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快去快回,只是回来的时候,没有去时的兴奋。
珠珞瞧出来了,心底有了数,问她:“皇上晚上不来用膳?”
彩霞瘪下嘴点了头,见她神色无恙,随即补了句:“宴公公叫住奴婢,跟奴婢说了句话,让奴婢带给主子。”
珠珞其实并不反对彩霞与宴池接触,并且宴池是殿前伺候的人,如果能从他那儿得到消息,对她反而是有利的。
她对手底下的人,唯一期许是不背叛她,倘若有一次背叛,她便绝不会再用。
彩霞这话说得坦荡,珠珞笑了下:“既然宴公公肯与你多说话,你便多听听。且他是大总管,想来与你说的都不是拉闲的话,你便说与我听吧。”
彩霞领命开口回:“宴公公说,每年今日皇上都只独身一人,不会去任何妃嫔的宫里,让主子好生安息,不必困扰。”
哦,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其实珠珞这两日也不开心,因为明日是父亲的祭日,但在宫里也无法明面祭拜,只能背地祝祷怀念。
她心中烦闷憋屈,又因着昨日李璟晔也没留宿永寿宫,这才动了去见他的心思。
却不想,得到了这种消息,她内心还是诧异的:“宴公公可有说明原因?”
彩霞摇了下头:“并未,奴婢也觉得有些蹊跷,不过皇上的心思,旁人也难以揣测。”
珠珞觉得她此话有理,且人人都有秘密,李璟晔每年固定日期不招妃嫔侍寝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这晚膳一人吃,难免有些食之无味。
特别是这道鸽子汤,汤被炖得浓稠鲜美,小厨房炖了整一个时辰,肉都被炖烂了,加了枸杞八角调味,实在是汤鲜味美。
珠珞吃了两口,却有些吃不下,对彩霞道:“将小厨房剩下的鸽子汤装起来,咱们送去养心殿。”
珠珞还挺好奇,不招嫔妃侍寝的特殊日子,李璟晔在做什么?
她又隐隐觉得,许是跟一个人有关。
一个重要的人,一个让她成为替代,入了李璟晔眼的人。
在这种直觉下,珠珞就更加想要去探究,若是个她认识的人,她以后装扮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而这种前提,是她把这个人给找了出来。
珠珞提着食堂,只带了彩霞前往养心殿。
宴池跟小德子两个人都候在门外,如今天气渐暖,烛光下飞蚊环绕,小德子正殷勤地给宴池驱赶蚊蝇。
宴池不动如松,显得来回拍巴掌的小德子有些殷勤到好笑,师徒两乍看之下还有几分喜感。
小德子老远就看到了珠珞,眼睛都亮了,扯着宴池的袖子说:“师傅,你看,景采女来了!”
天幕漆黑,*但雪肤花貌的珠珞,款款而来,仿佛自带白光,晃眼的紧。
小德子第一眼瞧她,就觉得她是个有大造化的,如果如他所想,现下珠珞可是得宠第一人,也是宫中第一得意之人。
宴池脸上却没有小德子那般高兴,心下暗道不好,当即拍了傻乐呵的徒弟后脑勺下,低骂了句:“蠢货!”
小德子伸手挠了下后脑勺,有些委屈地看了眼师傅,他刚那话又哪里错了?
就在小德子想不通的时候,珠珞已经来到两人跟前,她温和有礼道:“烦请公公通传一声,说永寿宫小厨房下午炖的鸽子汤不错,我特地带来一盅给皇上品尝。”
宴池面上有些为难,还未开口,突然养心殿里传到一道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一听就很耳熟,珠珞的脸当时冷了下去。
是月华。她不是被江贵妃给禁足在琼华宫待嫁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养心殿?
宴池也听到了声音,当即劝道:“采女,鸽子汤留下,您就先回去休息吧。”
珠珞此刻却犯了轴,想到刚刚彩霞的话,李璟晔今夜不会留嫔妃侍寝,她信了,但此刻月华人却在里面,这教她如何能安心回去?
她语气更是冷了三分:“不必,我亲自进去将汤送到皇上手里。”
说完,也不等师徒俩反应过来,就直接抬脚闯了进去。
小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刚要大喊出声,就被身旁的宴池一把捂住嘴,他在他耳边低声呵斥:“你想害了景采女不成?”
小德子忙摇了摇头,眼神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师傅。
宴池这才放开他的嘴,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珠珞离开的背影。
嘴角却是缓缓地冷漠地勾起。
这宫里的女人得宠后,总会认为自己是唯一的,是皇上心中最不同的存在。
而后渐渐地,她们就会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后宫的女人大都是皇上闲时逗弄的爱宠,高兴便宠,不高兴就会撇开一边。
无人会是例外。
而这个道理,往往只有她们失宠的时候才会认清。
但景采女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将在她最得宠的时候,知道帝王宠爱都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
彩霞忐忑地跟在珠珞身后闯了进去,一颗心扑通直跳。
珠珞跨进门槛,就看到不远处,重重帷幔下,男子背靠着她,半躺在榻上,以手撑头,姿态慵懒随意。
而他面前的女子,粉纱轻衣,巧笑倩兮,光着脚在跳一曲绿腰舞,她舞姿婀娜,没有乐器弹奏,但她嘴里却是哼着悠扬的语调,伴着舞姿也不单调,当真是曲美舞美人更美。
只见她舞毕,纤纤玉手拿起酒杯,神态妩媚地端到男子跟前,莺啼婉转的嗓音像是含了蜜糖:“二皇子哥哥,琼儿敬你一杯。”
男人伸手,端的不是酒杯,而是女人的腰。
女人面露娇羞惊讶,顺势倒进了男人的怀里。
珠珞看到这,便不再看,直直地将匆匆的步子转了回去。
她转身,没有引起不远处两人的注意。
彩霞正看得愣神,一转眼就看不到自家主子身影,连忙提心抬脚跟上。
珠珞进殿的时候步伐匆匆,没进去多久,便脸色冰冷地出来,脚步也是匆匆。
俨然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小德子都看呆了,他语气喃喃:“乖乖,师傅呀,这美人生气当真是好看,都说嗔痴怒骂别有韵味,如今徒弟真真是见识了!”
宴池眼神怒瞪,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还欣赏美人呢,没听见皇上叫人吗?”
小德子连忙回神,不敢再傻看下去,连忙随了宴池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月华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
珠珞步伐太快,彩霞要快走两步才能跟上,差点追不上珠珞的脚步:“主子,你慢点,当心脚下。”
她先前以为珠珞是个对恩宠不在意的,没想到气性竟如此大,敢闯养心殿不说,一声不吭地就又走了,还生了这么大的气。
她认识珠珞也快两年了,还是头次见她如此愠怒的样子,可见刚刚的场面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不过想来也是,若她是珠珞,恐怕比她还要失态。
皇上宠谁不成,非要宠采女的仇人,还偏偏让她给看到了!
珠珞越走越快,夜晚的冷风吹在身上,她完全感受不到,她只感到有团火在心口烧,就要把她全身烧着,她急需发泄的出口!
一路来到永寿宫,宫人们上前跪下迎接,却不想看到的是主子阴沉的面容,众人心头都不由得咯噔了下。
这时,彩霞也赶上了,看见珠珞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开口道:“你们都起来吧,主子心情不好,都小心伺候着。”
吩咐完,便将手中食盒交给露珠,露珠诧异地问:“皇上不喜鸽子汤?”
彩霞叹口气:“非也,美人在怀,哪里还看得上鸽子汤?”
露珠更加惊讶了:“美人?”
彩霞:“不可说,不可说。”
露珠心中便有了数,道:“先前主子让调查的事,已有眉目,谣言似乎是从碧冼阁传出来的。”
碧冼阁,英答应?
彩霞心头微惊,对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独自一人去瞧瞧主子。”
*
珠珞先前伺候人的时候,每每遇到主子发火,她都觉得头疼。如今轮到自己,她也变成了她先前讨厌的主子,胡乱打砸一通后,看到满地狼藉,她心口的郁气才稍微褪去三分。
她自荐枕席,本来就别有目的,所以并不奢求李璟晔能对她有几分真心。
但,他宠爱谁不好,为何偏偏是月华?
他那天明明那么温柔地给她上药,还说要保护她,难道他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这才过去几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拥月华入怀,难道是忘了先前之事不成?
果然,刀只有捅在自己身上才最疼,她捅的是自己的腿,旁人又怎么会时时放在心头?
珠珞闭了闭眼睛,咬着牙努力压下眼中的泪意。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告诫自己不可以落泪,她的眼泪只可以落来做戏用,人后落泪只能说明她的懦弱!
彩霞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小心地走过来,开口道:“主子,您消消气,还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珠珞突然掩住口,干呕了两下,彩霞看着一惊,忙上前关切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奴婢去喊太医来。”
珠珞眉间阴郁,语气恹恹:“不必了,就是刚才走路太急,又发了脾气,导致脾胃不合,有些不舒服罢了,缓缓便好。”
只干呕两下那股子呕意便散了,珠珞便没放在心上,毕竟气大伤身,气极呕吐的人也有,都是正常反应。
彩霞上前,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转移她注意力地开口:“先前主子让奴婢调查的事有眉目了,主子与章大人的谣言就是从碧冼阁传出来的,主子与英答应无冤无仇的,怎么会传如此对主子不利的谣言?”
英答应?珠珞想要之前她的投诚被她给拒绝了,如今传如此谣言,大约是对她的反击,她道:“先不管,只要不传到皇上耳里去,这种没有实据的谣言过两天便散了。”
彩霞:“是,主子。”
珠珞缓了脾气,语气逐渐冷静:“去打听下,皇后娘娘爱吃的吃食,咱们后天去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
彩霞有些意外:“主子,为何是后天?”
珠珞:“明日我要去宫里的宝华殿念经拜佛,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我是为皇上祝祷的,可是明白?”
彩霞应声:“奴婢明白。”
珠珞:“把今日在养心殿看到月华之事传到储秀宫,江贵妃下令让月华闭门待嫁,如今人却出了琼华宫,也不知道贵妃是怎么看的人?”
借刀杀人,江贵妃用过,如今也该她用了。
彩霞明白珠珞的意思,但还有隐忧:“若是月华明日被封妃,这可怎么办?”
“不会的,”珠珞笃定道,“皇上一定会让月华嫁给北郡王,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失信天下,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皇上难道还拎不清么?”
除非李璟晔爱月华爱到了骨子里,另负天下人,也不愿负一人。
但她总觉得李璟晔不是这样的人,且她潜意识还不愿相信,月华就是李璟晔心中隐藏的爱人。
若真是月华的话,她难道成了月华的替代?
这是她不能忍受的,她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替代,但她不能成为仇人的替代!
珠珞身体累极,又加之明日便是父亲的祭日,她更绝乏累,对彩霞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彩霞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奴婢就在门外伺候,主子有事就喊奴婢一声。主子有什么事就发泄出来,千万别闷在心口,免得憋坏了自己。”
她想,她等下就悄摸再上一波瓷器,给主子砸了解气。
珠珞淡淡地“嗯”了声,便捏了捏眉心,没有规矩地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不觉,眼眶却红了。
*
养心殿
李璟晔酒醒了大半,他刚刚迷迷糊糊间,看到小玉儿在他眼前跳绿腰,惟妙惟肖好似真人就在眼前。
一声“琼儿”更是让他沉迷其中,因为小玉儿的小名便是,琼景。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小玉儿”,却不想她脸靠近那刻,手中的酒水倾倒在他身上,他立马就被冰凉的酒水泼得惊醒过来,才发觉怀里抱着的竟是月华!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着跪在他跟前的三人,怒道:“宴池,你怎么将月华放进来的?”
宴池还没多大反应,身旁的小德子就害怕地抖了下身子。
月华则是抬起下巴,无惧无畏地开口:“是月华自己偷偷溜进来的,皇帝哥哥,刚刚我们不是挺好的,你又为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璟晔哑声厉呵打断:“你闭嘴!穿成这般像是什么样子?不是在琼华宫禁足,怎么跑出来了?”
月华红了眼,语气逐渐哽咽:“月华是好不容易偷溜出来的,就是为了见皇帝哥哥一面,却不想皇帝哥哥竟如此绝情”
李璟晔此刻彻底酒醒,冷声下命令:“宴池,以后养心殿再放进无关紧要的人,你的项上人头就别要了!”
宴池俯身拜道:“奴才遵命,奴才以后一定谨记本分,看好养心殿。”
李璟晔冰冷的眼神看向月华:“还有你,你现在赶紧回琼华宫待嫁,让贵妃不必挑选吉日,三日后便是你出嫁之日!”
第42章 他的心上人他喜欢的,不会是小玉儿吧……
翌日,琼华宫
江贵妃端坐上首,面若冰霜地瞧着跪在下首的月华,冷嗤道:“不知羞耻,哪家好人家姑娘似你这般身着清凉去勾引男人的?”
月华梗着脖子,反唇相讥:“江芍姿,你已经年老珠黄,你除了身居贵妃之位,又有什么比得上我的?”
江贵妃眸光冷了下去,死死地盯着月华。
月华自知大势已去,但是江芍姿动不了她,便继续大言不惭道:“枉你侍奉皇帝哥哥这么多年,竟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我不知羞耻?当年你喜欢先太子,闹得人尽皆知,后来新帝登基,你竟厚着脸皮进宫,才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我们两个,究竟是谁不知廉耻啊?”
