能分辨灵气的差异。
如今她已筑基,灵气差异即便细微如毫,她也能一眼瞧清。
“快来吧。”季明燃招呼道。
祝家小弟子、施尽乐、姬行旸彻底放心,依言跟上步伐,踩落光团。
才不过半刻钟时间,竟已隐约可见星空边界。
希望就在眼前!
施尽乐喜笑颜开:“不愧是我欢喜的人,我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祝家小弟子们则与姬行旸傻乐着。
季明燃轻盈蹦跳在前,停在一颗淡薄光团下,转过身来,星空边界就在她身后,光团浮浮沉沉,数以万计。
“那么,就到我提问了。”
众人笑意顿住。
“我问你们。”季明燃看向祝家小弟子们:“你们为何浑身上下包扎绑带?”
接着转向施尽乐:“而你,为何要接近我?”
最后,她平静看向姬行旸:“他在哪里?”
灰袍少女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不回答我,就不告诉你们下一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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