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饥荒
“咚!”白色布条捆着的重物砸落甲板,观妄臻嫌恶地猛擦自己肩膀衣袖,"若不是我还没洗澡,我才不抗这鬼东西。"
妖鬼是季明燃制伏的,是祝世白以及沈轻洛一同动手打包的,而卲青上站在门口溜得比谁都快,伏刀岚战战兢兢不敢碰,最后这把东西抗出来的任务只落在观妄臻头上。
“这里头就是妖鬼?”看不出姬行旸伸出手指戳了戳高有二十尺高的布条,一戳,里头的东西猛然攒动,姬行旸心中一股恶寒,退离几步。
“弟弟,这是一窝妖鬼,别随便碰。”施尽乐报臂站着,她曾被妖鬼追过,自是知晓其形状可怖:“要是布条掉下,迎面对上,你少说也作一个月的噩梦。”
姬行旸嘀咕:“小看谁呢。”话虽这么说,手已老实放下。
季明燃拿出一根绳索,把布条又捆紧些:“不是要问话吗?要怎么问它们呢?”
“这简单。”观妄臻超白色捆布大喊道:“喂,我们问你就答,知道吗?你们要是不老实回答。”大拇指朝季明燃一指,“她就对你们不客气!”
“什么呀,是这么问的吗?你这是当它们小孩逗它们玩吗?”施尽乐表示怀疑,“还能靠要挟的?”
结果,那捆布里头一阵急促攒动,白色布条最高处缓缓显露出一个头颅的形状,用力点头。
“”施尽乐转眸望向乖巧站立在旁的季明燃,“你对它们做过什么?”
季明燃老实回答:“跟它们一起表演了。”
“表演?”施尽乐惊诧,但注意力紧接被众人接下来的问话转移。
卲青上先问:“你们能开口说话吗?”
妖鬼群:“嘶嘶嘶嘶嘶”
季明燃:“除发出这声音,就不能发出别的声音吗?”
妖鬼群动作一僵:“呜呜呜呜呜”
甲板一时间充斥鬼哭狼嚎的幽怨凄厉声音。
观妄臻捂住耳朵:"哎哎哎、停停停,知道了。"
“它们只是具备表达意识,尚未能言人语。”沈轻洛评估道。
祝世白沉吟道:“但也无碍,我们还是能问话。”视线投向那颗头颅:“你们是否自生有意识,就已存于此界?
头颅点头。
伏刀岚鼓起勇气,声音洪亮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对这片海域极为熟悉囖?”
头颅点头。
众修互相对视一眼,观妄臻迫不及待地问出众人最想确认的问题:
“这里是祭魔深渊吗?或祭魔深渊附近吗?”
众人一颗心悬起。
头颅摇头。
众人显见地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虽没有能够识别它们说话真假的灵器,但众人前头也作出过一番推论,认为此处大概率并非深渊,至多是靠近深渊海域的另一处海洋。
如今妖鬼的否认,也算为推论提供辅助性的佐证,大家更为安心些。
解决确认地域是否危险问题,众人开始各种提问。
观妄臻:“知道哪里有宝物吗?”
布条低下一阵乱窜,密集杂乱地凸起一个个半圆状。
“哪里都有啊。”季明燃作出解读。
伏刀岚:“知道哪里有好灵器么?”
布条凸起少了些,但仍乱七八糟地指向各个方向。
卲青上摇头:“奖池秘境,好东西自身不少,你们问得太宽泛了。”
“那么。”沈轻洛作出尝试:“知道最好的宝物在哪里吗?”
布条又显出头颅,摇头。
“没有?”姬行旸挠头,“怎会会没有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秦丹娘道:“或许,是指不知道?”
卲青上接话:“有可能,以它们的意识程度,可能不能判别出来哪个是最好的,看来要问的问题还需再明确一些。”
季明燃凑近,小声问:“知道灵蕴石在哪里吗?”
头颅因季明燃的靠近明显一僵,迟钝摇头。
季明燃摊手:“我问得很明确,但它们也回答不出来。”
祝世白思忖片刻,缓缓问道:“你们可知晓此界灵力最为浓郁、而你们最不愿意接近之处?”
卲青上眼睛一亮,赞赏道:“的确。”
奖池头彩,必定蕴含浓郁灵力,而作为大x能修士所献出的宝物,必定有驱邪除魔之效,为众妖魔忌惮,不愿靠近接触。
鼎盛宗其余人也连连点头肯定:他们宗门的灵蕴石,当然蕴有天地最为纯粹的灵力。这样的宝物,各个妖兽妖鬼都想要,而相应的,那处也会成为最激烈的妖兽妖鬼厮杀处,由胜出者占据,旁的普通妖兽妖鬼,自也不愿靠近。
头颅点头。
“就由你们领路吧。”祝世白与其余人商量道,“把它们系于船头,前行方向是否正确,可通过夜明珠判断。”
施尽乐提供的夜明珠能够感应灵力最为纯粹之处,如前行方向正确,珠子会发出荧荧之光,如方向不对,则会黯淡。船只需根据珠子的光亮不断调整方向,研究路途是否正确。如今有了妖鬼,就无需花时间调整方向,只需看着珠子是否常亮即可。
众人皆称好,说干就干,立马就取出捆妖绳,把妖鬼群捆得严严实实,再把它抛入海中。
季明燃在船头布下束魂阵纹,一旦妖鬼作乱,立马催动阵法,将其制伏。
一切布置妥当,众人安心前行
风和日丽,阳光正盛。
季明燃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缓缓吐出口气。
饿。晒。累。
前胸贴后背、四肢无力、头脑发昏的饥饿感真是久违了啊。
“今日是第几日了?”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红色裙摆飘动在侧,沈轻洛坐下,双掌交叠挡在季明燃脸庞上,问她遮挡刺眼的阳光,“今日正好一月。”
“明燃小妹,你可得坚持住啊。”伏刀岚和卲青上从隔壁灵舟翻过来,看见躺在甲板上气若游丝的身影,不由吓一跳。
“唉,都怪我。”秦丹娘蹲在季明燃身旁,愁眉苦脸地自责道:“材料不够,辟谷丹也做不出来了。”
“没办法。”季明燃双手叠放在腹上,气虚地道:“辟谷丹与储灵丹之间,自是要选择后者。”
两种丹药竟有一味材料相重,而秦丹娘装有最多材料的储物袋已给流幻谷其他弟子拿去,手中余下的材料不多,无法制作更多的辟谷丹。
大伙儿辟谷久了,而且均是筑基修士,对食物需求并没有那么大,三个月不进食也不慌。谁也没想到季明燃需要补充如此多的食物,包括她自己。
船头的妖鬼群已经带着船只行驶足有一月,一个月下来,遇见妖鬼妖兽不断,众人均需应对作战,在杀过第四群妖兽海怪后,她便觉得肚子开始饿,而后便每日都要进食。
但大伙儿船只和灵舟上,珍奇宝物虽多,食物还真不多,没几日就吃完了。
幸好啊,禹天行竟随身带着食物,但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奖池秘境,为求稳妥,他严格匀出每日份量,份量只能供她满足每日基本需求。
每日能够吃的份量正变得越来越少,季明燃知道,禹天行的食物库存也即将告急。
饥饿感一日日地积累,季明燃不是没有琢磨过海底。
毕竟海底能吃的,不是多的是?虚无宗当时带来的四条大鱼,还是他们初入海域捕捞漂浮物顺道捞上来的。
不过就是这些日子以来,海域颜色逐渐变得妖治诡谲,颜色从湛蓝变为鲜粉、荧橙而后深红。
众人担忧其中生物已受污染,想尽可能避免从其中捞取食用之物,可见季明燃实在饿得慌,终于决心尝试从海底捕获食物。
可从海中弄上来,能称之为“肉”的东西,可谓扭曲恶心。
众人疑心,喂给一只妖鬼试试,那只妖鬼吞下后两眼一闭,直接爆开成了一团乌黑、粘稠的墨汁。
众人大惊,扭头却见季明燃已经张大嘴巴,准备囫囵吞下。
一群人速度快成残影,冲上按住她的手,从她手中抢下那长出蛆虫而非腿脚的章鱼,把它给扔回到海中。
“哎哎哎!怎么就不成吃呢?烤熟点没问题。”季明燃着急大喊,就想要冲出甲板,抢回她的变异章鱼。
然后被众人齐齐扑上抓住。
季明燃手脚并用,奋力挣扎。众人进而认为,这饿到眼睛都发直的人须得严加看管,免得一不留神,她就跑到海底吃异变的生物去。
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不名宗黑袍修者得知,即刻派出姬行旸告知,他乐意承担此责,日夜看守,为众人分忧。
只是施尽乐激动反对,说让她来。
而鼎盛宗其余三人作为同门及好友,认为看管自己姥姥责无旁贷,纷纷站出宣告我们的姥姥我们守护。
各不退让。
于是才有如今众人轮流分工看守。
现在看着她的,就是秦丹娘和沈轻洛。
秦丹娘还在垂头丧气。
季明燃慢慢道:“其实,辟谷丹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进入海域后日夜防御妖兽,灵力及体力消耗过大,虽能通过天地灵气以及锦囊的灵器补给灵力,但总觉不够,即便服下储灵丹,也是一样。渐渐地,这种不够就呈现为饥饿感。
这种饥饿感不会对身体造成实际性的伤害,甚至也不会影响她施用阵法。
可就是饿,饿得慌。
所以即便有辟谷丹也无法解决她的问题。
她只能尽可能地保持静止,减少消耗,眼巴巴地呆到晚上,就等着去禹天行房里吃一顿。
能吃一顿是一顿。
想到夜晚就好吃的,季明燃吞下唾沫,摆着指头数时间。
今晚得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吃多一个馒头。
第102章 三个小瞎子
季明燃望天正盘算着,天际传来一声闷雷。
“哟!那边!又是雷劫。”甲板上伏刀岚等人惊呼,呼啦啦地跑去船尾观看。
季明燃不想动,只能翻动眼珠子超上看。远远看去,像条咸鱼翻白眼。
沈轻洛见她感兴趣,便把掌心移开些。
季明燃努力翻动眼珠子观看,但视野内仅只有白花花的云朵,连那雷云的边边都看不着。
坐在另一侧的秦丹娘扭头辨认,又取出宗门玉佩,确认道:“是师兄他们那边的方向。”
“又一个。”伏刀岚在另一头倚杆眺望,而后沉痛闭眼,重重一叹,“哎,第四个晋升金丹的人,竟不是我。”
姬行旸踮起脚尖,努力辨认:“应是弘启宗。”
自海妖一战鼎盛宗带着虚无宗以及不名宗驶离海妖聚集地后,他们曾遥遥几次遇见其他宗门灵舟,其中包括弘启宗白犀灵舟,虽离得远,但对彼此位置方向心中也有大致判断。
“都是卡在筑基的参试修者,怎他们就突地一个个冒出金丹来。”施尽乐双掌握着栏杆,怨愤道,“来这秘境前,不都挺稀罕的吗?”