陈年往事,被月华如倒豆子般说出,字字诛心,江贵妃眼底闪过杀意,站起身道:“陈嬷嬷,本宫就将郡主交给你了,这三日你好好教郡主什么叫做柔顺听话,若出嫁时郡主还这么口无遮拦,本宫拿你是问!”
陈嬷嬷冷漠地点了下头,吊梢眼闪过不易察觉的恶意的兴奋。
*
宝华殿
珠珞身着质朴素衣,略施粉黛,由彩霞陪着进入,宝华殿的法师瞧见,上前施礼道:“不知贵人是哪宫的主子?”
彩霞回道:“主子是永寿宫的景采女,特地来此烧经为皇上祈福,主子还想供盏海灯,不知要供奉几斤才合适?”
法师指了偏殿道:“景采女若是烧经祈福可去偏殿,但供海灯还需过两日,皇上已经承包这三日的所有海灯,所以采女可过两日再来。”
珠珞心里有些诧异,她看了眼彩霞,随后对这法师道:“多谢法师指点。”
随后,便由彩霞扶着去了偏殿。
怪不得刚才进入主殿的时候,烟熏火燎的,香味烟味极重,这么大手笔原来是李璟晔做的。
他做他的法事,她做她的,互不打扰。
珠珞对着佛像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便开始烧经,她虽有心给父亲烧些香烛纸钱,可惜身在皇宫,身不由己,只能打着祈福的名义,私下里祭奠父亲。
火舌舔着经文,很快烧成灰烬,珠珞不紧不慢地烧着,心中默道:
爹,女儿不孝,至今还未能替您报仇。
不过女儿发誓,这辈子一定为您翻案,不让您背负罪臣的骂名,让颜家再次清清白白地现于人前!
很快,门“吱呀”一声,被彩霞推开。
她走近,跪在了珠珞身后的蒲团上,将打听的消息和盘托出:“主子,奴婢打听到,皇上每年这三日必承包所有的海灯,具体原因外面的法师也不知,只有大法师才知道。”
“奴婢又使了银子,才打听到当初皇上有给大法师一副画像,但具体画像只有大法师和皇上知道,每年这三天画像会被供奉在宝华殿,待三日后,才会被原封不动地还到养心殿去。”
听彩霞这么说,珠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大约李璟晔心底的女人已经离世,否则以他的权势,什么女人得不到,何至于找替代?
这于她而言似乎是个好消息,原身不会出现,那么她这个替代就是独一无二的。
先前还对李璟晔的心上人还有几分好奇,如今已然没了兴趣,反正她这个活人,无论怎么争,都争不过死人。
她也不屑跟一死人去争。
珠珞没说话,继续沉默烧经,素白的手指映着白底黑字的经文,分外显眼。
彩霞继续道:“奴婢还打听到,原来皇上已经这么做将近十年了,可见皇上是个长情念旧之人。”
十年?珠珞猛地转头看她!
怎么会正正巧巧的十年!且还是这三日?
十年前昨日身死的,又与李璟晔相识的女子,她好像只能找出一人。
那便是,颜如玉!
珠珞心中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击中,想到永寿宫院中的木绣球,是小玉儿最爱的花,有些荒诞到想笑,但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不解、疑惑、后知后觉,甚至让她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彩霞,想法子打听到画像的内容,人也好,物也罢,一定要想法子去打听到!”
彩霞就知道珠珞闻言,不会无动于衷,当即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会为主子探听到的,再不济还有宴公公,他追随皇上这么多年,不可能对画像的事一无所知。”
珠珞心头有些乱,她不关心彩霞要不要向宴池去打听,她只想要知道结果。
如果画像是个人,且是颜如玉的话,那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荒唐到令人发笑!
*
珠珞祈福完,便回了永寿宫。
刚进殿门,露珠跟云轻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露珠道:“主子可算回来了,皇上在内殿等你有好一会儿了!”
珠珞语气淡淡地“哦”了声,没有半分意外的欣喜。
露珠与云轻相互对望了下,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皇上每次过来,珠珞都是开心的,准确地说,她都表现得很开心,只是这次却不知为何,她似乎很不高兴。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珠珞还生着气呢。
三位宫女的眼中都露出几分担忧来,不知道憋着气的珠珞,遇到皇上会是怎样的场景?
珠珞确实还在生着气,以至于她不知现在该用何种模样去面对李璟晔。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责骂关常在,因为她是受害者,旁人没有理由让她去原谅一个施害者。
但李璟晔不是关常在,他是这皇宫的人,她只是宫里最微不足道的女人之一。现在得宠,或许等下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立马就会失宠。
旁人瞧她花团锦簇,好不风光,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烈火烹油的滋味。
她深深吐出口气,努力表现得如往常般柔和,不让自己表现出有半分棱角的模样。
她想,十年前的小玉儿,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皇宫活得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她已经不是十年的小玉儿了,她是元茵茵,是珠珞,却偏偏不会再是小玉儿。
*
李璟晔午后就在永寿宫等着珠珞了,没想到珠珞一去宝华殿就是大半天,天色擦黑才回来。
听宫女说,她去宝华殿,也是为了他祈福,这才让他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他还从未如此等着一位女子。
等到珠珞出现的那刻,李璟晔内心所有的焦躁,就在抬眸的一瞬间被全部抚平。
她平日虽打扮也不出格,但今日过分素净,皎洁如纯白木兰花,淡妆相宜,娇俏不失妩媚。
珠珞没有靠近他,离他一步远的距离,福身行了个礼:“臣妾请皇上安。”
李璟晔将手里的“编年纪事”搁在桌子上,伸出手:“过来。”
珠珞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只掌纹分明,骨节分明的手,换做以往早就伸手握上,并顺势靠上撒娇求怜。
但她此刻,却怎么也不想将手放上去,想到昨晚也是这只手,揽过月华的腰肢,她就想吐!
珠珞慌忙捂住嘴,真干呕了两声,条件反射般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现在竟有些排斥他的触碰!
李璟晔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起身靠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干呕起来?朕传太医过来。”
珠珞很快缓过劲头,唇色有些白地摇了下头:“皇上不必了。昨日不死心地等皇上来用膳,那道鸽子汤,到底是等到冷腻,臣妾吃了今日便有些不舒服,吃几剂温脾固肠的汤药便好,皇上不必担忧。”
她昨日的确是派人去请了他来用鸽子汤,他的确没有来,所以她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李璟晔闻言,果然不再招太医,只是拉着她的手,坐下无奈道:“以后不必专门等着朕,如是饿了就先吃,冷菜就不要吃了,吃坏脾胃可不好。”
珠珞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嘴角扬起抹牵强的笑来:“多谢皇上关心。”
眼神闪躲,语气生分。
李璟晔瞧出来了,身子凑近,关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朕说说。”
珠珞再次扯出抹笑来:“回皇上,臣妾没有心事。只是今日身子不爽,恐怕不能侍寝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宫里的女人都巴不得留下皇上,但是把皇上往外推的,珠珞还是第一人。
李璟晔这辈子只在小玉儿那里吃过亏,靠近不得,远离不能,除了小玉儿,就只有旁人看他喜怒哀乐的份,没有他瞧别人脸色的。
当即冷脸起身,不怒自威道:“既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朕得空了再来瞧你。”
说完,转身便走。
珠珞也没开口挽留,而是跪下相送:“臣妾恭送皇上。”
等李璟晔的背影消失,她才缓缓起身。
这时,彩霞进来,面露担忧地上前问:“主子,皇上怎么突然走了?”
这还是珠珞得宠后,皇上第一次甩脸色离开。
彩霞很是担忧,害怕是珠珞说了不该说的话,从而得罪了皇上。
珠珞满脸不在道:“随他,腿长在他身上,爱走不走。”
彩霞话头噎住,采女这还没消气呢?这气性可真大啊,都能给皇上甩脸色了!
第43章 失宠永寿宫失宠了?
储秀宫
英答应不住地掩唇偷笑:“娘娘,您果真神机妙算!昨日皇上竟怒气冲冲地从永寿宫而出,没有宿夜呢!”
江贵妃看着下首偷乐的英答应,闲情地阖上茶盖,慢悠悠开口道:“这才第一天,妹妹就高兴成这般,往后高兴的日子可多着呢。”
英答应受教般看向江贵妃,道:“娘娘,既然景采女失了宠,也不知皇上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江贵妃见她双眼殷切,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那妹妹还不努把力?今晚可是个好机会,妹妹可不能浪费了呀。”
英答应忙不迭起身,上前几步,蹲跪在地上,朝着江贵妃虔心道:“嫔妾愚钝,还请娘娘赐教。”
江贵妃给身后的彩屏使了个眼色,彩屏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江贵妃郑重其事地将药方递给英答应道:“妹妹,这个药方是本宫新得的,只是本宫忙于宫中琐事,无暇顾及皇上,这个药方就借花献佛给了妹妹,希望妹妹今晚能一举得男。”
英答应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地接过,白纸黑字的药方,份量标的清清楚楚,她看得眼热地开口:“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嫔妾害怕不得圣心,辜负了娘娘的好方子。”
“若想承宠,到也不难,”江贵妃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且附耳过来,本宫再提点你两句。”
英答应双眼发亮,向前膝行两步,挺着上半身,好似怕江贵妃弯腰会累到腰似的。
江贵妃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英答应立马红着脸,有些害羞地点了下头。
*
珠珞一夜好梦,晨起时脾胃有些不舒服,但也还能忍耐,摸了摸腹部,缓了好一阵子,才从柔软的床榻上起身。
她早上饮食偏清淡,爱喝养胃的小米粥,今日却突觉嘴里无味,想要吃些酸的,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了醋溜小黄瓜的配菜,她吃着很是开胃。
她吃相斯文,不紧不慢,边吃边听着三位宫女的汇报,虽然各说各话,但是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宫里都在传,她失宠了。
珠珞看了眼手边的血燕,是御膳房送来的,份量比昨日的一半,没听这话前,她是不会注意到的,如今这减了一半的血燕,似乎变成了失宠的前兆。
露珠:“皇上昨晚没有留宿永寿宫,外面传得可难听了,都说皇上受到采女与章大人传闻的影响,这才对主子发了怒,恐怕以后就都要冷落主子了。”
云轻:“主子和章大人的事本就是空穴来风,但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难保皇上不起疑,主子要去养心殿与皇上解释清楚吗?”
珠珞诧异:“解释什么?”
露珠心里叹口气,感情她们说这么半天,采女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云轻无奈道:“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今早奴婢去拿血燕的时候,还遭受了御膳房好大的白眼!”
以往这血燕可都是御膳房亲自派人送来的,原来这半碗血燕是云轻去拿的,还差点拿不到。
听小姑娘这话,就听出她定是受了委屈,珠珞搁下碗道:“我妆奁里有三对海棠珠花,配你们三人正合适,我知道我失宠,你们到底也会受些委屈。”
她当时伺候梅采女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旦梅采女得宠,不管是御膳房还是内务府的奴才,听她是倚梅轩的,都会客气三分。
而采女被禁足失宠的时候,她先前的优待都会顷刻化为乌有。
她自被宠幸后,一直得宠,连带着她们三位,也没怎么看旁人脸色,现在骤然失宠,恐怕她们三个也要连带着受委屈。
彩霞闻言,满眼关心道:“主子这是什么话?主子一向不拘着我们,我们打心眼里认为您是这宫里最好相与的主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受些委屈不算事,我们主要就是担心您。”
露珠也道:“是啊,采女,这宫里拜高踩低的人多,您一直得宠,骤然失宠害怕那些有眼无珠的小人,会落井下石。”
彩霞是陪着珠珞去养心殿,但是那桩秘事,她只能藏在心底,不能为外人道。
所以旁人只以为皇上是因为外面的谣言,而迁怒珠珞。
但她知道,事实完全相反,是珠珞有些寒了心,主动疏远的皇上。
所以刚刚她只是陈述了珠珞在外被传失宠的事实,至于旁人猜测她为何会失宠的话,她一个字也没说,全是露珠和云轻在说。
不过,彩霞心里也清楚,珠珞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件事她不会轻易过去,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什么时候珠珞自己想清楚了,回心转意,这才会有复宠的机会。
珠珞听着宫女们关心的话,想了想,点下头道:“你们说的对,的确不能太失宠,否则在这皇宫很难生存。”
彩霞闻言,浑身一怔,难道珠珞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
珠珞下一秒却是道:“可是这皇宫也不只有一位主子。上次我让彩霞打听皇后娘娘爱吃的吃食,打探得怎么样了?”
三人闻言,互相看看,不知道珠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彩霞回道:“主子,皇后娘娘没有特别喜欢的吃食,不过娘娘喜欢吃枇杷,每年江南都会进贡枇杷,按照往常的惯例,左不过就是这两日了。”
珠珞闻言,点了下头:“那便好,我等着枇杷来,也顺道尝尝鲜。”
云轻笑道:“原来主子是馋枇杷了呀,软条白沙,皮薄汁多!”
