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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3/暮春 想要表白的少年和不知情的……

    周一,半期考放榜了。

    大课间,从樾被黄瑜喊去谈话,他已经习惯了每次成绩出来都被提溜去说教一番,因此半点儿不慌,熟门熟路地下楼去了办公室,往黄瑜的办公桌前一站,开口就问:“黄姐,林稚音这次的班级排名是多少?”

    这小子倒是直接,黄瑜瞥他:“你问稚音的成绩做什么?”

    从樾耸肩,道:“你忘了,我拿球给她做担保的。”

    为了球啊,黄瑜放下心来,故意道:“同学的成绩可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从樾试探道:“不会是和我互换了吧?”

    黄瑜但笑不语,没有否认。

    从樾心里一个咯噔,早在看到成绩条,知道自己重回班级第五的那刻,他就觉得不妙。现在猜测被证实,他莫名有些烦躁,对自己上升的排名不太满意。

    黄瑜看从樾眉间拧着,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球被没收,笑了声,说:“稚音的排名只降了一名,总分也就比你少个五分,这是正常的浮动,不算成绩下滑,我不会没收你的球,安心吧。”

    “五分?”从樾琢磨了下,目光灼灼地看着黄瑜,说:“黄姐,我这次作文跑题了,分数虚高,这样对别的同学不公平。这样,你再给我扣个五……六分,让我的良心好受一些?”

    这话一出,黄瑜还能不知道从樾什么想法?她真是气笑了,恨铁不成钢道:“作文跑没跑题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是在质疑批卷老师的专业能力?臭小子,我不是和你说了,稚音的成绩不算下滑,我不收你的球,你还要改分数干什么?”

    “不是为了球……”从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愁闷道:“这次考试,林稚音很认真地准备了,要是排名下降,她可能会失望。”

    是为了同学的心情着想啊,从樾心地蛮好的。

    黄瑜松一口气,又猛地提起来。想到之前“铁树开花”的预感,又联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传言,她的眼神瞬间凝肃起来,板着脸问从樾:“你和稚音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

    “交往?”从樾帮黄瑜补全了话,随后摇了下头,“没有,我和她没在交往。”

    “原来没有啊。”

    黄瑜又松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从樾再次开口,好心地提醒道:“不过黄姐,你最好还是有点心理准备,我喜欢林稚音,想追她。”

    黄瑜:“……”

    她没听错吧?

    黄瑜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樾,问:“你说你喜欢稚音,要追她?”

    “嗯。”从樾承认得坦坦荡荡的,丝毫没想对班主任掩饰自己的情感,还虚心地请教:“黄姐,你知道怎么追女孩儿吗?给我支支招呗。”

    黄瑜:“……”

    这小子没事吧?

    黄瑜失语片刻,指了指自己,艰难地开口问道:“从樾,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黄瑜黄姐,六班班主任。”

    “知道我是你班主任你还敢问我怎么追女孩儿?”

    从樾扬唇一笑,阳光得不行:“‘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你……”黄瑜想发火,但看着从樾明亮的笑脸又生不起气来,简直哭笑不得。

    早恋还给班主任打预防针的,从樾真真是独一份儿!

    黄瑜干咳了两声,拿出班主任的威严,郑重警告道:“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明确告诉你,早恋,不行。”

    从樾:“我还没追到林稚音,不算早恋吧?”

    黄瑜眉头一竖:“等你追到再反对就迟了!”

    “已经迟了,我喜欢林稚音,你总不能让我憋回去吧?这是泯灭人性啊!”

