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魔修
雀离郡。
防护大阵尽失,百姓仓皇逃离。
惊势门一众弟子护着百姓,且战且退。
打开传送阵正准备送走最后一群百姓,倏忽间,百头海妖咆哮着携着涛涛海浪涌至,惊势门弟子苦苦护着百姓不被巨浪卷起。
马长老扑身向前,出尽全力,术法骤起,拦下飞身而至的海妖攻击。
却见一道幽影从暗处暴起,袭向一众惊势门弟子,惊势门弟子护着百姓躲闪不及,无一躲过。
幽影毫不停歇,亦惊人速度冲前。
与众海妖搏斗的马长老背腹受敌,被击个正中,当即血液汹涌喷出。
“守住!”马长老大喊道。被幽影击中的马长老与惊势门弟子支撑着凝术,合术起,百头海妖被斩杀殆尽。
但一众人亦受伤严重,面色青白,跌落坐倒。
马长老双目怒瞪,望向倒塌的房屋一角。
“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偷袭——”话才出口,接近大乘期的威压重重压至,马长老惊得止住话语。
废墟转角处一人慢慢走出,道:“是我先到此候人,偏偏你们撞上来找死。”
马长老望着来人,目瞪口呆。
他认得这人,这是混在鼎盛宗观试弟子旁的散修观试者,“你、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散发的气息,与先前所见完全不一样。
修者斜眼看他,嘴角挑起,浓郁幽怨气息顿时四溢。
“魔修你是魔修!你到底是何人,有什么目的!难道!”马长老不可置信:“这一切都是你们所为?”
先是引走坐镇的率队者,而后在奖池秘境传送口做手脚,释放游荡在深渊附近的强大妖兽与鬼魔。
搅和好好灵修大比盛事,让附近郡城成为炼狱。
“谁想到呢?竟然这么顺利,我们也挺惊讶的。至于这里嘛”那位修者打量周遭一眼,满不在乎道,“不过顺道。”
马长老指着面前的修者,指头因震怒而颤抖不已:“顺道!数十座郡城尽数被毁,你们尽说是顺道!”
“对,x顺道。”修者笑眯着眼,五指扬起,“杀了你们,也是顺道。”
百姓人群中,不知谁忽地发出一声悲切呜咽。
马长老震怒化为惊惧。
面前的魔修修为几近大乘期,自己无论如何也敌不过。
“你们快走!”马长老额间青筋爆突,朝后喝道,一众惊势门弟子身后出现一道豁口。
然而豁口下瞬被掐灭。
“想逃?”修者轻轻笑道:“想什么呢。”
脖颈如被扼住,窒息感骤然蔓延,马长老及一众惊势门弟子抓着咽喉不住挣扎。
正派修者尚在生死间挣扎,何况蝼蚁般的他们。百姓知道死亡将至,绝望哭声四处响起。
蛰伏于角落的阴影陡然升起,如乌云蔽日,以吞灭一切之势旋冲而至。
只能到这里了吗?
马长老绝望闭眼。
铛——他听见清幽绵长的撞击声音,被扼住咽喉的感觉倏然消失。
睁开眼,金光照耀,俯冲而至的阴影霎时顿在半空,迟疑不进。
支援到了!马长老心中大喜,四处寻找救兵的身影,是道宗十修的哪位大能前来助力?
心中腾起希翼,却在看清楚来人那刻熄灭。
灰扑衣袍,单薄身形。
这也是一位,他也是一眼就能认出。
犹被冰冷的海水兜头倒灌,马长老失望透顶。
怎么偏偏来的,是最不顶用的人。
“是你啊。”那位修者慢条斯理地道:”鼎盛宗的小祖宗。”
季明燃:“你认识我?”
“当然,我可是压宝鼎盛宗。”修者笑道:“所以一直在留心你们的比试投影,从头到尾、分秒不落。”
季明燃:“你是观试修者?”
修者似很乐意解答季明燃的问题:“本以为这次比试无聊顶透,我得煎熬到最后。不过出现了你们倒是有些意思。让我等不至于那么无聊。”
“熬到最后。”季明燃咀嚼着这话,“你在等什么?“
“等你们,把奖池里面的秘宝拿出来啊。”修者笑着道,“不错,你们还真的夺得第一,从你们手中拿走宝物,要容易多了。”他意味深长,“放在你们漏风厉害的藏宝洞里头,还不如径直给我们,省得我们跑一趟。”
马长老闻言心中一惊。
魔修的目标竟是奖池里头的宝物,也就是说,他候在这里,为的是围猎从奖池秘境出来的参试弟子。
目标是她,不是他们。
哎呀!这个人平时不是挺幸运的么!怎么就撞上这魔修。
修为这么低,不说她,如今大家都得死。
偏偏这人还是这么心大,还在与那魔修聊着家常一样:“我的确有,但我不打算给你呀。”
马长老心中爆喝:人家这是在问你给不给吗?
果然,那魔修笑眯眯道:“我也没打算问你要。”
霎时间,磅礴的威压在二人之间爆开,海水激荡,妖兽残肢飞窜。
那名修者只笑着看动也不动。
一道缝隙、两道缝隙、三道缝隙越来越多的缝隙出现在防护阵法上。
而防护阵外侧的阴影重新流淌,一点一点地漫上防护阵。
马长老心中暗道,糟糕,这个阵法果然撑不住。
蛰伏在海中的妖魔鬼怪蠢蠢欲动。
稀里哗啦的玻璃碎声响起,马长老知道那是防护阵法不断分裂的声音。这是布上了多少层阵法?他心中暗惊。
但无论多少种,如何抵得住眼前这位即将达到大乘期修为的魔修。
恐怖威压亦在涌入,受伤严重的一众惊势门弟子倒地失去意识,马长老头痛欲裂。
完了,完了,这回真要命丧于此。
看着倒下的大片弟子,宗门子弟马长老心中绝望。这些都是才入宗门不久的年轻弟子,本大有前途,却遭此恶难。
他回头望着一直立在他们众人前方,为他们撑起片刻防护的季明燃。
单薄的身影正微微颤动。
她已尽力支撑到最后。区区筑基能支撑到此已是极限。
回想她初入灵修,遇见的恰好就是自己,如今命丧灵修,遇见的又是自己么?
马长老声嘶力竭:“季道友!保命要紧,你速速离去!”
前方的人,闻言转头过来。
竟眸中浮现疑惑?
疑惑?
她在疑惑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们死期已到,竟然还想逃!”对面的魔修已是狂妄大笑:“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他盯着季明燃:“识趣的,就快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这个嘛”季明燃慢吞吞地,一手抚向腰间。
腰间一直系着她的储物法器,魔修在观看其比试时见过,知晓她把大多数的宝物存放在此。
他满意地笑,甚至又生出闲心聊道:“让我猜猜,最后的头彩,会不会就在你这里?你一向走运不是吗?”
他还要说什么,眸光却见季明燃的手停放在腰间的拐杖饰品处。
“哦?”魔修挑眉,兴致盎然:“你也会剑术?你们鼎盛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老实,怎么个个都修行两种道术呢。而且,你竟觉得,靠着东西能够胜我?”
季明燃不答,只是慢慢地抽出拐杖。
看着面前之人动作,马长老已是两眼一黑,她到底在想什么!
本命阵法都敌不过对方,会些许剑法又能怎样?
头顶传来哐啷一声,宣告防护阵法彻底失效。
马长老屏住呼吸,准备受死。
预想中的灭顶重击却没有袭至。
身后响起细细碎碎的呜咽声,是存活下来的百姓激动哭泣。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那位仙子救了我们。”
马长老张皇四看,发现几息之间,自己与一众弟子和百姓竟被传送至千米之外。
而远处的那抹影子,仍立于原处。
她竟然会用传送阵,怎么就不把自己送走!
“你不走?”一众人忽地挪至千米外,魔修也不意外,只问道。
“我走了,你不也会追么。”季明燃缓声道。
魔修眯眼:“我发现,你好像从不会慌张,就这么有自信?”
又一声崩裂巨响,这次发自季明燃。
紧贴着她的金刚阵被迫来的威压彻底碾碎!
魔修微笑。
“嗯。”一声应答幽幽地在身后响起。
身前之人不见踪影!
魔修瞳孔骤缩,身形闪离十丈之外。
“防护阵碎就碎了,反正再捏就是,也不费事。”然而下一秒,季明燃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横竖你也打不到我,我就试试打你咯。”
几乎所有的阴影一瞬暴起,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轰隆!狂风呼啸,青雷紫电从空劈落,迸着火花的电流一瞬将阴影撕开。
阴影散开又要聚集,但是密集的雷电疯狂击落,狂轰乱炸般轰向海里的妖魔鬼怪,以及欲凝聚而起阴影,阴影湮灭,妖兽逃窜。
焦味硝烟四起。
海水里俱是触及即四的高压电流。
“你”魔修咬牙,在雷电间隙闪身躲避。
“你把我的比试画面从头看到尾。莫非你以为,我只能用两个阵法?”
“这个风雷阵法,其实我也挺擅长的。”
季明燃的声音阴魂不散,无论他闪瞬到哪里,声音就出现在哪里。
她用传送阵的速度,竟不逊于他闪瞬!
魔修停住,转身向后,黑色蟒蛇影子同时迸发激去。
轰隆!雷电正正击中蟒蛇影子,季明燃似要接住雷电般,把手中剑刃甩去。
雷电缠绕剑刃,火花四溅。
飞旋的剑刃回落至季明燃手里。
魔修飞速后退。
清脆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死咯!”
流窜着电流的剑击袭击,魔修欲躲,却发现自己陷入散发着荒凉死寂之意的无边黑暗之中。
剑意!她竟能挥出具有剑意的剑招!
魔修一瞬想起灵修大比,莫名倒下的霄粟阁和弘启宗剑修弟子。
打败二人的,竟是她!
魔修身形被熟悉的黑暗定住,心中泛起俱意。
她不是名门正派,怎么她的剑意,竟比身为魔修的他更为残绝狠厉。
雷电轰至,闪烁电流的剑击击落,一剑贯穿他的咽喉。
血液潺潺流下,魔修却露出笑容,嘶哑着道:“你以为,区区筑基剑术,就能击败我?”
凝神屏退剑意影响,魔修恢复行动,一手握住捅穿咽喉的剑刃,缓缓拔出,“你的确有意思,但也仅仅到此了。”
无声的术法向她聚拢。
面前的少女只道:“没想用剑术击败你。”
魔修紧攥的剑刃一瞬缩小,回落至她手中。
“我想试试新招。”
铛——金刚阵碎裂。
与此同时,魔头身上光芒四溢。
上千传送阵法起,血溅成雾。
魔修被传x送阵分割成千万薄片,每片被传送至不同地方,又被同时传回。
手中拐杖剑刃变长,一剑串起尸首薄片。
一剑劈落,尸首薄片飘零落地。
季明燃点头收剑:“比想象中成功。”——
作者有话说:之前发出的一章修改的时候不小心删漏部分内容,现在更正,抱歉抱歉。
第112章 盛名重扬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呀?”马长老身后的百姓颤声道。
距离远,且前方两名修者的身形快若闪电,其速度肉眼难以捕捉。百姓们极努力张望,但就修者们一片衣袖都没看见。
他们只知晓,前方乌云蔽日、电闪雷鸣、声势浩大。
这定是出自方才那可怕的魔修。
百姓们惊惧担忧地察看。
眨眼间,雷云之下突地出现一身形纤弱的仙子,浑身是血。
“仙子她不会有事吧?天呐,她为了救我们,是要没命了吗?”百姓惊忧道。
“这位仙子都不敌,那我们可怎么办呀?”有的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身后百姓的声音愈加激动悲切,眼见哀伤绝望氛围愈加浓烈,魂没了般的马长老,嘴巴张了张,半晌,回首安抚,声音沙哑道:“她没事,诸位可安心。已经没事了,你们看,她过来了。”
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少女。马长老情绪纷杂。
筑基期修为打败近大乘期的修士。谁能信?谁敢信?可事实摆在自己眼前。
她是真正的天才,天才之中的天才。
马长老不知用如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想起初见季明燃那日。
她朗声笑道,她要去的宗门自会与她相配。鼎盛宗只会越来越加好,与她相得益彰。
他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可笑之徒实则是他自己。
没见过惊世天才,哪会晓得天才的自信。
他才是有眼不识泰山,井底之蛙。
浴血的少女转眼来至眼前,声音轻快:“马长老,你见过我的同门吗?他们没有回应我,估摸在于妖兽缠斗。”
同门?是了,同门。
一口郁血涌上咽喉。
明明是他惊势门头个遇见,明明她第一个问的是自己,偏偏他没有接住橄榄枝,竟让鼎盛宗白白捡去一个大便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长老马长老捶胸顿足,懊悔不已,恨不得一头撞地。
“马长老?”见身前之人面色又青又白又红,季明燃也不指望他想起啥,于是道,“好吧,我自己再去找找,这附近还有一些妖兽,但马长老你应该能够应对,我走了啊。”
季明燃摆摆手,提步就要离去。
马长老这才回神:“诶,好好的,季真人,您去忙你的,这里就交给我。”
身后的百姓鼓起勇气问道:“还望仙子告知尊号,便于我们日后供奉,感谢您今日救命之恩!”