云轻的心思相对另外两个比,较为单纯,一听说有枇杷,嘴里不由得生津,珠珞一向不吝啬吃食,也不亏待她们,所以云轻在珠珞跟前从不掩饰她的馋嘴。
珠珞忍不住笑出了声:“到时少不了你的,小馋猫。”
云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
明日就是月华出嫁的日子,这点珠珞到是不奇怪,肯定是那晚的事,让李璟晔加快了想要将月华嫁出去的心。
只是,这男人好生薄情。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这么不留情地将人嫁出,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也更加证实她心里的猜测,李璟晔心里的人不是月华。
不是月华便好,否则她若是成了月华的替身,心里不得呕死。
那他何故对月华这般好?
难不成也是将月华当做了替身?
想到那晚的绿腰舞,以及月华的那声“琼儿”,珠珞眉头动了动。
琼华宫,华是“月华”的华,那么“琼”字呢?
莫非是“琼景”的“琼”?
那个画像一时间,彩霞也没有拿到消息,于是珠珞便生出想要送一送月华的心思。
她想,或许在得知画像真面貌前,她可以离真相更进一步。
*
晚间,珠珞没啥胃口,吃了点山楂开胃,又想吃点酸的,便让云轻准备了酸杏。
云轻也尝了一口,差点被酸得就要吐出来,却见珠珞吃得面不改色,不由得佩服道:“主子,你都不觉酸的吗?”
珠珞又咬了口酸性,含糊回应:“还行。”
云轻“嘶”了两声,感觉后槽牙都要倒了。
这时,露珠走了进来,八卦道:“采女,奴婢听闻皇上今晚留宿养心殿,但英答应送了吃食进去,现下还未出来,恐怕今日是要侍寝了。”
珠珞牙齿不知道磕碰了什么,突然“嘶”了声,感觉整个牙齿都在打颤,简直快要酸死了!
她丢开手里的酸杏,面上无所谓道:“哦,外面都在传我失宠了,旁人去争宠也是必然的事,皇上有三宫六院,不会只宠一人的。”
李璟晔似乎便是这般,对一个人能宠到极致,一连好几个月只翻一个人的牌子。
但若是腻了,丢开也是毫无情面,这时后宫便可百花争艳,只看哪一朵在他眼里开得是最艳的!
当年梅采女便是这般,得宠后他就没翻过旁人的牌子,但采女失宠后,后来就呈现百花齐放、雨露均沾的景象。
珠珞吃饱了,站起身道:“把这酸杏撤走吧,我也累了,就寝吧。”
今日是彩霞守门,等伺候珠珞躺下后,斟酌地开口道:“主子,有句话不知奴婢当不当讲?”
珠珞直接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彩霞:“无论如何,主子在这皇宫唯一的依靠是皇上,您不应该和皇上闹别扭的。”
珠珞心里清楚,但是她的身体反应骗不了自己,若是强求自己与李璟晔接触,她会浑身难受。
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她手指抚上肚子,她如今已经有了依靠,远着李璟晔也好,省得他没轻没重的。
她月份还小,不适宜透露人前。上次与庆嫔谈话后,她便知道这宫里的孩子实在是*太金贵,不小心就没了。
她不想像皇后跟庆嫔那般失去孩子,她会好好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珠珞动了动嘴唇:“彩霞,你知道吗?我不是伤心,我是失望。我曾以为我在他心里是有点份量的,可是现在看来,一点都没有。”
“主子,这话倒也未必,皇上对您的宠爱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可是,他昨日宠爱我,今日宠爱英答应,明日也会是别人,他平等地宠爱每一个女人,也平等地没有将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彩霞闻言,沉默良久,再不相劝,只是咬牙不忿:“英答应传播您和章大人的谣言,如今又大摇大摆地去了养心殿,实在是可恶!”
旁人不知李璟晔和月华的事,还真以为李璟晔是因为这事而对她恼怒,珠珞掩去眸中冷光,道:“随她。”
第44章 证实李璟晔送来了台阶
翌日,三宫女伺候珠珞上妆,彩霞将嫣红的口脂仔细地沿着珠珞的唇线描摹,她的唇色浅,唇瓣娇嫩,彩霞屏息生怕她的力道重了些。
这个时候,给珠珞梳发的云轻闷声道:“昨日果然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整理珠钗的碧珠打断:“云轻!”
她眼神警告地看向她,似乎是在说,不许说让主子不悦的事。
云轻撇撇嘴,神情有些委屈不满。
碧珠岔开话题道:“主子,昨日说的枇杷,奴婢一早得到消息,今日似乎江南使臣就会进贡,到时估计也少不了咱们永寿宫的。”
其实不需要碧珠打断,珠珞也能猜测出云轻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李璟晔留下英答应侍寝的事,只是碧珠不想她伤心,这才转而提起枇杷的事。
不过,枇杷与她而言,的确是件好消息。
她正愁没机会接触皇后呢,如今有了枇杷,她可以借由枇杷光明正大地去景仁宫。
三位宫女昨日还有些疑惑她打听皇后喜好的目的,等今日之后,她们或许就不会疑惑了。
等最后一笔描摹好,彩霞欣喜地看着自己的佳作:“主子,好了。”
彩霞的手是巧,她的妆容基本都是她化的,且她也能将她整张脸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碧珠对搭配上有所心得,她搭配的钗饰和衣裳都是很相宜的,云轻则是对发髻格外有研究,只要是她想要的发髻,云轻总能心领神会地给她梳好。
三位宫女各有所长,每回都能将珠珞打扮得出挑,只是有时珠珞刻意收敛,着意想要打扮素净点,这也的确有些压制了三宫女的技艺。
今日她打算去送嫁,所以打扮得明艳华贵,三宫女以为她这是要在月华郡主那儿找回场子,这次也是拼尽了全力。
珠珞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她无意痛打落水狗,但月华这般人,她也不介意去踩上两脚,以消心头之恨。
果然,她出现的时候,正对镜梳妆的月华倏地转头,眼神紧紧地看着她。
但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身后站着是陈嬷嬷。
只听陈嬷嬷语气不高不低道:“郡主,你的妆容还未好,请勿乱动。”
她话音落,月华的身子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下,珠珞看在眼里,有些奇怪。
她上前几步,给了个眼神给彩霞,彩霞立马上前给陈嬷嬷塞了一荷包银子,她道:“陈嬷嬷,今日是郡主出嫁的大喜日子,采女想要送送她,这是咱们采女请您喝茶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陈嬷嬷掂量了下手中银子的份量,嘴角勾起:“姑娘客气,采女只管叙旧,只是别误了送嫁的吉时。”
彩霞:“采女省得的,多谢嬷嬷。”
等陈嬷嬷和彩霞离开后,殿内只剩下她和月华两个人。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琼华宫竟落魄成这般,内殿没瞧见秋桃,就瞧见陈嬷嬷一人,看来这月华的日子过得确实不算好。
但话说回来,也是她咎由自取。
月华等陈嬷嬷走后,又恢复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性子:“本郡主如此落魄,你瞧着可开心了?”
珠珞直言:“确实,想到你即将嫁给的是杀死发妻的北郡王,我就更加开心。”
月华立马暴怒,用手重重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身来,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吼道:“你这贱人,少得意了!”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语气逐渐轻蔑:“本郡主虽然不能出去,但是也听到了外面的传闻,珠珞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你已经失宠了!你以为你以后的下场会比本郡主好?真是笑话!”
面对她的怒吼,珠珞始终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月华却不知为何,在她的眼神中,气势逐渐弱了下去。
只听珠珞说出石破天惊的几个字:“那日你在养心殿跳舞的事,我瞧见了。”
什么?月华语气闪过一丝震惊。
珠珞站着有些累,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小腿有些酸疼,便上前几步,找了个梨花椅坐下。
她坐姿有些放松,仿佛是在自家宫殿里,她的语气紧接着就更平淡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说下我的猜测。”
“这座宫殿名为琼华宫,是你搬进来后才改名的,而你那日晚上也自称琼儿,但你本人的名字跟‘琼’这个字可完全不搭边,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月华越听越心惊,手指蜷缩起,眼神警惕,嘴唇颤动道:“你想说什么?”
珠珞:“你喜欢皇上,但皇上究竟喜不喜欢你呢?我猜,是不喜欢的。否则你在宫里这么久,以皇上的性子,早就封你为妃了!”
“你闭嘴!”
“但皇上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宠爱你这么多年,应该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但即便是对妹妹的宠爱,也不是属于你的,是你偷来的,他想宠爱的另有其人,是也不是?!”
“你胡说!你闭嘴!”月华气得甩了下袖子,脸色爆红,连刚上的妆都没压住,可见她的愤怒。
但是她越愤怒,就越证明珠珞说的是对的。
珠珞为了安抚她的火气,转而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受宠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同病相怜不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月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企图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崩溃痕迹,但是她没有找到,她深深吐出口气,眼神继续不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这不难猜,”珠珞道,“皇上之所以急着将你嫁出去,是因为他找到了我这个更好的替代品,所以你就没用了。”
她说的是事实,然而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更伤人,月华激而怒骂道:“贱婢!”
珠珞没恼,她继续道:“我的封号是‘景’字,而你当日自称“琼”,所以那个女子便叫琼景吧?只是我派人打听过,却没找到人,请问郡主可以为我解惑吗?”
月华先是震惊于珠珞猜出了名字,但她肯定不会让珠珞如愿的,冷笑道:“你做梦!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你的猜测都是假的,无稽之谈!”
瞧她这个反应,珠珞心里便有数了。
其实她只需要月华给她一个反应,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在她吐出“琼景”两个字的时候,她捕捉到月华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即便现在月华否认也是无用,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站起身,撂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即便郡主不说,迟早有天我也会查到的。”
月华怒极反笑:“哈哈哈,你不可能找出这个人的,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是你臆想出来的!即便那个人存在,那个人也只会是我,珠珞你个贱人,根本就是我的替代!”
珠珞最后冷漠撇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嘴下留德,省得惹得北郡王不喜,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留身后的月华对她咒骂不止。
其实月华现在在琼华宫受的这点苦算什么?
等以后进了北郡王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受苦。
北郡王回京养病后,曾让王鹤雪的师傅接诊过,后来王鹤雪告诉她,北郡王是被敌人伤了要害,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人道。
所以,每年才会从北郡王府抬出那么多年华正好的女子。
*
珠珞出来,彩霞迎了上来,对她道:“主子可是说完了?”
“嗯。”珠珞点了下头,再次回头看了琼华宫的牌匾,道,“没想到今日的琼华宫竟如此潦倒。”
“可不是,”彩霞语气有些替珠珞幸灾乐祸,“今日肯送月华的竟就主子一人,就连江贵妃只吩咐了底下人,称身体不适没来送嫁呢。”
世风如此,墙倒众人推,宫内宫外都是一般。
珠珞:“回去吧。”
等回了永寿宫不久,刚安顿下,就听到彩霞进来道:“主子,宴公公来了。”
往常宴公公每回过来,都是带着皇上的赏赐,这次也不例外,带了新鲜出炉的枇杷。
枇杷裹了冰块,这般便不容易腐坏,食盒被封闭得很完整,等运到永寿宫,宴池才安排人打开,顿时一股冷气冒出,入眼的便是金黄色的果实。
宴池恭敬开口:“采女,这是皇上特地赏给您的,若您得空,还请去趟养心殿亲自谢恩。”
言外之意,她还要特地为这枇杷去趟养心殿?
这恐怕是李璟晔授意的,恐怕他枇杷事小,最主要的是要看她去向他低头谢恩。
毕竟前日她可又是干呕,又是谢绝侍寝的,他心里肯定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他是皇帝不能低头,所以才递了这个台阶。
而这个台阶也在明白地告诉众人,永寿宫还未失宠,否则皇上眼巴巴地特地让宴池来送枇杷作甚?
珠珞听出来了,但是语气却很平淡道:“知道了,我得空自会去谢恩。”
至于什么时候得空,她自己也不知道。
宴池看出来了,眼神欲言又止地看向珠珞,珠珞会意地将身边人退下,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她问:“公公,可还有别的事?”
“采女可是在为那晚的事怨怼皇上?”宴池直接点出。
他们心知肚明是哪一晚,且那晚的事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显然是宴池的手笔,至于她的出现,估计也被宴池刻意抹去,仿佛那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去养心殿,没有撞见那对“兄妹”见不得人的一面。
珠珞语气恹恹:“公公是在明知故问?”
宴池笑了下,他长得好看,此刻眉眼带笑的样子,当真美得雌雄莫辨。
珠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也想养个好看的太监在跟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只是她宫里的太监大多长相不出挑,所以她连名字都懒得记,只记得掌事公公是小禾子。
宴池语气无奈解释道:“采女,此事是咱家的不对。”
珠珞挑眉:“哦?公公何出此言。”
宴池:“那日是咱家的徒弟小德子伺候在皇上身侧,月华郡主扮作宫女秋桃的模样,给皇上送桂花糕,小德子一个不察,就将人给放了进去。”
珠珞没作声。
宴池继续道:“咱家换班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采女你过来了。后来你走之后,皇上立马就将我们师徒两唤了进去,将郡主重新禁足在琼华宫直到今日出嫁,至于秋桃,则是被乱棍打死了。”
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的时候,珠珞反射性地想要作呕,但是她忍住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珠珞一向在宴池跟前的模样,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忙伸手打了下嘴道:“都是咱家不好,好端端地说这事吓到了采女。只是郡主今日也已出嫁,皇上也有心给这个台阶下,采女何不趁机复宠?虽只短短三天,外面传你失宠的流言可难听得很呐。”
宴池这就是在好心提点珠珞了。
他始终觉得珠珞能够得宠,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如此看他手里出来的人,一步步爬上高位,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这可比带个太监徒弟,可有意思多了。
且他一直觉得珠珞是个聪明的,且心气又高,绝不会止步于此,这才替她解开心结,额外说了几句。
哪知珠珞却是语气平平:“多谢公公提点。”
宴池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忍不住又道:“昨夜英答应侍寝,说明采女不再是独宠,难道采女想坐以待毙不成?”