    黄瑜失语。

    从樾挑眉笑了,反过来宽慰黄瑜:“黄姐,我和你说这个不是为了给你添堵,咱俩关系好,我才告诉你的。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越界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学习。”

    “你要数落我,也等我追到林稚音再说,万一她……”从樾顿了下,没说丧气话,语调一转,积极道:“到时候我一定洗耳恭听,随便你怎么骂。”

    听他这语气,还期待上了。

    黄瑜张张嘴,想再尽尽班主任的职责,好巧不巧,上课铃响了。

    从樾竖起两根手,在太阳穴上一点,和黄瑜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转身离开办公室。几秒后,他又从办公室门口探出个脑袋,冲着黄瑜说道:“黄姐,替我保密啊。”

    “……”黄瑜啼笑皆非,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棵“铁树”真是不开花则已,一开花就开一朵大的,还那么明艳无害,她想辣手摧花都下不去手。别的学生早恋都藏着掖着的,生怕被老师发现。从樾倒好,不走寻常路,直接摊开了告诉班主任。

    他这么大方坦荡,黄瑜被打乱了阵脚,倒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喜欢敞敞亮亮的,她反而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这小子真是……”黄瑜没忍住笑了笑,摇摇头道:“年轻气盛。”

    ……

    第三节课下课,林稚音想了想,还是回过头问从樾:“黄老师让你去办公室干什么?是不是要没收你的篮球?”

    “没有。”从樾怕林稚音想多了,立刻解释道:“她说你的成绩不算下滑,去舞蹈社参加排练还要兼顾学习,这次考试难度又这么高,你能考到这个名次已经非常厉害了,她非常佩服你。”

    林稚音狐疑:“这是黄老师讲的?”

    黄瑜讲的更言简意赅一些,从樾给添加了细枝末节,还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对,她一直夸你来着。”

    林稚音总觉得黄瑜不会说得这么夸张,不过她没去深究,比起黄瑜对自己这次期中考成绩的态度,她更关心从樾的篮球会不会被没收。

    “所以,老师说了,不收你的球?”

    从樾点头:“托你的福,我的‘好兄弟’保住了。”

    林稚音心头一松,一块石头落了地,不自觉地笑了下:“那就好。”

    从樾看着她的笑靥,神色微动,忍不住喊道:“林稚音……”

    “嗯?”

    “刚才黄姐说她听到一些传言,问我和你是不是在,咳,交往。”

    林稚音心头一动,抬眼问道:“你怎么回的?”

    “我说没有。”

    林稚音垂下眼,点了下头,淡淡道:“本来就没有的事,老师听到了也没什么。”

    但我和黄姐坦白了。

    从樾在心里嘀咕了句,觑了觑林稚音,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们俩在交往的传言会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林稚音再次掀起眼睑看向从樾,忖了下,说:“不会。”

    从樾刚要喜上眉梢,就听林稚音平静地接了一句:“我身上的传言太多了,要是每一条都困扰的话,那一天到晚都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从樾怔了下,低落的情绪瞬间又转为心疼:“对,传言而已,捕风捉影的,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

    林稚音本来想反问从樾会不会困扰,听他说“捕风捉影”,失神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态度。

    第二次尝试表白失败,从樾整个人都蔫儿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

    经过两次失败,从樾现在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他第一次想要追求一个女孩儿,但是没有经验,不得其门而入,简直急得想抓耳挠腮。

    想到之前追求林稚音的那些男生最后的下场,从樾心有戚戚。倒不是怕被林稚音贬损一番,反正她之前说他爱笑,不稳重,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他没那么在乎面子,更怕的是表白被拒,林稚音像不搭理别的男生一样不搭理他。

    他可费了好大劲儿才和她拉近关系的。

    上课铃响,卢成宇回到座位上,看到向来朝气蓬勃,有使不完的牛劲似的从樾突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吧唧的,唬了一跳,问:“阿樾,你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啊这么丧?”