“供奉?”季明燃像是听见有趣的事,兴致盎然,嘴角扬起,“我吗?我叫季明燃,来自鼎盛宗。”
“鼎盛宗”百姓喃喃道,“竟然是鼎盛宗。”
生活在灵修界的百姓,自是对各宗门有所了解。
鼎盛宗,衰败三百余年的宗门。
“我好像听说,鼎盛宗是本届灵修大比的头名。”
“第一?这定是很厉害。”百姓欣喜,一张张绝望恐惧的脸上浮出笑意,“太好了,太好了。看来我们真的有救了。”
“难怪呀!有季仙子如此人物,必然会获得第一。”
季明燃似乎觉得现场的人反应挺有意思,随手又扔下一个防护阵法:“这阵法能够持续时间一日,足够支撑你们离开此地,马长老,剩余的事就交给你了。”
“谢谢仙子!”
“仙子善心!”
百姓们的惊喜道谢不绝于耳。
“哦,对了。”季明燃以拳击掌,“险些忘记。”
她双眼阖目,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地,季明燃足下出现一道又一道繁复纹路,纹路向外蔓延。不过顷刻,整个区域充沛的灵气四溢,悠扬悦耳的阵纹吟唱响起。
白金色的光芒沿着纹路延展,浮光飘荡。阵中之人被浮光环绕,乌发与衣袍因流动的灵气猎猎飞扬。
马长老意识到她这是做什么,不敢置信。
雀离郡崩溃的防护大阵,正在修复。
一盏茶时间,白金色浮光融入空气里。阵中人飞扬的黑发及衣袍缓缓落下。
雀离郡整座郡城的防护阵法重新启动。
“如此一来,大家就轻松了。”季明燃朝马长老道。
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轻松完成至少十名金丹同启的防护大阵。
惊撼让马长老彻底失去言语。
启阵之人已消失原地。
微弱的阵法仍浮现在自己的身上,百姓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们两两相看,脸上浮出惊喜笑意。
鼎盛宗,太好了,是鼎盛宗,他们终于重振,要重新回来了吗?
荣光暗淡三百年的鼎盛宗,已在灵修各界百姓记忆淡化消失三百年的鼎盛宗。
今日,威名再起
沈轻洛手中双刀陡然一轻,咬着刀刃不放的青牙长鼻魔兽突地昏厥倒地。
她眸光一转,望向郡城上空。
“防护阵法。”
“护阵重新启动了?”观妄臻击退另一妖兽,瞬影至她身旁确认道。
“感觉”祝世白也解决另一头妖兽,聚集至一起,他拿起宗门玉牌,唇角扬笑:“是明姥姥的手笔。”
“哟!”观妄臻咧嘴,“越来越厉害了呀,明姥姥。”
“你没事就好。”沈轻洛对玉牌道:“明燃,我们在雀离郡东北角食肆廊道。”
“好。”玉牌那头回传清脆的声音。
鼎盛宗三人相视而笑
与被奖池秘境传送出来的各色深海巨兽妖鬼缠斗三日三夜,各郡城总算平复稳定。
如今阵修和器修们轮番协助修复各郡城的防护阵法以及被亏损的房屋。法修及兵修、体修们继续收尾余下妖兽及逃窜的魔修,丹修、药修等医修门则负责治疗受伤的百姓或修者。
忙碌完毕,鼎盛宗清点人数,各弟子人头手脚俱全、数量完整。
“小师叔,是时候了。”东陆与季明燃道。
她转身与立于一旁的秦丹娘道:“秦小友,这几日劳你相助,望日后有缘再见。”清冷的嗓音透出慈爱。
秦丹娘慌忙摆手,“东陆真人谬赞,救人乃医修天职,这是我应当做的。这几日在真人身旁,我获益良多,多谢真人答疑解惑。”
二人都是负责救治伤病之人的医修,东陆救治百姓途中遇见派丹药的秦丹娘,二人索性合作,一来二去,便相识熟络。
“有缘再见啦。”季明燃也与同门一起向丹娘道别,“要是流幻谷待不下去,不如来我们宗门。”
秦丹娘似被季明燃的话惊到,连忙道:“谢谢诸位厚爱,但是宗门待我恩重如山,不会的、不会的。”
“好吧。”季明燃朝同门道:“我们走吧,抓紧。”
鼎盛宗众人点头,悄无声息地退离郡城,出现在洛水海岬。
祝世白早已等候在此,见同门出现,迎上道:“船只已准备完毕,随时可出发。”
灵修大比结束,妖兽之祸亦已了结,他们需抓紧离开。
原因无他,他们现在身上均是从奖池秘境带回来的宝物,得赶紧把它们送回宗门妥善存放。
鼎盛宗一伙人匆忙上船。
船帆扬起,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鼎盛宗的道友们请留步。”
与呼唤声一同抵达的,还有几道如虹剑光。弘启宗数名弟子出现于货船甲板上。
为首者是在参试比试中见过的木桓徽。
木桓徽拱手向东路施礼,神色和煦道:“东路真人,鼎盛宗的诸位道友。如今妖兽已灭,逃窜的魔修已抓拿,我宗秩序已恢复正常。按往常,大比过后将举办庆典,众修同乐,还望诸位一同参加。”
庆典是惯例。发生在庆典中的各种故事更是惯例。真正出于庆祝同乐之意而参与庆典的宗门没有几个,在比试中获得彩头的宗门更不会想去凑这个热闹。
说真的,鸿门宴谁想去?
但庆典的确是传统惯例,道宗十修负责组织,弘启宗更是此届灵修大比的主要组织者,如若他们组织的庆典无人参与,他们颜面何存。
虽然恨鼎盛宗恨得牙痒痒,但他们必须要请鼎盛宗参加。若夺得魁首的鼎盛宗不出现在庆典中,这庆典还能叫庆典么?
于是弘启宗一见鼎盛宗众人不见,于是便急忙前来寻。
“宗门还有要务处理,我等不便叨x扰太久。弘启宗的盛情,我等心领。”东陆徐徐道。
其余鼎盛宗弟子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做好开船的准备,风帆一扬,船只缓缓启动。
弘启宗弟子急了,木桓徽朝前继续道:“东路真人,本场庆典,不止道宗十修参加,其余进入大比最终比试的各参试宗门也会参与,鼎盛宗许久未参与此类盛事,何不一同?”
他又补充道:“我宗尊者特别嘱咐,务必让我请您们参加。还望东陆真人赏脸。”
重珏尊者。他若不提还好,一提了,东陆平静的表情反而生出波澜。
“走了、走了、走了。”观妄臻大喊,“你也别留我们,我们有事先走了啊。”
不等弘启宗之人离开,小货船一溜烟地往前行驶。不过稍许鼎盛宗船只已飘离海岬,驶向大海。
弘启宗面露难色,不好阻止,但也没有离开。
看他们的架势,是铁心要将他们留下。
鼎盛宗弟子们把船开得更快了。
“诸位是想一同来我宗游玩?我宗也欢迎诸位前来拜访。”季明燃没有被安排行船事务,本就与东陆站在一块,见状打趣道。
弘启宗弟子们面色焦急。眼见鼎盛宗船只越驶越远,再不离开,他们可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御剑回宗门。
不然,就真的得跟着他们的船到鼎盛宗去。
木桓徽还想再劝。一道强大的威压突然从天而至,掀起重重巨浪,前行的鼎盛宗船只被推回数十里。
“抱歉。”如洪钟的声音自天上而来,下秒,威严修者现身船只。
东陆眸色微敛:“重珏尊者。”
弘启宗弟子们精神振奋,接连喊“宗主”。
重珏尊者看起来心情不错,与自家宗门弟子函首示意后,朝东陆道:“我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到海面情况,没能控制好灵压,不小心把你们的船只推回。”
“没关系。”季明燃出声道:“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担忧神色浮现脸上,季明燃貌似关切地问道:“重珏尊者,听闻你去了一趟深渊临海,不会受伤了吧?怎么着灵压又不受控了?”
知其在讽刺,重珏尊者神色无变,哈哈笑道:“无碍,多谢季小友关心。我们才抵达,便听闻鼎盛宗夺得灵修大比头名,于是折返,这一路有惊无险。诸位能安然无恙回归已是喜事一桩,如今夺得头名,更是可喜可贺。庆典若没了你们,如何能行?”
东陆则道:“我宗弟子一心修行,不喜庆典。重珏尊者有心了,我等先行回宗。”
重珏尊者闻言爽朗道:“不急于一时,灵修大比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一回。难得各宗世家齐聚一堂,何不趁此机会让诸位小友们彼此认识认识,切磋交流一番?也是极好的修行机会。”
声音未落,一股旋流环绕船只。下瞬,鼎盛宗的船只被旋流送回弘启宗的洛水海岬。
等在渡口的一群弘启宗弟子蜂拥而上,欢呼着宗主回归,也热切欢迎鼎盛宗弟子们。
重珏尊者大手一挥,不分由说道:“你们怎么没有好好的照顾好鼎盛宗的道友们?如此庆典,鼎盛宗当然会参与。快带他们去好好休息一番,今晚再来一同出席盛宴。”
这回目光没有看向东陆,而是转向季明燃。
“你觉如何,季小友?”
如今鼎盛宗一众人中,辈分最高的,就是季明燃,她出声,便是代表宗门。
季明燃微笑。
以重珏尊者的态度来看,即使她们要走也会被强制送回。
她们还有别的选择?
季明燃向前一步,笑得灿烂:“盛情难却呀,重珏尊者如此厚爱,我们鼎盛宗自是参加。”
既然如此,她可要好好地留下。
第113章 消失的不名宗
“诸位,请。”重珏尊者做出邀请的手势。
季明燃领着鼎盛宗众弟子前走,木桓徽却来至身前。
“季道友。”木桓微微笑道,“本次庆典,分为内外两场,率队者与参试弟子们在大殿内场,其余观试弟子,则在郡城外场。”
“你是说,我们要分开?”季明燃蹙眉。
木桓徽一改在灵修大比遇见时的态度,对季明燃很是客气:“庆典仪式所需,不过仪式流程完成后,各宗弟子可以随意走动,只是暂行分开。”
“仪式将于卯时开始,我宗正在做仪式准备,还请诸位耐心稍后片刻。其余各宗率队者及参试弟子目前也在先前休憩居所里休整等候,还请季道友、沈道友、祝道友、观道友也先行前往休憩居所歇息。”
“至于其余鼎盛宗道友。”木桓徽身旁走出一列队统一制式衣袍的弘启宗弟子,“我宗亦已在郡城安排居所,由他们带诸位前往。”
听起来安排妥善,考虑得极其到位,充分展现主人家的待客之礼。
只是,季明燃问:“东陆不也是率队者么?她不是应与我们一块?”
按照木桓徽所言,率队者与参试弟子参与内场庆典,并与自家宗门弟子分开,另居休憩居所,他点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独独没有提及东陆。
“季道友,鼎盛宗率队者不是你么?”木桓徽泰然道:“率队者因事离场,由宗门内其他人代为观试亦是常有的,就如我宗尊者,临时去往无岸海,如今回归,仍由他参与庆典仪式。”
言下之意,东陆只是暂时代替季明燃,并不算本届灵修大比率队者,没有出席庆典内场的资格。
若东陆无法陪同他们参与庆典内场,那么庆典内场,只有鼎盛宗四人无修为高的长老守护。
鼎盛宗一众眼神彼此交换,一时间没有回应。
重珏尊者温和道:“鼎盛宗许久未参与大比,想是忘记此规。季小友,你年纪轻轻,即担任率队者,又兼有参试者身份,可是灵修大比首回,仪式你定要出席。”
这是再度言明,东陆不具备率队者身份。季明燃神色自然,笑道:“的确是我忘了,多谢重珏尊者提醒。”
鼎盛宗并非不知晓此规,只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参加庆典,不过因重珏强留,而不得不参加。
而弘启宗则是进一步抓着这规矩,把他们四人与宗门其余人分开。
既然做出的尝试未果,季明燃等四人从宗门弟子中走出,站在一处。
分开也不是不行,他们四人小心为上就是。
沈轻洛、观妄臻、祝世白三人已是金丹,若真有意外,也有自保能力。
至于她自己,还能随时召唤三阳师兄。
其余宗门弟子交由东陆看顾也更为安全。
重珏尊者似也早想好如何安置东陆,他挥手朝东陆道:“东陆,鼎盛宗已是许久未等弘启之门,既元留未至,不如你来我宗乾坤殿坐坐,延续两宗之谊。”
把东陆剔除率队者队伍之外,但又由重珏尊者亲自招待,任谁也挑不出弘启宗做法的问题。
东陆推却道:“重珏尊者有心,只是我宗弟子因参与剿兽有所负伤,仍需治疗,不好耽搁。日后有机会,再与尊者闲叙。”
把他们分开已达目的,重珏尊者未进一步挽留:“好,既如此,我先去处理庆典事务。桓徽,你好生安排好鼎盛宗的小友们。”
“是,宗主。”木桓徽应道。
重珏尊者瞬影离去,正侧身与同门说话的季明燃若回头,朝重珏原身立之处投去一眼,眸中思绪一闪而过。
东陆正与她道:“随后我会去接你们。”
季明燃神色如常,点头回应。
东陆嘱咐几句,率一众鼎盛宗弟子随其余弘启宗弟子离去。
季明燃等四人则跟着木桓徽朝另一方向走去。
行至一半,季明燃停下:“这不是我们先前居所的方向。”
木桓徽似早料到她会有此问,解释道:“这是玄黄殿的方向。玄黄殿原就想供给鼎盛宗道友们休憩,只是你们来前一晚,殿内被宗门谷中失控的妖鬼冲撞,所以只好让诸位临时于竹林小院休憩,如今其余玄黄殿已收拾妥当,故安排诸位前往休憩。”
“原来的小院我们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还没住上几天。”观妄臻抱怨:“会替我们更换场所,你们咋不早说?我们也不必费劲收拾。”
明显是因他们获得比试第一,才急忙换场地。
季明燃道:“我们住惯了原来的居所,不用换地方了。”
“小院虽静,但与其余参试弟子休憩居所相距甚远。”木桓徽劝说道:“如今玄幻殿修缮完毕,住起来也更为舒适,道友们还是随我过去吧。”
“不必。”四人异口同声。
木桓徽目露迟疑,但见四人坚持,忖想片刻,道:“x好的,我这就带诸位过去。”
折去另一方向,众人回至初来弘启宗时的小院。
小院仍想先前一样僻静。
接近院落,季明燃急走两步,推门而入。
旁边院舍空寂无人。
他是真的走了啊。剿灭妖兽三日,季明燃没有看见不名宗任何一人,对于他们的离开,心下已多少了然。
她无暇去寻,想着回去解决宗门大阵问题后,再回头处理此事。如今回来,倒得了个机会真正确认。
“不像有人来过。”沈轻洛来至身旁,轻声道。
“不名宗呢?”观妄臻伸头察看,羡慕道:“他们走成了?嗐,动作可真快呀,我们就是晚了一步。”
环视一圈,祝世白问木桓徽:“不名宗的道友们不参加庆典吗?”