她自然是不想的,只是她现在肚里有了孩子,月份小还不能在李璟晔跟前暴露,所以现在这般就挺好的,她不得宠,他去翻别人的牌子。
再这般下去,旁人就会逐渐遗忘永寿宫,急流勇退对她安胎才是最有利的,风口浪尖又有什么好的,梅采女的旧例可不就在眼前?
珠珞叹口气:“公公今日所言,都是肺腑之言,我铭记在心。但我实在也有不可言说的理由,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公公放心。”
瞧着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宴池索性不再劝:“既如此,咱家就提前祝采女心想事成,日后若看着别人得宠,可别后悔今日的决定。”
珠珞转移话题道:“公公,我还有件事想要向你打听。”
宴池见她先前不受教的样子,因着旧情耐着性子说:“咱家洗耳恭听。”
珠珞道:“本宫前两日去宝华殿,听法师说皇上承包所有海灯,只为供奉一张画像?我有些好奇,画像上是什么人物,竟让皇上如此放不下?”
宴池想了下,回:“这事彩霞姑娘也侧面向咱家打听了。”
珠珞坦言:“是我让她打听的。”
正因为彩霞没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他今日正好过来,她这才相问。
宴池沉默半晌,这才开口:“是个小女孩的画像,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咱家追随皇上时间不算短,但没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只是皇上有提笔,‘小玉儿’三个字,大约便是小姑娘的名字吧。”
小玉儿?亲耳听到这三个字,珠珞的心狂跳不止,似乎要跳出胸膛!
真的是,颜如玉!
珠珞尾指止不住地在颤抖,她五指蜷缩起来握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神色道:“多谢公公解惑,原来是个小姑娘,想来是个对皇上很特别的小姑娘吧。”
宴池不出意外地点了下头。
吩咐彩霞送走宴池后,她收拾了心情,喊来碧珠,让她挑好的枇杷重新装好,陪她趟景仁宫。
*
今日太阳高悬,珠珞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所以在景仁宫门口站了会儿,竟有了暑意。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开门,碧珠道:“采女,奴婢再去敲门,你且等着。”
珠珞点了下头,碧珠又上前敲了两下。
这时,终于来了个面生的宫女开了门,瞧见人是她,便福了下身子道:“景采女,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话明显就是在无故赶人,她才见来人是她,且都没有回头通报皇后,怎么就知皇后不愿见她?
她道:“我带了娘娘喜爱的枇杷,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好成全我的心意。”
宫女看见真是枇杷,脸上犹豫了下。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嬉笑声,依稀辨得“娘娘,真厉害”的字眼。
珠珞挑了下眉:“娘娘兴致到好,若是再配上枇杷,心情就会愈发的好。”
宫女不再犹豫,道:“采女稍等,奴婢再去通报一声。”
珠珞没等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开门的不是之前眼生的宫女,而是映画。
映画每次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她生得美,身上穿的也不是普通宫女装,而是由骑装改装的,长袖束成短袖,绑在手腕上,额头出了点汗水,粉面含春,当真是春色无边。
想到那日撞见她和皇后娘娘的情景,珠珞却也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尴尬,耳廓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红。
映画没有看出她的异样,而是语气高傲道:“采女,娘娘要见你,随我来吧。”
珠珞便拿着食盒跟上,吩咐了碧珠在原地等她。
跟着映画七拐八拐地拐到殿后,终于是发现了皇后娘娘的身影。
皇后娘娘与映画同样的服装,满头乌发利落地梳在脑后,手里挥动着杆子,对准地上的球,突然破空一声,那球直直地向珠珞射来!
珠珞被吓了一跳,但是身体却像被定住在原地般,根本动不了!
她心惊胆战地双手将食盒捧到腹前,用食盒和双手保护小腹,一时间也没手护着脸,只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偏过头,期盼这个球的力道小点,可别真把她的脸给伤着了!
但球终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她跟前的映画从地上迅速拿起杆子,将球在即将触碰到珠珞的前一刻挥打了出去,这才免了珠珞被破相的可能。
珠珞睁开眼睛,心跳得厉害,心有余悸道:“刚才多谢映画姑娘。”
映画没回应她,而是笑了声,对皇后巧笑道:“皇后娘娘,你就别怕她了,你看她都护着你的枇杷,都没护着脸呢!”
珠珞的确没法护着脸了,也不是要护着枇杷,相反她是打算用枇杷护着肚子。
皇后娘娘走了过来,看见她唇色被吓得有些发白,轻笑出声:“是本宫的不是,景采女没被吓到吧?”
珠珞:“没没有。”
若她没看错的话,她们刚才是在步打球?
皇后娘娘先前是打马球的高手,如今即便身处后宫也没闲着,竟在这后院开辟了一块地,专门用来步打球。
怪不得映画额头有汗,看来她们两个玩得很尽兴,还有五六个宫女也是如此装束。
就在珠珞思考着,听到皇后将球杆随意扔给映画道:“本宫接待景采女,你陪她们玩吧。”
映画接过,福了福身子:“是,娘娘。”
皇后来到珠珞跟前,将她手里的食盒拿了过来,巧笑嫣然:“来吧,我们坐在那里看她们打球。”
珠珞自然跟上:“好的,娘娘。”
裴如茵的身量高,甚至可堪比普通男子身量,只是比普通男子瘦弱些,但露在外面的臂膀却很有力量感,珠珞亦步亦趋地跟上,看着她的背影竟有些想入了迷。
待裴如茵坐下后,珠珞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打开食盒,有些殷勤地开口:“娘娘,嫔妾听闻您喜欢枇杷,今日得了枇杷,便借花献佛献于您。”
裴如茵看了眼枇杷,伸手随意挑了一颗,语气淡淡:“到底是你得宠,本宫宫里都还没枇杷送来呢。”
什么?这枇杷居然第一波是送到她永寿宫的?
珠珞还以为景仁宫和储秀宫都有了后,她宫里被送的都是被挑剩下的,她还特地看了,觉得颗颗硕大金黄,品相看着都好才送来的,却没想拍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腿上!
她脸色一变,就要跪下请罪,裴如茵看出她的意图,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道:“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宫的确喜欢枇杷,你这礼本宫就笑纳了。”
珠珞有些哭笑不得,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有些站立难安。
裴如茵却是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坐下吧,你若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便将这枇杷剥皮吧,本宫虽喜欢吃,但是也懒得剥皮。”
珠珞这才稍稍回神道:“是,娘娘。”
她心情好有些忐忑地坐下,纤纤玉手小心地拿起枇杷剥皮,当真是皮薄汁多,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她连忙用帕子擦去。
她认真剥皮的样子,落在裴如茵眼中,她看了一眼后,便没把目光放回球场,而是继续盯着珠珞瞧道:“你今日打扮得到是美,本宫看瞧心情也好几分。”
珠珞笑着回:“今日是郡主出嫁的日子,嫔妾早上去琼华宫送郡主了。”
皇后有些稀奇:“那日的事你忘了,你竟还有心思去送嫁?”
那日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忘?
这时,正好一颗枇杷的皮剥好了,她递着上前道:“娘娘,好了,请品尝。”
裴如茵凑身过来,张唇咬了口,汁水有些溢出。
她的唇瓣在碰到珠珞手指那刻,珠珞手指传来一阵酥麻感,差点将拿稳手里的枇杷,等裴如茵坐回去,她才讷讷收回手指。
这还是她第一次喂女子吃食,感觉有些奇怪
这时,球场上传来一声惊呼:“映画姑姑,你好威武!”
球场上还挺热闹,珠珞深吸口气,稳住心神道:“当日之事嫔妾并没有忘记,所以送完郡主后,便送枇杷来娘娘这里,亦是为了感谢娘娘当日相助。”
“先前未至景仁宫感谢,一来是娘娘喜静,不敢叨扰娘娘的清净,二是也没什么好礼上门,这才耽搁至今,还请娘娘不要介意。”
裴如茵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感谢本宫?”
珠珞表情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承认:“是的,娘娘。”
她自然不单单是感谢这么简单,但是她的目的现在还无法说出口,至少得等到十个月后。
珠珞暗自摸了下肚子,她得为孩子早日做起打算来。
裴如茵就这么瞧着她,眼神逐渐幽深:“小景儿,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小景儿?这是裴如茵第二次这么唤她了。
可见,李璟晔的心思裴如茵是知道的。
帝后夫妻也确实挺有意思的,珠珞先前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私下里竟是这般。
她状若疑惑地摇头:“回娘娘,嫔妾不知,还请娘娘赐教。”
裴如茵却是不说了:“无妨,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你们相似之处在于,都是美人。”
珠珞“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
裴如茵又说:“本宫也没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大抵与你一般美吧。这后宫的美人虽多,但你的容貌独树一帜,美得独一份,也怪不得李璟晔独宠你这么久。”
她语气里全是欣赏,完全没有作为妻子的拈酸吃醋。
珠珞讪讪笑道:“娘娘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裴如茵想到什么,勾了下唇,语气有些蛊惑地说道:“小景儿,日后你若有空,常来景仁宫陪本宫如何?”
求之不得,珠珞也正有此意,点头道:“若娘娘不嫌弃,嫔妾以后就多加叨扰了。”
裴如茵闻言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第45章 被撞珠珞下意识护住肚子
珠珞瞧着皇后的笑容,心头突突的,有股异样的感觉。
这时,皇后道:“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时候不早,本宫让映画送你出去。”
珠珞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是,那嫔妾就不继续叨扰娘娘了。”
皇后朝着球场上恣意挥棍的映画挥了下手,映画便立马停下步伐,将杆子甩给就近的小宫女,“你们先玩,我等下就回。”
之后,珠珞便跟着映画的步伐,朝殿门口走去。
映画边走边用帕子擦汗,步伐刻意地压得很慢,一个错步,珠珞就走到了她跟前,映画却是不走了。
待珠珞向前走了两三步后,她才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景采女。”
珠珞转身,有些疑惑地开口问:“映画姑姑,你有事与我说?”
映画上前两步,她神情比之旁的宫女,总是多了一丝桀骜,哪怕身量不比她高,但与她说话,下巴总是不经意地抬起:“你未成为宫妃前,宫里总有传闻,他们说我与你,是所有宫女中长得最出挑的。”
这传言半真半假,她成为宫妃前,行为低调,很少现于人前,这传闻是她成为宫妃后,有心人为了打压她,刻意提起她出身宫女的身份,这才有了这道传闻,却不想把映画给牵连了。
珠珞没吭声。
映画继而轻笑一声,继续道:“往前不曾好好看你,如今仔细瞧来,也不过如此。”
映画不喜她,但她是皇后跟前红人,她还有不能得罪她的理由。
珠珞勾了下唇,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传闻确实不能尽信,如今我是采女,而你依然是宫女,所以这道传闻现下就无人再提了。”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抚了下鬓边的步摇。
她今日是精心打扮的,配的钗饰也是精心挑选的,美而华贵,衬得她整张脸妖而不媚,艳却不俗。
映画的脸色冷了三分,但气势依旧不减:“采女走得可慢些,跟在奴婢身后,小心别摔着。”
说完,甩开了袖子,两步快步走到珠珞跟前。
珠珞也没恼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过是个带路的,她又何必与她计较?
*
前脚刚出景仁宫,后脚映画就很大力地将门关上,“嘭”的声,把前来扶珠珞的碧珠给吓了一跳。
她摸着胸脯道:“映画姑姑真是好大的气性!”
珠珞颔首:“心性如此,走吧。”
映画大抵在宫里是没怎么吃过苦头的,庆嫔虽然称不上是顶好的主子,但她待在倚梅轩的时候,也没听到她苛待下人的传闻。
且她还曾有心将映画献于皇上,想来也必不会多亏待映画。后来即便没献成,转头映画就来了景仁宫。
景仁宫的主子待她更是不一般,端看手底下那些小宫女对她讨好的态度,就可知她平常在景仁宫也算是半个主子。
且映画向来清高自傲,对位份低的宫妃不假辞色,所以碧珠评价她气性大,此话到也不假。
珠珞今日也是累了,走在宫道上,脚步略有几分轻快:“咱们回永寿宫吃枇杷去,刚给皇后娘娘剥了一颗,现下到也馋了。”
碧珠也露出笑脸,道:“不瞒主子,奴婢也馋了,云轻那丫头恐怕早就在等着主子了!”
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
刚拐过一道角门,迎面撞上不知从哪里冲过来的宫女,珠珞还未开口,那宫女就哆哆嗦嗦地跪下了下去:“采女饶命,采女饶命!”