    从樾撑着脑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表情忧伤,眼神深邃,讳莫如深道:“你不懂。”

    卢成宇:我看来是真得带一包盐来学校了。

    ……

    平湖中学建校五十周年纪念日,校方十分重视,为此举办了一个庆祝盛会,在操场搭建了一个豪华大舞台,请了地方电视台的人来拍摄,打算做一个专题报道。

    校庆活动是在周五,为此学校大发善心,放了半天的假,邀请全校师生共襄盛举。

    下午要正式表演,中午,林稚音和陶芯她们吃了饭后就去了练舞室,换衣服,做妆发。韩裕华请了化妆工作室,这次没有阿姨们的“鬼斧神工”,她们的妆容可算是不那么惊悚了,每个人换装后都美美的。

    化完妆,看时间差不多了,韩裕华领着采茶团的人去候场。

    午后,高中三个年级的学生在老师的组织下,一起去操场观看表演,将运动场的看台坐得满满当当。

    校庆活动的流程和运动会开幕式差不多,开场先是领导讲话,不同的是,这次除了校领导,还有平湖的市领导出席,可见校方对这次校庆之重视。

    领导发表完讲话后,校庆表演就正式开始了。

    校庆节目基本上都是学校各个社团表演的,从歌唱到武术到话剧到小品,甚至有cosplay,艺术形式多种多样,看得底下的学生纷纷叫好。

    采茶舞是第八个上场的节目,有了之前在白石镇表演的经验,这回虽然场子更大,观众更多,还有电视台的人全程拍摄,但舞蹈社的女孩儿们都不在怕的,甚至跃跃欲试,憋着一股劲儿要一展舞姿。

    一上场,她们就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精神面貌。采茶舞虽然是平湖的特色舞蹈,但是断了代后,很多年轻人都没正经看过,不了解,甚至于抱有偏见,认为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看的东西。

    但今天,舞蹈社表演的时候,全场的学生都看得专注,尤其林稚音一出场,镜头切过去,场下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不知道是惊艳于她的美貌,还是惊艳于她干脆利落的舞蹈,或者是两者都有。

    几分钟的表演结束,全场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整场表演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圆满成功。演出结束后,领导再次发表讲话,之后学生们自由活动,在操场上办起了校园集市,摆摊卖起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各种手工艺品。

    从樾从看台上离开,第一时间前往体育馆。经过一个卖花的小摊子时,又倒退回来,琢磨了下,买了一大捧花。

    他记得之前唐潇潇去看她朋友的话剧表演,会带一束花,舞蹈表演应该也可以献花吧?

    舞蹈社的女孩儿们在演出结束后就回到练舞室休息,从樾到时,她们正在激动地拍照留念。他把花交给陶芯,让她给成员们分了,算是他庆祝她们演出成功的一点儿心意。

    “林稚音呢?”从樾环视了练舞室一周,没看到想要找的人,开口直接问了。

    “哦,电视台的记者要做个采访,韩老师带她一起去了,就在二楼的多媒体教室。”陶芯回道。

    从樾没有犹豫,拿着他特地挑的花,直接去了二楼。

    第32章 34/暮春 “心碎”的少年和下定决心……

    到了二楼,从樾没在多媒体教室里边看到林稚音,问了韩裕华才知道,采访结束后她去洗手间换衣服了。

    从樾便又拿着花往洗手间走,打算在外边等她,第一时间把花送上去。想到一会儿林稚音收到花的反应,他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儿,结果一转弯,看到一个男生捧着一束花递给林稚音。

    嘶,被捷足先登了。

    从樾低头看了眼自己和人家比起来略显寒碜的一枝花,后悔刚才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千挑百选,只挑了一朵玫瑰。早知道他就把摊上所有的花都买下来送给林稚音了。

    那个男生拦下林稚音,当然不只是单纯送花,自然是找她告白来的。这种时候不方便打扰,从樾犹豫了下,后退两步,靠在拐角的墙上。

    虽然知道偷听不好,但他还是没忍住,竖起了耳朵。既担心那哥们儿一会儿会被打击到心碎,更担心林稚音不拒绝。

    所幸下一秒,林稚音就干脆利落地说了“对不起”,从樾心口一松,嘴角刚要上扬,紧接着就听她往下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从樾翘起的嘴角瞬间就凝住了。

    虽然林稚音这次的拒绝相比于之前友好平和了很多,但是伤害值爆表,而且是无差别的攻击,从樾觉得自己和那哥们儿同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林稚音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是谁?