无视观妄臻的吐槽,木桓徽自若道:“郡城剿兽一役,未曾听闻他们的踪迹,许是从秘境出来,他们就离去了。”
剿灭妖兽是各宗门世家自发之举,不名宗不参与,至多会被议论不仁义,但不名宗隐世多年,对这些本就不在意,不参与剿灭妖兽行动,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他们来得隐秘,离得也同样隐秘。
“你也不知道吗?什么啊,也不道个别就走了。”观妄臻边说边偷偷看季明燃神色。
祝世白:“许是门规限制,灵修各宗规矩不同,不名宗隐世多年,想必对门下弟子管束严谨。”
沈轻洛:“日后历练指不定就会遇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簇拥着季明燃回至她们的小院。
木桓徽逐一交代稍后的庆典事项后,便告辞离去
弘启宗乾坤殿,气氛肃静,殿内弟子垂首敛目,大气都不敢出。
四名弟子跪于殿内,低头不语。
一人入殿,朝重珏尊者深深作揖行礼后,走至跪着的四名弟子身旁,一并跪下。
良久,重珏尊者隐压怒意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如何?”
“鼎盛宗东陆真人带着一众弟子已在宗内东鲁山住下,那四人执意住回了望山竹林小院,两边均已驻有内门弟子暗中观测,如有动静,将会回禀。”木桓徽小声禀告。
重珏尊者坐于上席,胸膛因将要爆发的怒意起伏,双目如淬火般盯向跪于殿内的五名弘启宗参试弟子:“我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却如此不争气!若非你们,我宗弟子何须沦落到跟踪那帮子破落户的地步!”
五名跪在殿内的弟子闻声脸色煞白,脑袋重重磕落金玉地面:“弟子无颜面对宗主,请宗主责罚。”
“责罚?要如何责罚你们才能挽回弘启宗的损失!”重珏尊者目光如刀,冷冷盯向跪地的弟子,“我说过,此番大比不容有失。”
殿内坐着的,还有弘启宗的十三名长老,其中一名打圆场道:“宗主,虽则未能夺得第一,但他们从秘境奖池内亦带出许多珍贵宝物,也不要过于责难他们了。”
“是啊!”又一名弘启宗长老道:“他们一出来就忙着去剿灭妖兽,还未处理流血的伤口,五人就已自觉跪于此,等您回来处置。他们经过此次历练,修为亦增进不少,何苦苛责。”
“五长老、十长老,我知晓你们心疼弟子。他们能获得参与灵修大比机会,就该承担比其余弟子更多的责任,夺得第一,是他们应有之举。此番比试,灵修瞩目,弘启宗未能夺下第一,已是颜面尽失,竟还被鼎盛宗越了去。”重珏尊者越说,身上所释放的灵压越是沉郁。
伏于地上的弟子们唇角溢出血迹。
身旁几名弟子已是控制不足地浑身发颤,孟应阳本阖目俯跪于地上,沉声道:“师尊,师弟们已尽力,是我修为根基浅薄,导致错失良机,责任在我”
“应阳。”重珏冷冷:“你以为我不会罚你?”
五脏六腑如被猛地一攥,孟应阳脸色煞白,浑身被溢出的冷汗沾湿。
撑在地面上的双手青筋凸起,孟应阳极力保持意识清醒,咬牙道:“我愿替师弟领罚。”
“尊者。”位于重珏尊者左侧首位的女修眉眼凌厉,淡声道:“庆典在即,他们还需代表弘启参与,还望手下留情,容他们,将功补罪。”
“符容。”重珏阴沉瞥向女修,见女修神色不变,道:“也罢,既然符容替你们求情,我且给你们一个机会。”
压迫他们的灵压撤去,跪在地面的木桓徽赶忙扶着孟应阳,见机插话道:“宗主,此番大比奖池竟出现在无崖海,孟师兄为护我们已是尽力。”
生怕被重珏打断,他语速极快:“奖池秘境变化难测,即便依靠指路灵器,我们仍是不得进入头彩领域的要旨。宗主,您曾说,不名宗会助我们,可他们却上了鼎盛宗的船只。九成是因他们,鼎盛宗才夺得比试头名。”
重珏眸光冷厉,木桓徽所言,的确在理。
若非本次奖池秘境开在深渊邻海,引得他为此离开观试台,他绝不会任由比试出现此等变数!也绝不会让禹天行获得捣乱的可趁之机。
对弟子的盛怒尽数转向罪魁祸首。
“不名好呀,他还真是好极了。”重珏目光阴晦,怒极反笑,“竟敢如此戏耍于我。当真以为,我动不了他。”
孟应阳正借靠木桓徽的搀扶站起,身形一顿。
他?
眸眼微抬,孟应阳心中生疑,师尊是在说谁?
猜测方起,只听重珏冷笑一声:“不名宗,呵,他们跑不了。弘启宗弟子继续找,一旦发现不名宗那名姬姓弟子,同时禀报于我!”
“是,宗主。”木桓徽等弟子应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些个魔修竟有胆偷袭。”重珏尊者恨声道,“才让那小子转到空子躲了去,他跑不出弘启宗领域,至于鼎盛宗,你们都盯紧了,借庆典机会,务必探查清楚灵蕴石下落,能在宗门内取回最好,如若不成”重珏转向坐于其右侧位置的长者。
鹰钩鼻长者瓮声瓮气道:“尊者放心,此番我将亲自前往鼎盛宗,这次定不会出现上回的事。”
上回的事垂首的孟应阳眉头皱起,这是指什么?
而且听闻师尊的意思,弘启宗竟是要去抢夺鼎盛宗的灵蕴石,这是为何?这显非正派之举。
师尊生气,似乎更因为错失本次灵修大比头彩灵蕴石,而非弘启宗未获第一。
种种疑虑萦绕脑海,孟应阳被木桓徽等人扶起之刻,朝坐于上席的重珏尊者看去一眼。
只一眼,让孟应阳心惊动魄。
垂目沉思的重珏,似因怒意未消,脸皮隐隐抽动。
不对,是蠕动。抽动的脸皮之下,似有什么东西在高低涌动着,把脸皮撑得如波浪般微微起伏。
旁的人不敢直视盛怒之下的重珏,无一人发现。
似察觉视线,重珏垂下的眼皮掀起。
孟应阳不着痕迹地垂眸。
许是重伤所致,才会看错,他心道。
他沉稳开口道:“师尊,请若弟子回去休整一番,前去庆典。”
威压陡然欺上后背,孟应阳被压得身形一弯。
殿内无声。
第114章 万众瞩目
深潭池底。
布满黑厚血迹的玄寒铁链声音回荡,锁链急速收紧,猛地将浸在寒潭中的男子吊起。收紧的铁索在根骨血肉穿插摩擦,发出刮耳刺骨之声。
悬吊半空的男子闷哼一声。
幽幽暮光被潭水折射至洞穴内,暗影浮动。
“我以为,你突将散去的魂魄收回,是为挣脱出阵。”重珏半张脸埋于阴影之下,嗓音阴冷。
悬吊的男子满身伤口狰狞,呼吸微弱,阖目不语。
重珏继续道:“我也许诺过,如若事成后,我会放你走,你反倒助力鼎盛宗。”他冷笑道:“不想,你竟是一心求死。”
男子苍白的脸颊浮起浅淡笑意,哑声道:“放我走,你能做到吗?”
重珏尊者沉脸:“我无解阵之法,但不意味没有折磨你的手段!你想方设法逼我出手,不过就是以死解脱,妄想!我已重铸噬魂钥,重启阵法。过了今晚,你的元神永束于此,与阵融合,万生万世,无法脱离,你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磨骨的锁链声响,悬于半空的男子被猛地投入深潭,潭水晃动,如墨般影子迅速覆向虚弱惨白的身体,将他拖入潭底。
震荡的水纹、快速抽动的铁链以及幽影晃动的洞壁,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纹路,纹路攀爬蔓延,布满整个洞穴。
也不管被压在水底的人能不能停下,重珏眸眼阴鹜,切齿道:“禹天行,你就被噬魂阵永世折磨吧!至于你带来的那小子,他难逃一死!”
将近日暮时分,鼎盛宗x四人启程前往弘启宗的洪荒大殿。
“又玄黄、又洪荒、又乾坤的,当真自己开天辟地不成。”观妄臻双手交叉举过头顶,拖着步子,不情愿地朝弘启宗正殿方向走去。
他们的位置无论去哪里都是最远,四人本就不情愿,故而也懒得浪费灵力,于是合计踱步过去,踩着点到。
走路是季明燃惯用的出行方式,至于其他三人,自与季明燃熟络,渐渐也适应,只要不着急,平日一群人便是靠腿在宗门内游荡。
“听闻弘启宗过去并非如此。只是重珏尊者登上宗主之位后,立下宏愿要发扬弘启门楣,于是把宗门所有地名够换了一遍。”祝世白向两位来自小世界的同伴讲解道。
“改个名就真当自己能够开天辟地。”观妄臻絮絮叨叨嘟囔道,“难不成我改名叫登仙,就真原地飞升不成。”
“走快些吧,观登仙。”季明燃回头道,“按你速度,八百年都走不过去。”
沈轻洛笑道:“是啊,登仙。”
“成成成。”观妄臻这才提速,跟上前头三人。
季明燃和沈轻洛对弘启宗历史并不感兴趣,只是听着祝世白的讲述,权当如今是在弘启宗参观游览一番。
四人已行至了望山另一端,在这边直接到对面山头去,就能抄近路走到弘启宗正殿。
山峰高耸,云霞飘荡在脚下。
观妄臻双掌交叠,搭在额前,朝对面望去:“没路,得用灵力过去对面,符术器阵,用哪个?”
“我们在弘启宗界内,按他们惯用方式比较妥当,以免触发宗内防御机关。”祝世白道。
“那就御剑过去吧。”沈轻洛道,“我载你们。”
季明燃垂眸下望,没有吭声。
“怎么了,明燃?”沈轻洛问。
“方向不对吗?”观妄臻道,“按木桓徽那小子说的,过去从了望山的迁巢崖过去会近些。”他上下张看道:“这里不是迁巢崖吗?”
“是这里不错。”祝世白确认,“木桓徽给我看了地形图,我大致认得。”
“不是方向。”季明燃蹲下,整颗头探出悬崖边缘,使劲地朝下看。
其余三人见状,也纷纷趴在崖边。
“底下有什么好看?”
“都是云啊,看不见。”
“我也看不出什么。”
三人齐齐望向季明燃:“你看啥呢?”
“应没有错,我感应到”季明燃阖目凝神半晌,睁眼道:“这底下,似布有一个大阵。”
“大阵?”观妄臻百般无聊地从泥地爬起,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弘启宗内布有阵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祝世白索性给四人都施了个净术,毕竟要参与庆典,风尘仆仆的也不好。
他道:“能引起明姥姥注意的,显是不寻常的阵法。”
沈轻洛:“弘启宗的护宗大阵?”类比鼎盛宗的大型防护阵法境罡阵。
祝世白道:“听闻弘启宗以宗门高阶剑术布设宗门防御,而非用阵。”
各宗主修道术不用,虽阵法是常见的防御道术,但各宗世家多数使用自家所擅道术。
沈轻洛:“若非处于防护之途,弘启宗何故要在自家宗门布设阵法?”论攻击道术,弘启宗的剑法可谓灵修一绝。
观妄臻:“谁知道呢,不过大宗门内部设有大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姥姥,你能感应到那是个什么阵法吗?”
季明燃缓缓站起,摇头:“阵法灵力隐藏得极好,感应不到灵力走向,没法辨别阵纹。不过,这股灵力波动,让我感觉很熟悉,感觉上,像是我自己。”
“你自己?”三人诧异。
“对。”季明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奇怪的熟悉感觉。”
祝世白推测,“莫非与你记下的传承有关?”