一月间,竟已有第四个修者晋升。虽各宗灵舟离得远,未能亲眼看见晋升之人,但晋升金丹的雷劫声势浩大,厚重的雷云,离得再远,也是能够瞧见。
感受着海风吹拂,卲青上半眯着眼,慢慢道:“能够来到奖池秘境的,哪个没有点底子在。上一场比试的心魔试炼,对于参试弟子来说,实则是奖励。它让我们认识到心魔,据此探寻道心。如今大家在此海域飘荡一月有余,各人际遇不同,他们遇见的或已助其勘破心魔,继而晋升金丹。”
“我们遇见的怪事不也很多。”伏刀岚瞧着眼热:“怎么就我们还落在后头呢。”
姬行旸哈哈大笑:“说明你道心不够坚韧呗,还能是什么。”
“你小子!”伏刀岚伸手就要去捉他,姬行旸蹭蹭蹭地边笑边跑。
嚣张的笑声从船尾来至船头,季明燃翻起的白眼视线里,出现一跳一跳的黄毛,甚是惹眼。
眼珠子转回正常角度,视线跟着那跳来跳去的身影,季明燃砸吧砸吧嘴巴,把双手搁在肚皮上。
她模模糊糊记得,当初养小鸡,是为养肥之后下锅。
但它后来就不长肉了,于是禹天行养着养着,就养了八年,如今他终于长大了些。
不过呀,季明燃不无遗憾地想道,哎,当初的储备粮,怎么就变成人形了呢。
自己的同门观妄臻也是这样的神鸟族人,但观妄臻出现时就是人类形态,她自不会当他是储备粮。对应的,她自也不能再把小鸡当作储备粮看待。
季明燃忍着饥饿,不住告诫自己。只是视线仍不由自主地落向姬行旸。
感受到来自背后注视,姬行旸莫名地一抖,猛地回头看。
正对上季明燃充满遗憾的目光。
这目光,怎么如此的熟悉。
姬行旸冷不丁地想起多年前的寒冬,它还只是一只雏鸟,被禹天行捡回家,季明燃趴在桌子边观察它。
眼神x一致,同样的充满兴趣、还有遗憾。”娘耶——”姬行旸声音变了几个调,猛地一蹿,甩开伏刀岚,蹿回去季明燃视线够不着的另一头。
这定是错觉,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可以认为他上赶着认的娘会想吃他。
姬行旸打了寒颤,不过为防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几日还是不要凑到娘身边好了。
但一个人躲在这处也是无聊,姬行旸思来想去,决心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喂喂喂!你拦着我干什么!”施尽乐双手叉腰,不乐意地瞪着眼前的黄毛小子,“时辰到了,到我要过去照顾明燃妹妹。”
“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负责看管你,你别打我娘注意,离她远些。”姬行旸展开双臂,不让施尽乐往前去。
“当我老鹰呢?”施尽乐伸手想把挡在身前的姬行旸拨开,“一边去,没空跟你闹。”
怎知两只手一起用力,拨不动他分毫。
施尽乐抓着姬行旸的脑袋,发泄般用力抓乱他的头发,“我看你的脑子是有些缺水,再不走开,我就把你扔海里补补。”
“你可睁眼看清楚。”姬行旸站定不动,凶巴巴道:“我爹和我娘乃天作之合,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你不要再存有的没的心思去搅和他们。”
“搅和?何须我搅和?”施尽乐双眼不住地上下打量姬行旸,放开他的脑袋:“真又是一个小瞎子。”
“什么瞎子,还又一个!”姬行旸道,“你这一骂骂好几人,等我搞清楚你还骂的谁,到时候一起饶不了你。”
施尽乐来劲了,举起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摆了摆:“一共三个,你猜猜,除你之外还有谁。”
“给我下套呢!我才不上当,你爱说谁说谁。”姬行旸撇开施尽乐的指头,依旧杵在原地:“也别想转移我的注意你,打消你的念头,不要做徒劳的事。”
“做些什么。”施尽乐突就仰头笑出声来,“何须我做些什么,讲真的,我不打算做什么,如今正好。”
施尽乐后退一步,慵懒地倚靠栏杆,任凭海风吹拂脸庞,唇角笑意未褪,”此前我对明燃妹妹还不够了解,对于你那所谓的'爹'的确有些担忧。只是这一月相处,他们二人情况,我瞧得清楚。”
“我已经彻底放心了。”
“放心?”姬行旸疑道。她说的放心,可一点都没能让他放心。
“你方才说两情相悦,郎是有情,但——”施尽乐手中凭空出现一把纱扇,悠闲地转着,尾音拖长,“妾却未无意吧。”
“胡说什么呢你!”姬行旸跳起,怒道:“这三十多日,谁看不见,他们二人基本同出同入,形影不离。”
“弟弟,我可是出自合欢宗,男欢女爱之事,哪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施尽乐噗嗤笑道,“而且,他们二人的情况,除三个小瞎子,大家可都是看得透透的。”
姬行旸不说话,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他们二人天生一对,哪里轮到你这妖魔鬼怪胡说八道。”
“你不信,我来找人印证。”施尽乐一派轻松,转头喊住冲来的伏刀岚,“伏道友,我有事想请教请教你,不知你是否方便?”
伏刀岚在前头与季明燃唠嗑几句才过来,正打算继续找姬行旸晦气,哪知施尽乐却探出头唤他。
他一向是个热心肠的,一听见有人要向他请教问题,立马把姬行旸笑话他的事抛到脑后,爽朗道:“施小妹,要问什么尽管问,我能回答上的,定知无不言。”
伏刀岚说话声音洪亮,一开口已令站在对面的卲青上侧目,说完最后一句,卲青上当即走来,警惕地看着伏刀岚,防止他一不留意,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怎么知道,施尽乐问的,是两人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你们觉得,明燃妹妹与那不名宗的高大个,是什么个情况?”
“啊?你问的是这个啊?”伏刀岚有些意外,摸摸后脑勺,但也认真回忆这些日子的见闻,随后叹道:“唉,咱老弟呀,还是得加把劲。”
卲青上轻呼气,万幸,他的没头脑同门至今守住口风,没有脱口而出地道出禹天行的姓名。
禹天行并没有与其他人相识的意思,这一点,他和伏刀岚都有所察觉。
上船至今,禹天行都未曾开口与旁人提过自己的姓名,而他的同门,叽叽喳喳的小姬道友,对此也颇为谨慎,从未泄露半点关于禹天行的消息。
二人到底在凡界和灵修界滚爬摸打多年,既然禹天行和同门都未曾作出介绍,自不能越俎代庖地替他介绍,亦或是说出他的名号。
没头脑同门的进步让卲青上万分感慨,甚至意外地撇伏刀岚一眼:“你竟看出来了?”
“唉!明眼人都能看见。”伏刀岚这回还晓得把音量放低,不然被前头被议论的人听见:“这不名宗的三人,除小姬弟整日在外头活蹦乱跳,剩余的两人就整日窝在房间里头,也就遭遇妖兽袭击会出来一趟,再多的,就是咱老弟跟着明燃小妹出来。”
他只跟着明燃小妹,谁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是呀。”伏刀岚摸摸下巴,啧啧叹道,“明燃小妹,也就只有想起吃的,或者偶然突发奇想,才会去主动找他。”
若二人真有什么,不该常窝在同一地儿?何况他们二人分离一段时间才重逢,更该有数不清的话要讲。
普通好友重逢也会多少讲多两句。正如自己和卲青上,因此与鼎盛宗同行,日日往这船只跑,就为与明燃小妹畅谈一番。
但明燃小妹大多时候在前头甲板上躺着,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天行老弟还多。
姬行旸辩驳:“他们每日早上都是一同从船舱内走出!”
“这是老弟他送明燃小妹出来吧。”伏刀岚道,“明燃小妹性格好,对谁都笑嘻嘻的,跟谁都能凑一块。仔细算算,她匀给咱们每人相处的时间,还真是平等。”
除去每日轮流看管她的时间,她若有余力,不是和同门呆一块,就是跟他们这些盟友呆一块,可谓友谊管理大师。
姬行旸急眼:“不可能,娘对爹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伏刀岚安慰道:“自是不一样的,总归他们相处时间更久,二人也有话说。呃,至于旁的”他含含糊糊道:“还得看明燃小妹的态度。”
从前他还会觉得明燃小妹待天行老弟特好,但上船之后,他发现明燃小妹这性格,是对谁都不错,都有往有来,都有说有笑。
对待天行老弟也是一样的坦坦荡荡,洒落明朗,没有丁点儿姑娘家面对心上人的含羞带怯。
横竖现今还是天行老弟单相思。
伏刀岚的视线随之朝对面扫去,观妄臻和祝世白二人就在他们对面,迎着海风朝外张望。
阳光散落,映出二人极为流畅俊美的眉眼轮廓。
这身材、相貌,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等一得打眼。
而且,伏刀岚迅速地瞥一眼施尽乐。
这还有一个态度鲜明的合欢。
伏刀岚都替禹天行捏把汗,摇着头想道,老弟你呀,可真得加把劲啊!
第103章 第三个小瞎子
一群人本聚在船尾闲聊着,只是越聊气氛越为凝重。
姬行旸脸色如今极为难看,一双眸子满是怒意死死盯着伏刀岚,若眸中溢出的火气能化为实体,伏刀岚定会当场被怒火给烧个焦黑。
“你懂什么呢!”姬行旸胸膛大幅度起伏,鼻翼嗡动,已是开始口不择言:“他们二人的事,哪里轮到你这傻大个置喙!”
“哎,好好说话,你怎么突然就骂人呢?”伏刀岚颇为委屈地瞅向姬行旸。
卲青上侧身往前,以身半挡伏刀岚,稳住伏刀岚道:“姬道友还是一时激动,你不要放在心上。”
卲青上转向姬行旸:“姬道友,你也勿要一时冲动,这毕竟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旁人急不得,而且妄议他人确非君子所为,这事刀岚也做得不对。”
“伏道友不过回答我的问题。”施尽乐:“弟弟,你听得不高兴,要发脾气就冲我来。”
姬行旸气急:“你你你”
“姬道友,冷静些。依我看,”卲青上接着道:“季道友的确是极好相处的性格,他们二人相处多年,季道友也认为他们二人的友谊可谓深厚。”
他特意强调“友谊”,生怕姬行旸听不出来。
姬行旸脸色一僵。
卲青上又和声劝解道:“此事还需尊重季道友的意思x,若她无意,姬道友的做法对她怕是也会造成困扰。”
姬行旸闻言一怔,眸中怒意渐渐消散,表情转为迷茫。
卲青上是极为谨慎之人,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些话。
所以,在所有人眼里,娘对爹只有同袍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而自己的言行会对娘造成苦恼
撮合爹和娘,莫非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姬行旸仍不敢置信,失神轻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施尽乐道:“不信?不如再问问跟你一样缺心眼的人。”她朝对面喊道:“喂,观妄臻。”
观妄臻和祝世白正朝船只底下海面张望,探寻是否还会有漂流物。
听见施尽乐喊他,观妄臻抬起头转过来,没好气道:“干什么!”
施尽乐:“我问你,你觉得明燃妹妹跟我们几人谁最要好。”
“当然是跟他们几个一同从小世界过来的人。”观妄臻想也不想地答道,“她跟他们几个都要好,你是最后来的,自是比不上的,别再打她主意。”
都要好。也就是在观妄臻眼中,娘她也是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
姬行旸脸都绿了。
施尽乐得意朝姬行旸看去,又问:“那你觉得,为何那位不名宗参试修者整日不理我们,就只理睬明燃妹妹呢?”
“这不正常吗?”观妄臻更没好气地道:“他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当然要好。若非同乘一艘船,我也不乐意和你讲话,若让我在你们和咱们明姥姥之间选择,我也只会和她说话。”
姬行旸垂首道:“这个,他说得不对。”
“关于这一点,他的确说得不对。”施乐尽掩唇笑道:“所以他就是那第二个瞎子。”
观妄臻挑眉:“你跟谁说谁呢!当我没听见?”
施尽乐悠悠道:“跟小瞎子说瞎子来着。”
观妄臻当即跳起,扬起拳头就想与施尽乐比划比划,但随之想起祝世白的一再告诫,让他不要冲动浪费多余的力气。
握紧的双拳只得恨恨地隔空挥舞几下,权当已在精神上教训她一番,观妄臻愤愤道:“我记下了,小爷现在不与你斗,等出了这个秘境!”
“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沈轻洛缓缓走至,视线从张开双臂的姬行旸移向施尽乐:“不是到时辰换人了么?”
在前头等候许久,却迟迟不见一向积极的施尽乐出现,沈轻洛便过来看看。
怎知此处颇为剑拨弩张。
方才他们交谈激烈,沈轻洛走过来路上,也听见其中只言片语。
但她无意加入,继续过来的本意,对施尽乐作个提醒。
“马上过去。”施尽乐应了一句。
沈轻洛点头:“好。”侧身转向对面同门。
才抬脚,便听施尽乐饶有兴味地问:“沈道友,你觉得与明燃妹妹交好的不名宗修者如何?”
沈轻洛侧首,只简短答道:“有待观察。”
她走至同门身旁。
祝世白与观妄臻正察看海面情况,沈轻洛的视线也随他们一起投向海面,唇瓣微启:“听见了吗?你觉得呢?”
问的人是祝世白。
应的是观妄臻:“听见了,施尽乐多半是闷得发疯了,方才还莫名说我是瞎子。你们说,她是不是真的疯了?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个疯子。”
他转向祝世白,期望祝世白应声附和。
祝世白却莫名地问出另一个问题:“你可曾想过,当初进入奖池秘境,为何仅有明姥姥一人会脱离宗门船只?”
观妄臻:“啊?”
沈轻洛眸光不动神色地投向朝存放着几层木筏的甲板角落,又迅速收拢视线。
祝世白的目光也望向堆放至一块的木筏:“我们进入此海域一月有余,已见过绝大部分进入奖池秘境的参试队伍,可以确定,奖池秘境根据各宗门弟子身上的气息,将其投放回具有同一气息的各自宗门灵舟、船只或队伍中,可偏偏只有姥姥除外。”
观妄臻顺着祝世白的思路思索:“她身上有不名宗弟子才有的气息?”
“我对比过她的木筏与不名宗的木筏,的确是出自同处。”祝世白道:“明姥姥与不名宗的弟子交情匪浅,许是身上带有留有不名宗气息的物什,才让秘境误判,把她投放在属于不名宗的木筏上。”
而且那物什必属不名宗珍宝,因此其所蕴藏的气息,才会盖过明姥姥佩带身上的宗门玉牌。
这句话,祝世白并没有进一步说出。
观妄臻还是不大相信:“可明姥姥初始是独自一人,按你的推断,她应是与那些不名宗弟子一起,但她怎地反而单独流落在外?”
祝世白道:“他们用于连接木筏的绳索材质粗陋,多半是抵不住秘境传送的力量,被冲散开了,她正好就在被冲开的那艘上。”
“这也太凑巧了吧。”观妄臻嘀咕:“明姥姥这运气不大好啊。幸好她自己坚强得很。”
沈轻洛眸光盯向祝世白,意有所指:“所以,你怎么看?”