珠珞下意思地用手捂了下肚子,幸亏来人并不是有心朝着她肚子撞的,只是撞到了她的半边胳膊,但她还是冷了脸色。
同时也庆幸她没有宣扬遇喜的事,否则若真遇到有心冒冒失失朝她撞的宫女,她才真要追悔莫及!
她现在自觉今日不宜出行,不是差点被球打到,就是差点被人撞到,等下安心待在宫里,不要出来才好!
身旁的碧珠瞧见主子脸色不好看,连忙厉声呵斥:“你是哪宫的宫女,走路冒冒失失地,冲撞了主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这时,跪在地上的宫女顶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缓缓抬起,她双眸通红地看向珠珞,先是惊讶一瞬,随后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珠珞的裙摆,哽咽道:“采女,奴婢是采薇啊,奴婢刚才不是有意的,还请采女救救奴婢,求求你了!”
说完,放开珠珞的裙摆,又冲着她重重磕起头来,砰砰砸地,听着让人心生不忍,碧珠忍不住出声:“你这是作甚,采女还没说要处罚你呢!”
碧珠的确有些恼恨,害怕珠珞的名声就此被个不知名的小宫女给败坏了。
珠珞也不知采薇这是闹的哪出,皱眉看着,瞧着她额头很快磕出一片血来,手指紧了紧。
这时,从旁边冲过来几个宫女,打头的正是彩屏。
彩屏厌恶地朝跪在地上的采薇一眼,潦草地向珠珞行了个礼:“奴婢请采女安,让采女受惊了,这小宫女是受不住罚从储秀宫跑出来的,奴婢现在就将人带走。”
随后,吩咐左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给拉开!”
两三个小宫女闻言,立马上前就要拉走采薇,采薇身子抖了两下,随后紧紧抱着珠珞的腿,哭诉祈求道:“采女,你救救我!你就看在我们同伺候过梅采女,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你救救我,我不要跟她们回去,她们会打死我的!”
她哭得可怜,眼泪一把把地落,很快就将珠珞的裙摆洇湿。
珠珞心下大惊,那两三个人居然拉不开她,而采薇像是死了心要扒着她不放手,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就要牵动她的胎气。
她立马呵止道:“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采薇立马不再叫喊,只是双手仍死死扒着她的腿不放。
珠珞不得已看向彩屏道:“彩屏姑娘,这是我的旧人,不知可否让我将人带回去叙叙旧?至于贵妃那里,我明日自会去请罪说明缘由,不教你为难。”
彩屏愤恨地朝着采薇瞪了一眼,采薇吓得又抖了下身子,难堪地将头撇开。
她道:“既然采女心里有了计较,那奴婢也不敢为难采女,还请采女记得明日来储秀宫说明原委,奴婢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冷声道:“走吧,咱们先回储秀宫复命。”
*
珠珞将采薇带回了永寿宫。
彩霞看见采薇很是惊讶,且瞧她一身的伤,心里不免唏嘘地开口:“采薇,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采薇看到彩霞,像是看到了亲姐妹般,紧紧抱着彩霞,泣不成声:“彩霞,呜呜,我差点,差点就没命见你了!”
说完,双眼一翻,晕倒在了彩霞怀里。
彩霞大惊,手足无措地看向珠珞,等着珠珞发话。
珠珞道:“先将人安置了,再去请个太医,好歹是条人*命。”
彩霞神色复杂:“是,主子。”
彩霞看着昏迷的采薇,想到那日她趾高气昂地挎着包袱,走出倚梅轩,奔向她自以为光明的前途。
不过短短一年,她竟变成这般!
她给采薇上药的时候,难免脱下她的衣服,查看其它伤势,却不想入目是伤痕累累的胴体,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密密麻麻细小的针.眼。
她惊讶地捂住嘴,眼眶红了。
她在辛者库待过,自然知道宫里折磨人的手段百出,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挨罚过,那时她以为就要烂在辛者库的时候,是珠珞捞出了她。
如今她是一宫的大宫女,跟着主子吃喝不愁,珠珞也不是会苛待人的主子,所以她的日子好起来了,就见不得昔日好姐妹竟变成了这般。
她有些心疼地给采薇上药。
*
珠珞换了身衣服,躺在睡椅上,神情倦怠,她的手边是云轻刚剥好皮的枇杷。
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味道甘甜,果然如她期待的那般。
云轻也跟着尝了一颗,眯起了眼睛,十分幸福地开口:“好冰好甜,今日就等这一口了!”
碧珠睨她了眼:“瞧你这点出息,还不是因为跟对了主子,否则咱们哪能有这口福?”
云轻立马狗腿地朝着珠珞笑:“多谢主子,主子是整个宫里最好的主子了!”
珠珞睁眼看她,嗔斥:“狗腿。”
云轻头上戴的是她新赏的海棠珠花,她再拿到赏赐的那刻,就迫不及待地戴了起来,这珠花到也衬得她好看。
云轻见她手里的枇杷吃完了,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核,然后又递给她一颗,好奇地问道:“主子,新来的宫女是谁啊?瞧着有些眼熟。”
碧珠也道:“从前似乎在储秀宫见过。”
这枇杷到底是冰镇过的,她吃了两颗尝鲜也不再尝试,放下手里的核,她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开口解惑:“她本是倚梅轩的,从前与我和彩霞同伺候过梅采女,梅采女去后,她便去了储秀宫,却也不知为何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原来如此,碧珠与云轻相互望望。
因着珠珞是宫女出身,她们虽然也知道彩霞与珠珞关系亲近,但从未向彩霞打听珠珞之前的事。
如今当真是头回知道这件事,所以两个人面色都有些惊讶。
心里也在盘算着,恐怕珠珞会将人给留下来,毕竟彩霞就是她亲自捞人的,珠珞是个顾念旧情的主子。
珠珞不知道两位宫女心中所想,她心中也有了猜测。
采薇单纯,以为先前储秀宫待她好,是因为她这个人,其实不然,是因为她对储秀宫有利用价值。
如今梅采女没了,她的利用价值自然也跟着没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到哪里都是落水狗。
所以她如今的境遇,珠珞并不奇怪。
只是奇怪,怎么采薇好巧不巧地就撞上了她?
她正想着,就看见彩霞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云轻看见她,高高兴兴地招呼她吃枇杷,却没成想,彩霞上前两步,直接朝着珠珞跪拜了下去。
碧珠和云轻都被吓了一跳,碧珠开口道:“彩霞,你这是作甚?”
彩霞红着眼开口:“主子,采薇她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还请主子可怜可怜她。”
她先前也在储秀宫待过,自然知道储秀宫的手段。
且她还能看出采薇脸上的伤是刻意为之,为了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储秀宫打人不打脸,若不是当时她自行毁容,那些板子根本就不会朝她脸上招呼,只会打在不会见人的地方。
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珠珞的眸色冷了下去。
彩霞继续哽咽:“奴婢瞧见采薇身上有鞭痕,有针.眼,还有被掐的痕迹,脸上的伤是最轻的,脖子下面的伤根本不能看。”
珠珞闻言,指尖本能地颤动了下,她想到她当时也是被人按在地上,那些银针被狠狠刺入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她几乎痛到晕厥。
没有药包扎,她只能用布草草包住,还要碰冷水脏水擦地,伤口好了又破,破了又好,若不是后来她自救成功,恐怕现在还活在如在地狱的日子。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眼底毫无波澜地开口问:“你想要我怎么可怜她?”
彩霞膝行两步上前,可怜巴巴地开口:“求主子跟贵妃开口,将采薇要过来吧,采薇若是再回储秀宫,怕是会没命!”
碧珠有些不赞同地开口:“彩霞,你这不是在为难主子吗?这般做肯定会得罪贵妃,如今主子处境尴尬,对主子又有什么好处?”
云轻也劝道:“是啊,彩霞,主子如今能好心收留,对采薇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主子再为了她得罪贵妃不值当的呀!”
彩霞心里也清楚,但好歹她们是进宫后就认识的姐妹,她怎么也不舍得现在弃了她!
且采薇如今,瞧着着实是太可怜了。
珠珞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定定地看着彩霞问:“你可想好了,先前她奔向储秀宫的时候,可没想过你的处境,你确定要我帮她?”
彩霞咬着下唇,坚定地点了下头:“奴婢真的是可怜她,想要救她一条命。”
珠珞淡淡地“嗯”了声:“明日我去跟贵妃说说看,如果贵妃不放人,那我便也没法了。”
彩霞喜极而泣道:“多谢主子,若是贵妃不放人,那便是采薇自己命数不好,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第46章 有喜李璟晔:“过来”
隔日,储秀宫
珠珞站在储秀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然而储秀宫的门迟迟没有打开。
彩霞面露着急地再次上前去敲门,终于有人姗姗来迟来开门。
开门的正是彩屏,她朝着珠珞草草行了个礼道:“采女,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至于采薇,不过是一小贱婢,若采女肯收留就留下,若是不想,便直接扔去辛者库便罢。”
说完,也不等珠珞作何回应,转头二话没说便关上了门。
彩霞虽然对能留下采薇感到高兴,但是彩屏对珠珞的态度,她也是不喜的,不免抱怨出声:“主子,彩屏怎么这般无礼?”
珠珞讽刺地勾了下唇,眼前的宫殿是储秀宫,里面住的主子是江贵妃,自带连带着下人都有鼻孔朝天的底气。
只是登高跌重,她等着储秀宫跌入泥潭的那天!
珠珞道:“回去吧。”
回到永寿宫,采薇已经起床下地,珠珞刚坐下,就看到采薇上前跪下谢恩:“采女,奴婢给您添麻烦了,奴婢知道采女是顾念旧情才将奴婢留下,奴婢日后定为采女鞍前马后,绝不相负!”
这誓言并不新鲜,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过了。
她道:“起来吧,永寿宫的规矩没有别的宫苛刻,如有不懂的就去问彩霞。”
随后看向彩霞:“采薇我就交给你了,先让她把伤养好,等她伤好后,再安排活计。”
彩霞福了福身子道:“是,主子。”
采薇面露感激地再次重重叩首:“多谢主子。”
*
采薇就这么留了下来,许是她的遭遇太过凄惨,又有彩霞护着,永寿宫的其他人都挺照顾她的。
采薇本就嘴甜,从前能哄得梅采女团团转,如今也能很快融入永寿宫,不过短短一月,就比来时开朗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几分。
这一月来,李璟晔忙于朝政,竟一次都没翻牌子,也没留宿六宫。
珠珞到是不急,虽然是新得宠,但是得宠时间也不算短,她还算沉得住气。
不过她不急,四位宫女到是挺急的,特别是采薇,总是在她耳边,说些要争宠的话。
珠珞听闻,只是笑笑,没有给多大反应。
只是这天,连其她三位也被带动地闹她,珠珞到是有些意外。
碧珠:“采女,天气愈发热了,人也懒得动弹,皇上足有一个月没来后宫。但咱们永寿宫地界好,又是离养心殿最近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子也好久没有做桂花糕了吧?”
云轻:“是啊,主子!自从月华郡主出嫁后,宫里就没人能把桂花糕做得符合皇上心意,就主子能!主子也好久没做了,今日天气还算凉爽,主子要去小厨房试试嘛?”
采薇:“原来主子还会做桂花糕!”
云轻:“主子不仅会做,还做得特别好吃,皇上都爱吃呢!”
彩霞:“好啦,我看不是皇上要吃,是你们嘴馋了吧?你们没发现主子最近浑身懒懒地,你们还撺掇主子去小厨房?”
珠珞最近却是浑身懒洋洋的,流连床榻懒得动弹,连宫门都很少出,采薇服侍时间短没能看出,其她三位早就看出来了。
珠珞现在虽不得宠,但远没有到失宠的地步,就跟大多宫妃一般,锦衣玉食地养在宫里,不愁吃喝。
她现在也没有特别想要得宠的心思,只想安心养胎,免得出去磕了碰了。
所以,四位宫女的提议,她没答应,只是说天气热,自己懒得动弹。
这时,永寿宫来了位不速之客。
庆嫔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上有难得的焦急之色,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屋里的凉爽,看到宫殿中央摆着冰缸,又有风扇纳凉,她热气腾腾的脸,顿时降燥不少。
她道:“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独自一人躲清静?”
珠珞起身,朝着庆嫔福了福身子,庆嫔往来永寿宫次数较多,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坐下,拿起一旁的冰葡萄自顾自就剥了起来。
这冰葡萄明面是摆给珠珞吃的,但珠珞有了身孕,很注意顶多尝鲜,其实都被四位宫女分食了,这四张嘴确实不挑,连刚进来的采薇都被养得胖了一圈。
珠珞坐回去,有些好奇地看向庆嫔:“发生什么事了?”
庆嫔:“英答应有孕了!”
珠珞脸色错愕了瞬,但很快恢复过来,道:“几个月了?”
庆嫔:“才一个月。”
李璟晔有一个月没来后宫,但英答应就是有了,难道是那次?
珠珞不由得感慨:“妹妹记得一个月前英答应就侍寝过一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还有英答应有福气,这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相比英答应的一次就中,她这胎的确难得。
庆嫔也跟着感慨:“不得不说还是英答应命好,话说妹妹也足足侍寝三个多月,肚子都没动静,偏人家一回就有了。”
珠珞无奈地笑了笑:“姐姐你就揶揄我吧,我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庆嫔:“也不是姐姐催你,但到底在这宫里,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握在手里的子嗣才是最可靠的。”
“现在英答应虽然只是答应,但若这胎引得皇上怜爱,那前程可不仅仅止于答应,采女、常在、美人、嫔、妃,这些可都说不准!”