“这弘启宗,莫非偷偷用了我们鼎盛宗的阵法?”观妄臻跳脚,“好呀,这下被我们抓个正着,回头定要让元留过来收取灵石。”
季明燃耸肩:“或许吧。”她望向天象,“庆典时辰快到了,我们先过去吧。低下的阵另有他用,不影响我们过去对面。”
四人商议敲定沈轻洛的提议,由她御刀载四人前去。
一个搭着一个肩头,四人一字打竖站定,宽阔刀身悬起,如流星般划过黄昏
弘启宗洪荒大殿,类同鼎盛宗宗门之境,供宗门举办盛事宗门弟子聚集之用。
不过鼎盛宗宗门之境是一广阔平台,而弘启宗则是一气势雄浑的巍峨宫殿,伫立云巅,远远望去,犹若蓬莱之境。
黄昏时分,光影交织形成一道金色穹顶环于宫殿之上,灵鹤展翅飞旋其间,更显此地如梦似幻。
鼎盛宗四人正与计划般,踩着点抵达。
早就守着此地的弘启宗弟子呼啦迎上,催着他们赶紧入内。
大殿内部更是金碧辉煌,金石铺地、灵玉砌墙,浮雕壁画绚丽夺目。
四人入门,不由眯眼适应金闪闪的建筑。
“真以为来到金玉金缕的家。”观妄臻嘀咕道。
季明燃同感。这金灿灿的感觉,一下子就令她想起那对挥金如土的金氏兄妹。
祝世白道:“一砖一玉出自千年矿脉,饶是金家,也未必供应得起。”虽说如此,他旋即想起爱着金衣的两人,“不过内饰装潢,估计大差不差。”
殿内已聚集各宗参试弟子与率队者,四人最后抵达,一时间聚集所有视线。
灵修大比第一,谁不关注留意?
投向他们的眼神,有打量、有羡慕、有嫉恨,也有若有所思
四人神色如常,随引路的弘启宗弟子,经过众修,走至大殿前方站定。
大殿内升起一五丈高的墨玉石阶,道宗十修率队者同立于墨玉石阶,紫烟唇角含笑眼波流转,祝盛礼眼尾笑纹淡下,沈汀目光从沈轻洛身上收回,南门泓面无表情,冷眼瞥向到来的人。
各参试弟子依次站于石阶前,鼎盛宗为本次灵修大比第一,位置居中。
“鼎盛宗的小友们也到了。”重珏尊者也站于大殿前方的墨玉石阶上,朝姗姗来迟的四人点头,温和地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道宗十修率队者们齐同掐术,一抹光华自十人身后徐徐升起。
季明燃眸光随之望去,大殿穹顶不知何时变得透明,夜空暮色展现眼前。
“这是要干什么?”季明燃低声问,事实上,弘启宗先前说的庆典初始仪式是什么,她自始至终没放在心里,只当是道宗十修要演讲客套一番,比如感谢众修前来参与,总结本场比试情况,展望下次灵修大比。
但看这架势,不像如此。
各修者正注视着道宗十修的率队们施术,殿内气氛安静肃穆。
祝世白用气声应答:“灵修大比结束,道宗十修长老将祝告大比秘境灵识,投入宗门内新的术法或秘宝,而后合力关闭大比秘境,让其沉寂。大比灵识,将会回应他们的祝告。”
季明燃了然。所以仪式是指关闭灵修大比秘境。
自十修背后升起的光华形如巨幅卷轴,越过殿内穹顶,升至高空。如此高度,不仅庆典内场,弘启宗外的庆典外场众位观试修者以及百姓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薄纱般清透的卷轴在半空缓缓展开,光辉熠熠的漫天星辰似载于其上。
星辰移动构成一个又一个姓名,每一个姓名之后,宗门名称紧随显现。
低声议论在庆典内场响起。
出现在薄纱卷轴上姓名越来越多,直至本届参与灵修大比的各宗弟子都在卷轴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和宗门世家归属。
星辰不在幻显新的姓名,卷轴姓名开始上下移动。
“这是什么?”季明燃在卷轴中上部位置发现沈轻洛、祝世白以及观妄臻三人的名字。
“灵修菁英榜。”祝世白道,“上面显出的,是历届参与灵修大比的修者姓名,灵修大比灵识会根据参试弟子表现,作对比排名。一开始出现的名字排序,是往届参试弟子的表现排名,以及大比所评估的本届参试弟子初始排名。大比灵识而后会根据我们在大比表现,做出最终排序调整。”
不仅与同届参试弟子比,还能与往届参试弟子对比。通过菁英榜,各宗能够更准确地比较自家弟子的实力。
这也是吸引各参试宗门参与庆典的原因之一。
“第一名的不名宗那位,自他参与大比,便至今占榜首两百余年了吧。”观妄臻目光停在榜首位置道,“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把他的位置打下来。哈,那些曾经一同封印他的宗门每回看见,定觉刺眼得很。”
季明燃一心关注着正排名上x升的同门三人姓名,盼着他们升得更高些,随口应道:“封印?就是后来堕魔那位吗?”
“除他还有谁,估计如今的道宗十修,心里正恨得牙痒痒。”观妄臻视线下移,搜寻别的名字。
三根指头同时指向同一处。
“找到啦,明燃你在那呢。”
“你看。”
“姥姥,你在那里。”
同门三人没有一个关注自己姓名,在密集的名字中一番寻找,同一时间发现季明燃的名字。
季明燃顺着三人指尖,在榜尾看见自己的姓名,视线投去时,它正晃了晃,而后慢吞吞地上挪位置。
它挪动得极慢,但直至其他姓名停止挪动,它仍没有停止。
渐渐地,它成为卷轴里唯一移动的姓名,醒目至极。
庆典内外场,包括弘启宗以及十数个郡城内的全数修者、百姓,全数目光凝向着唯一挪动着的姓名。
看着它一点点地挪动,从底部爬到中部,再到中上,而后,把第十名孟应阳挤下。
姓名停下。
表情一瞬僵滞的重珏嘴角硬是扯出笑,“季小友,果真不同凡——”
响字还未出口,停顿的姓名晃了晃,又开始上挪。
“我的天,姥姥!”观妄臻扯着季明燃的衣袖激动喊道。
“明燃。”沈轻洛环着她的手臂,声音充满喜悦。
祝世白嘴角扬起,眸光盯着那个挪动的姓名。
从第十名上升至第九、第八、第六
全场议论休止,所有人同一时间屏住呼吸。
第三。
第二。
第一。
星空之下,展开的巨幅卷轴顶部,停留唯一的姓名——
季明燃,鼎盛宗。
耳边爆开一阵哗然。
季明燃凝视卷轴上方,神色不动。
毫无滞留地略过自己的姓名,她的眸光停在被自己挤下的第二名姓名及对应宗门上。
禹天行,不名宗——
作者有话说:嘻嘻,登对的排名~
接下来,就要进入英雄季明燃拯救禹大美人的新篇章啦~
第115章 既是堕魔邪修
季明燃仰着头,注视着卷轴前二的姓名。
这次灵修大比排比,季明燃第一,禹天行第二。
自己和他都把以前那位来自不名宗的堕修排名给挤下去了。
季明燃唇角勾起:呀,她的搭档,还挺厉害的嘛。
季明燃目光继续下扫。
沈轻洛第五,祝世白第七,观妄臻第八。
季明燃与同门们相视一笑。
后者更多是对季明燃所获排名的惊喜。
场内目光自是聚集于四人身上。
望着其中笑眼如月的鼎盛宗小祖宗,道宗十修长老们皱眉不解。
他们怎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为何这平平无奇之人,能够获得第一。
是,她比试期间一路顺风顺水好运气,而且也成功晋升筑基。
但也只是筑基而已,她的修为,甚至连大多数的参试弟子都比不过。
那些筑基巅峰修为的参试弟子,排名多数在中部。
就连进阶金丹的鼎盛宗其余三人,都只是挤入前十而已。
为何她就能够第一?
仅仅筑基修为的季明燃到底凭借什么,备受灵修大比灵识青睐,力压历届参试弟子,排名第一?
难道她真有不为人知的过人资质,也正因此,所以鼎盛宗才会让她位居高位?
还是说,她的逆天好运,就连灵修大比灵识也不得不叹服?
重珏尊者的视线从卷轴移向季明燃,对于她,重珏尊者想得更多。
历届大比表现优异者,必定从奖池秘境摘得头彩。
她既位居榜首,那也就意味着,灵蕴石,极可能在她手上。
在场修者各种猜测之时,灵修六洲各宗门世家散修已获得消息——
鼎盛宗不仅夺得本届灵修大比第一名,参试四人,更是均数进入菁英榜前十。
而鼎盛宗莫名出现的小祖宗季明燃,位居榜首。
季明燃之名,一夜传遍灵修六洲。
嗅觉灵脉的各宗门世家开始重新评估衡量鼎盛宗如今的实力。
衰败的鼎盛宗寻得何种方法忽然起势?
明明蓄意引导门下弟子修行多个道术、累得弟子修行停滞不停,可又因何奇才频出?
修界开始动摇:莫非同修多个道术,并非不可行?
此次前十的鼎盛宗弟子,其中三人同修两种道术之事,众修通过大比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剩下的季明燃,会不会也另藏一手?
谜团重重,以夜幕掩盖,一道道幽影自各洲大宗世家悄无声息地射出,朝元洲方向奔去。
一刻钟后,夜空下展开的卷轴缓缓合拢,灵修大比正式结束。
夜间的庆典拉开序幕。
众郡城人群走在街头,熙熙攘攘,嬉笑欢闹。
乘着祝福祈愿的五色彩灯被一一点起、放飞,悠悠扬扬地奔向星辰弯月。
妖兽袭击的阴霾一扫而空。
仰首举目,散发着暖洋洋橘黄光芒的彩灯点缀夜空,庆典内场修者的脸上也不由洋溢起笑容。
晚宴开始,众人开始互相走动,与比试新认识的修者们闲叙。
绝大多数修者对场内琳琅满目的灵食并不感兴趣,更多的人正抓紧时机,与排名较高的修者交流讨教。
道宗十修率队者们一边从墨石阶上走下,一边彼此寒暄。几人表情掩饰得极好,但脚步却不约而同地朝同一方向走去。
几人互相瞥一眼,也不再作掩饰,径直大步迈向鼎盛宗四人。
不料目标四人早就迫不及待地转身,朝正殿大门前进。
“可算结束了。”观妄臻呜呼一声,“我们赶紧去找东陆师姐她们。”
“他们还在雀离郡,过去倒也不远。”沈轻洛边走边道。
祝世白在前头开路。
至于季明燃,正被一群人簇拥着。
“果然是我看上的人,明燃妹妹,你可真棒啊!”施尽乐眉开眼笑,早就拉着同门跑过来,围在她身边。
被她拉来的同门,正是在奖池秘境珍珠宝石合欢灵舟上的阳刚男修以及妖娆男修。
被施尽乐拉来的阳刚男修笑眯眯地看向季明燃:“师妹,想不到你这回促成的竟是季道友的良缘啊。”
“胡说什么呢!”施尽乐怒嗔。
正走前头的三人脚步一顿,表情古怪地回头。
被一口道破情感现状的季明燃眼睛眨眨,面露微笑。
“你们不知,我们合欢宗的施小师妹,合欢双修秘术虽迟迟未成,但她另辟蹊径,练就别番本领。”阳刚男修哈哈笑道。
另一位合欢妖娆男修打趣道:“每每你看上谁,就能促成谁的良缘,就你自个独独孤寡这么多年,咱们合欢宗谁不知道啊,你施大红娘之名,迟早响彻灵修。你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特别崇拜咱们那位小师祖么?”
施尽乐气急败坏:“瞎说什么。”一拳锤向壮硕男修袒/露的胸膛,“都怪你们,奖池秘境我给你们发半天消息,让你们送灵食过来,怎么一直不来?害我没能好好表现!”
“哎别说,你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循着你发出的讯号原地打转,愣是找不到。我们猜,你们应是进入另一领域。”妖娆男修摊手。
季明燃:“另一领域?”
另一道洪亮声音插入:“明燃妹子,你可真棒啊!老弟也是!”伏刀岚笑着与卲青上走来。
“咦?”伏刀岚疑惑道:“怎么不见老弟他们?”