    林稚音拒绝了告白的男生,准备下楼,一拐弯,撞上了靠在墙上的从樾。她一惊,后退一步,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来找你。”从樾回神,站直了身体,把手上的玫瑰递过去,见林稚音神色有异,解释道:“我给舞蹈社的人都送了花,恭喜你们演出成功。”

    原来所有人都有啊。

    林稚音垂下眼,敛起情绪,接过那支花,道了声:“谢谢。”

    林稚音没收下刚才那哥们儿送的一大束花,反倒收下了这么寒碜的一朵玫瑰,但从樾高兴不起来。

    也就是他所有人都送了,林稚音才会收下,如果他只给她一个人献花,下场估计和那哥们儿一样吧?

    从樾心里堵得慌,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觑了觑林稚音,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刚才看到有人和你表白。”

    林稚音倏地抬起头。

    从樾干笑了两声,说:“你这次拒绝人的方式和以前不一样。”

    林稚音抿了下唇:“不是你让我好好说话吗?”

    从樾闻言,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所以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是为了拒绝他找的借口?”

    林稚音本来是想这么解释的,但看着从樾一无所知的模样,胸口莫名一堵,便鬼使神差地摇了头:“不是。”

    从樾一颗少男心“啪叽”一声,碎了。

    “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嗯。”

    “你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从樾不愿意相信。

    林稚音眉头一蹙:“我为什么不能有喜欢的人?”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是……”

    从樾很想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但教养告诉他,追问一个女孩的心上人十分冒犯,便及时住了口,没有不讲礼貌地问下去,心里却急得团团转。

    恰好这时韩裕华出现,喊林稚音一起去拍合照,话题中断,有老师在也不好接着往下说,从樾便让林稚音先走,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把碎掉的心捡起来,失魂落魄地捧着离开了。

    校庆这天,学校对外开放,许多家长和社会人士会前来参加活动。

    唐潇潇下午来凑热闹,傍晚顺便接从樾回家。路上,她几次看向副驾,心道不对劲,小兔崽子今天安静的不正常,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不说,就只看着窗外,表情还很忧伤。

    怎么突然走起文艺路线了?

    唐潇潇有点担心,清了清嗓,问:“儿子,你这次期中考成绩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从樾兴致缺缺:“我没什么想要的。”

    “限量款的篮球都不要?”

    “不要,没意思。”

    唐潇潇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坏了,她儿子以前嗜球如命,现在球都不要,铁定是碰到什么事了,还是大事!

    早上出门上学他还高高兴兴的,现在跟丢了魂儿似的,只能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以唐潇潇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学习成绩、升学压力、同学关系、老师批评都不会影响他的情绪,否则他高一就该emo了。他今天这么反常,一定不是常规因素导致的。

    她一下子想到了前不久丈夫说的从樾情窍开了的事,眼珠子一转,懂了。

    “我听你爸说,你有个朋友,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唐潇潇试探地开了口。

    从樾:“嗯。”

    “他怎么样了?”

    从樾面无表情:“失恋了。”

    “啊?”唐潇潇大吃一惊。

    不是前不久才确定心意吗?这才几天过去啊,就失恋了?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唐潇潇瞟了副驾一眼,心里好奇得不行,面上仍然一本正经的:“为什么啊?他和人家表白被拒绝了?”

    “他还没有表白,不过和被拒绝差不多了。”从樾又想起了下午林稚音说的话,脸上表情一垮,丧丧的,“那个女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唐潇潇一踩刹车,“稚音有喜欢的人了?”

    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从樾差点飞出去,他惊魂未定,开口直接数落他妈:“潇潇,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好好开车。”

    随后反应过来,倏地转过头,盯着唐潇潇问:“你怎么知道是林稚音的?”

    不好,露馅儿了。

    唐潇潇兜不住事,尽管丈夫从之恒叮嘱她,在从樾愿意主动和他们交心之前,最好别让他发现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少男心事,但她心里还是蠢蠢欲问。这不,一个不慎,就脱口而出了。

    她慢慢地把车停在路边,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圆,索性破罐破摔,装都不装了,干脆道:“你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从樾表情一僵,讪讪道:“你怎么知道?”