祝世白抬眸看她:“初始有些担心,后来放下心,现在又有些担心,我需再思量思量。”
沈轻洛见他神色无波,道:“我以为你已有决绝,倒看不出你的心绪如此起伏。”
祝世白淡笑,轻描淡写地道:“多思多虑是习惯,也是毛病。”
沈轻洛嗯一声,接受了他的解释,眸光重投向海面。
观妄臻疑惑地看着两人,耸耸肩,托着腮寻找海面漂浮物。
祝世白心下微沉,到底没有将他的疑虑告知观妄臻。
妄臻总是打趣他,老是盯着那名不名宗修者的佩剑看,专注得像是丢魂了般。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透过那把剑看到了什么。
祝世白视线下移,目光放至海面上。
从旁看来,谁都只觉他在认真观察船只情况,不会想到他的脑海里正反复放映着一柄黑剑的画面。
祝世白眉目微敛。
那把黑剑,若他没看错,应早随它的前任主人被封于不为人知之处,可它怎么会被佩戴在那位沉默寡言的不名宗修者身上。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
不,不会。祝世白再次否认这个想法。作为传奇名剑,他收集过所有关于藏生剑的资料,还根据资料对照锻造不下百把仿真品,对其之熟悉,可谓一眼就能辨明真假。
如今真品再现,他也的确一眼就认出了它,也正是那一眼,令他当场怔住,半晌才恢复平静。
还是明姥姥出声,才令他回神。
他所锻造的所有仿制品中,其中最让他满意的一把,正悬挂于鼎盛宗的石洞中。
这柄仿品,还让当年误入石洞的明姥姥颇感兴趣,观赏半天,一度向他讨要。
如今想来,必是姥姥认出了仿剑出处,所以才想向他讨要,以作纪念。
这就意味着,她见过藏生剑,在她来到灵修界前。
藏生剑绝不会随意认主,但它怎会流落至小世界?祝世白进一步对那名不名宗修者的身份感到怀疑,但他显是明姥姥极为信任之人,这让祝世白有些迟疑。
沈轻洛是兵修,对各色上古兵器更是有深入研究,应也同他一样,已认出那柄黑剑。
他和她当下都作出同样的选择,对于明姥姥的判断,他们选择相信。
祝世白只暗中观察,留意他的动向,以防不测。
正是这三十日观察和相处,让祝世白见识到什么叫做“无微不至”。
自打明姥姥与这名搭档重逢,她那向来凌乱的头发被打理得盘条亮顺,编发花样每日不同,那一身衣衫更是崭新干净,就连一丝褶皱也无。
她被照顾地极好。
甚至如今突生恶疾,不知为何出了饥饿的毛病,她的这名搭档也是作出对应,不过过了两三日,就不知从何弄出食物,让他缓解些许。
他也十分安分,不会无端生事,除因需跟在明姥姥后头偶出房门,几乎不外出一步。船只若遇妖鬼海兽袭击,他也会随其余不名宗弟子出现,只不过他是出现在明姥姥附近,而且从出手就是。
祝世白又对此有些惋惜,若是出招一回也好,他便能一睹藏生名剑的风采,而后就能依样画葫芦,采样其中奥妙精华所在,加到明姥姥的拐杖小剑中。
结合种种,祝世白笃定,那名黑袍修者必定不凡,只盼他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堕修就好。若他真是,祝世白评估,依他对明姥姥的态度,应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但是也正是明姥姥的态度,又让祝世白不大安心。
明姥姥不具有常人的认知。
她x显然就没有认识到,那位不名宗修者对她的不一般是出于何意。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不名宗修者能够忍到几时,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再忍耐,或是若明姥姥意识到后拒绝,会不会又变得癫狂
而且她也极可能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祝世白越想越难安稳,如今众人即将抵达藏匿有奖池头彩的地方,不容任何的差池。
而明姥姥的安危更是重要。
沈轻洛也是意识到这点,想与他商定下一步。
如此拖延下去的确也不是办法,祝世白心道,还是尽早打听清楚明姥姥的想法,他才好做下一步应对。
祝世白正要把意决之事告知沈轻洛,让其前去探听季明燃的态度。
对面却传来一声高呼。
“不成!本来是不想做什么,但仔细想想,”施尽乐纱扇一扇,姬行旸被定在原地,她提起裙摆,大步朝前走去:“姐姐我,还是决定出手!”
“毕竟,我日后总不能继续抛媚眼给瞎子看吧!”
第104章 合欢宗大师课
晴空如洗,白云悠扬,鸥鸟展翅,旋飞寰宇。从高空俯瞰,浩渺无垠海面上,唯一小墨点正快速移动。
放大拉近,墨点实则为一简朴小货船,风起帆扬,轻盈梭行。船只划开海面,波纹荡漾,激起五彩绚丽的浪花。
祝世白倾身前看,前方海面颜色陡然变得深郁,越是往前越是暗沉,天边与海面的交界,宛若浓墨划线,扎眼醒目。
“我们许是接近目的地。”祝世白眸光收回,与同门商量道:我们也去前头罢。”他转向沈轻洛:“我与妄臻守备,你与施道友一同如何?如若不对,可过后再说。”
施尽乐方才嚎出的一嗓子,沈轻洛也是听到的。
前者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跟她一起谈谈。”沈轻洛颔首,率先折返船头。
“有劳诸位看守船尾。”祝世白朝对面三人道。
卲青上抱拳施礼:“祝道友且放心,虚无宗的灵舟已降速跟在后头,我们正好守在此处。”
伏刀岚指着被定身的姬行旸:“横竖留他一人在这里也不好,我们看着他,祝兄弟和观兄弟,你们去前头顺道也劝说劝说施妹子,让她放开小姬兄弟罢。”
“施尽乐疯疯癫癫的,不好说。”观妄臻瞅一眼:“不过这定身术,也就生效一刻钟,等等就好。”
祝世白道:“有什么事唤我们一声,我们马上过来。”
就在这几句话时间,施尽乐已是蹭蹭地跑到船头甲板。
甲板上躺着一人,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于腰腹,正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施尽乐眼眸溢出笑意,提起裙摆,跪坐在季明燃前方,垂首问道:“明燃妹妹,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视野里陡然出现一张倒置的笑脸,季明燃声调愉悦:“施道友,你来了。正好,丹娘走开了,天上有几只鸟,你可以帮我打下来吗?烤来吃想必不错。”
“鸟?”施尽乐仰首,果就看见翱翔于天际的鸟。
笑容僵在嘴角,她缓缓垂首:“明燃妹妹还是忍忍罢,你瞧见的‘鸟’,每只长有十数只翅膀,和几十个指头爪子,毛羽下只剩下皮骨没有肉,渗人得很,跟我们在众生相境遇见的怪鸟没什么两样,吃不得。”
“哦。”季明燃干巴巴道:“好吧。”
面前的人眸眼霎时失去往日的光彩,施尽乐只得安抚道:“明燃妹妹,等到晚上,就有吃的了昂。我合欢宗的灵舟应过个三两日就会找到我们,届时会有更多吃的。”
合欢宗的灵舟马上来。这句话,季明燃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施尽乐说过,如今半点踪影不见,她也不抱希望,只朝上道:“好的。”
施尽乐一双明媚眸子望着她,笑意盈盈,却不说话。
季明燃也不着急,耐心等候。
同船之人每人性格不同,有好静的也有活络的,但凡来看顾她的人,总会跟她聊上几句。其中,施尽乐就是那个最好说话的人。
安静了会儿。果然,施尽乐开始道:“明燃妹妹,我想与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这倒回与之前她闲聊的宗门话题不一样,季明燃好奇道:“谁?”
“我也想听听。”冷泉叮咚般悦耳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施尽乐仰首望去,季明燃视野空出一角,飘入一席红色长裙裙角。
“轻洛,你这么快回来了。”季明燃道,“不是才换班么?”
沈轻洛坐下,“不止我。”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们都来这头看看情况。”是祝世白的声音,不过他没有走进视野里,季明燃也懒得转头,便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可能快要到目的地,过来看看情况。”观妄臻的声音从船杆处传来,“姥姥你就安心躺着,和她们唠嗑唠嗑,回头我这里完事就下来继续和你唠嗑。”
“好。”季明燃应声。
“说说看。”沈轻洛眸光转向施尽乐:“你要打听谁?”
“我”施尽乐也不在意多个人听,只低头朝季明燃羞涩一笑,“我想打听与你走得近的不名宗弟子。”
与她走得近的不名宗弟子。季明燃:“小鸡吗?”
“才不是他!”施尽乐唇角立马拉下,嘴巴撅了撅,才重新挂笑道:“是另一名冰冷寡言的不名宗修者,这么他好像越发不出来外头,而且,你似乎也不见得与他经常相处?”
“哦,他呀。”季明燃实诚道,“他不想出来。我也不想进去。”
知晓他们利用妖鬼拉船后,禹天行只曾与她道:“这的确是个法子。”而后越发倾向呆在房里头。
季明燃隐隐察觉,越是接近目的地,禹天行便愈发沉默,不过几次问起来,他只说:“只是些许不适应,并无大碍,放心,我能够帮忙。”
季明燃只能由他。
至于自己为何比较少找他。摸着肚子,季明燃也很无奈,因为禹天行有食物,一想到这,她越看他就越饿,但食物数量不足,她只好远离一些,免得老是想着肚子更饿。
“原来这样啊。”施尽乐道。他们两人确无经常接触,心里又确认几分,她又道:“明燃妹妹,我对他颇为感兴趣。”
季明燃:“你怎么突然就对他感兴趣了?”
“这”施尽乐立即给出早就想好的理由,草草道:“嗯,他周身神秘冰冷冷漠的气质莫名就吸引我了。
旋即问出重点:“明燃妹妹,我喜欢你,但也并不代表我不会喜欢别人,这,你不介意吧?”
“不会。”对于施尽乐目标对象转变,季明燃接受极好:“你先前不是和我说,合欢宗是最为心善博爱的宗门,致力将爱撒遍灵修,要给每个人一个家么?你喜欢多几个人不是很正常,你们合欢弟子有大爱。”
沈轻洛抬眼,望向对面的人:“”
施尽乐趁他们不在,都给明燃灌输了些什么。
“啊?啊,是啊。”施尽乐抬眸,超对面的清冷眸子眨了眨,“哈哈哈。是呀,这倒没错。”
“呃,不过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介意我喜欢的是他吗?”施尽乐小心翼翼打探道。
沈轻洛的视线轻轻移向季明燃。
季明燃爽快道:“不会啊。他也是极为讨人喜欢的人,你喜欢他,也是正常。”脑海里浮现禹天行的脸,她声音愉悦道,“绝大多数人,见过他都会喜欢的。”
施尽乐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之人,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灵动明亮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充满喜悦、快乐,清润灵秀的脸庞没有半点儿听见旁人对心上人产生爱慕之情的嫉妒、黯淡或不悦。
她对他果真没有男女之情,只当是好友。
施尽乐嘴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是吗?”沈轻洛在一旁冷不丁道:“可他看起来阴郁寡欢,不好说话,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与的人。只怕长久与他一块,也会沾染恹恹不快的情绪。”
“没关系,他只是比较擅长倾听,也收得住秘密。”季明燃想也不想地道,“我乐意同他说话。”
沈轻洛眸光若有所思,轻轻问道:“假设,我是说假设,他是一个嗜杀之徒,手中人命无数,你会如何?”
“不会的。”季明燃不假思索:“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人可都是她杀的。
以前在小世界,禹x天行总是带回来一波又一波追兵,不仅让她练手,还让她赚好多笔棺材钱。
对此季明燃补充道:“他实则是非常体贴的人。”
“是么”沈轻洛眼眸抬起,与时刻留意这边动静的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两次询问,三次维护。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祝世白无声颔首。
“哈哈哈,沈妹妹想太多啦。”施尽乐见沈轻洛沉默下来,只道她过于谨慎,并不信任那名不名宗的修者,故而询问季明燃的态度,于是打圆场:“这都是如果,又不是真的。”
不过,明燃一直为那人说好话,让施尽乐心底又生出一些不确定。
温声道,“明燃妹妹,你知道,我刚刚说的喜欢,什么是喜欢吗?”
“怎会不知?”季明燃道,她可是读过书的人,见过这个词语。
“那你与我说说。”施尽乐很耐心。
“就是兴趣相投,能够相处。”季明燃给出个人理解。
这回答。施尽乐心一沉,怎么明燃妹妹好像真的不懂?
她讲解道:“是这样不错。可喜欢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最能让人品尝人生百味。”
面前清澈眼眸浮现迷茫。施尽乐心中呐喊,原来她是真的不懂!
施尽乐紧张地抛出关键问题:“你会想无时无刻同他一起吗?”
季明燃道:“不会。”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要与禹天行无时无刻在一起。
施尽乐又确认道:“若是最为喜欢之人,还会把他放在心上,以他为首、以他唯尊。明燃妹妹,你会吗?”
季明燃摇头:“我不会。”
施尽乐松口气:“那就好,这就是不喜欢了。”她没有判断错误。
季明燃疑惑:“都不是,这就意味着不喜欢吗?”