“对呀,这大好喜事。”施尽乐也想起来,左右张看,“怎么不见那可恶的小姬。”
“听闻不名宗已先行退场。”祝世白道。
施尽乐:“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哎呀,你们跳入漩涡跳得急,我们还没能好好道别,还想着咱们能够在庆典见面,结果可惜啊!”伏刀岚遗憾地咂咂嘴。
他转而感慨道:“那狂风漩涡竟是比试关键,不得不说,有危就有机,你们可真够胆大的。幸好你们都没事,而且还夺得魁首。”
卲青上向季明燃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当年便知,季道友非同寻常,如今亦是得到验证。”
菁英榜首位,难怪当初她仅凭引气修为就能带着他们突破金丹修者布下的大阵。
当真不简单。
卲青上无比庆幸当年的自己与季明燃做成买卖,一副棺材,让他能够与这名一鸣惊人的天才结下善缘。
他接回方才季明燃的问话:“我出去之后与同在奖池秘境的一众参试修者打听,听闻我们几个斩杀妖鬼的宗门,消失在圆月海域之中。而后,我们与你们的船只,又进一步消失在弘启宗、流幻谷以及合幻宗眼中。”
季明燃回忆当时场景:“可我们明明遥遥看见过你们有人晋升金丹。”
“类似乾x坤迷踪。”妖娆男修道:“你我虽能相见,但早已不在同一处。”
这么一说,季明燃就明白了:“我们是进入秘密领域中的又一秘密领域。”
“可以这么理解,季道友行行好,不若也告诉告诉我们,藏有头彩的地方,到底是何处?”妖娆男修颇感兴趣地问道。
合欢与虚无宗其余人同感好奇。
“我们去到海底裂缝深处。”季明燃回忆道。
沈轻洛补充:“巨型妖兽甚多,最小的也有百米宽长。”
“有点像悬崖峭壁、又像深谷底部。”观妄臻道。
季明燃回忆自己所见所闻:“我还看见山壁上,有一个有一个的凹洞,凹洞里头,还关押着什么。”
鼎盛宗其余三人齐同点头,“我们那边也看见了。”
妖娆男修讶异地与阳刚男修对视一眼。
季明燃:“怎么了?”
“怎么你们说的。”妖娆男修讶压低嗓音道:“如此像深渊。”
深渊?
轮到鼎盛宗四人惊讶。
他们不是在深渊邻海吗?怎么就突然进入到深渊?
虚无宗二人亦是震惊。
祝世白沉吟片刻:“难道是因为拉船的妖鬼?”
"我与无涯海一驻守修者交情匪浅,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深渊的情况。"妖娆男修道。
他细细说道:“深渊被设下禁制,以避免凡人或修者误入,我们皆是修者,也就受到禁制阻扰,不得门而入。但你们用妖鬼拉船,深渊巴不得欢迎妖鬼前往,深渊不阻拦妖鬼,自也就没有阻拦被妖鬼拉着的船只。”
异想天开的妖鬼拉船大法,竟真成了获胜的关键。
鼎盛宗四人嘿嘿嘿地笑。
妖娆男修啧啧道:“没有点想奇妙想法,还真难拿下这场比试胜利啊。弘启宗那群榆木脑袋,败给你们也是必然的。”
阳刚男修道:“你们能够从深渊全身而退,不得不说,奖池秘境还是对参试弟子有足够保护,虽然这保护不多。”
保护吗?季明燃回想在海底深处遇见的一切。
的确一路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物,海底的妖兽也只是对灵蕴石虎视眈眈。
许是没有触发镇压妖邪的封印术法之故。
“如此说来。”妖娆修者又打趣道:“你们算是那位堕修之后,仅有的几名安然从深渊出来的修者了,难怪你们的排名猛猛上蹿。”
施尽乐道:“进去的情况完全不同,那人可是被关押进去挣脱出来的,师兄你瞎比喻什么呢!”
挣脱出来。季明燃想起镶嵌着灵蕴石石壁旁的空荡凹穴。
那里头,是本就没有被关押的妖魔,还是逃出了妖魔?
再说,“你们不是说过,那位堕修是被封印,而后交由弘启宗看管么?”
妖娆男修应道:“是啊,从深渊出来后,道宗十修大能多番追捕,终于制伏了他,而后以秘术封印。道宗十修轮番看管多年,现今轮到弘启宗。”
这就奇怪了,季明燃问:“既是堕魔邪修,为何封印后不关押回专门镇压妖魔的祭魔深渊,反而转由道宗十修轮番看管?”
第116章 摆脱监视
“这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合欢宗的阳刚修者猛地一拍脑袋,呵呵笑道:“谁晓得呢,不过他既然能从里头跑出来,许是道宗十修担心祭魔深渊也关不住他吧!”
“许是?这是猜的?所以道宗十修当年没有说原因吗”季明燃问。
合欢宗众人摇头:“没有。”
道宗十修当年就是这么做了,并未提及原因。
“不过已是最显见不过的理由。”妖娆男修道,“很合理,道宗十修本就无需做多余的解释。”
“也是。”季明燃随意应道。
她之所以提问,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虽则他们给出回答,但她仍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不过在场的都是年轻弟子,两百年前的事对于众人而言,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他们并不比旁人知晓多少内情。
或许之后可以问问宗门的长老,或者师兄。
季明燃打定主意。
若非因为提及深渊、又恰逢灵修大比,众修并没有兴趣去讨论一个早就消失匿迹的堕修。
那只是听说过的故事,以及故事里的人,无人深究。
话题很快转移。
“接下来你们要到哪里去?”施尽乐问道。
观妄臻大声嚷嚷:“自是跟同门聚集,差不多就回去我们宗门了吧。”
施尽乐:“不继续再外历练历练么?”能够参与灵修大比的参试弟子都具备一定的实力,结束比试后,并非所有人都会返回宗门。
大多数人,既已出门,便会继续在外历练一段时间。
像鼎盛宗以及不名宗这般着急返回宗门,其实并不多见。
“我们先回去一趟,之后嘛,再看吧!”观妄臻道。
伏刀岚道:“我们倒是不着急回去,哎,我们可以也一同去鼎盛宗看看么?听说你们宗门几乎占据宗门大半,宗门各峰域就连地形、气候都不一样,有趣。”
“成啊。”观妄臻瞥他一眼:“横竖宗门霖峰外围就晃悠着不少修者,你们过来,顺便替我们清扫发狂的妖兽也正好。”
伏刀岚果真来了兴趣:“我可以趁机与沈妹子你切磋切磋吗?你用得一手好兵器,我们比比!”
沈轻洛微微笑道:“好,伏道友不嫌弃,我就讨教讨教。”
一群人笑笑闹闹,加之鼎盛宗四人本就出尽风头,如今更是招惹场内之人的目光。
霄粟阁众修距离大门不远,叶闻棠沉郁地扫去一眼,佳人倩影就在不远,但他并未上前。
被作为阵修的季明燃一剑击败,剑修尊严扫地,叶闻棠无颜面对作为兵修的沈轻洛,更不再提婚配之事。
况且,无论季明燃还是沈轻洛,菁英榜排名远高于自己。
他若上前,与小丑无异。
收回的视线不偏不倚与弘启宗木桓徽对上。
后者眸色一凝,一边嘴角扬起,“叶道友不去与沈道友贺喜么?”
叶闻棠皮笑肉不笑:“木道友怎不前去与季道友贺喜?你不是才与她切磋一番?”
弘启宗。趁他之危,把他淘汰出局的就是弘启宗。
叶闻棠对他们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木桓徽也是她的手下败将,竟有脸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事。
也不看看自己!
木桓徽被戳中痛楚,神色一沉:“彼此彼此。”
被季明燃一剑制伏,木桓徽与叶闻棠心照不宣地从未对外提起。
投影石恰好没有投影出当时画面,旁人只当是他们二人对战两败俱伤。
知道此事的,只有在场的孟应阳以及季明燃。
在其他人面前,二人仍保持着剑修天骄的体面。
但二人心里怎会不清楚,季明燃的榜首排名,就有他们二人的贡献。
木桓徽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视线重新投向季明燃。
若非宗主勒令要他时刻关注鼎盛宗四人,尤其是季明燃动向,他才不愿看见那些碍眼的人,更别说主动凑近。
偏生孟应阳失魂落魄一样,没半点精神。这监视的任务,便只能靠他独自一人支撑。
季明燃简直就是他修行道路上的克星!
木桓徽不再与叶闻棠假客气,叶闻棠亦无意与弘启宗站一块,唇角紧绷,率霄粟阁一众弟子往另一角落走去。
怎是才转身,便正面对上沈凝庄。
沈凝庄眸中同样充满阴郁,不想迎面撞见叶闻棠,他脸色一怔,旋即转眸,半点没有之前喊他做“姐夫”的亲切劲。
权当叶闻棠是空气,沈凝庄跟着沈家人呼啦向前。
他们前行的方向
叶闻棠皱眉,转头望去。
“沈轻洛!”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殿。
殿内热络的闲叙声音骤然降低,已接近大门的人亦是同步回头。
包括被连名带姓点名的当事人。
言笑晏晏的芙蓉脸一瞬变得凛若冰霜。
众修齐齐望向喊话之人。
沈家率队者沈汀。
拄着拐杖昂首龙头拐杖,沈家老者眸眼森严,于鼎盛宗四人三丈外站定。
季明燃打破沉寂:“沈老太找你耶,那我们先走咯,你等下过来。”
话说完,除沈轻洛以外的几人还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离去。
这一走,另一人也急了。
“世白!”祝盛礼高喊,祝家参试弟子们站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过来。
走至门口的清正雅逸身影一顿。
“咦。”季明燃朝身旁驻足的人道:“祝真人找你耶,我和妄臻先走囖,你和轻洛处理完再来吧。”
祝世白颔首。
施尽乐笑嘻嘻地紧贴她:“我也一起。”合欢及虚无也跟着。
季明燃领着其他人,步履不停地继续前行。
瞧见这幕的众修心中不禁纳闷,鼎盛宗这小祖宗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操心,身为宗门长老,竟就扔下x自己后辈,不管不顾地离去。
盯着鼎盛宗四人动向的弘启宗弟子悄然分流,一半留在原地,一半正要抬步随着走出门外。
怎料到,殿内的修者们一下瞬影涌至大门处,挤挤挨挨地凑前,要一睹沈家与祝家的热闹。
殿内的弘启宗弟子一时脱身不得。
沈汀领着沈家弟子杵在大门正前方,无视旁人投来的视线,沈汀开口道:“如今沈家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认错,沈家还能重新接纳你。”
正要走到自家姥姥身旁的沈凝庄停步,脸色一变,但他很快地恢复正常,展出笑容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姐姐。”
围观的众修哗然。
沈家与沈轻洛闹崩之事人尽皆知。
一向古板严苛的沈家竟一女辈愿意让步,可谓闻所未闻。
这定是与沈轻洛在菁英榜排名前十有关。她的天分,让沈家不得不稍微让步。
沈家给出台阶,沈轻洛只要简单认个错,就能重新回到世家,受世家荫庇。
真是极高的待遇。
众修皆羡沈轻洛的际遇,正待看两头握手言和、和乐融融的画面。
“认错吧。”沈汀不耐道。
沈轻洛眸光一一掠过沈家修者,在沈凝庄脸上停顿数秒,定眼看向沈汀:“沈真人,不必了。”
“你说什么?”沈汀疑道。
沈轻洛声音脆冷:“我说,不必了。”
沈汀冷哼:“不是你自己放言,要成为沈家家主。如今被沈家接纳的机会就在眼前,你确定要放弃?”
“沈长老。”沈轻洛声音不高,清晰可闻:“是沈家该向我认错,而非我向沈家认错。”
“沈轻洛!”沈汀面露厉色,龙首拐杖重捶落地,金玉嗡鸣:“你仔细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沈家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沈家不需要给我机会。”沈轻洛眸色从容:“日后,我会给沈家机会。有朝一日,我会重踏祝家大门,而你们人人皆会主动相迎,家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沈汀不语,拐杖沉默伫地,眸光冷峻。
沈凝庄面色煞白,双眸死死盯住沈轻洛,仿若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话。
沈轻洛只朝他望去,似笑非笑,转身头也不回走向门外。
正殿侧门,祝家与祝家弟子团团围起祝世白。
祝盛礼喜不自胜,双手搭在祝世白肩头,欣慰道:“吾儿辛苦了。”
祝世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家主,大比历练,机会难得,倒是辛苦祝家众小弟子们,他们一路走到最后比试甚是不易。”
祝盛礼不在意地摆手:“像你说的,都是历练的机会。”他紧接与祝世白道:“世白,这回你在菁英榜排名前十,接掌祝家名正言顺。你如今已是金丹,接下来的修行切不可耽搁”
“家主,我没有脱离宗门的打算。”祝世白淡声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孩子一向重情。为父没有让你脱离宗门,这样,我会亲与元留说。”祝盛礼好声好气地与祝世白商量道:“你只是回家专注修行一道,但你还是鼎盛宗的弟子。”
“家主。”祝世白平静道,“我要修器。”
“世白!”祝盛礼饱受打击般,颤声劝道:“你如今好不容易金丹,可你如继续修两道,如何再顺畅晋升元婴?是,你与你那些同门同修二道,皆筑基顺利,可今后呢?此举无前人借鉴,是否可行无人可知,还是稳妥为好!”
祝世白长长作揖道:“父亲,我已想明白,祝家术法固然可贵,但吾之道亦须坚守。心魔试炼,我已看清我需走的路。”
“世白!”祝盛礼怒道:“祝家家主之位,你就这么不在乎么!”
“正因在乎。”祝世白目光扫过祝家小弟子们,“故此吾道坚定。”
“世白!”祝盛礼的怒喊:“你糊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家需要的是强大的家主。”祝世白端正行礼,抬步离开:“我会成为强者,父亲放心。”
被世家喊下的两人无视身后的呼叫,瞬影至门外,与才走出门口的人聚集。
“你们聊完了?”迈出门槛一步的那抹灰色身影朝向自己聚过来的人道,“家人欢聚,你们就这么快聊完了?”
“嗯。”沈轻洛与祝世白对视一眼,轻快道:“还是你说的对。”
季明燃指自己:“我?”