庆嫔细数位份的时候顿了下,答应的位份实在是太低了,即便英答应生了皇子,也不定能养在身边。
但没有子嗣的高位妃嫔有好几位,英答应又不像梅采女那般住在倚梅轩,所以庆嫔能收养皇子的概率很低,所以她才会有此感慨。
珠珞眼神闪了下,不动神色地摸了下肚子,笑着问庆嫔:“姐姐今日过来,就是通知我这个消息的吗?”
庆嫔又往嘴里放了颗冰葡萄,这才道:“消息也刚出,我就猜到妹妹还没得到消息,这不就想约着妹妹一起去碧冼阁看英答应。”
珠珞点了下头,吩咐彩霞:“去库房挑尊送子观音,咱们去给英答应贺喜去!”
庆嫔道:“姐姐挑了块玉如意,给英答应安胎用,本来姐姐打算一个人去的,不过想了下,还是同你一道去吧。”
珠珞诧异挑眉:“这是为何?”
庆嫔有些神秘地开口:“你去了便知,姐姐如此做的用意!”
*
来到碧冼阁,珠珞这才知道庆嫔的用意。
碧冼阁很热闹,基本后宫妃嫔除了皇后都到了,且李璟晔也在。
一个月没见,珠珞的脚步不经意地顿了下,跟着庆嫔同他与两位贵妃行礼。
珠珞垂着眸,想到画像,想到那供奉的海灯,心跳漏了一拍,没有抬眸。
直到,他威严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珠珞站起身,庆嫔八面玲珑地开口:“皇上,臣妾听闻英答应遇喜,特地和景采女一道给英答应贺喜,同时也恭喜皇上!”
珠珞缓缓抬眸,对上李璟晔的视线,她像木偶般附和庆嫔的话说了句:“恭喜英答应,恭喜皇上。”
她没有料到他也在,她现在还没有收拾好心情见他。
他一个月没来后宫,后宫其她妃嫔都殷勤地往养心殿送东西,明明她一道桂花糕也是接近他的借口,三位宫女也替她考虑到了,但她就是不愿做。
准确来说,她有些逃避他。
与月华的事无关,只是她作为颜如玉,不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这时她又很庆幸,她不是颜如玉,她是珠珞,珠珞如何对面一位帝王,她到不至于出错。
“过来。”他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很诧异地看向她,连同床榻上的英答应,她原本还欣喜的脸色,陡然就垮了下去,眼底闪过暗茫。
珠珞确定他是在叫她,迎着众妃嫔的目光向前几步。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瑶贵妃,掩帕咳嗽了两声,她身旁的丽昭仪忙给她拍了拍后背。
江贵妃眼神直直地看过来,目光威压且审视,脸色凝重。
至于婉昭容,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就跟淬了毒般看向一步步靠向皇帝的珠珞,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最无波无澜的就属关常在了,她神色淡淡,仿佛在场只是在捧个人场,至于此刻发生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珠珞走到李璟晔跟前站定,依旧垂眸,瞧着乖顺听话的样子。
李璟晔的目光上下看了她眼,突然伸手,珠珞会意,脸颊有些发烫地把手伸了上去。
他一把握住,皱眉:“怎么这般凉?”
未等珠珞开口说话,庆嫔率先笑着解释:“皇上,采女妹妹是最怕热的,刚才臣妾去她宫里,发现她屋子里摆了一缸的冰,还摆了冰鉴,臣妾还尝了冰葡萄呢。”
李璟晔眉眼舒展开,放开她的手,叮嘱道:“莫要贪凉,注意身子。”
珠珞乖巧应道:“是,臣妾会注意的。”
她收回手,原先不觉得手凉,但是失去他手的热源,现在竟真感觉到了凉意。
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他眼,再次与他视线对上,她有些慌乱地躲避垂眸。
这场景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眉目传情,谁不知道珠珞已经失宠一个月,如今却不想就单单见一面,这皇上又关心上了。
将两人传情看在眼里的英答应,突然扯过坐在床榻上李璟晔的袖子,撒娇般道:“皇上,您刚刚说今晚陪臣妾,可不许反悔!”
说完,挑衅般看了珠珞一眼。
第47章 争宠?“皇上有好几次眼神就落在你身……
李璟晔拍了拍英答应的手,随口应道:“君无戏言。”
珠珞后退几步,退到庆嫔身后坐下,庆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道:“皇上,臣妾与采女妹妹今日过来,还带了礼物,就是为了给英答应安胎用。”
说着,一挥手,如意和彩霞将礼物呈到李璟晔与英答应面前。
一座栩栩如生的送子观音,以及一枚安枕用的玉如意。
虽都不是凡物,但也不是太稀罕之物,中规中矩不出错罢了。
英答应瞧了,有些喜欢,眉眼染上几分笑意道:“多谢两位姐姐,贺礼妹妹就先收下了。”
吉祥闻言,带着两个宫女,将礼物郑重收好,带了下去。
英答应目光盯着吉祥的背影幽幽瞧了眼,随后伸手扶上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羞赧地瞧着李璟晔。
李璟晔表情有些淡,许是多年为帝,造就了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但珠珞明显瞧出,他眼底是含着笑意的。
也是,他子嗣单薄,且登基多年,膝下只有一女,他自然是欣喜这个孩子到来的。
此刻氛围正好,江贵妃站起身,朝着李璟晔笑着提议:“皇上,英答应身怀有孕,臣妾摄六宫事,会好好看护英答应这胎,且臣妾保举李太医为英答应安胎,李太医是医科圣手,想来日后英答应定母子均安。”
李太医?珠珞眸光闪了下,这位李太医便是当年照顾梅采女身孕的。
梅采女走后,李太医也没受到任何惩罚,旁人都道梅采女运道不好,哪里能知梅采女没能生下孩子,其实是受到了旁人的算计?
如今江贵妃又让李太医照顾英答应这胎,若是英答应足够聪明的话,联想到梅采女,就应不要答应,此刻她正是最受宠的时候,且李璟晔又在跟前,换个太医这般小事,想来李璟晔是不会拒绝的。
哪知,英答应欣然答应:“多谢贵妃关怀。皇上,臣妾也放心让李太医照顾臣妾这胎,想来李太医不敢不尽心,臣妾会顺利产子的。”
李璟晔没有异议,看了眼江贵妃,语含欣慰:“贵妃,你有心了,你将后宫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很放心。”
江贵妃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皇上为前朝的事烦忧,臣妾不敢让后宫琐事惹得皇上烦心。”
李璟晔点了下头,朝着江贵妃的目光愈发满意。
江贵妃回望李璟晔,目光中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皇上,答应妹妹初次有孕,臣妾等也不便多叨扰,这就先告辞了。”
李璟晔刚想答应,丹凤眼却突然移到珠珞身上,珠珞正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道:“那你们就退下吧,朕留下陪英答应。”
英答应自然喜不自胜,将身子前倾,头靠在李璟晔肩头,扬唇羞赧喊道:“皇上。”
珠珞随众人起身,跪下行礼后,便随众人一起退下。
这期间她没有看李璟晔一眼,自然也就没注意李璟晔在她退下的时候,虽手拥着英答应的肩膀,但眼神却是瞧着她的。
*
走出碧冼阁,江贵妃没有离开,而是来到庆嫔跟珠珞跟前,意有所指道:“两位妹妹,今日怎么来得最晚?”
珠珞开口解释道:“庆嫔娘娘特地到永寿宫告知嫔妾这个好消息,嫔妾挑贺礼费了点时间,庆嫔娘娘等着嫔妾一起来此恭贺英答应,这才稍晚了些。”
江贵妃冷嗤了声:“原来如此,知道的以为妹妹用心,送子观音也要挑选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心生嫉妒,才没能第一时间赶到碧冼阁。”
珠珞闻言,慌忙垂头道:“嫔妾不敢,英答应有喜是宫里如今头等的喜事,嫔妾怎么敢心生嫉妒?”
江贵妃见她如此惶恐不安,生怕被人抓住把柄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采女能有此觉悟便好,这宫里谁敢对英答应的孩子不利,就别怪本宫容不下她!”
珠珞抬眸,光明正大地看着江贵妃道:“臣妾不敢,且英答应这胎由贵妃娘娘亲自看护,若有人敢对英答应不利,岂不是自寻死路?”
庆嫔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皇上看中这胎,谁敢惹得皇上生怒?贵妃娘娘看来是多心了,嫔妾与采女妹妹是万万不敢触皇上逆鳞的。”
江贵妃扯了下唇,“最好如此,记住你们今日说的话。”
话落,由彩屏扶着离开了。
庆嫔看着江贵妃离开的背影,对珠珞道:“妹妹,姐姐馋你宫里的冰葡萄了,咱们回去继续话家常吧。”
珠珞:“好啊。”
*
回到永寿宫,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庆嫔忍不住喟叹道:“好凉快,还是妹妹会享受!”
珠珞笑道:“姐姐打趣妹妹,妹妹是最怕热的。”
“还是妹妹得宠,春江水暖鸭先知,虽然妹妹一个月没有侍寝,但内务府还是启了冰,若是别的宫要用冰,怕是得等到下个月。”庆嫔捻起一颗葡萄,仔细地剥起皮来。
庆嫔此话不假,当初她刚到梅采女宫里的时候,正值酷暑,采女屋里没有冰块纳凉,只能洒些凉水降温,当时她还深有感触。
珠珞抿了口水,一路走过来有些口渴,偏头问道:“姐姐,永寿宫的小厨房新制的酸梅汤,加上碎冰,口味一绝,你可要尝试?”
庆嫔闻言,来了兴致:“好啊。”
珠珞吩咐彩霞道:“去端两碗酸梅汤来,再上点豌豆黄和龙须酥。”
彩霞应道:“是,主子稍等。”
庆嫔又尝了两颗葡萄,留着肚子等下喝酸梅汤,便擦了擦手,直奔正题:“妹妹,姐姐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珠珞疑惑地看向她:“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嫔恨铁不成钢道:“刚才姐姐可是瞧得真真的,皇上有好几次眼神就落在你身上,你一直低着头,可别给皇上半分回应呐。”
珠珞眼神有些无辜地看着她:“是吗?妹妹只注意听旁人说话了,没有注意到呢。”
“你呀,”庆嫔摇了下头,继续道,“如今英答应先你一步有孕,想来很快就要晋封位份,你以后在这宫里的处境恐怕是要难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错,即便英答应只升一级到采女,但她有子嗣傍身,自然不是她这个没有子女的要高贵,她就成为最末等的妃嫔了。
珠珞知道庆嫔的意思,如今两人为联盟,自然是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的助力,若她一直处于地位,庆嫔又为何要与她联盟?
且她若得宠,将来生下皇子,她位份低不能抚养皇子,说不定皇上会因为她们交好的份上,让庆嫔抚养她的皇子。
珠珞面露苦恼道:“姐姐,非是妹妹不去争,只是你也瞧见了,先前皇上因为流言之事,冷落了妹妹,如今流言骤歇,妹妹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敢上赶着惹皇上不痛快呢?”
庆嫔想到前阵子的流言,叹口气道:“妹妹,春日宴那回你替章潜说话,可记住教训了?”
“记住了,”珠珞苦笑道,“原也是看不惯郡主作态,才仗义执言,没想到竟惹得这般坏我名声的流言,妹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既然大家都以为那日是皇上在意流言才迁怒她的,她索性就坐实了,她那晚撞见的事,她要埋在肚子里。
庆嫔闻言,劝慰道:“妹妹也别太丧气,今日依姐姐看,皇上还是在意妹妹的,你是不知道,皇上拉你手的时候,有多少双嫉妒的眼睛盯着!”