施尽乐:“倒也不是,你说的喜欢与我说的不同。”
季明燃越发迷惑:“我不明白。”
“我说的喜欢,是指遇到一人,我希望可以长长久久与她在一起。若不在一起,欢喜时我会想起她,悲伤时我也会想起她,无事世我也会想起她。若遇见新奇之事,我会想第一时间与她分享,若遇见寻常之事,我会记下来,日后慢慢与她叙说。她的问题,我会想替她解决,她的苦难,我会想替她承受。人生漫漫,我盼与她平安喜乐,与我共度。”
施尽乐说得极慢,一字一句,喂嚼给季明燃听。
“这就是喜欢?”季明燃大脑加载理解这一词汇。
“还有,如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己的道侣。”施尽乐道。
“道侣”季明燃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这是什么?”
“嗯”施尽乐绞尽脑汁形容道:“就是彼此契合、相互扶持,愿意会长长久久修行的同伴。一般大家只会选择一人,不过嘛,像我们合欢这种心怀大爱的宗门,多人也是可以的。”
“一旦禀告天地,皆为道侣,誓言上达天听,下及幽冥,牢不可破。背叛者,会遭天道反噬。”
季明燃:“是么?这应是极为信任之人才能够做到。”
“是呀,毕竟都已都有肌肤之亲,接触紧密,除非像我们合欢心怀大爱,或生性浪荡,一般都不会随意背叛。”
季明燃:“肌肤之亲?”
施尽乐心情好,解释得也详细:“对,若是成为道侣,便不会排斥肌肤之情。”
季明燃:“噢,我又学习到新知识了。”羽睫弯弯,笑眼灿烂:“谢谢你,乐姐姐。”
她叫我乐姐姐耶!施尽乐激动:“哎呀,明燃妹妹,我发现我又不喜欢他了。”一把抓起季明燃的双手,“在刚刚注视你的瞬间,我发现我最喜欢的人还是——”
“戒备!!!!”巨喝声截断施尽乐的话语。
施尽乐一边抬头一边道:“怎么了?”
眸眼抬起,她整个怔住:“怎么回事这天怎么黑了?”
方才阳光灿烂的天空,此刻却暗郁如夜,天象变化之快,如今只船舵处的夜明珠发出幽幽光亮。
处在船尾的三人过于诧异,高昂的惊呼声飘至船头——
“是乌云,全是乌云。”
“难不成我们这里也要有人渡劫?”
“不像啊!”
“风暴又要来了!”观妄臻单手抓着船杆,双眸盯着前方,“还有大片的妖鬼海兽!”
沈轻洛立即起身:“明燃,你先去回去船舱里头。”
施尽乐也立马放下季明燃的手,眸眼严肃:“明燃妹妹,下回再与你玩闹,快进去呆着。”
船只吱呀一声,歪斜一侧。
身旁二人猝不及防,嗖地一下滑出原地数米之外。
“起浪了,快回去!”沈轻洛喊道,“让丹娘给你储灵丹备着,你在船里面用阵。”
“好。”季明燃眸眼一亮,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内心充满喜悦。
天黑了!
天黑了!天黑了!不管怎么突然天就黑,反正就是天黑,天黑就是晚上,晚上就可以找禹天行要吃的,他没得拒绝。
季明燃乐滋滋地想,东倒西歪地朝船舱内奔去。
快速吃点东西,补充体能,然后顺道把她方才听见的新鲜事赶紧告诉他。
第105章 天堑
嘭——什么东西撞上船头,剧烈的冲击将船头径直撞向另一方向,本就侧翻的船身更几乎凌空翻起。
“抓稳了——”观妄臻嘶吼声从头顶响彻。
与此同时,正跑向船舱的单薄身影踉跄一下,欲抓向地面的手落空,顿时如正脱线的风筝一般,被猛地抛至高空,掉至朝船外。
“姥姥!”观妄臻单手扯断桅杆上的缆绳,抛向季明燃。
季明燃被像落叶般被狂风吹得直打转,混乱的视野里依稀看见一根绳索朝自己飞来,压制脱力疲乏的念头,伸手接住,反手紧紧捆于腰身,用尽全身力气侧身回转。
一口气间,逆风翻转十余个跟头,重心下跃,季明燃单膝跪地落于船只三层顶棚。
风和雨呼啸着拍打她的脸庞,但站于高处,即使隔着雨幕,她也将现状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瞬间,漆黑苍穹与黝黑海面被数十条巨型柱子贯通,天空与海面洞空出一个又一个深不见低的巨型漩涡。
是龙卷风。数十条龙卷风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一切,无数海中巨兽及妖鬼凄厉哭嚎着逃离,却在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
血和肉将龙卷风染成深红,贯通天地的龙卷风巨柱狰狞、血腥、可怖。
方才撞上船只的,正是仓皇逃离的海底巨兽,它无暇顾及撞上什么东西,只一溜烟地疯狂朝他们来时的方向逃离。
季明燃朝前望去,随龙卷风不断地撕裂天空和海面,天与海之间的浓黑边际线越发粗壮。
狂风不断灌入,眼珠因此变得通红,季明燃眼也不眨,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
她们似乎来到海洋的尽头,所谓天与海交界的黑线,是一道斩断前路的鸿沟。鸿沟整齐划一两端无尽,宛若是来自天外的斩击,将大海齐整切割。
黝黑浓稠的海水正滔滔不绝地涌向其中,倾泻倒灌。
鸿沟天堑,触目惊心。
若非那数十条龙卷风造成的庞大旋涡维持微妙的平衡,靠近此海域的所有生物定会随势冲入鸿沟,不见天日从此泯灭。
季明燃脑海里只冒出一个词:深渊。
拖船的妖鬼凄厉尖叫着想要后退,但似乎被什么牵制,只能一边尖叫一边呜咽地前行。
季明燃眸眼微闪,望着妖鬼前行的方向,灵蕴石就在前方。
船只止住歪斜的倾势——祝世白成功扭转卡死的船舵。
沈轻洛已御刀而出,斩落盲头苍蝇般撞来的妖兽。
施尽乐则将横飞的妖兽肢体定住刮走。
金色阵光旋即布遍整艘船只,下个瞬息,季明燃已从三层出现于甲板。
双脚才触及甲板,头脑便一阵眩晕。
船只仍随风浪大幅高低起落、左右横摆,硬生将乏力疲软感压下,季明燃腰腹用力,稳住身形,牢牢立定于甲板。
目光重新投向船舱,接下来将是一场鏖战,她亟需补充能量。
她本要直接去往船舱内,传送阵法念头才在脑海浮起,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让她不得不临时中断阵法。
系在腰边的羊脂白玉牌子正浮立面前。
季明燃视线随之转移。
光华流动,愈发明亮,四道光芒从不同方向投射交汇于甲板上空,宗门玉牌刻画的五峰两川之景浮现。
季明燃听见祝世白失神轻喃,“这”
转头环视一圈,包括她在内的鼎盛宗四人,身上所系的宗门玉牌皆垂直浮立于他们的脸庞之前,也正是这四枚宗门玉牌所发出的光芒,交汇投x影出宗门鸟瞰影像。
“在那边!”头顶上的观妄臻大喊。
他一手抱着桅杆,另一伸出的手指向前头龙卷风。
贯通天海的一条龙卷风,朝下通向海底的无尽漩涡,正浮现盈盈白光,散出鼎盛宗的五峰两川景象。
“总需一试,我来。”冷泉般的声音坚决无疑,下一瞬,火红色的身影已朝前冲出,蝼蚁般的身影以无畏之势逆向前行、主动迎上,纵身跃入海面漩涡。
沈轻洛动作快如闪电,观妄臻才喊出“哎——”一声,数十公里外的漩涡已将火红色的身影吞没。
“这么危险,干什么还要抢头名!合该是我”观妄臻着急话语未落,方才出现鼎盛宗鸟瞰全景映像的巨型漩涡对面,又浮现出一个鼎盛宗鸟瞰全景投像。
只不过,这次是出现在暗红龙卷风的上头——漆黑天空漩涡中。
“我们一向先上,她既去,该到我!”观妄臻怒吼一声,朝前一跃,一人高的符纸携着他转瞬冲破云际,转眼投入空中漩涡。
“头彩而已,你们都不要命了?”施尽乐已替上沈轻洛的位置,环绕船身驱散妖兽,见状大喊道。
祝世白握着船舵的双手放开,平静的声音穿透狂风暴雨,“还有劳诸位助我宗守船,如若顺利回归,我们此行此前所觅得彩头,供诸位任意挑选。”
“你要做什么?”施尽乐大惊失色,“投影漩涡不都没有了吗?”
方才出现鼎盛宗投影的漩涡,已随沈轻洛、观妄臻的跳入消匿。
可船尾却传来惊呼——
“祝老弟,你不会是要去那里吧!天呐!”
船尾侧面百里外,另一巨型龙卷风伫立的海底漩涡,再度浮起五峰两川云纹。
“是。”祝世白神色坚定,去意已决。
“鼎盛宗都喂给你们什么迷魂药了!”劝阻话语吞回肚子里,施尽乐只道:“不需要你们的彩头,我上来也不是为这,这里交给我,你们速去速回!”
“还有我!”姬行旸声音从船尾传来。
“我们早就捞够本啦!你们尽管放心,有我们灵舟在,你们的船只不会有事的!”伏刀岚拍着胸脯保证。
卲青上喊道:“祝道友,务必小心!”