祝世白轻轻道:“是啊,强者的世界,自是前途坦荡,有何不得。”
季明燃的话语从正门处随风传至内殿修者耳中;“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有。”二人齐同道。
观妄臻盖章确认:“虽然我没听你说过,但这话若说是从你口中说出,倒也不奇怪。”
“行吧。那就当作我说的罢!”被数人簇在中间的纤弱身影道,“强者无敌嘛,我本就认同。”
举着传音的宗门玉牌,季明燃仰首上望。
星光熠熠。这是真正的夜空,而非隔着一道穹顶。
身后没有喧闹的大殿不见,身边亦无围绕聚拢之人。
夜空之下、密林之内,只有她一人。
“姥姥,我们已迈出大殿门口。”宗门玉牌传出观妄臻的意念传音,“和你同步倒数。”
“三。”
正殿内,才看完一场热闹的众修仍意犹未尽,目光望着走出大殿的一众人。
“二。”
弘启宗弟子终于从人群中挤出。
“一。”
大殿门处,团簇一起的数人才踏出门槛两步,身影骤然消失。
第117章 弘启禁地
倏忽间,视线内的几道人影消失不见,正殿中的一众修者惊愕不已。
他们去哪里了?人呢?
一刹那的惊异后,众修心绪平复,或许是鼎盛宗等一众小友急着庆典外场寻找自家同门庆贺,方才那鼎盛宗的小祖宗更是一步也不停,如此着急的样子,瞬影而去也是当然。
堵在正殿门口的人流散去,弘启宗弟子终于得以通行,几拨人匆匆忙忙地奔向夜色,搜寻消匿无踪之人的消息。
遭逢计划外的变故,立于正殿内重珏面不改色,听着数位弟子低声回禀。
“守在雀离郡的弟子方才报来消息,鼎盛宗东陆真人本领着其余鼎盛宗弟子四处闲逛,忽地一众消失于街道之中,如今行迹不明。”
另一弟子插话回禀,说得又快又急:“清洲弟子递来紧急消息,弘焱尊者突然走出秘境,瞬移消失,他消失离开前所望的方向,正是我宗。”
“东陆弘焱"重珏低声喃道。不难推断,他们二者定是取得联系。东陆,竟能出动弘焱抽身接应。
传递雀离郡消息的弟子继续禀告:“前几日的剿兽大战后,雀离郡百姓对鼎盛宗尤为推崇。弟子前去打听,听闻郡内百姓亲眼目睹,导致妖兽潮的魔修首领,竟是死于鼎盛宗季小祖宗之手。”
重珏神色一禀:“此话当真?”
漠然垂手在旁的孟应阳亦回神抬眸。
魔修首领。他们弘启宗这几日不断绞杀逃窜的魔修余孽,经已探明,本次魔修的首领者修为几近大乘,他怎可能会折于季明燃手中?
重珏轻轻笑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他吩咐道:“传令下去,弘启宗弟子务必搜寻到鼎盛宗参试弟子四人,尤其是季明燃。我宗所寻之物必定藏匿于她手中!”
区区筑基竟能打败几近大乘期修士,寂寂无名的平庸之辈竟成菁英榜榜首。
季明燃消失,东陆消失,弘焱前来。
种种迹象指明,灵蕴石就在季明燃手中。
难怪刚才一群人挤挤攘攘,互相掩饰,为的就是趁乱之际,让季明燃顺利脱离。
“无论躲在哪里,他们的方向无非就是鼎盛宗,让大长老和三长老速去元洲,守在鼎盛宗前。”
“另告知其余长老,率队到各郡搜寻东陆下落,他们才走不远,如今还未离开弘启宗范围,掘地三尺也必须要把人找出来!”
“可弘焱尊者”弘启宗二长老符容担忧。
“就让我来会会他。”重珏尊者自始至终保持着和悦面色,话毕,瞬影离去。
御兽宗鹤貅真人来到,“咦,重珏尊者要到哪里去?我还想找他商量要事。”所谓要事,无非就是麒麟兽之事。
符容笑道:“庆典诸事繁杂,宗主前去处理。鹤貅真人所说要事,若是不嫌弃,不妨同我说说。”
弘启宗二长老符容自然而然地暂代重珏尊者之职,主持庆典内场事务,有来有往地鹤貅真人等一众同盟修者寒暄交流。
正殿内一派祥和。
弘启宗其余各处则压抑肃穆,御剑飞行的人影嗖嗖地上天入地,梭巡宗门内各个区域。
五道剑气横空贯出,弘启宗弟子自x剑上跳下,寸寸搜刮着密林,感应林内气息。
“没有感应到有旁人。“随声音落下,哐啷一声,锁链声响起。
另一名弘启宗弟子步履匆匆,走在前头:“宗主有命,要把这妖邪放逐到禁地中去,走吧,我们速去。”
“就是他吗?”一人颤声道:“令各郡城百姓无端遭难的罪魁祸首,让秘境突然放出大量妖邪的魔修。”
“不错。”走在前头的弘启宗弟子道:“不知道哪位大能出手将他打败,他逃窜的残魂误入我们的剑阵中,被我们俘获。”
“可、可他既是魔修,何不一鼓作气将他扔入到深渊之中?禁地那处我总感觉怕怕的,而且被镇压的妖魔一旦逃脱出来,后果真不敢想。”说着,那名弟子手掌不断摩擦双臂,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有什么可怕的。”一名弟子嗤道:“封印之术哪会这般容易破解。而且宗主以及宗门各长老俱在,你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谨慎的弟子仍犹犹豫豫。
“妖魔投入其中,既能为民除害,又能维持宗门运作,多好的事。”大胆的弟子道:“你不要在这里前瞻后顾的。”
“好了,别别吵了。”走在前头引路的弘启宗弟子出声道:“我们须赶紧把这魔修的残魂放过去。宗主说过,今夜子时后,禁地将封闭消化吞噬邪魔之魂。若错过时机,可就要等到两个月之后了。”
拖着被铁链捆住的正幽幽散发出黑气的朦胧光团,五人往密林中走去。
他们没有一个人察觉,走在一块的,并非只有五人。
季明燃捧着木制骰子跟在他们身后,若有所思。
这乾坤迷踪的本质灵器,能让人置身于不同的空间,真是极好的藏掩踪迹宝物。
所以即便她就站在这些弘启宗弟子的身旁,认真听着他们的讨论,他们也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处在灵器制造的另一空间之中,她能看见听见他们,而他们却无法感知到她。
即使是弘启宗各长老俱在,也难以窥见发觉躲进另一秘境空间的她。
这真是极其称手,季明燃咧嘴笑着,一边吸纳木制骰子的灵力,一边跟在那几名弟子后方。
弘启宗禁地,而且听他们所说,那处过了今夜子时后就会封闭,这也说明不会再有人去到那处去。
她躲在那里等待三阳师兄接应,倒也正好。
灵蕴石就在她的手里。东陆早就察觉,重珏尊者莫名对此物志在必得,鼎盛宗只要夺得头彩,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本不愿与弘启宗多加纠缠,然而重珏尊者却将她们拦下,让她们不得不换别的计划。
东陆率一众弟子离开,吸引重珏尊者等人的注意。
沈轻洛、祝世白以及观妄臻,则分头行动,分散干扰跟踪他们的弘启宗弟子。
她同时获得秦丹娘以及施尽乐的帮助,前者身形瘦削,修为与她相近,服下易容丹后,假扮作她几乎以假乱真,而施尽乐则进一步使用幻术遮掩。
伏刀岚与卲青上则直接用身形遮挡。
众修以为围在一众人之中、走向正殿门口的人是她,没人发现她早已独自离开正殿,众修听见的声音,不过出自观妄臻腰间佩戴的宗门玉牌。
而弘启宗等人更不会想到,他们掘地三尺也要寻找的人,正大摇大摆地走在他们宗门之内。
“我们继续按计划行事,姥姥你可要小心。”宗门玉牌传来祝世白的叮嘱。
“放心,我如今别的不多,高阶灵器特多,他们不会发现我的踪迹,倒是你们,可要当心。”季明燃道。
沈轻洛道:“我把丹娘和尽乐送去与东陆师姐汇合后就回来,他们会一路奔向宗门持续引开弘启宗长老们的注意。”
“我和世白在这附近绕几圈,闹出些动静来,回头就会来接应,你撑住啊!”观妄臻道。
弘启宗五名弟子所往之处越发深幽,感受交错繁杂的灵力波动,季明燃低声道:“好。”
收起宗门玉牌,她与弘启宗弟子一同驻足停步。
弘启宗弟子忽地回头,季明燃身影瞬间消失。
一道凌厉术法瞬发而至,穿透她原立之处,击中石壁。
嘭!石壁化为灰烬。
“怎么?”一弟子紧张问道,其余三名弟子则神色严肃地背靠背,护好中间的魔修魂魄。
领头的弟子盯着石壁前的空气蹙眉半晌,道:“许是我错误理解制术发出的讯息。”
其余四名弟子呼气,显见的神色一松。
季明燃扬眉,清澈瞳眸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名弟子。
制术。是布设在这片禁地的术法发现了她么?
木制骰子与这片禁地术法之间的博弈,前者胜出。
她先一步发觉那么弟子的动作,转动手中骰子,切换了原来所处的秘境空间,并转移至这几名弟子的身后。
制术没有再向那名弟子发出暗示。
五名弟子聚拢,再度细细打量四周,又拿出各色灵器探测一番后,神情才真正放松下来。
“来吧。”领头的弟子拿出一雕琢精致的玉石令牌。
季明燃靠近细看,认出那并非是弘启宗的宗门玉佩。
其余四名弟子也各自取出同一样式令牌。五人持令捏决念术,一股股灵力自聚拢的五人间荡出。
四周林木无风战栗。
强悍的威压降落,季明燃五脏六腑如遭碾压,呼吸一滞。
藏于衣衫内的脖颈玉环凉意熨帖,磅礴威压消解无形。
季明燃拿起玲珑锦囊,探掌入内,握住灵蕴石。
动荡的识海一瞬平复。
身体恢复正常,季明燃凝神看着施术的五名弘启宗弟子。
弘启宗的制术正非指向性展开攻击,唯持令牌着不受波及。
她没有令牌险些遭难,但承灵环与灵蕴石二者加持,弘启宗的制术没有对造成她伤害。
一股又一股的灵力交叠在五名弘启宗弟子四周,他们所立之处空间似在变动扭曲,带着他们五人身影一同变形。
季明燃小心地与他们保持距离,尽量离得再近一些,方便跟入即将出现的另一秘密领域。
只是,又一道破空之音尖啸刺出。
“哇!”前方灌丛深绿枝叶染上斑驳血迹。
“谁在那里!”
弘启宗五名弟子凝神施术闭目不动,声音发自侧方方向。
季明燃扭头,发觉林内涌现另一弘启宗弟子,她认得来人——猪头章崇。
季明燃目光旋即转向最初发出声响之处。
被喷洒上血迹的茂密灌木从窸窸窣窣,一撮黄毛飞逝晃过。
第118章 入阵
“想跑?!”章崇喝道,数道剑气迸射而出,朝灌木丛林击去,瞬间削去大片枝叶。
灌木齐整切去大半,塌落倾倒,再也无法遮挡藏于其间之人。
一道身影灵巧跃起,几个翻身,接连躲开密集劈来的重重剑影,单手支地单膝触底,轻盈落于一古木枝干之上。
“切。被你这个龟孙儿发现了。”姬行旸一抹嘴角血迹,不屑地道。
章崇余光扫过正在凝神阖目启动秘域的五位同门,眸色沉下:“你竟胆敢冲撞我宗禁地,不知死活。”
“哈?在你们弘启宗眼里,我不是早就死得彻底吗?”姬行旸嫌恶扯起唇瓣,“你们这些个天杀的xxxxxx”
不过眨眼,姬行旸已是毫不重复地吐出大量脏话。
用词之犀利、叫骂之难听,噼里啪啦地连串唾骂铺天盖地涌向章崇,让后者为止一怔,气得面色涨红。
看着姬行旸不断张合的嘴巴,季明燃不得不感叹,就凭这张嘴,他被人追砍属实正常。
他在自己面前一直乖巧有礼,可称得上十佳孩童,这差点让季明燃忘记在港口见他时的乖张模样。
不过姬行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回不名宗去了吗?
季明燃心下生疑,撇眼看向就在身旁的五名弘启宗弟子。
空间扭曲愈发厉害,秘域入口将要显形。季明燃按捺不动。
章崇显是也意识到这点,忍下满腔怒火,拉回被姬行旸唾骂声扰乱的思绪,身体微俯,手腕一翻,剑刃横挥,似要劈向姬行旸。
然而,数十条道藤蔓突地拔地而起,张牙舞爪地抽向他!
章崇当即旋剑横劈,凌厉剑气切断巨蟒般的藤蔓,他连退数步,躲开紧接缠来的藤蔓缠卷。
一手探向腰间,章崇脸色一变,一双眸子淬冰般阴厉:“你!”
“哈哈哈!大猪头、大傻子!”姬行旸得意地抛了抛掌中之物。
翠绿弧线自他掌间荡开,季明燃认得,这回还真就是弘启宗的宗门玉佩。
所以姬行旸方才破口大骂,为x的就是引开章崇注意,抢走他的传音玉佩?
不仅季明燃这般想,章崇也是,只是未等后者开口,一眼看破章崇想法的姬行旸嚣张笑道:“骂你是本意,抢你的东西也是本意,大傻瓜!”