    唐潇潇轻哼:“我和你爸都是过来人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心思我们能看不出来?”

    想到那天晚上从之恒迫不及待和自己说的事,唐潇潇就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她儿子实在太好玩了,情窦初开,完全纯情少男,她和他爸关上门蛐蛐了一晚上,太可乐了。

    从樾本来就心烦,现在又被唐潇潇笑恼了:“有这么好笑吗?唐潇潇,你再笑我可就下车了。”

    “行行行,我不笑了。”唐潇潇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把笑憋回去,看向从樾道:“快,和我说说,你怎么就失恋了?稚音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既然唐潇潇已经知道了,从樾也没什么好瞒的,颓丧地点了下头:“嗯。”

    “你怎么知道的?”

    “她亲口说的。”

    唐潇潇“啊”了声:“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从樾肩膀一塌:“能有什么误会,我和她确认过了,她也承认了。”

    “哎呀,不过是有喜欢的人而已,又不是有男朋友了,你还有机会。”唐潇潇拍拍儿子的肩鼓励道。

    话是这么说,但从樾还是有点受打击。

    唐潇潇问:“怎么,心里受伤了?后悔喜欢上稚音了?”

    从樾沉默了几秒,摇了下头:“没什么好后悔的,我才没那么势利。”

    “所以你不打算放弃?”

    “当然。”从樾顿了下,说:“至少要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唐潇潇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抬起手胡乱地揉了揉从樾的头发,笑道:“哎呀,我儿子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妈妈都站你这边。别说稚音只是有喜欢的人,就是有男朋友了,我也支持你把她抢过来。”

    从樾呛了下:“什么抢过来,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唐潇潇笑嘻嘻的,半点儿当妈的自觉都没有:“阿樾,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要想有对象就不能讲道德。我当初就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你爸,才把他这个香饽饽收入囊中的。”

    从樾目瞪口呆,被他妈的“无耻”震惊到了,同时在心里为他爸点了一支蜡。

    ……

    林稚音跟着韩裕华下楼回到练舞室,和采茶团的所有人合照。拍完照片,学校里就没什么事情了,她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体育馆。

    “林稚音。”陶芯从后头追上来,问:“你急着走干嘛呀,韩老师说了,今天演出很成功,晚上她请吃饭。”

    “校庆结束,你不会又想独来独往,不搭理我们了吧?”陶芯有点儿生气,鼓着脸不满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

    林稚音一度很讨厌这个词,为了不再受到伤害,她竖起铜墙铁壁,用冷漠的态度无差别地将所有人都推开。但上次在白石镇表演之后,她才发现,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保护壳其实不堪一击,内心深处,她是渴望和人建立起联系的。

    所以现在,虽然仍有不安,但她还是愿意尝试着打开心扉。

    “我没有要独来独往。”林稚音解释道:“我妈妈来学校了,我去找她。”

    “哦,这样啊。”陶芯瞬间笑了,自然地挽上林稚音的手,“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没见过你妈妈。”

    林稚音想着周黎一直让她在学校里多交朋友,要是看到陶芯,一定会很高兴,便没有拒绝。

    陶芯低头注意到林稚音手上拿着的花,仔细看了眼,“诶”了一声,问:“这花是从樾送的吧?”

    林稚音无意识地转了下那朵玫瑰:“不是所有人都有吗?”

    “可他给我们的是郁金香啊。”陶芯说。

    林稚音怔了下。

    陶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轻哼一声,道:“从樾这家伙,给别人的是郁金香,给你的是玫瑰,他指定喜欢你。”

    林稚音:“……也许,只是巧合。”

    “什么巧合能巧成这样?他对你这么特殊,不是喜欢你,就是缺心眼。”

    林稚音和陶芯对视了一眼,诡异地一起沉默了。

    她们想一块儿去了:从樾有时候是有点缺心眼。

    陶芯突然间又没那么笃定了:“呃……不至于吧?他就是再不开窍,也不能这么迟钝吧?”