珠珞想到手掌心很快消退的温暖,忍不住轻轻握住手,似乎鼻息间还萦绕着李璟晔身上独有的龙涎香。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妹妹知道姐姐的心意,妹妹省得的,不会辜负姐姐的好意。”
“这就好,”庆嫔满意地点了下头,不枉费她费了这么多口舌,“本宫今日与你一道去碧冼阁,就是为了探知皇上对你的心意,如今看来你复宠的机会很大,妹妹可要把握好。”
珠珞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这时,如意进来,对着庆嫔道:“娘娘,天色不好,恐怕等下要下雨。”
珠珞从窗棂朝外看去,果然这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天,如今却是乌云密布,怕是等下要下大雨。
庆嫔也瞧见了,站起身道:“妹妹,姐姐就先回去了。今日姐姐对你说的话,你且多想想,宫中生存艰难,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便是皇上的宠爱。”
珠珞站起身,正好云轻端着酸梅汤和糕点进来,她道:“姐姐的话,妹妹记在心上了,酸梅汤妹妹让人给你打包带上,姐姐慢走。”
*
庆嫔走后不久,突然刮起劲风,雨滴如细针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
珠珞站在窗口处,冷风裹挟着雨气,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彩霞给她披了个白色暗纹兜帽斗篷,“主子,当心着凉。”
珠珞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看着阴沉沉的天,风雨已至,不知这后宫还能安静几天。
英答应这胎来得好快,一切都太顺其自然了,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在珠珞脑中一幕幕闪现,她总觉得似乎有条线穿插其中,但她还没有找到线头。
她想得入迷,这时耳畔响起彩霞的行礼声:“奴婢请皇上安。”
珠珞身子一惊,转身看去,只见李璟晔带着雨气走了过来,发稍被雨水打湿,正落着小水珠。
第48章 嗔怪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珠珞临窗而立,素白的小脸藏在一圈毛茸茸的兜帽里,下巴尖细,樱唇红润,伶仃的身子,在细雨中单薄孤立。
李璟晔丹凤眼看向她,脚步顿住。
珠珞没有料到他这个时候过来,上前几步,欲要蹲下行礼,却被他一把托住胳膊:“爱妃免礼。”
珠珞语气有几分娇嗔:“皇上怎么冒雨过来了?若是吹了风可怎么好。”
随即,吩咐彩霞道:“把窗户关好,拿条干净的帕子来,再吩咐小厨房熬一碗浓姜茶,给皇上驱驱寒。”
说着,她解开斗篷的绳系,脱下给一旁的碧珠。
她一道道吩咐下去,几个宫女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李璟晔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坐下,听着她关怀的话语,多日来的烦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珠珞任由他牵着,起风的时候,屋里的冰跟冰鉴就都撤了下去,如今关上窗户,屋里的热气一点点聚起来,他手心滚烫,她被他这么握着,似乎一路烫到了心里。
庆嫔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她有句话说对了,对后宫妃嫔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皇帝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成为宫里最末等的妃嫔,也不想再回到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境地。
李璟晔就是这宫里最高最壮的树,她要像菟丝花般攀着他往上爬,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许是一月没见,李璟晔盯着她瞧的目光有些灼灼,珠珞嘴角微扬,眼眸却是羞赧地低垂:“皇上为何要这般看臣妾?”
李璟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嗓音低沉好听:“朕这些日子有意冷落你,却不想在养心殿迟迟也等不到你,朕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许朕好好看你了?”
说到冷落,珠珞瘪嘴,娇哼了声:“臣妾知道皇上为何冷落臣妾,其实臣妾也很生气。”
李璟晔想到那日的不欢而散,有心逗弄她:“你到说说看,朕为何冷落你?你若说得有理,生气也是应该,若是没理,那便是你胡搅蛮缠。”
这时,采薇呈上一条干净的帕子上前,出声道:“主子,帕子准备好了。”
话虽是对着珠珞说的,但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向年轻的帝王。
珠珞放开李璟晔的手,接过采薇手里的帕子,就要给李璟晔擦发,转头看见采薇还未退下,轻蹙了下眉道:“你退下吧。”
采薇咬了下下唇,有些不甘愿地退下了。
珠珞站起身,来到李璟晔身边,拿着帕子细细地给他擦被雨打湿的发梢,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青丝,语气柔柔在他耳边道:“皇上怕是听信了传闻,这才恼了臣妾吧?”
李璟晔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又在朝中扶持拥护他的新生势力,他五年前欲推行的新政,在重重阻碍下,最后无疾而终。如今章潜等新生官员的出现,他又看到了新政实施的希望,这一个月来便是埋头改革,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未来后宫,后宫嫔妃到是一个个打着探望的名义,想要留宿养心殿,他左等右等,却是迟迟没有看到珠珞来,哪怕这期间他赏她枇杷,也没能等来她的谢恩。
不仅有些恼恨她的无动于衷,直至今日在碧冼阁再次见到她,所谓小别胜新婚,一月不见,他竟迫不及待撇开初有孕的英答应,冒雨巴巴地赶来了永寿宫。
永寿宫到是一派月岁静好的景象,她又哪里知道他面对朝政的焦灼,如今就这般与她说两句话,他的心竟意外地平和许多。
他颔首,问:“什么传闻?”
珠珞擦发的手略微顿住,她就知道他是不关心流言的,那日她婉拒了他,他定是感觉丢了天子颜面,这才刻意不来永寿宫。
真真是小气的男人,她心中腹诽。
面上却是没有半分不满地开口:“春日宴上,月华奚落了新科状元几句,皇上你也知道的,臣妾与月华有旧怨,就站出来替状元打抱不平几句,却不想这落在旁人眼中,就编造了臣妾与那状元有旧的传闻。”
“本是无稽之谈,臣妾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成想愈演愈烈,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听进去,恼了臣妾才不愿意来看臣妾。难道,不是吗?*”
她问得忐忑,眼睛更是不安地看着他。
李璟晔闻言,想到前段日子他的确从小德子口中听过,不过他当场呵斥了小德子,还下令不准后宫再出现此谣传。
一个是他如今看中的臣子,另一个又是他的宠妃,谣言将这两人串联在一起,背后之人的用心是何其险恶。
但帝王多疑,他作为天子,不会拉下脸去问一个臣子,正好如今珠珞提出,他便顺势问道:“既知朕听到了传闻,你又为何不来朕跟前辩上一辩?”
珠珞听罢,立马拉下脸,将手中的帕子随意塞进他手里,一副被气到的样子,冷脸坐了回去,撇开脸不再看他,语气不满地辩驳:“那日是臣妾头次见那状元郎,先前可是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皇上不问问臣妾,就起疑心了?”
“皇上生气,臣妾还觉得生气冤枉呢!要是早知会被有心人泼脏水,臣妾那日就不应该出声,臣妾现在想来,悔都要悔死了!”
“且不管那状元郎人如何,到底是皇上亲封,月华那般说状元郎,岂不是再说皇上您识人不清?说到底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却不想皇上一点都没领会臣妾的苦心!”
说完,恼恨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
李璟晔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惹得她一通埋怨,许是自知理亏,拿着手里半湿的帕子,将身子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语气颇有几分无奈道:“好了,朕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疑心你们的意思,是朕不好,好端端地问这个,到惹得你不开心了。”
珠珞绞着手指头,低着头,就是不瞧他,显然还没有被哄好。
李璟晔还是第二次哄个姑娘,头次哄人还是十年前哄一个娇气包,他没甚太多经验,只得继续说软话:“朕知道你对朕的心意,日后都不再疑心你,可好?”
珠珞见好就收,转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真的?”
李璟晔语气郑重:“君子一诺,重若千斤。”
珠珞这才重新展露笑颜,语气娇嗔:“这谣言实在是无稽之谈,臣妾对皇上之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李璟晔甫听完,心跳慢了半拍,眼前当着是个特别好哄的姑娘,这点到不像那位娇气包,他将手中的帕子重新塞回她手里,拉过她的手腕,柔声道:“朕的头发还半干着。”
珠珞高高兴兴地又给他擦起发来,他既来了,就是给他们之间一个台阶下。
她就趁机高高兴兴地下,这可不比上次赏的枇杷,他人可是过来了,她若不下,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且她也趁机将谣言的事说开,主要目的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她与章潜不熟的印象。
那日她的确有些冲动,好在那日是月华的择婿宴,若是旁人的择婿宴,她的借口恐怕就站不住脚了。
这时,小厨房的姜汤熬好了,不是采薇端来的,是云轻。
云轻规规矩矩地汤碗放下后,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李璟晔对永寿宫的宫女不感兴趣,全程都没落一眼,他虽不至于不近女色,但也能称得上是清心寡欲。
珠珞闻着姜汤味,有些刺鼻,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她递给李璟晔:“皇上,喝了这姜汤驱驱寒吧。”
李璟晔接过,用汤匙搅动姜汤散热,随即喝了一口。
珠珞瞧着外面天色都暗了,便问道:“皇上今日要留宿永寿宫吗?”
李璟晔诧异抬眸:“你难不成又要赶朕走?”
果然,他的确是对那晚的婉拒耿耿于怀。
天可怜见,她虽心里有这意思,但面上没有表现半分啊。
珠珞嗔怪地瞧着他:“臣妾哪敢有这意思?只是,臣妾想到今晚皇上本该去陪英答应的,所以臣妾才会有此一问。”
李璟晔想到他来之前,就已经安抚好了英答应,便随口道:“无妨,她不碍事。”
是吗?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
*
果然,晚上两人正欲安睡,突然门外有声音在吵。
李璟晔本来就欲探到珠珞腰际的手,不情不愿地收回,脸色更是沉得厉害,扬声问:“宴池,外面在吵什么?”
很快,宴池在门外的声音传来:“皇上,英答应梦魇,说是肚子不舒服,想要喊皇上过去一趟。”
这一招当年梅采女在英答应身上就用过,没想到这次轮到英答应用到珠珞身上了。
李璟晔却没之前好骗了,他沉声道:“不舒服就去请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珠珞闻言,差点没乐出声,其实她不便让李璟晔留下,与其等下找理由推拒,不如现下就放人,她道:“皇上,英答应初次有孕,难免娇气些,您就去看看她吧,她也好安心不是?”
她如此大度,李璟晔却是开心不起来,仿佛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他不解气地捏了把她的脸蛋,咬牙道:“等着朕回来。”
等他回来?
才怪咧!
第49章 厚脸皮她和英答应,同处风口浪尖……
珠珞毫无意外地没有等来李璟晔,一夜无梦到天明。
清早,上妆的时候,碧珠还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采女,碧冼阁的也太过分了,皇上难得来永寿宫一次,还三催四请地给请走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其她宫女也一股脑地吐出心中不平。
彩霞:“可不是,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很不好听呢。”
云轻也恼恨:“今早我去御膳房,还吃了排头,主子你不知道,可气死奴婢了。”
采薇搭不上手,也搭不上话,只闷不作声地站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听着。
珠珞看着气炸的一群小宫女,笑着安慰道:“她正得意,咱们便离得远远的吧,省得到时出了什么意外,怪到我头上来。”
彩霞颇有几分赞同地点头:“主子说的是,如今英答应身怀有孕,正处于风口浪尖,盯着她的人满后宫都是,咱们永寿宫最要紧的便是明哲保身。”
碧珠也附和道:“采女,奴婢即刻吩咐下去,叮嘱下面的人不要与碧冼阁的人起冲突,最好是看到碧冼阁的人就绕道走。”
云轻虽然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但还是点头:“那奴婢日后也少去御膳房,做什么吃食就在小厨房做了,省得碰见碧冼阁那些眼高于低的人!”
珠珞听罢,满意地点了下头。
上次皇上从永寿宫怒目而出的第二天,英答应就侍寝,且一回就中,在旁人眼中,永寿宫与碧冼阁可不就是有旧怨的?
所以,江贵妃昨日才会问出那番话,既是敲打,也是证实她与英答应不和的传闻。
英答应现如今万众瞩目,她又何尝不是,还是夹起尾巴低调做人的好。
等上完妆,珠珞瞧外面天色大好,所谓雨过天晴,天朗气清便是如此。
她站起身道:“云轻,备好桂花糕,咱们去景仁宫。”
云轻应了声:“是,主子。”
这时,闷不做声的采薇突然开口问:“主子要去景仁宫?主子现下去景仁宫比去养心殿勤快。”
珠珞只淡淡看了她眼,解释了句:“许是那日我捡到你前,因枇杷与皇后结缘,皇后娘娘高贵典雅,又是后宫之主,我心里自然是敬仰她的。”
说完,她吩咐碧珠:“你一个人陪我去永寿宫就够了。”
碧珠应声道:“是,娘娘。”
等她们走后,彩霞皱眉上前道:“采薇,你刚刚为何质疑主子的去处?”
采薇轻笑出声:“姐姐,我只是打趣了一句,主子又没放在心上。且我看主子待人亲和,在我们跟前也很少摆架子,这才多嘴说了句,换做旁的主子,我哪有这个胆子呀!”
彩霞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就仗着主子脾性好吧。但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如今主子到底是主子,日后说话还是要过脑子的。”
采薇立马乖巧点头:“知道了,姐姐,下次不敢了。”
彩霞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下。
*
珠珞刚出永寿宫的门,就低声吩咐碧珠道:“日后你多留意采薇,特别是她会经常跟什么人接触。”
碧珠虽心生诧异,但还是领命道:“是,采女放心。只是彩霞姐姐那边?”
珠珞道:“你悄悄地办,别惊动了她。”
若出事,人的第一本性就会暴露出来,自然是先保自己,所以当时梅采女去后,彩霞眼里只有自己,不会容得下旁的任何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若相安无事,彩霞心软的性格就会占据上风,当年采薇可没管过她的死活,如今她见采薇落魄,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援手,又在永寿宫事事提点照顾,可见她不是心坏的,只是性格使然。
所以珠珞才愿意第一时间将她从辛者库捞出,若真是从根上就歪了,珠珞是不会伸出援手的。
且珠珞也看中她曾与宴池之间的联系,找她去跟宴池打听事到底也方便些,她怎么去跟宴池打听是她的事,至于宴池肯不肯多说是宴池的事,珠珞要做的就是留住这条线,总比什么联系都没有的强。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珠珞对三位宫女也有了心得,碧珠其实比彩霞做事更周到,行事更有大宫女的风范。
至于云轻,年纪还是小了些,是个馋嘴的,又是个爱听八卦的,爱跑御膳房这种八卦聚集地,所以外面的风声基本都是她第一个打听到的。
三个宫女各有各的好,珠珞对她们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背叛她。
只要她们不主动背叛,她乐意护住她们一辈子。
正想着,很快来到景仁宫。
她也不知从哪里练出来的厚脸皮,明知映画不待见她,这一个多月还是隔三岔五地就来,采薇这才有了那句类似打趣的话。
她最近的确来景仁宫比谁都勤快。
看门的小宫女对她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扬着笑脸就将人引了进去,珠珞问:“皇后娘娘在后院吗?”