“你!将死之人,看你得意到几时!”章崇气极反笑,瞬影至姬行旸面前,浩荡剑气横冲直撞,冲倒大片枝叶。
姬行旸所立枝干亦未幸免,巨树发出摧枯拉朽之声倒下,震得林地也抖上三抖。
姬行旸闪身极快,伴随身形变换,十多道黑色箭影如流星般击向章崇,章崇以剑抵挡,箭影弹射穿地,刺出一道道触目深洞。
下顷,二人快如残影,凶狠地扑向彼此,无论空气亦或是土地,均因各狠厉道术袭过而不住爆发嗡鸣,不过须臾,二人已过十数招。
忽然间,划出黄色弧线的头发一抖,姬行旸“哇”地一声又呕一口血,恍神之际,凌厉剑气猝然刺落,正面穿透目标身躯。
千钧一发之时,极淡白光笼罩住姬行旸。
下息,姬行旸如幽魂般出现在章崇身后,虽不及思考怎么回事,姬行旸当机立断,双掌暴起两团黑色圆弧,猛地击拍向章崇头颅。
啪啪!清脆的两道巴掌声响起,浓黑幽影拢住章崇头颅。
哐当,剑刃落地,章崇无声倒下。
“他死了吗?”扭动木制骰子,季明燃切换置身空间,她仍在原地,不过她的身影投在姬行旸面前。
“娘!”姬行旸激动喊道,从地上站起扑向她,扑了空,他怔愣道:“咦?”
挥摆的双手穿透面前之人,他身前的,竟是一道虚影。
“我用了灵器。”季明燃解释道:“为防泄露踪迹。”
姬行旸放心,喜笑颜开:“果然是你。”
方才是一道阵法将他从章崇剑下救下,也是这道阵法,将他传送至章崇身后,才令他偷袭成功。
虽当下未及反应,但处理完章崇,姬行旸心下已有猜测,如今果见季明燃,自是喜不自胜,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同一时间季明燃:“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一怔,又同时开口回答对方问题:
“弘启宗在追杀我。”
“弘启宗在追杀我。”
两人愣了一下,当下又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
二人不由一笑。
姬行旸眨巴着眼睛看她。
季明燃眉眼弯起,和声道:“我因夺了奖池头彩,他们正到处翻找我,势要夺去此物。你呢?你们不是回去宗门了么?”
说罢,季明燃眸光不禁再次探向四周。但没有发现其余人的身影。
察觉季明燃在看什么,姬行旸声音带上一抹忧伤:“爹这回参与灵修大比,是被弘启宗逼着去的,他们要他在比试中帮助弘启宗取胜,他没有照做,所以出来后,弘启宗就对我们下手了。我才出奖池秘境就被弘启宗弟子盯上,躲了好几天。”
季明燃当然知道禹天行没有帮助弘启宗获胜,他一直帮的是她来着。
但她不知道禹天行竟被弘启宗牵制,甚至为此遭到追杀。
季明燃:“你在这里,那他呢?”
姬行旸眼神犹豫,吞吞吐吐:“爹他、他”
“我始终留在这里,为的是不让弘启宗找到我。而你”季明燃了然:“你是来找他的,他在这里。”
她的目光转向五名弘启宗弟子所在,她给这头布下消声术法,这边的动静,他们不会听见。
五人围拢的中间之处,扭曲的空间形成一小小洞口,通过洞口,水面粼光隐隐可见。
五人额角渗汗、呼吸急促,似难以承受打开秘域通口术法的灵压。
令牌浮起,发出荧光,照映五人,以及近距离站在其旁的季明燃。
姬行旸和其他人一样,并不能看见季明燃本体所在,只是见面前的她目光转向通口之处,慌乱自语道:“这、这就算不得是我说的,是娘自己猜到的。”
似暗下决心,姬行旸不再慌乱,他似改变主意,决心与季明燃和盘托出:“娘,爹他被弘启宗抓了去,就关在他们的禁地里头,我要去救他出来!”
搭在木制骰子上的指尖因微微用力泛白,季明燃蹙着眉,眸光停在面前散发着黑气的残魂上。
弘启宗竟因此把禹天行投入存有封印之术的禁地中,投入他们用来对付妖魔的封术中。而且按照这群弘启宗弟子此前所言,今夜子时后,禁地将封闭消化吞噬邪魔之魂。
若禹天行在里头出不来,将会如何?
“我怕他真的会死在里头。”姬行旸急得要哭出来了,他终于可以把这个不能与旁人诉说的秘密说出来,而且是说给他最想告诉的人听:“虽然他从来不怕死,但我不想他死。救救他吧,娘亲,和我一起救救她。”
站在身前仿若隔空注视着某物的人睫羽垂下,看向他。
轻轻道:“不行。”
她拒绝了自己。她竟然不愿意去救他。姬行旸如坠冰窟,一时忘了说话。
就在此时,莹白的指尖落在他的额上,一丝凉意自此渗下,灵脉中倒逆乱窜的灵力瞬间得到指引安抚。
姬行旸后知后觉,抬头:“娘!”
对上乌黑瞳眸从容平静:“你对抗不了此地禁制,不等进去,就会爆体而亡,你几次吐血,不就因为此。”
她这是要!姬行旸读懂季明燃的意思,慌忙伸手想要抓住身前之人,然而伸出的双手只是徒劳地再次穿过虚影。
下瞬,刺眼白光拢住全身,姬行旸想跑开,却到底快不过传送阵法。
消失前,季明燃声音透过传送阵法,传至他的耳畔。
“我自己去。”
萦绕五人的灵力气流愈加密集,愈加快速,几要将人掀起。
扭曲的空间终于成形,化为可通一人的洞口。
“成了。”为首的弟子气喘吁吁,睁眼道。
“有劳。”一道清冷的声音回应。
谁!为首弘启宗弟子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发出警示,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骤至,他慌张唤出配剑御剑飞行。
低头下望,弘启宗弟子惊觉自己坠入一虚无空间。
季明燃环视一圈,收回目光,跨入通道,身影完全隐于通道前,她手臂朝后松开指尖,“帮我看住这里吧。”
木制骰子轻轻掉落通道前的松软草地地面,与草木化作一体。
通道前,空无一人
牵着散发黑气的残魂,季明燃安静看着面前深潭。
深潭潭面垂直平行于前,宛如吸人摄魂的无底黑洞,占据视野整片空间,让人望之心颤。
譬如被通道灵力挤压几不成心的残魂,如今正在发颤,季明燃并没有心思管它。
她的目光锁定深潭。
空旷空间里,锁链声回响,却非源自她手中锁链。
俊美男子脸色苍白,被一圈又一圈的锁链缠绕,束缚浸泡在深红血潭之中,只余脸孔浮出水面。
锁链声响,那副面孔被拖着慢慢下沉,暗红血水浸没而过。
季明燃抬起手臂,五指张开,往前一握,潭水水面如被波动,荡出一圈圈水纹,刚没过水面的面容停住一瞬,而后继续下沉。
水纹越荡越烈,道道阵纹浮现,嗡声低鸣。
浓烈的熟悉感不住地在心底涌现。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你要来吗?
阵意。
季明燃抬起五指,离开潭面,眸眼扫视深潭,若有所思。
弘启宗禁地的封印之术,实则是一道阵法。
你要来吗?脑海声音又问。
牵着的残魂颤抖得厉害。
以禹天行作饵,再用声音诱问,这阵,实在恢恑憰怪。
她若入内,就是自己走入这阵法。
谁会这么傻,真的会听话入内。
季明燃漫不经心地想着,抬起眸,一步一步,走入深潭。
第119章 竟是不名宗
“你醒啦?”和悦动听的声音传来。
季明燃朦胧的视线里,一张莹莹动人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
“小师妹。”许是见她神情懵懂,面容姣好的女子微笑解释道:“学堂上你忽地就晕过去了,胥夫子可是吓了一跳,急急把你送回,你如今觉得如何了?”
小师妹?晕倒?
季明燃感到莫名,眸子缓缓转动,打量着周遭环境。
黄泥墙壁,茅草屋顶,逼仄的空间内只能铺就一张小床,比凡世的破烂木屋还要简陋窄小。
就连她身下的这床,也是在干枯茅草堆上铺了一张粗糙麻布而已,干草尖穿透麻布,睡在上方,挺扎身的。
不过,她既已筑基,茅草怎么会让她感觉扎身呢?
季明燃垂头打量自己。
嗯,她又变成孩童。
这是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小师妹,小师x妹?”见她迟迟未有反应,面前女子五指伸出,在她眼前轻轻晃动:“你还好吗?”
“我这是怎么了?”季明燃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
“夫子说,许是今日六爻课展现的内容让你受到惊吓,你受不了刺激便晕过去了。”女子话语带有一丝忧虑:“若还是不适,不若今日就不去上课了吧,我替你向夫子告假。”
季明燃的问题是出于如今现状,但非询问晕倒之事。不过面前女子的回答让她更感疑惑,什么习堂内容,还能把一个孩童吓晕过去?
女子耐心等待她的回复。
“不用,师姐,我去上课。”季明燃缓缓应道,“我现在好上许多了。”不管之前课程如何,横竖现在的她不会吓晕过去,与其呆在小茅屋里头,不如到外头看看。
师姐扶着她,见她确实神色安稳,状似无恙,于是转身挪开靠放在墙角的一茅草扎起的方块,带头走出充当作“门”的墙壁缺口。
待季明燃从缺口走出,师姐极为友好地替挪回茅草方块,挡住墙壁缺口。
挪动的全过程小心翼翼,似是生怕一个不当心,把小师妹的这茅草方块给弄散架了。
季明燃转眸辨认周遭环境,这是一个小山坡,草地平整,显是被打理过的,向外望去,草原连绵,一小片林野出现视野边际。
“师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陪你过去吧。”师姐走到她身旁。
季明燃自是乐意,她本就不认识路,有人带着她走走也是好的。
结果这一走,就是半天。
季明燃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姐,不出声。
师姐比她还要沉得住气,愣是没有说出过一句“我用术法带你去吧”诸如此类的话语,似是本就冠寓纯粹的靠腿步行。
这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并不常见。
师姐话不过,只偶尔提起几句身体是否还行的问话,季明燃如今腿短,走得不快,她便会耐心等上一等。
直至接近林野,才陆续见着别的院落及走动的人群。
迎面相遇之人皆着统一样式的宽袖云纹茶白衣袍,应是同门弟子。各弟子看见师姐,皆会恭恭敬敬行礼道:“秦师姐好。”
个别与她熟络的,则与她招手笑道:“让月师姐好。”
秦让月。季明燃总算得知这位师姐姓名。
没有人留意跟在秦让月身边的灰不溜秋孩童,季明燃安静地跟着秦让月,由她领着自己去习堂。
习堂设在林野中的雅静院落内,走至回廊深处,透过过道雕窗,季明燃看见一个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正经坐于桌案后,认真听着夫子讲课。
胥夫子因秦让月到来停下,于是里头的孩童也一个个地转头过来,看着窗外的季明燃。
“好些了吗?”
“是的,休息片刻后好许多了,她说要继续来听课。”
秦让月与胥夫子交谈着。
“那就坐到后排去吧。”胥夫子道。
季明燃乖乖点头,与秦让月招手告别,从习堂后门进去。
随意找了后头的一个空位坐下,胥夫子也开始继续讲课,只是坐着的小弟子们不若方才专注认真。
他们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端详的目光或明或暗地从前方投来,季明燃低头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书册,似在认真翻阅。
她耳聪目明,虽坐得远,胥夫子的讲授她能听见,小弟子们的话语,自也能听见。
“她怎么没死啊?”
“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吗?”
“她走运,碰巧秦师姐路过。”
“啊啊啊,可恶,我还缺衣服,还想扒下她的来穿。”
“也不知道她还剩多少灵识,我也想要。”
“着急什么,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下课后她还能跑到哪里去,等下一起堵她。”
“我也一起,我就要鞋子好了。”
稚嫩天真的声音说出一句又一句让人震惊的恶语。
季明燃慢吞吞地翻过一页书页。就说嘛,不就上一堂课,怎么就会被吓到晕倒了呢。
是被弄晕的呀。
她垂眸瞧了瞧自个儿的衣裳和鞋袜。
和其余小弟子一样的配套,无甚特别。怎么这里的小弟子好像挺缺钱银的,都要去到打家劫舍的份上了,连她的衣服鞋袜都要惦记上。
胥夫子仍在以平平的音调讲课,底下细若蚊呐的议论并未影响他分毫,似并未注意到小弟子们的心不在焉。
只是,这些弟子们说话声量虽小,但她能听见,前头的胥夫子怎可能听不见。
渐渐地,中后排的小弟子们就如何分配她的茅草屋起了争执,议论声变大。
胥夫子咳嗽一声,小弟子们瞬间安静,不再说话。
胥夫子便继续讲课。
季明燃一直低头翻阅书册,里头记载的内容,都与六乂演算有关。
她对卜算道术并不感兴趣,但了解了解也是好的,牢牢记下书册内容,季明燃抬眼,正准备集中注意力听胥夫子讲课。
充满恶意的注视却在此时投落。季明燃循着视线回望,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挑眉。
这不是被她片了的魔修吗?
虽如今他也是孩童长相,但五官大差不差,季明燃笃定自己没有认错。
他的残魂被自己一同拉入深潭,所以也跟自己一般被投放到这里了?
难不成这里是他从前的学堂?
季明燃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孩童观念颇为与众不同,敢情这里是小魔人培训班啊!