众人的话语还在风雨飘零,天蓝色衣袍修者已没入浓黑巨型漩涡。
对应的漩涡一瞬瓦解。
不过眨眼间,鼎盛宗四人,三人以赴死之态,奔向恐怖天象。
甲板的宗门投影因三人离去而虚化几近消散。
可浮在自己面前的宗门玉牌并没有回落。
似有所感,季明燃眸光投向船只歪斜方向数十米外。
黝黑海浪起伏飘荡,一个小小的五峰两川图纹浮现其上,宛若轻轻盖落在海面上的印章图案,图纹清浅,若非其发出黯淡的碧绿清光,肉眼难辨。
季明燃知道,此刻并非逞强的时候,她体力不足,亟需补充能量。
传送阵的阵纹已浮现脚下。
船舱近在咫尺,只需一个念头,她便能找到禹天行,获得食物补给,而后与她的同门一样,跟随宗门玉牌指示方向,前往探寻灵蕴石。
季明燃回头看一眼通往船舱的门,木门半掩,透出的缝隙黑黝无光,她从外往里看,本不会看见船舱通道内里头的景象。
可她偏偏,好像就从木门缝隙中看见远处影子一晃而过,那道身影似正往这处急速而来。
季明燃的眸光又瞟向浮起碧绿清光的小型漩涡。
光线正变得暗淡,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小,无需一息,它便要消失。
视线重新投向木门,木门从里朝外微微推开。骨节分明的手已搭上木门边缘,露出黑色衣袖一角。
来不及了。季明燃遗憾地想。
只能等她取得灵蕴石候,再回来吃馒头,而后告诉他。
传送阵目的地调整。
阵法启动。
禹天行推开门,只见阵中的少女朝他一瞥,人随阵光消失不见。
甲板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我也没想到,燃宝的馒头竟然好几天了也没能吃上[捂脸笑哭]
第106章 探寻灵蕴石
黝黑的海水没过头顶,寒冷潮意包裹全身,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季明燃浸入漩涡一瞬,保护全身的金刚阵法瓦解消散。
不仅金刚阵法,就连使用的传送阵法,堪堪将她送至在目标漩涡上空一米,即告崩溃瓦解。她整个腾空直落激涌浪流中,被漩涡瞬间淹没。
身体不受控地随漩涡水流急速打转,浪水凶猛地冲击拍打脸庞,与她一同在漩涡中挣扎的,还有随海流高速旋转的各类海类生物。
季明燃几番尝试,始终无法唤出金刚阵法。
海里的漩涡压制了她的阵法。
季明燃索性放松身体,仰望着与她距离越来越远的海面光源忽地熄灭,任由湍急的流水将她卷入海底深处。
浮浮沉沉,四周无光,睁眼与阖眼没有两样。
季明燃调整姿势,令自己垂直立于海中。
时间比她想象得要更快,她也就闭气小小一会儿而已。
方才身体一放松,本猛烈拍打她的海流旋即变得柔和,数十股海流从构成漩涡的海水中逆向蔓延,卷起她的身体,把她带离原处。
她跳入的漩涡中,藏有更高阶的传送阵法和防护阵法,也因此她所使出的传送阵及金刚阵被尽数抵消。
进入漩涡中的生物越抵抗得厉害,漩涡就越会将抵抗动作视作攻击,从而水流便会变得愈加湍急,海浪更是一重比一重拍击得厉害。
但只要放弃所有动作,漩涡中的阵法就会将她送去出口。
这里就是漩涡传送阵的“出口”。
意念转动,浅淡的白光浮现在百米开外。
传送阵法散发出的光芒成为此处的唯一光源,照亮崎岖嶙峋的峰壁环境,以及藏匿于黑暗中的庞大恐怖海底生物。
季明燃仰着头原地转一圈。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身形如小山般庞大的巨型海怪静默伏于水中,每只面朝她,如同四面高墙,悄无声息地把她围在其间。
深海静谧,它们似在沉睡,微弱的光源并没有引起它们的注意。
季明燃转向离她最近,鳞如怪石的厚唇鱼怪,把传送阵开在它的鱼唇上。
光亮比方才更为明亮。
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季明燃往嘴里塞下一把储灵丹,戒备巨怪的反应。
没有动作。
它们好像死去一般。
咽下储灵丹,季明燃抬眼再望一眼沉默巨型怪物,撇撇嘴,压下浮上心头的丝屡燥郁,掐灭传送阵。
她讨厌巨型的怪物。
看见就想把它们砸个粉碎。
但不能自不量力,更不能耽误要事。
季明燃从腰间玲珑锦囊取出避水手镯戴在手中,身体顿时轻松。这是祝世白打造的灵器,可令她在水下延长闭气时间至少三个时辰。
握住腰间的宗门玉牌,季明燃身体倒转,头朝下地往海底更深处游去。
此处应是海底裂缝入口。
传送阵只将人送到这里,估摸伙伴们也是在缝隙的不同地方,剩余的,需要他们自行寻找。
宗门玉牌一阵震动,季明燃握住感应,是伙伴们传递来的消息,他们果然也在缝隙附近。
观妄臻:“这里黑漆漆的,好像是一处海底深谷,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缝隙里,斗兽中,无事,勿念,迟复。”沈轻洛简略回复。
祝世白:“身后便是岩壁,有三只妖兽俯卧在崖上,我仍在观察,大家各自小心。”
季明燃迅速传递出消息:“我已抵达一海底缝隙,初步确定,光源不会引来周围生物或妖鬼。”
他们都在疑似海底缝隙或谷底、山崖中,但互不见身影,沈轻洛正与海兽搏斗,应引起更大的动静,可季明燃这处却静悄悄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四人相隔甚远。
以意念传递或读取宗门玉牌的信息,要花费更多的灵力。
如今灵力能省一点是一点,互报平安后,大家也默契地不再通过宗门玉牌说话,各自探索。
季明燃取出宗门玉牌,寻着对应的方向,继续往下深潜。
此处崖壁重重,深海巨兽更是多不胜数,不宜使用传送阵法,要不然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传送到海底岩石或是巨兽肚子中可不好。
没有贸然使用传送阵法,只留一薄薄的金刚阵法覆盖身体。
宗门玉牌随她方向的变动忽明忽暗,像个快要没电的手电筒。
她越游越深,不时往前头扔出几个传送阵法,辨认周遭幻境。
崖壁影影绰绰,愈是往下,崖壁间往内的洞穴便多,一个接着一个,如蜂巢一般。
每一洞穴中,若季明燃没有看错,里头有“东西”。
似人似鬼又似兽,蓬头垢脸、身x形诡异,蜷缩在仅容孩童勉强直立的洞穴中,偶被光亮一照,颤颤一抖,如鬼影般挥出干柴枯爪,抓向洞穴边缘,但手才举起,它们便如遭电击般剧烈颤抖,而后失去意识般再无动作。
也有强行抵住无形制约,不断拍打洞穴看不见的空气阻隔,试图引起发出光亮者的注意。
季明燃只扫一眼,继续往下游。
但不多久,她还是停下。
本就饿得头晕目眩,如今在深海中,海底压强不断挤压着身体,体能进一步告急。
宗门玉牌光亮并没有比此前稳定多少,灵蕴石的下落仍不明朗。
其他三人也未传来讯息,他们同样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大海捞针呀。得另想一个法子。
季明燃想了一会。取下宗门玉牌。
与其传送自己,何不传送玉牌。
即使一个不小心把玉牌送进海兽肚中,她也可以将它传送出来。
至于山石。
一瞬间,百米外,传送阵环形接连亮起照亮四方。确认四周无山石,传送阵再接连亮起,宗门玉牌在其间接连闪现。
其中一处,宗门玉牌发出亮光,季明燃瞄准玉牌亮起光芒方向,随即将自己闪送过去。
如此甚至用不了半息。
季明燃如法炮制。
一个时辰后,她停在一不起眼崖壁洞穴前。
这个洞穴空荡荡,倒没关着东西。
季明燃细细打量,目光定向崖壁洞穴旁突出的不起眼岩石块,岩石块上,贴着一枚拳头大的贝壳。
取出宗门玉牌,贴于其上,灵气活泛流转,发出荧荧亮光,羊脂白玉的五峰两川云纹如同活过来一样,她仿若能从从中看见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宗门当下景象。
季明燃拿起宗门玉牌,瞳眸紧紧盯着毫不起眼的灰扑贝壳。
就是它。灵蕴石。
季明燃伸手去摘。
嗯?摘不动。
小小传送阵萦绕贝壳之后岩石,闪烁两下,传送阵熄灭。
无法切割。
季明燃皱眉,盯着手腕的黑色玉镯,而后伸手覆于岩壁。
此处岩壁,竟类似銮峰,能够隔绝灵力。
不仅令她的传送阵法失效,就连方才靠近岩壁的避水玉镯也失去效用。
她仅能靠如今肺腑剩下的气息撑住。
这该死的岩壁,竟还会不知不觉加倍消耗她的体能。
季明燃转眸望向隔壁空荡的洞穴。
所以,她方才看见被关在洞里头的“东西”,就是因此出不去么?
无暇进一步思考此处到底什么情况,她需抓紧时间。
分辨不出此处环境,也无法告知同伴地点,现下只能靠自己。
季明燃两只手一起用力去拔,但贝壳纹丝不动。
季明燃调转方向,双脚半踩半蹲于壁面,以此借力,指尖死死抠着紧贴岩石的贝壳。
她拔!
她拔!
她再拔!
丹田发力,双脚踩实,十指紧扣,指甲泛白,季明燃脖子青筋凸起,她一再用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贝壳与岩壁间出现一丝缝隙,而后缝隙扩大,骤然间,泥石漫溢,季明燃双手因惯性猛地往后,差点带得整个人朝后翻跟头。
季明燃呆呆地望着高举的双手以及手中灰扑扑的贝壳。
她拔下来了!
兴奋与喜悦才涌上心间,因目标达成而被专注力强压下的困乏、疲惫、虚脱以及饥饿澎湃涌出。
喜悦消散。季明燃心道不妙。
糟糕,不会翻车了吧。
强烈的窒息感顿时从肺腑传至大脑,一串串的气泡从唇角溢出,严重缺氧令季明燃眼白上翻。
肺腑因缺氧而火辣灼烧,回忆着来时的路线,避开山石岩壁,季明燃急速催动传送阵,转瞬来至海底裂缝入口。
正要再传送至上方,季明燃忽地停下。
本现于身下的传送阵投送于百米之外。
亮眼的阵光照亮前方。
四只庞然大物如高山候在那,面朝她,眼睁开,嘴张大,露出尖锐的獠牙,只等着她一头撞上。
哈!难怪方才一动不动,合着等着她拿宝贝上来呢!
如余光没有看错,伏在黑暗中的各种影子也在悄然逼近。
这是要来抢。
更多的泡泡从嘴角溢出。
季明燃握住宗门玉牌,紧急向三阳师兄发出支援讯息。
三阳师兄大乘期,应能找到她。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季明燃身形同时瞬闪十次,半息间向上千米。
就在此时,面前四道庞大身影动了,如山般硕大的身影竟动如闪电,比她更快地聚拢。
水流波动,金刚阵法层层瓦解。
还有看不见的海底妖兽和妖魔在暗中袭击她!
此刻四只巨怪已袭至身前,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碾灭。
季明燃手持拐杖剑,朝前一挥,滔天水流携重击劈向四头巨怪,巨怪身形一滞,再次向前扑来。
季明燃身形已再度闪现于千米之上,但仍未越出面前高山般的身形。
身体忽地一僵,而后被猛地往下一拖!
季明燃垂头,发现腰间竟被缠上一附有吸盘的触手,正拖着她完下。
剑影闪动,血雾迸发,触手碎块被激涌的水流带走。
解决拖住自己的触手,但面前高山又已压至。
虚脱和窒息让季明燃如被钳住咽喉,浑身乏力,无法再挥出又一剑。
索性调用识海中的传承之力,炸死它们。
三阳师兄应赶得捞回自己救治。
念头才起,面前四座高山巨影忽地闪烁,季明燃以为自己眼花。
下瞬,四座高山巨影如墨入清潭,化散无踪。
海水沾满血色,仿若实现她的想法,四头巨怪被炸成渣滓。
巨影散去,露出被挡于其后的持剑人影。
是三阳师兄?
因缺氧,季明燃视线已模糊不清。
人影朝她靠近,身形轮廓越发熟悉。
不,不对。季明燃没有察觉虚脱的自己,嘴角扬起几分。
她任由着那双长臂将自己揽入怀中。
“你总是勉强。”脑海的传音好似透出几分无奈,“下次,等等我好吗”
禹天行带着她,带着快速上浮。
上浮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她好像就已隐约看见洒落水面的月光。
可是。季明燃用力剩余的力气,拉扯环着她的人的衣襟。
她要撑不住了。抓着禹天行衣领的手脱力垂落。
季明燃眼白翻着,看不见面前的人,但能感觉到他已停下,正看向她。
季明燃莫名就想到,被她制伏的拉船妖鬼。
它们就是淹死鬼的模样。
面容泡得浮肿青白、双眼白翻,自己现在估计跟那些妖鬼没两样。
万万没想到,她也要成为他们一员了啊。
季明燃头脑因缺氧而思绪混乱,正胡乱想着,唇瓣触及一抹冰凉的柔软,温暖的气息从中渡来。
是氧气。
濒死的窒息感顷刻缓解,意识迷糊间,季明燃唇瓣微张,不由紧紧贴向那抹冰凉。
用力吮上——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来啦!