小宫女回:“皇后娘娘刚用完早膳,现下在休息消食呢。”
珠珞去了内殿,果然看见皇后在投壶,皇后娘娘消食都与旁人不同,喜欢多动,真不知道她这种性格,是怎么在后宫憋屈过这么多年的?
映画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看见皇后投中一个,就高兴地将箭矢捡起来,重新递给皇后,皇后再重新投,两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映画转头看到了珠珞,原本春意盎然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满眼都在写着质问,仿佛是在说,她怎么又来了?
但珠珞脸皮厚,装作没有看见地扬起笑脸上前,夸赞道:“娘娘好箭法,风姿不减当年。”
她依稀记得她当初在马球场和猎场,那般与少年争锋的场景,又美又飒,可在小小的她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后闻言,冷不丁问了句:“你怎知本宫先前的风采?”
珠珞脸上笑意僵住,她忘了她现在是刚进宫两年的元茵茵,不是颜如玉。
就在她寻借口的时候,映画冷哼出声:“娘娘,这一听就是拍马屁的,您还放在心上了?”
珠珞也紧随着讪讪笑道:“看来嫔妾这马屁拍得不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随手将箭矢给映画,瞧见她身后碧珠手里的食盒,问:“你又给本宫带什么吃食?本宫看呐,整个后宫就你宫里的小厨房,最是花样百出,与御膳房都不遑多让。”
珠珞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食盒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桂花糕,笑着道:“本宫的小厨房哪里能和御膳房比?都是小巧罢了,也就娘娘不嫌弃,肯赏脸品尝。这是小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娘娘您尝尝。”
皇后随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口,她神情认真,仿佛是在品鉴不可多得的美食,“你这桂花糕到比以前郡主做的还要好吃,都说郡主做的桂花糕是后宫一绝,本宫看还比不上你做的。”
珠珞:“娘娘谬赞了。”
映画吩咐人上茶,眼看着皇后又要吃第二块,她上前道:“娘娘,先喝口茶,小心腻,刚刚还说胃撑得厉害。”
说完,不满地瞪了珠珞一眼。
珠珞眼观鼻,鼻观心。让她在女人跟前,与另一个女人争宠,她没有经验啊。
先前梅采女在的时候,她是用计在采女跟前与采薇争高低,现下情况却是不同,她着实不知如何去争。
小宫女也给珠珞上了茶,皇后抿了口茶,看了眼珠珞,吩咐道:“将采女的茶换掉,换成清水就好。”
珠珞闻言,眼睛闪了下,她紧了紧手指,难不成是那次拿枇杷挡肚子,让皇后察觉到了什么?
耳边传来映画的轻声抱怨:“哼,矫情。”
珠珞眉心跳了下,她不知道皇后喜欢映画什么,难不成就是看中了她这种骄横的性格?但话说回来,确实与别的女人有几分不同,皇后着实快把她给宠上天了。
小宫女给她换了清水,珠珞抿了口润润唇,听得皇后问:“昨晚皇上去了永寿宫,却被英答应叫走了?”
珠珞面露几分尴尬:“这等小事,皇后娘娘也听说了?”
皇后:“不算小事,如今后宫里,就你们两个风头正盛。你盛宠不衰,她初有身孕,你们两个但凡有丁点冲突,都会被有人传扬得到处都是。”
这话似乎是在提点她,珠珞嘴角扯出苦笑来:“娘娘,如今英答应身怀皇嗣,嫔妾哪敢与她有冲突,说实话躲她还来不及呢。”
否则,她也不会昨晚让李璟晔走了,明知英答应是在争宠,她还是大度放人,还不敢有半分不满,不就是怕三人成虎,让后宫人都误以为她对英答应不满?
皇后却是摇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景儿,这后宫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有的时候,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
这点她入宫这么久,早已深有感触,她道:“若是真躲不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后似乎有些欣赏她的这种心态,笑着道:“若是挡不了,小景儿,本宫可以帮你一次,看在你的桂花糕份上。”
说着,她又拿起一块。
珠珞闻言,心里的石头终于是定了,也不枉费这一个月来的筹谋,从让人打听皇后喜好那日起,她就在等这句话了。
她毫不心虚开口道:“多谢娘娘。”
第50章 小产“不好,小产了”
等珠珞的桂花糕,全部进了皇后的肚里,映画这才道:“娘娘,后院那群小宫女们都在等着,咱们去打球吧。”
皇后站起身,看她:“你要同去吗?”
珠珞顾惜肚子,也站起身回:“嫔妾不会上场一起打球,只会干瞪眼,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映画轻嗤:“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皇后亲昵地伸手点了她下:“不许对景采女无礼。”
映画不满地嘟了下唇,满脸的倔强,她实在长得好看,俏生生的面容,看着不会让人太过生厌。
珠珞见此情状,只想赶忙离开了事,便道:“皇后娘娘,嫔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映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兴起来,恨不得珠珞立马就离开的样子。
皇后也没挽留,叮嘱了句:“好生回去,注意脚下。”
看着珠珞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不见,映画把心中不满发泄了出来:“娘娘,这个景采女不去在皇上跟前献殷勤,巴巴地在您这边拍马屁,她这是图什么呀?”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珠珞离开的方向,她反问:“你觉得她图什么?”
“我才不管她图什么!”映画语气抱怨,“她只要少来咱们跟前晃悠,我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知道她吃醋,不恼反笑:“你呀,她好歹是位采女,你日后还是要多敬重她些。”
映画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她想,不过是卑微宫女爬床,仗着美貌才入了皇上的眼,既无家世又无子嗣,迟早有天失宠,她又有什么可敬重她的?
皇后无奈映画这骄纵性子,虽在尽力规劝,但是奈何被她宠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也纠正不回来,她叹气道:“也罢,只要我在一天,就能护着你一天。”
私下里,她们从来自称“你我”。
映画上前,挽上她的胳膊,亲昵地晃了晃:“咱们不聊她了,去后院打球吧!”
皇后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好,走吧。”
*
珠珞知道她与英答应同处风口浪尖,宫里的下人也不生事,尽量躲着碧冼阁的人走。
却不想这日御花园赏花,还是遇到了出来散心的英答应。
她尚未显怀,但依旧扶着肚子挺着,生怕旁人看不出她身怀有孕似的。
她看见她,也没上前行礼,自然了珠珞也不会真叫她行礼,如今江贵妃都免了她的礼,可见江贵妃对这胎的重视。
英答应抢了珠珞几回恩宠,如今瞧见珠珞,更是头昂得高高的,由宫女搀扶着来到珠珞跟前,出声便是讥讽:“采女在这赏花啊,想来这炎炎夏日,又无皇上陪伴,采女只能孤单影只地来赏花了。”
这几回只要李璟晔翻了她的牌子,他们刚洗漱完躺下,碧冼阁的人就准时到了,不是说英答应梦魇,就是说她肚子不舒服,千方百计地将李璟晔叫走。
李璟晔也被闹得很烦,几欲斥责,但都被珠珞安抚,珠珞每次都温声软语地将人哄走,然后再一夜无梦到天明。
英答应以为人是她抢过去的,其实是珠珞推过去的。
她如今肚子里的小人也三个多月,胎相也稳了,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告六宫,且再不公布,她的肚子大起来也遮不住。
所以她就静静看着英答应,语气甚是平和:“虽是盛夏,却是妹妹这一枝独秀,姐姐我也只是赏花打发时间罢了。只是妹妹你现在身子金贵,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养胎,还出来走动了?”
英答应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身边的吉祥道:“回采女,主子刚从养心殿出来,正欲回去。”
原来如此,珠珞道:“既然如此,妹妹若是看上了御花园的花,姐姐就让给妹妹,先行回宫了。”
说完,她眼神看向碧珠,碧珠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不想英答应却是不依不饶地上前,拦住珠珞的去路,声音不屑道:“姐姐急着走什么?宫里也没皇上在等着姐姐,即便回去也是独守空房,何不留下一起赏花?”
英答应如今仗着肚子盛气凌人,自然不会将她这个小小采女放在眼里,且她那日拒绝了英答应的示好,想必那个时候英答应就记恨在心了。
只不过,珠珞有些疑惑,英答应明知她们之间有过节,为何还屡屡挑衅她?
难不成,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腹中的孩子?
珠珞眼神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英答应更加得意地挺了挺肚子。
珠珞心中讶然一瞬。
她的眼神虽是平静,但作为母亲第一本能怎么会是炫耀,难道不是感到被冒犯,想护着自己的肚子吗?
别谈她现在也有了,任何靠见她肚子的人或物,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挡开。
就是她尚未怀孕,见到怀孕的女子也多,也能看出怀孕的女子都是极其看中自己肚子的。
难道这胎给英答应带来的荣誉,压过了她作为母亲的本能担忧?
珠珞抬眸,礼貌笑笑:“多谢妹妹盛请,只是姐姐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立马绕开英答应,也不等她开口,就急着步伐走开。
生怕晚一步,再次被英答应叫住似的。
走得,甚至有些狼狈。
*
珠珞从那天起就开始躲着英答应了,她是真怕看见英答应,她这般莽撞,保这胎到两个月,相比之前庆嫔说的种种失去孩子的,当真是幸运。
要知道,这肚子里的皇嗣,哪怕是崴了下脚,都可能掉了。
也就英答应跟捧个金元宝似的到处显摆,生怕没人想害她似的。
她那边毫无顾忌,到让珠珞小心翼翼起来,她现在反到是最希望英答应顺利生产之人,自然了她应该比英答应先生产,但英答应这胎已经吸引了后宫的大半注意力,她肚子里的这个兴许能鲜少被人惦记。
又到了给中宫请安的日子,珠珞挑了身宽松的衣裳,遮了肚子,显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时,彩霞手里拿了个香囊挂在珠珞腰间,巧笑道:“主子,这个香囊是驱蚊的,盛夏里难免蚊虫多,这个香囊您挂着,蚊虫就近不了身。”
珠珞看了眼,道:“难为你有这巧思,那便挂着吧。”
珠珞也是看这香囊是墨绿色的,与她身上的浅绿对襟暗纹裙到也相配,便没有拒绝。
看着珠珞离宫的背影,彩霞走向采薇道:“这香囊明明是你的巧思,你怎么不自己献给主子?”
采薇掩去眼中暗色,笑眯眯道:“姐姐,你我之间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只要主子开心就好。”
彩霞点了下头:“都和你说了,主子是整个后宫最好伺候的主子,你也来两月了,许是能看出来的。”
采薇轻勾了下唇,笑容浅淡:“嗯嗯,我看出来了。”
珠珞是好伺候,是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她不把自己当主子,就别怪她也不把她当主子了!
*
阖宫请安无非就是为了宣告中宫地位,一般无事发生。
现在即便是有,也无非是英答应炫耀自己的肚子,又说她如今如何得宠,李璟晔陪了她多少夜。
她都不知道她这话有多招恨,多少妃嫔脸色难看,背地里翻白眼,她现在独宠,李璟晔可不是好久没去别的宫了?
且她这一怀就是十月,难不成是想生生霸着李璟晔十个月?
珠珞在一旁冷眼瞧着,正想挑个何时的时机向众嫔妃传达她已有孕的事实。
却不想,整个请安她都没有找到机会,成了英答应的个人炫耀大会。
风头都被英答应抢过去了,她便不去争,由得她去吧。
随着映画一声叫散,珠珞才由碧珠扶着起身,她今早的茶水,许是得了皇后的令,宫女给她准备的是清水,所以她看着英答应说得口干舌燥之处,就抿口水,就纯当替英答应喝了。
刚出景仁宫的门,却不想再次被英答应叫住,她的眼神迅速撇过她腰间一眼,随即上移,紧紧看着她的眼神道:“姐姐今日怎么都没说话,妹妹还以为姐姐抱病在身,没有过来呢。”
言下之意,她的存在感太低了。
珠珞也不恼道:“今日妹妹一枝独秀,姐姐识趣,不会抢妹妹风头的。”
“哼,”英答应轻笑了声,“即便姐姐想抢,也抢不了吧。”
珠珞抿唇,语气冷了下去:“我一直待妹妹有礼,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妹妹,竟让妹妹每次见姐姐都夹枪带棒的,姐姐实在愚笨,还请妹妹指教。”
“你是采女,我只是答应,我哪里敢?”英答应掩唇轻笑,“姐姐多虑了,妹妹没有这个心思。”
珠珞实在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便直接转身走开,连声招呼也没打。
英答应看着珠珞远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
珠珞回到永寿宫没小憩多久,云轻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道:“主子,不好了,英答应小产了!”
什么?珠珞诧异地看着她,皱眉:“怎么回事?”
云轻咽了口唾沫,道:“自清早阖宫请安,英答应回宫后,就感觉肚子不舒服,吉祥立马去请太医,却不想已经晚了一步,太医还未到,英答应的孩子就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