魔修望向她的眸眼如其他孩童一样,只是纯粹充满恶意打量,并没透出其他情绪。
他没有认出自己。
这就怪了。季明燃认为,作为片了他的人,他没理由认不出自己。
难道是因元魂残缺,所以他遭受阵法影响,导致意识不清?
季明燃一边思考着,一边淡定地回视去。孩童魔修发现自己的视线被察觉,回头不再看她,转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坐在身旁的人,低声与他说什么。
这回季明燃就真听不清了,魔修声音低得几乎是以唇语说话。
“江潮星。”她听见魔修身旁坐得端正笔直的孩童回应,“此课晦涩难懂,难得师尊请来胥夫子讲课,你若不好好听课,回头若是不懂,我不会再教你。”
魔修江潮星背影明显怔忪,而后愤愤转头,当真看向夫子,仔细听课。
托腮的季明燃却为之一怔。
这是自打进入此境,她头次真正地为所见之事怔愣。
坐在江潮星身旁的孩童因回应而微微侧首,露出少许面容轮廓。仅仅轮廓,已是流畅精致,宛若经过天地鬼斧神工精雕细琢。
不难想象孩童定是长得一副俊美绝伦的长相。
若是长大,当是形貌昳丽,冠绝当世。
他长大后,也的确长得比仙人还好看来着。季明燃心道。
就连仅仅见过一面的魔修她都能认出,她怎可能认不出他。
禹天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坐在那魔修身旁?
季明燃摇头,他跟那魔修坐一块做什么。
当然是要跟她一起坐啊。
啪!清脆声响打断她发散的思绪。
声音自前头传来,季明燃转眸前看。
“你们啊!”戒尺再一次拍落桌面,惊得各走神之人一震。
胥夫子扫视一圈各个神游天外的弟子们,似忍无可忍:“好好听课,不就从鸡鸣时分上课到现在而已么?这就受不了了?我也就今日得空,明日不再来,你们若错过,日后功课跟不上,只能怨你们自己!”
“六乂之术考试不过关,你们也不要指望能够留在不名宗!”胥夫子震慑道。
不名宗?季明燃讶异。
这里是不名宗?不是小魔人培训班?
“再有不认真听的,就给我出去!”唠唠叨叨的训斥底下走神的小弟子们一番,胥夫子重新讲课。
这回就真没有弟子敢走神了。
季明燃也按下脑海里的各种疑问,集中精神听讲。
胥夫子方才提到考试,如她这半路来的也要考试,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通不过会怎样啊?还没有摸清楚现下状况,季明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幸好她本就已习得道术基础知识,且旁修过几节鼎盛宗开设的卜算术法课程,顺利把胥夫子讲述的内容听下来之余,还与之前所学的卜算术法知识融会贯通。
月明星稀之际,胥夫子终于讲课完毕,走出习堂,注视着她蠢蠢欲动的小弟子们同时起身。
江朝星撇撇嘴,放弃参与的想法,与身旁的人说道:“他们要开始了,我们快些走吧。”
“嗯。”禹天行收拾好散落在桌案上的物品,正要起身,一抹影子覆下。
视线出现两根修长的手指,两指屈起,敲了敲木桌。
“咚咚。”
他抬起头。
女孩纤弱清秀,一双瞳眸澄净灵动,笑容如x春日暖阳。
“禹天行,我来啦!”
第120章 不管认识不认识
少年俊美的脸庞稚气未脱,粉雕玉琢、眉眼如画,相当好看。季明燃唇角弯弯。
“喂!你干什么!”江潮星凶巴巴道,一巴掌朝搁在桌案上的双指拍去,却拍了空,那双青葱般的手指不过微微挪动片寸,正巧躲开他的掌击。
被拍的女孩笑眯眯地,毫不受影响,只笑眯眯地看着冷峻的少年。
霎时间,无数嗡鸣炸锅般在习堂内响起。
“她这是干什么?”
“她怎么敢!”
“这样的办法也想得出来,是走投无路了吧!”
“脚底泥妄想攀高枝么,以为扒上亲传弟子就没事吗?”
“她找的还是禹天行,只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也不想禹天行理不理她!”
“真够不要脸的。”
“看她能躲到几时。”
季明燃八风不动,双指如弹奏乐曲般轻巧地在桌案上跳动,像逗猫般逗着气急败坏一心拍中她的掌击。
眸光自始至终未挪动分毫,凝望着对来的如墨瞳眸。
眼前的禹天行十三出头,不像她过去认识的他那般,能够把情绪掩饰得一干二净,墨瞳此刻略显疑惑。
“啊"季明燃恍然,眼前的禹天行不认识她。
浓长羽睫轻轻晃了晃,浅浅疑惑在眸底消散,俊美的少年唇瓣微张:“你”
习堂乍然一道空灵声音:“请各弟子速往悟思院。”
声音不断回荡扩散,声量一回比一回大。
习堂内各弟子闻声一震,下秒呼啦地涌现门外,挤破头般要做第一个出去的人。
江潮星也不再固执地去拍打季明燃的手,转而一把扯住禹天行的衣袖,紧张道:“快,我们须得一刻钟内赶至。”
要说的话被打断,禹天行转头,双眸冷冷盯着江潮星,而后,缓缓地把衣袖从江潮星手中拉出来。
拉出衣袖的间隙,他低头拿起腰间宗门玉佩。
季明燃眼尖,看见那玉佩正不断震动。往同门传音给她时的宗门玉牌,也是这般震动的。
自打进入此阵,她的宗门玉牌也演化为不名宗宗门玉牌模样,里头就再无传来音讯,她也无法用其向外传递消息。
禹天行动作微小,江潮星没有发现他在查看宗门玉佩,急得咬牙:“都这时候了!还管你那洁癖呢!快,我们不能晚过其他人!”
他一溜烟地站起,双手又推又拉地让禹天行起身前奔。
从收回玉佩,到为躲开江潮星推搡行至门口,一切发生在瞬息间,禹天行跨步出门外前,朝后回首。
女孩仍站在原处,笑意盈盈地看他。
“师妹。”少年嗓音清澈柔和,他的音量不高,却从闹哄哄的人群中,递至她的耳中。
他终于与她说出第一句话:“勿要迟了。”
*
不名宗悟思院,并未如弘启宗乾坤殿般豪派万丈,也不像鼎盛宗宗门之境般宽广辽阔,这里更像是书香世界的雅致小院,气韵悠长。
院厅内正中央一排一排地垂首跪坐着一众小弟子,唯第二排中间位置一人挺胸抬头,脑袋左右张看。
季明燃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面对小弟子们的位置。
禹天行提醒她不要晚,这一点,季明燃从其余疯狂奔跑的小弟子们也略微窥得一二。
不名宗开大会,是不能迟到的。
虽则不知道方向,但众小弟子也不见得个个擅长术法,更多的人还是靠狂奔。论脚程,季明燃从不输谁,她跑得比谁都快,还抢先一步,越过后头跑步的小弟子们,寻到前排的位置坐下。
正对着小弟子们的前方摆放着一排椅子,除正中央两把椅子外,其余椅子已坐满。
左上首是大师姐楚让月,右上首则是一白胖圆脸笑容和蔼的男修。
数下来,还有一瘦削阴沉男修、魅惑狡黠女修、清俊书生男修、雅静秀气女修,而后就是江潮星和禹天行。
季明燃的视线,不偏不倚和禹天行的视线对上。
后者视线轻轻移开。
季明燃睫毛轻眨。一阵人声涌动。
“宗主,夫人。”
“宗主,夫人。”
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站起来,身旁小弟子们亦是纷纷站起,季明燃有样学样也站起身来。
一长相清正俊逸的男子与一眉眼温柔的楚楚女子步入院室。
二人在中间位置坐下。
这就是不名宗宗主和他的夫人了。季明燃目光快速掠过二人后,乖巧坐好,眼皮微垂,不再像方才那般梗着脖子四处张望。
但余光是一点也没有放过前头景象。
宗门夫人一坐下便侧首唤道:“天行。”
禹天行走至二人前方中央。
宗主夫人拉起他的手,眉宇满是慈爱,问道:“今日胥夫子难得前来,你可听得懂?若是哪里不懂的,可回头再请教请教他。”
禹天行低着头,清泉般的嗓音响起,“母亲勿忧,我都听懂了。”
母亲?季明燃杏眼微瞠。
而后听见宗主微微笑着,声音和悦:“之若,你别惯坏他。他若是听不懂,那便说明私下不够刻苦用功,合该重新回炉重造。天行,修习一道,务必戒骄戒躁,刻苦勤勉。”
禹天行道:“父亲说的是。”
狡黠女修噗嗤一笑:“天行自是无需担心,师尊、师母该忧心潮星才是。”
江潮星闻言脸色一红,瞪狡黠女修一眼:“师尊、师母勿要听三师姐的,胥夫子的课,我也是认真听了的。”
“潮星近日的确更上心了些,这我可佐证。”书生气质的男修忍俊不禁。
江潮星扬眉,朝书生气质男修扬声道:“谢七师兄夸奖。”
坐在位置的几人一番说笑,俨然一家人一般。
若是忽视面前跪坐着大气也不敢出的乌泱泱小弟子的话。
季明燃大致理顺这里头的人物关系:连她在内跪坐着的小弟子们,是外门弟子,当然,也许连外门都不一定是。至于能够坐在椅子上的,除宗主及宗主夫人外,则是宗主的一众亲传弟子。
而禹天行,更是不名宗宗主及夫人的孩子。
但虽有这一层关系,论资排辈,他位置拍在一众师姐师兄们之后,也在江潮星之后。
哎哟喂,季明燃想到,如此处不是幻境而是回忆,那么禹天行就是江潮星的师弟,四舍五入,他是魔修的师弟。
这江潮星又是什么时候入的魔?还是说不名宗本身就有蹊跷?
而此处到底是幻境,还是回忆?若是回忆,又是谁的回忆?
正思考之际,上位众人终于寒暄说笑完毕,宗主开始宣布正事——“我将与之若闭关三月,此间宗门要务交由让月处理。”
“是,师尊。”楚让月道。
“弟子修行事务,则交由青云负责。”宗主继续安排道。
白胖和蔼男修道:“弟子定当全力辅佐师姐,管好弟子们。”
宗主满意点头:“嗯,就交给你们二人了,若师姐师兄有需要你们帮忙的,你们务必尽力帮助。”
其余亲传弟子齐声应道:“是,师尊。”
宗主扫视座下一众低眉顺眼的小弟子们:“其余人要好好听师姐师兄们的吩咐,知道了吗?”
“是,宗主。”院室内应声齐响。
“好。”宗主欣慰道,离去前,他与宗主夫人停在禹天行身前,嘱咐道:“天行,出关前,我要看见你突破归藏心决第五重,你晓得这其中紧要,不要放松修行。”
禹天行:“我知道的,父亲。”
宗主夫人眸眼水光微泛,泫然欲泣:“若非势迫,我定不会在这关头放你一人独自面对。”
“之若。”宗主道:“人人如此,此关需他独自应对。若他不能突破,岂能作为我宗弟子。”
“可是”宗主夫人欲言又止。
二师兄和声和气道:“师母无需担心,还有我们在呢!”
“是啊!”其他亲传弟子纷纷道。
“你们不许帮他。”宗主却不应,“宗门门规如此,你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怎么不能?知道了吗!”
“哎哎,是”二师兄无奈摸摸后脑勺,与其他师姐师弟师妹打了个眼色,“我们不会帮他的,不会的啊,天行师弟聪颖,他靠自己也定能练成。”
宗主颔首,与青云道:“别弄出有的没的东西,我出关后将主持大考,你也需做好准备。”
二师兄矛青云称是,待宗主携宗主夫人离开后,叮嘱小弟子们:“你们可都听见了,大考在即,你们可得抓紧修炼,按惯例,大考之后,弟子人数只能在五十人内。”
“是。”小弟子x们这回应得就没有方才响亮了。
季明燃听见旁人忧伤道:“唉,要是不能通过,我只能继续回去当乞儿了。”
“我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风餐露宿的日子。”
“在这里虽然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衣服也只有一套,但总比外头好。”
“要是能学到术法,就不怕再过以前的日子了。”
听着听着,季明燃逐渐明白过来,为何那些个小弟子们此前对她敌意甚大,而且还对她的衣物虎视眈眈。
合着不名宗施行内部淘汰制,各小弟子都是彼此的对手。
而小弟子们大多数都是宗门或宗主夫人在外收留回来的孤儿,吃的、用的均由除宗门定量发放,吃的只够孩童勉强裹腹,至于穿的,也就那么一套,若是破损,则自己想办法解决。
淘汰一人,就可以拿到此人用剩之物。
大考之后,弟子人数在五十人内,可没说是大考把人淘汰。
这就值得玩味了。
淘汰之事她尚不着急,在未出去前,她需琢磨琢磨吃穿用度如何解决,筑基虽经得住饿,但如今并非需硬抗的时候。
季明燃静静思索着,再次感受若似无的目光拂过,她抬起眼眸。
恰好对上幽冷似潭的眸光。禹天行似是没想到自己被抓个正着,视线一时忘了挪开。
季明燃眉眼弯起,又悄悄朝他眨眼。
落在脸庞上的目光逃也似的离开。
季明燃垂下眸,轻轻地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这章重写了,所以预计时间比原定的晚,不好意思啊大家[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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