第107章 不止渡气
被使劲嗦住,那抹冰冷显是一僵。
季明燃感觉唇瓣上的冰冷突就变得温热。
软软的、温烫的,还有氧气。季明燃迷瞪地想,这可太好了。
她浸在寒冷海水中,就快要窒息而亡,无论热量还是气息,都是救命的稻草。
唇瓣完全张开,她不住地向内汲取。
舌头也随之探出,追逐起蕴藏在渡来热量气息、略带潮意的另一股温热。
那股温热意识到触向它的是什么,猛地一抖,后退几分。
季明燃孜孜不懈,继续向前探。
察觉舌头的追逐,那股潮湿温热不在退却,反而化为主动,凶猛地进攻,交缠着将她的舌头推回她的口中。
缠斗主场转移,潮湿温热搜刮殆尽她的唇口每一角落。
季明燃并未因此退让半分,她本就为汲取更多的气息与热量,只更用力交缠紧嗦。
被她咬住不放,覆于唇上的柔软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季明燃甚至感觉紧贴她的冰冷身躯也变得灼热。
不过热度提升,倒没影响其他,虽口齿交缠越演越烈,吹进嘴里的气徐徐不停。
缺氧状态好转不少,季明燃混沌大脑逐步恢复,视野重现清明。
于是便见映在眼前的漆墨瞳眸。距离之近,季明燃甚至能感觉到瞳眸的密长睫羽轻轻拂过脸庞,不时与她的睫毛交错重合。
察觉她的意识清醒,紧紧凝望她的漆黑瞳眸泛起波澜,像极正酝酿暴风雨天气下的夜潭。
似是平静潭面下,粘稠湿潮的暗流蠢蠢欲动。
季明燃读不懂其中的情绪,但她知道现下的状况,是禹天行在给她渡气。
只是渡着渡着,因她的吞噬,吹气的动作才带上几分轻轻的噬咬和交缠。
季明燃脑子变得清醒,紧贴着禹天性的唇瓣略微松开,不再像方才般吮吸着不放。
停留在唇齿的轻轻噬咬也停下。x
二人唇瓣仍贴合着。
只是忽然间,交缠不断唇舌变作正经不过的吹气。
季明燃知道,他们二人是在渡气,只是方才因她意识不清胡乱咬去,所以禹天行才回咬并使劲了些而已。
掌心也渡来丝屡温热。
季明燃余光下望,是灵蕴石。
她摘下石化贝壳状的灵蕴石后便第一时间上浮,并未将它放入玲珑锦囊,只是紧攥在手心。
脱离岩壁,石化贝壳逐渐褪去暗沉,显出光亮。
季明燃感受到沁透人心的力量缓缓涌入识海,识海越发开阔清透,沉沉压于识海之上的传承之力倏然一荡。
她甚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从肉身荡向元魂。
此时此刻,季明燃才终于感受到她的元魂,真正地、彻底地与这俱肉身融为一体。
灵蕴石才恢复一点,她的收获已无与伦比。
贝壳状的灵蕴石还在点点褪去石化状态。
奖池秘境内,作为彩头的宝物均被封印,但灵蕴石既能与宗门玉牌感应,向他们发出指引,且其内力量已外渗出被她获取,这也就意味着,奖池秘境对于宝物的禁锢,其实对灵蕴石并未产生多大的效用。
真正束缚它的,是海底缝隙天然具备克制灵力效力的崖壁。
在后者压制下,灵蕴石效用压制,但宗门玉牌由其本体而生,天然会与其作出感应,所以能够对他们作出指引。
季明燃另一手握住宗门玉牌,向三阳师兄传递已无恙的讯息,而后闭眼感应。
三道人影浮现在脑海内,同门三人都在漆黑的海底中,或静或动,不是躲着追击而至的妖兽,就是在搜寻崖壁缝隙里头的凹洞。
有了灵蕴石,她甚至能通过宗门玉牌,感应到同处一域的同门位置所在。
既如此。季明燃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她当即尝试。
脑海里的三道人影身边环绕起若有似无的微光,三人戒备地停下动作,旋即起术,欲抵抗莫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阵术。
“是我,我找到了,送你们回去。”季明燃通过宗门玉牌发出意念。
三人立马停下对抗。由着阵法覆遍全身,随光同去。
季明燃将他们送回货船。
她曾在货船甲板设下传送阵阵纹,把它作为一个固定传送点,只要在她的灵力和修为能够承受范围内,她能将人或物传至货船甲板的传送点。
原理与鼎盛宗内的各固定传送阵点相似。
如今货船自是与她们相隔遥远,甚至同门伙伴与她也相距甚远,而且把他们连接起来的,仅仅通过宗门玉牌。
在这情况下,将他们成功送回货船,简直是天方夜谭。
依靠灵蕴石,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但这种可能,以透支为代价。
本就虚脱的身体再度被掏空,胃部因过度饥饿而痉挛抽动,痛得厉害。肺腑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些许氧气又被抽干。
潺潺血流自七窍流出,但才流出,便被海水消融。
只有识海没有影响。有灵蕴石在,辅以承灵环加持,灵脉拓宽,识海正得到源源不绝的灵力滋养,保持住稳定,没有遭受到传承之力的冲击。
季明燃已完全脱力,若非禹天行有所感应紧紧将她环住,她几要随海流飘走。
眼珠子控制不住,又开始往上翻。
她还能再撑一下,把自己和禹天行传送阵送回货船。
攥着灵蕴石的指尖微动。
一宽大的手掌拢住她的手,止住她掐诀的动作。
季明燃心中疑惑,虚脱之下,只能勉力垂眸,望向禹天行。
近在咫尺的眉梢皱起。季明燃觉得,禹天行应是不满她才缓过来少许,又无声无息地把自己透支个干净。
灵蕴石已获,她其实并非毫无后手。
蕴含灵力的气息从口中渡来。
季明燃不晓得禹天行的气为何能够源源不绝,但见他神色无意,她也不客气,一再贴紧,汲取氧气。
吸了几口。贴合的唇松开,什么东西被塞进嘴里。
季明燃无力下咽。
禹天行显是比她更了解她的状况。
松开的温软唇瓣旋即重新贴上,口齿被撬开,潮湿热意长驱直进,被塞进嘴里的东西被推至口腔深处。
东西即刻消融。热量从咽喉直达五脏,胃部痉挛当即消散,阴魂不散缠她多日的饥饿感逐渐消退。
季明燃直觉四肢百骸重新充盈力量,虚脱感顿消大半。
上翻的眼球回落,季明燃眸眼又再恢复清明。
盯着她的漆黑冰瞳见她意识恢复,驱入的口舌慢慢回退。
只余紧贴的双唇。
季明燃直视着面前的黑瞳。
四目相对,眸眼清明,她和他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禹天行是在救她。
但他们到底是在亲嘴。
季明燃不由想起施尽乐的话。
道侣之间,会接触紧密,会有肌肤之亲。
禹天行是为救她才作出此举,但季明燃心里很清楚,她不排斥。
她自己不排斥,那禹天行呢?
若并非为救她,单纯的紧密接触,他会排斥吗?
若他不排斥。
季明燃眸眼晶莹,四舍五入,他们这就是道侣了吧?
她对施尽乐说过的“道侣”有极大的兴趣。
上辈子的人生里,她从没有可以并肩同行的同伴。
后来出现了禹天行,再后来后来她有了姜老板、两名师兄,以及同门好友。
从无到有、从有到多,季明燃慢慢生出上辈子从不敢想的奢求。
或许,在这段安稳的岁月世道里,她可以寻求一段更稳定、更长久的关系。
末世残酷,生死搭档、契约同盟之间尔虞我诈、插刀互杀自是轮番上演,她年纪尚幼时也见过不少。
当然,后来人人都死光了,多少能彰显点人类特性的背叛,也随人类的消亡也消失殆尽。
只剩变异种和她。
上一辈子,即便再塑料,能够并肩作战的搭档已是少之又少,极其珍贵,更不要说只存在平和年代里的真挚无比、绝不叛变的情谊。
那种情谊,在末世里相当于是说给孩子听的童话,当不得真。
她如今在欣欣向荣的正常世界中,那么,她从前听过的童话,是否可以当真了呢?
灵蕴石已获得,她生出新的目标。
施尽乐所说的道侣,正是描绘一段被天道绑定、不会背离彼此的稳定关系。
她也想要。
施尽乐说的关于道侣种种,她未必能够全盘做到,但起码能够做到八九成。
禹天行是她的第一个搭档,而现在,她已与禹天行存有肌肤之亲,又进一步达成道侣关系的条件。
只是,禹天行会排斥吗?
季明燃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黑曜石般的瞳眸。
试试就知道了。
微张的唇瓣张开,舌尖探出灵巧地钻入贴合的唇齿,找到卧其后的舌,轻轻碰触。
抱着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盯着着她的黑瞳显见地浮现迷惑,深深地凝望着她,似在辨认她是否又陷入混沌。
季明燃眨眼,澄净的瞳眸回望过去,咬着他的唇,舌尖再触向另一舌尖,轻轻舔舐,尝试交缠而上。
这不是渡气,这是一个吻。
被缠上的舌微微颤抖,不止舌尖,抱着她的僵滞身躯也剧烈颤动起来。
哎哟,反应这么大。季明燃停下,他竟是排斥她么?
好吧,做不成道侣了。季明燃遗憾地想。
才想着,季明燃感觉环着她的一只手她的后脑勺,而后捧住。
这是要做什么?季明燃的疑惑才浮起,即刻获得解答。
覆在唇瓣上的力道忽就加重,一下把她的脑袋压至后仰,而脑后的大手同时前推。
本应后仰的脑袋主动迎上重重压来的唇瓣,二者贴合得更为紧密。
本卧着的滑舌激动地卷缠起她的舌,剧烈地搅和纠缠。季明燃吓一跳,下意识便要退,但舌尖被紧紧缠住,唇瓣也被时轻时重地一下下吮吸噬咬。
唇齿交融,她的口像要与他的融合一起。
禹天行这是在吞她。
连串的猛烈攻势令季明燃愣神一瞬,等她回神,才发觉素日里冷漠无波的黑瞳,此刻已掀起狂风暴雨,眸底情绪浓郁粘稠、化不开、散不尽。
一股从未体会过的颤意从背脊窜起,心脏如触电般,四肢又开始发软无力。
糟糕,季明燃心想,禹天行这副要把她吞入腹中的样子,定是对她胡乱亲他的报复。
他竟然这么抗拒她。
做不成道侣就罢了,不会连搭档也做不成了吧。
第108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季明燃关于人类相处的知识极为匮乏。
上辈子所处的世界迎来末日后,人类相互传授的知识,基本与求生相关,其余的便是战斗、武装等等。
人们忙于求生,无暇其他,但即便如此努力,再到后来,季明燃也不再见有其他人类。
各种图画、影视等资料也随城市的毁灭而扬为尘土。
在与变异种的x厮杀追逃过程中,她偶会捡到破烂图书影像,零零碎碎的,竟也积攒下数十册。季明燃对人类社会交际的知识,就是从这些捡来的图书、海报或闪烁不成型的影像中汲取。
施尽乐与她说的肌肤之亲,季明燃把它等同于为“亲”。关于亲吻,她搜寻记忆,翻到过往读过的故事册,那是末世前,给孩童阅读的童话书。
书页泛黄,好几处只剩一半,她读得不全,不过圆满结局那页倒是完整,配图是两个人唇瓣相触。
这就是肌肤之亲了。季明燃认定。
亲吻是唇齿相触,水下渡气,二人唇齿自是相碰,但这种情况下,算不得亲吻。
至于喂药,就是喂药而已,也算不得数。
那么现今又在渡气情况下,怎么做才能算亲吻?
舌头相碰应该是吧?
所以季明燃碰触试试,若是禹天行回碰她,那就应算是真正的亲吻。
她意识模糊时,彼此唇舌并非没有过触碰,但毕竟那时她意识不清,禹天行拒绝她继而把她推回去也是正常。
如今她意识清醒,她是在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主动做出触碰。
怎知引起禹天行这么凶猛的反应。
季明燃再次回忆从前看过的亲吻图画,都是二人轻轻相碰而已。
现在她被又卷又缠又咬的,这算是变相的攻击了吧?
唇舌口齿被纠缠得越发厉害,季明燃双手不禁托扶着禹天行的胸膛,她想后仰退开些,询问这算怎么回事。但后脑勺被大手牢牢托住,难有后退的空隙。
交缠的舌在禹天行的凶猛进攻下,回到她的口内。
季明燃甚至感觉到禹天行不时啃咬自己的唇腮边。
得。季明燃心想,他好像没打算放过自己,真开始吃她了。
而且这回,他也没给自己渡气。
他肯定就是在攻击自己。季明燃心闷。
禹天行是个有洁癖的。他不喜欢她的碰触,所以以牙还牙地回击她了。
这可不成。季明燃又想,她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他即便生气,她也由不得他这么攻击自己。
被人打了,她定要打回去。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季明燃双目圆瞪,盯着眼前的黑眸,被动缠卷的舌尖开始动弹起来,使劲地搅动回去。
唇齿也不忘回击,凡被噬咬,她也咬回去,力道定要被所收到的重上一分。
吞、咬、啃、缠,她也会。
她极认真地展开回击,这也是一场搏斗,只不过战场在口齿之间。
覆于胸膛之上双手蜷起,她抓着禹天行的衣襟迎上,张口扑咬过去。
贴合身躯的胸膛一阵轻颤,季明燃注意力回到眼前,发现注视她的黑瞳微微弯着,溢出笑意。
他笑什么?
她反击他反倒高兴了?季明燃头一次感觉自己摸不准禹天行的想法。
禹天行对她的噬咬忽就放轻,重重压在唇瓣的力道松减,转为轻碾软磨,碰触舔舐,搅着她的滑舌柔和地携着她的舌,一一描过她的口齿。
触电般的酥麻感又从背脊窜起,季明燃脑袋晕乎乎的。
禹天行顾着攻击她,一直没给她渡气,不仅于此,他不时还会吸她。
身体这么酥麻晕乎,定是肺腑缺氧造成的反应。
她可得护好自己的气。季明燃警铃大作,攥着衣襟的双手松开,转而撑向结实宽厚的胸膛,后脑这回也真的用力后仰。
她回躲禹天行的掠夺。
禹天行意识到她的后退动作,眸中黯色一闪而过,他停顿了下,一直保持轻柔动作的唇齿忽又重重地咬住她,停留片刻,轻轻地啄数下,才放开了她。
季明燃被带着急速上浮。
这过程没有任何的妖兽海怪出现,他们回到海面上异常顺畅。
不过方才渡气时,也同样没有任何海兽异物出现来着。
浮有嶙峋银光的海面触手可及。
哗啦一声,季明燃从海面探出头。此刻夜色正浓,皓月当空,银辉千里。明亮圆盘就在他们二人侧方。
他们就在圆月水面倒映里。
季明燃大口畅快呼吸,这下总算不会再受到憋气的困扰。
禹天行安静地看她,一向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亮得吓人。
凝望她许久,他终于开口。
“方才水下”禹天行低声暗哑,“你先是靠近,而后退后”
说着,他顿下。季明燃疑心自己听错,他的声音好像还带上若有似无的委屈。
停顿片刻,他才问:“这是何意?”
“这些,是何意?”他又问,声音似暗怀希冀、又小心翼翼。
他的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季明燃因缺氧而急促的呼吸已慢慢平复,眸光从柔和明亮的月华转向禹天行。
禹天行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随长睫颤动滑落,冰冷、破碎、温柔的气质与朦胧柔和的月色交织相映,绝美的精致面容让人投去一眼便移不开眼睛。
季明燃笑了。
水下时,他后来变得轻柔,在她眼里,那就是一个亲吻。
四舍五入,他们就是道侣。
她再作一次确认,“禹天行。”
手臂攀上禹天行的脖颈,她靠近过去,他也顺从地俯下头,与她靠近。
“禹天行。”她又唤道,澄净的眸子映着他的眼睛,“我想你做我的搭档。”
见她贴近,禹天行嗓音低柔到极致:“这不已经是了吗?”