    “不然,我直接问问他?”陶芯积极道。

    “别。”林稚音立刻阻止,“万一不是……”

    陶芯盯着林稚音,像是觉察出了端倪,眼睛敏锐地一眯,低声道:“上次被打断了,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你是不是……对从樾有好感?”

    林稚音下意识要否认,张开嘴的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出了从樾明快的面容,要说的话就卡住了。

    “哦哦哦哦哦!”陶芯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

    林稚音:“……”

    她脸上发烫,再要否认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陶芯:“你真的……?”

    林稚音沉默了几秒,只好道:“你要保密。”

    “一定一定,我铁定不会和别人说的,不然天打五雷轰。”陶芯激动难抑,兴奋得不行:“从樾这小子,是真有福气!”

    她凑近了问林稚音:“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林稚音默了下,摇头。

    “为什么?”

    林稚音回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陶芯琢磨了下,才明白林稚音的意思。

    她觉得和从樾像现在这样相处就挺好的,不想冒险破坏现阶段的状态。

    陶芯不赞同地摇摇头:“如果是我,就会直接告诉他,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就想办法让他喜欢我。”

    陶芯的发言率性果敢,这点正是林稚音所欠缺的。

    不,其实以前的她是很积极主动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哪怕流血流泪都不怕。只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她才变得封闭保守,瞻前顾后的生怕受到伤害,不敢放手一搏。

    突然间,林稚音的心底深处迸发出了一股久违的冲动,想要打破那些不好的经历加诸在身上的枷锁,找回那个勇敢、倔强、不服输的林稚音的冲动。

    而从樾,似乎就是一个突破口。

    第33章 35/暮春 亲妈认证的恋爱脑少年……

    校庆结束,学生就要回到主线任务上了。

    高三学期过半,正好趁着半期考成绩出来,周六那天,全年级召开了一次家长会。

    唐潇潇和从之恒石头剪刀布,从一局一胜到三局两胜再到五局三胜,最终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出席从樾家长会的机会。他们夫妻俩争着抢着要去学校,倒不是对儿子有多关心,纯纯是想偷懒,不想上班。

    唐潇潇还想吃瓜,看看从樾和林稚音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家长会先是在大礼堂开,唐潇潇到的比较早,礼堂里没什么人,六班的位置上只有零星几个家长坐着。她是个好交际的,这种大人的场合也有伴儿才行,见后排有个打扮精致的妈妈落单,便直接走了过去。

    “你好,这个位置有人坐吗?”唐潇潇问。

    周黎摇了摇头,唐潇潇便坐下,问:“你孩子也是六班的?”

    周黎颔首。

    “我之前开家长会好像没见过你,以前都是孩子他爸来的?”唐潇潇自来熟地打听。

    “不是。”周黎解释道:“我女儿今年才转学到平湖,我是第一次来给她开家长会。”

    唐潇潇瞪大眼睛,隐隐兴奋:“转学生?你女儿不会是稚音吧?”

    周黎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唐潇潇端庄起来,噙着笑自报家门:“我儿子是从樾。”

    周黎一下子明白了,立刻露出笑来,客气道:“之前稚音去白石镇,叨扰你们家了,还麻烦你送她回来。”

    “不麻烦不麻烦,多大事啊,我很喜欢稚音,巴不得她能多叨扰我们几回。”唐潇潇看着周黎,发自真心地艳羡道:“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真好啊。”

    “从樾也挺好的,稚音在学校多亏有他关照,才能这么快就交到朋友,融入新环境。”想到林稚音近来的变化,周黎由衷表示感谢。

    唐潇潇摆摆手:“害,帮助同学都是他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何况那小子还有私心,唐潇潇在心里补充道。

    周黎对从樾的印象不错,此时见到唐潇潇,就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这么大方讨喜了,全是家庭原因,便忍不住说道:“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我和从樾他爸没怎么管教他,只是盯着,没让他长歪而已。”唐潇潇礼尚往来,回夸道:“稚音才厉害,昨天校庆,我看了她的表演,那叫一个惊艳。”