季明燃声音清晰:“我想你做我一辈子的搭档。但人要诚实,我不会欺骗你。你和我之间,我永远会第一个选择我自己。在那之后,只要不危及性命,我所有做出的行动,都会考虑到你。你会是我的第二个选择。”
“我听闻,生死面前,道侣之间会首选对方,但我自问做不到。可是我还是想要一个道侣。”
“所以。”季明燃仰头凝望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道,“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被一句话轰得大脑空白,禹天行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月色之下,她在发光。
应该说,她从来都在发光。
无论是相逢那刻,还是方才水下,亦或,只要相见,禹天行的视线从来难以离开她。
她这般漂亮,这般好看,无论是每一缕发丝、每一根绒毛,都因她分外好看。
更别说那双明亮的眸子,流畅小巧的鼻梁,以及湿润的唇瓣。
从水面浮起,禹天行移不开的视线最后便停在那微微泛肿的唇瓣上,看着它开合,看着它说出让自己世界轰然一震的字句。
“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这句话,在他的脑海内反复回荡,荡至本体,荡向元神深处。
曾为分割成万缕碎片的元魂同时发出喟叹。
它们从万千小世界回至本体的挣扎努力,直至此刻,终告完满。
深埋在元神深处的死寂泛起波澜,禹天行深深地望向少女澄净明灿的双眸。
她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月华,倒映着他。而如今他因看着她,黑寂无光的眸子里也映出了月华。
唇角勾起,开口之人嗓音低哑动听,冰冷的双手微微颤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我愿意。”
两双眸子里的月华距离越发接近,而后融为一体。
怕极碰碎着极致梦幻的月华,禹天行极致轻柔,吻地小心翼翼。
舔舐、轻啄,从她的唇瓣,到她的下颚,辗转至耳畔,又游弋去她的眸眼。
之后回落至她的唇瓣。
口齿交缠,不休不止
“你明明答应做我的道侣,为何要攻击咬我?”被亲得人声音含糊,她正凶猛地回咬他。
她突然加深力度,竟是因为这个么。
“这也是亲吻。”禹天行一阵轻笑,又落下一深吻。
“噢。”啃咬他的力道瞬间散去。
唇角浅笑,禹天行重重吻下。
半晌,唇瓣贴着她,他小心叮嘱道:“只可以和我亲吻,好吗?”
季明燃呼吸微弱,因嘴巴里有两条舌头,故而说话含糊不清:“好。”
听见叮嘱她的人又道:“道侣也是,只可以是我,好吗?”
禹天行定是有什么天赋在,舌头在她嘴里,怎么这个时候说话,还能说的这么清晰。
“啊?”季明燃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吧。”
她怎么又开始缺氧了。
季明燃双掌从禹天行的胸膛摸向他的脸庞,用力抬起。
脸庞被扒开,察觉她的退意,禹天行停下动作,眉头蹙起:“这是为何?”
他有些黯然:“方才也是”
季明燃急忙解释道:“不知何故,我感觉胸闷头昏,你亲得越厉害,我就呼吸不畅。”
“原是如此。”禹天行额头x抵着她,神色松快了些:“抱歉,水下我一时激动,所以忘记给你渡气。”
“那我为何现在也会胸闷气促?”季明燃问道。
“许是陌生不熟练所致,就像你练剑,一开始动作总会有些不畅。”禹天行一本正色,“但等你熟练后,便不会如此。多加练习就好。”
说罢,他又往她唇瓣轻啄一口。
多加练习。季明燃思索着,也回啄一口禹天行。
禹天行浅笑看她。
其实她颇为好奇他方才的反应,问道:“你本来以为是什么?”还令他两回略微黯然。
禹天行浮在嘴角的浅笑一僵,他俯下脑袋,靠落她的脖颈旁,小声与她耳语道:“我以为我吻得不好。”
难不成,季明燃侧首靠着紧紧枕着自己的脑袋,他这是羞赧到不敢看她?
季明燃双眸轻眨,愣愣地抱着依靠在她身上的人。
还是第一次看见禹天行这样。
他可是泰山崩于眼前眼也不眨的性格。
连忙安慰道:“好极了好极了,你吻得好极了。”到底好不好季明燃也不知道,她又没跟旁的人亲过,何来对比。
横竖称好就是。
季明燃一手抱着禹天行,另一手举起展开,灵蕴石盈盈发光。
清亮的眸眼弯起,灵蕴石到在她手中,禹天行在她怀中。
她的前景可真是一片大好。
季明燃一高兴,称赞话也不管跟亲吻是否相关,反正不带重样地脱口而出。
连连称赞,大大夸奖一番,怎知禹天行愈加枕在她的颈窝里,把她搂得紧紧的,不肯抬头。
她只好继续夸他吻得好。
脖颈传来阵阵磨蹭之感,显然禹天行只是借故不起,不过季明燃也乐得安抚。
毕竟接下来,她还有要紧的话要问他。
第109章 铁索
皓月孤照,海面入镜,交颈的鸳鸯细声慢语。
肩宽腰窄、身形修长的男子俯身搂着单薄瘦弱的少女,垂首深埋在她的颈窝。
少女一手回抱着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子,另一手轻拍他的后背,侧首柔声说着什么。
“嗯。”应声不紧不慢,不时从少女的颈窝处响起,附和着她说的话。
好说歹说,禹天行终于放开了些,没把她搂得那么紧。
季明燃才呼吸畅快些,又感觉到枕于颈窝处、一直轻轻啄着锁骨的脑袋侧转向她的脖颈,而后脖颈的软肉触来一阵细密的温热感,痒痒的。
禹天行怎么老是不好好听她说话,一直给她挠痒痒。
季明燃缩了缩脖子,歪头把脸颊压在禹天行的侧脸上。
果然有效止住他的乱动,季明燃就这么脸颊压着脸颊地继续道:“回去以后,我就能禀告宗门出外历练,届时我会与同门伙伴们出行,顺道去不名宗找你。”
脖颈处又传来一片温热感,她的肉又被吸啜住。
季明燃又加大力道,侧头用脸颊使劲压向禹天行,把话问出口:“你若是方便,也可以加入同行。或者我与师兄说一声,我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你,你以后来銮峰住住。我们一起修炼,成为最强。你觉得如何?”
她已经做好关于未来的美好规划,就得禹天行答应,回去后马上执行。
美好的日子即将到来。
季明燃心情舒畅,嘴角高扬,咧开大大的笑容。
让她发痒的细密轻触停下,颈窝处却传来沉沉声音:“暂时还不行。”
嘴角笑容稍滞,季明燃:“嗯?为何?”
禹天行从她的颈窝抬起头。
季明燃顺势放开环住他的手:“不名宗是有什么规矩么?”
“不是。”禹天行低哑道。
双手从后颈滑落,覆于衣襟,眸光从禹天行的衣襟滑过,季明燃抬眸问:“你不会要反悔吧?你不愿意了?”
这是否意味着她需要重新物色新人选。
要找谁?季明燃已经开始运转脑袋回忆曾遇过的人。
额头旋即被抵住,脑袋的胡思乱想中断。
禹天行垂眸看她,啄一下她的唇瓣,闷声道:“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道侣。”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轻咬着她的唇,低声道:“不要想着把我换了,我会是你最好的道侣。”
心思被戳穿个彻底,季明燃也不心虚,只讶异地看着他,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禹天行盯着近在咫尺的眸眼。
这般澄亮透净的眸子,只要稍不注意,它就会泄出主人心底里的心思。
只要凑得足够近,禹天行就能看出季明燃在想什么。
他知道季明燃的性子,不探究、不纠缠,若不主动讲清楚,解释个明白,她就会利索地放开他,继续去做自己要的事去。
她一向洒脱。
“我愿意。”禹天行眸眼注视着她,好让季明燃看清楚自己眼底的认真,“我也想即刻与你过上道侣的日子。但不是现在,我的身份,我的现状,对你并无好处。等我处理好,就会去找你。”
“好吧。”季明燃只能答应道:“我的道侣,思来想去,横竖也只有你了。”
若是邀请别的人成为道侣,她方才不过稍微想想,便顿觉兴致阑珊,半点没有当初产生邀请禹天行想法时的激动,她道:“不换人。”
“嗯。”禹天行唇角勾起,眸子仿若要溢出光。
他又垂首亲吻她许久。
季明燃迷迷糊糊地想,她的回答似乎让禹天行很高兴,比她方才哄他半天的话有用多了。
新一轮亲吻练习完毕,季明燃果真觉得自个儿这回比之前进步,虽还是有触电般的酥麻感以及会手脚无力,但毕竟没有先前那么地上气不接下气。
哈!她的新弱点被她攻克了些。
日后要多些主动练习,才能在亲吻一道取得更多进步。季明燃暗下决心。
双手搁在禹天行的胸膛,她对面前的衣襟理了又理,才继续开口道:“不过,你要做的事情,这难吗?”
“颇为费劲。”禹天行没有瞒她,“但我会尽快。”
“也行。”季明燃道,反正不耽搁她修炼,她自己也没问题。
她转而问道:“在水下你喂给我吃的什么?”
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禹天行道:“蕴神丹。对元魂和肉身有极大裨益,你之所以会饿得慌,因是这两方面其中一处有所缺漏,补足就不会如此。先前饿瘦的脸颊,如今也恢复正常了。”
季明燃双手仍搭在禹天行的衣襟上:“这丹药如今见效,定是得来不易。”
她的饥饿来得突然,同门和盟友知道她这并非是寻常饥饿,但无一知晓原因,可禹天行知道。
不仅知道,还知道对应的丹药。
她煎熬许久,他才给出来,说明他也是才得的丹药。
就如同此前她亟需的食物,众人实在没有办法,而她也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突取出食物,唤她去吃。
季明燃本就怀疑,禹天行临时取出给她的食物,其实并非他存储有的。而是他通过不知何种法子弄到。也是正因他本来没有,所以食物份量不多,他才不得不严格控制她每日的食量。
每次都是从无变出,怎么做到的?
禹天行没有告诉她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季明燃眸眼清幽,望向被她浅浅抓着的衣襟。
禹天行身着的黑色衣袍绣有繁复银丝图纹,衣襟处亦是银纹交错。
从前的她,真只当它是纹路。
自获得灵蕴石,又吃下蕴神丹,经过一番消化吸纳,她的身体素质可谓是产生质变般的跳跃。
她能看清楚从前看不清的事物。
比如,细密缠绕禹天行的铁索。
她从不好深究旁人之事,只是这回,她的确生出探究之心:“禹天行,你之所以不能即刻成为我的道侣,是因为这个吗?”
轻风拂过她和他。
这还是头一次,自二人从海底浮起后,将寂静归还月夜与大海。
“你看见了?”良久,禹天行道。
“给我看看。”季明燃勾起衣襟银丝,细碎地铁链声响起,禹天行不得不与她拉近距离。
见不容拒绝,他索性重新俯身向她,伏在她的颈窝里。
衣袍窸窣声与铁链声交替轻响,季明燃循着铁锈一路探寻,从衣袍外侧缓缓往里,指尖抚向衣袍内肌理每寸。
冰凉的肌肉随指尖的轻拂萦绕起热意。
伏在肩头的呼吸忽就变得又急又重。
“你是不是很痛?”季明燃越摸眉头皱得越紧,铁索穿透禹天行的肩胛、锁骨、胸膛、腰侧、下腹,她触不x到的地方,指不定还有多少。
禹天行哑声道:“习惯了,不痛。”
他肯定很痛。季明燃想,声音都痛哑了。
“我没想让你看见。”枕在她颈窝深深呼吸几回后,禹天行声音平复许多,唇瓣贴着她颈动脉,“别担心,我会挣脱开它的。一定。”
“禹天行。”季明燃侧首,眸色认真:“是不是只要解开它,你就可以和我一起修行了?”
禹天行沉默半晌:“我自己可以的。”
季明燃只重复又问:“是不是只要解开它,我们就可以过上道侣的日子了?”
好日子就在眼前,为何要慢吞吞地等。争分夺秒,刻在她的骨血里。
一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禹天行言语里颇有些无奈,叹道:“明燃,你无需费心费力,我自己可以的。”
“你觉得我实力不够?”季明燃问,“如今我有灵蕴石,一切都会不一样,我的修行进展,不会这么慢。”
“你的实力,我知道。区区蕴神丹就能令你看见它,你的修为底蕴,远比我想象得要深厚。” 禹天行抬起头,缓缓道,“是我,是我不值得,让你冒险。”
“你为何这么想?”季明燃不懂。
俊美的脸庞覆上丝屡阴郁,抿唇片刻,禹天行才道:“我想挣脱出来后,好好休整一番,隐姓埋名,改头换脸地换个身份,而后与你在一起。”
怎么回事,他这么见不得人么?季明燃仔仔细细地打量禹天行的脸庞。
每一缕弧度、每一个五官,都仿若被天神耗尽心血精雕细琢。
没理由啊。
季明燃推测:"你犯什么事儿了?可你才来灵修不久,能犯什么事会遭这个罪?”
她旋即想到:“还是跟不名宗有关?”
禹天行唇瓣微启,刚要答。季明燃宗门玉牌一阵动荡。
她俯首看去。
她此前已传音回去告知自己无恙,不过许是耽误久了,宗门玉牌传递来沈轻洛担忧的声音:“明燃,你还好吗?”
季明燃应道:“我没事。”
听见她回应,沈轻洛马上道:“你在哪里?奖池秘境马上要关闭了,我们过来接你。”
“姥姥,你不会受伤了吧?”观妄臻大声问道,“怎么还不传送回来?”
玉牌还隐隐传掺杂着小姬哭喊声的背景音:“爹呀,娘呀,你们两人怎么都不见了?你们在哪里?”
祝世白的声音插入:“姥姥,海域气象变得奇怪,跟之前听闻的秘境关闭情况不一样,我们可能会被赶出去,你在哪里,我们去接你。”
按理说,祝世白应是能够循着她的剑找到她,他们几次问她的位置,是因为距离太远吗?
季明燃有些疑惑,正要告诉他们马上回去,却听宗门玉牌一阵惊呼——
“妈呀,好大的月亮。”
“什么情况呀?”
“它追过来了!”
什么好大的月亮。
季明燃莫名地望向一直在他们身侧的月亮。
双眼瞪大。
圆盘般的月亮竟不知什么时候来至二人身边,竟是几乎紧贴他们!
几乎是眨眼间,不等她反应,刺眼夺目的光芒一瞬吞没他们。
“没事的。”她只听见禹天行道,“出去后,明燃,好好修行。解决后,我会去找你。”
第110章 灵修大比第一,鼎盛宗
“快看上边!”激动的声音响彻观试台,坐席上一名修者手臂高扬,指着天空大喊道。
“那是、那是……”
在他说话的前一刻,观视台上所有投影石骤然关闭,没有一个继续投放灵修大笔奖池秘境内的场景。
众人疑惑之际,听得此名修者大喊,意识到什么,尽数仰首。
浮于半空飘荡的环形观试台上空,朗空之下,光华绚丽,风云骤起,厚密白棉的云层随风飘荡交叠,渐渐的,浮现出一个图纹。
五峰两川交汇,云纹环绕。
“这是我们的宗门标志!”观试台上,观试的一名鼎盛宗弟子双目瞪大,站起高喊道。
灵修大比最后关卡奖池秘境,获得奖池头彩者,其所在宗门印记将会显现到观试台上空,由此向众修宣告,本场灵修大比最终夺胜者宗门——鼎盛宗。
三百年未曾参与灵修大比,重返即一举夺魁的鼎盛宗。
观试台炸锅般嗡鸣,鼎盛宗三个字在整个观试台此起彼伏地响起,并通过各色传音灵器,迅速扩散便整座灵修大陆。
在场的所有关系的左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讨论着本届灵修大比魁首。
没有人看见鼎盛宗到底是如何获得奖池头彩。
自打鼎盛宗等宗门参试弟子消失后,投影石再没有投放出他们的画面。
至于甲等坐席的率队者们,早就带走一众弟子,前往深渊毗邻海域无岸海寻找他们的参试弟子们,至今未归。只有剩余的部分观试修者仍旧守在位置上继续观看比试。
看其余参试弟子费劲力气从妖鬼海兽中夺得奖品,虽是精彩,但过去许久,始终没有看见能够获得头彩的迹象。
观试修者一度认为,本届参试弟子已是没办法获得最后的头彩,他们只等着奖池秘境到时关闭,等待本届灵修比试结束。
结果出人意料。
“鼎盛宗不是消失不见了吗?到底是怎么夺冠的呀?”
“怎么会是鼎盛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弘启宗他们呢?”
“弘启宗”提及该宗门,在场敏锐的观试修者抬眼看向甲等坐席——也不知道重珏尊者等其余率队者们是个什么神情。
扑个空。
是了,因前往奖池秘境降落地的率队者们没有寻到参试弟子们的下落,后来就连重珏尊者也亲自前往无岸海,助力众修寻找参试弟子。
如今代替他们坐在甲等坐席的,是各宗门的其余长老,他们如今亦是神色震惊,久久未能回神。
只那名东陆真人,嘴边挂着微笑,施施然起身,朝众人颔首示意,往观试台处鼎盛宗弟子聚集地走去。
她没有去寻找参试弟子。因鼎盛宗处于元洲,位于灵修大陆中心,去哪里都近,于是鼎盛宗直接派出留在宗门内的其余长老前往无岸海,东陆真人反而留在甲等坐席。
倒还真让她亲眼看见自家宗门夺胜的场景。
留在观试台的其余修者内心杂味纷呈。
而鼎盛宗的弟子们还怔在原地,懵懵的。
“是、是我们赢了?”
每一个人都张大着嘴巴,指头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们赢了?”
最终,还是率先站起那人双拳挥舞,高声宣布道:“是我们赢啦!”
一一反应过来,观试台鼎盛宗的四峰弟子顿时喜气洋洋,纷纷向彼此贺喜:
“是你家燿峰沈小师叔祖赢啦!”
“是你家圹峰观小师叔祖赢啦!”
“是你家泉峰祝小师叔祖赢啦!”
金氏兄妹一唱一和:“还有是咱们的銮峰小太师叔祖明姥姥赢啦!”
被喜悦冲昏了头,鼎盛宗观试弟子们把一直苦苦维持着的名门正派弟子风范抛诸脑后,手拉着手高呼道:“是谁家祖宗赢了?”
“哦?原来是我祖宗。”他们左右互望,“也是你祖宗,是我们的祖宗啊!”
鼎盛中弟子一直高喊着你祖宗我祖宗的,双臂扬起,左挥右舞。其中一名弟子过于激动,侧身一摆,拳头一挥,一拳打中身旁的修者。
“哎呀哎呀,抱歉抱歉!是我们激动过头了。”那名弟子立马道歉,扶起被他打翻地上的散修。
“哈哈哈,没关系,祝贺你们。”被一拳头砸中的散修捂着左眼,起身摆着手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也挺喜欢你们的。”
“嘿嘿。”那名鼎盛宗弟子摸着后脑勺道:“多谢道友喜爱。”
“对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散修已是要离场,回头笑眯眯地接着说道,“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快跑吧。”
“啊?”鼎盛宗弟子怔了下,可才眨眼,那名散修已不见身影。
他回头正想找,衣袖却被同门扯住,“快看,快看,他们要回来了。”
鼎盛宗弟子闻言又急忙抬头。
灵修大比没有出意外,顺利结束,按照往常,奖池秘境内的参试弟子们将会被传送出来。其中第一名被传送出的就是魁首,也就是他们鼎盛宗的各位小祖宗们。
所有人翘首以盼,要第一时间目睹本届灵修大比魁首宗门的参试弟子风采。
五峰两川云纹光芒骤起。所有人一颗心悬到嗓子眼里。
啪嗒。什么东西砸落,被保护观试云台的防护阵法阻隔。
随那东西滑落,防护阵法上抹出一道刺眼的深红血迹x。
腥臭的血液味道霎时充斥空气。
众人定睛望去。
一条长满脓疱、脓疱里布满蛆虫的触手在众人上空翻腾抽搐。
……
好一会儿,有人打破寂静,猜测道:“是、是鼎盛宗参试弟子斩落的妖兽残肢吗?”被一同传送出来了?
下秒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炸起。
“快跑!秘境把妖兽给传送出来了!”
图纹传出来的并非他们希望看见的灵修大比魁首。一庞大扭动的身影从高空挣扎而出,探出一臂,而后深黑发绿的海水倾盆落下,轰然浇灌在观试台的防护阵上。
一只又一只身形庞大、长相诡异的妖鬼妖兽随之倾贯而入,狠狠地撞击防护阵法。冲击之下,飘荡的环形观试台一半折断,飞转着撞向地面。
甲等坐席长老飞身而出,前往救人。
“防护阵法要撑不住了,在场的大能们都去无岸海了,还在发什么呆呢?赶紧跑啊!”
变化来得突然,让许多人还站在原地。反应快的人早已飞速逃离。
一只又一只的庞然大物从高空秘境传送口走出,却没有一个在观试台停留,反而全向四处飞离。
它们去往的方向正是人群聚集的郡城。灵修界的各郡城并非仅仅只有修者,还生活着许多寻常百姓。
“兵分两路。鼎盛宗霖峰、泉峰随我前去守住郡城,燿峰、圹峰留守,接他们出来后同他们一同来,不要在此处作无谓的缠斗。”东陆真人来至鼎盛宗坐席,迅速下达指令,“务必小心!”
“是,峰主。”鼎盛宗燿峰弟子兵器噌然出鞘,飞扑向前,圹峰弟子随后,其余两峰弟子随东陆赶去郡城。
其他一直留在观试台的宗门亦做出类似安排,一时间观试台上的修者般散去大半。
观试台不断被妖兽和海水轰炸,不过半刻钟时间,防护阵哄然奔溃。留守的弟子们直面倒挂的海水以及继续涌出的妖兽。
场面一时混乱。
逗留在此处的各宗修者能杀一头是一头。
燿峰与圹峰弟子左右交错,默契配合围剿一只布满鱼鳞的丑脸鱼怪。
斩击交错,术法轰鸣。虽妖兽不作停留,然而从秘境传送开口处涌出的妖兽数量越加多,留在原地的弟子们难免被缠上,应对得越发吃力,难以抵挡。
留在原地的各宗长老忙着击退更难对付的妖兽,无暇支援,各家弟子回旋躲藏,场面胶着。
一头海怪见一名燿峰弟子落单,转头袭去,燿峰弟子以剑抵挡着比成人还要宽长的妖兽牙齿。
被海怪口中传出的恶臭熏得眼冒金星,燿峰弟子手臂颤动,锐利的牙齿一点一点压落,越发接近喉咙。
完了,出门看个比试,不想竟要牺牲。他沉痛想道。
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牙齿即刻落下,燿峰弟子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轰然一声,炽热的灼烧感包裹住他。
睁眼看,一道携着火光的刀剑斩落面前的海怪头颅,黑血洒了一地,落在火中滋滋冒烟。
妙丽女子持刀立于他身前,面色如霜。
燿峰弟子高度紧张的精神骤然放松,哭喊道:“沈师祖,你可来啦!”
在他身旁,团团围住圹峰弟子的海妖原地炸裂。
观妄臻骂骂咧咧地从炸开的海妖群走出:“怎么回事?这里不应是大家欢呼着迎接我们的场面吗?怎么净是这些鬼东西?”
似要发泄的愤怒,四处妖怪个个崩裂。
环视一圈,不止他们鼎盛宗,其余秘境中的参试弟子们也被传送出来了。
虽对混乱的场面有些惊讶,但他们二话不说已立即加入战场。
他们本就在秘境中历练一月有余,应付这些妖鬼海兽,颇有心得,一炷香时间过去,现场勉强控制住。
秘境开口处不再涌出新的妖兽,似是已到达传送上限,但海水仍不断倒灌,涌向四面八方。
阵修们已经赶至,开始研究秘境传送情况,弘启宗一长老与众人道:“我们弘启宗正全力剿灭宗门内乱窜的妖兽,实在腾不出手,还望诸位守好郡城百姓。”
观试台就在弘启宗内,本次意外,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他们宗门。
其余修者并无异议,解决逗留在观试台的剩余几只妖鬼及妖兽,合计继续前往郡城支援。
“明燃呢?你们有看见她吗?”沈轻洛一一察看现场之人。
方才场面混乱,他们并无发现季明燃的踪迹。
守在原地的鼎盛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道:“没有啊,没有看见她。”
观妄臻摇晃着宗门玉牌,“没有回应。”
“她应是最早出来的,不知道是否已先一步去郡城。”祝世白沉声道,“我们先去郡城找找看。”
众人散去,只余阵修们守在原地修复秘境传送口。
十余名阵修修为不低,查探半晌,神色有异。
“是被人动了手脚。”
“先修复好秘境通道再说,不然海水会将不断倒灌。”
阵修们点头,环绕于观试台之上,双手掐诀,布阵施法。
然而下瞬,银光一闪,阖目凝神的阵修们头身分离,坠落海水。
观试台另一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先前坐与鼎盛宗旁的散修。
幽幽道:“好不容易的机会,怎么能让你们破坏。”
手中壁扇轻拍脑门,“哎呀,一个不留神。这些参试弟子们全去郡城里了。”他朝身后浓郁团雾的阴影道:“去吧,把他们拿到的奖品夺回来。”
“最为紧要的,是鼎盛宗的那四人。”散修眼睛眯起,“尤其最幸运的那位。我想,头彩定离不了她。”
说罢,人带着身后的浓郁团雾消匿无踪
月华照落,倒灌海水的五峰两川云纹深处,渐渐浮现出一小灰点。
灰点显型化为人影,人影悄然落地。
“哎呀,这怎么回事?”避开到处四溅的海水,季明燃左顾右盼,禹天行还真不见了。
其余人呢?她的同门,还有一同参试的弟子们,以及观试台的修者们怎么一个都不见?
搞不清楚现状。不远处哗哗倒水的天空也是吵闹得很。季明燃皱眉。
朝前方伸出手,食指、拇指隔空掐住图纹,轻轻拧动。
像关停水龙头般,倒灌的水流随其手势逐渐变小,而后豁然止住。
失控的秘境传送关闭。
季明燃满意,随手关停漏水的闸口是美德。“不然这水倒得多浪费呀。”自语着,举起宗门玉牌朝外走去。
“哎,你们在哪里呢?我过去找你们。”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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