    提到林稚音昨天的演出,周黎为女儿感到骄傲,笑了笑,说:“她从小学芭蕾,跳了很多年。”

    “这事我听从樾提过。前阵子他天天在家里说稚音跳舞跳得多好多好,夸得真情实感,让我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这不,我昨天就来学校一睹芳彩了。”

    唐潇潇偷偷夹带了点儿私货,从樾是和她说过林稚音跳舞很厉害,但没有天天说,主要是她也没有天天在家。她之所以夸张了些,是想给周黎一点儿暗示,她儿子对她女儿很不一般。

    周黎眸光一动,暗自忖了下,开口道:“稚音和我说,从樾很热心,在学校里谁的忙都帮。”

    唐潇潇一听,暗道一声完了,他儿子这不成中央空调了吗?

    “他的确是热心肠,净炉手嘛,就要行善积德。不过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有需要,找到他了,他才会帮忙。”唐潇潇咳一声,正色道:“只有他特别看重的人,他才会屡次主动伸出援手。”

    唐潇潇着重强调了“看重”“屡次”。

    林稚音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求助人,那么从樾帮了她很多回,只能是主动的。

    周黎是聪明人,唐潇潇这么一点,她就想通了。

    两个人都是当妈的,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不必讲得太透,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们相视了几秒,不约而同地笑了。

    唐潇潇本来想趁着机会难得,和周黎多打听一些林稚音的事,最好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但年级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落座的家长越来越多,她们周围也坐了人,考虑到孩子的隐私,便没有不合时宜地询问。

    等家长会结束再问吧,到时候再帮儿子在心上人的妈妈面前刷一波好感度,为他助力。

    唐潇潇在心里谋划得美美的,但等礼堂的会议结束,到了教室,拿到班主任发下来的那张高考志愿意向调查表,看到上面又明晃晃地只填了一所大学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久前的满腔母爱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股熊熊怒火。

    这个兔崽子!

    枉费她挖空心思帮他追女孩儿,他就这样没志气!

    稚音就应该喜欢别的更有志向的男孩儿!

    气归气,但唐潇潇还是主动加了周黎的微信,约好以后有机会一起聊聊孩子的事。

    没办法,亲生的,又不能丢了。

    开完家长会,唐潇潇本来是要去公司的,临时改了主意,直接回家。一进门,她径自去了书房,敲了敲门走进去。

    从樾正在捣鼓研究他爸给他买的飞行器,抬头看到唐潇潇一脸的怒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防备道:“潇潇,有话好好说啊,打孩子是犯法的。”

    唐潇潇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要当一个温柔的妈妈,再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问:“阿樾,我以为上次我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你还年轻,不要拘泥于平湖这个小天地,应该出去闯荡一番。”

    “你没听明白?”

    从樾回道:“听明白了。”

    “明白了你还只想考平湖大学?”

    从樾点点头:“对。”

    “我……”唐潇潇按捺不住,撸起袖子,上前就要胖揍从樾一顿。

    这个温柔妈妈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当!

    从樾不是第一天当唐潇潇的儿子,早在自己点头的那一刻,他就预判到了他妈接下来的动作,因此她一扑上来,他就迅速躲开了。

    他们母子俩跟猫追老鼠一样,绕着书房的桌子转圈,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就这么转了十来圈,唐潇潇愣是没逮到从樾,倒是累得够呛。

    她停下来,隔着桌子指着从樾,气喘吁吁的:“你给我过来。”

    从樾一动不动:“我不。”

    “我不打你。”

    “我不信。”

    唐潇潇磨了磨牙,半晌,火气灭了些,遂撑着桌子,耐着性子问从樾:“阿樾,你告诉妈妈,为什么你就只想考平湖大学?”

    从樾很快回道:“我想留在平湖。”

    “平湖就这么好吗?你一点儿都不想出去见识一下另外的世界?”

    从樾耸了下肩,道:“我可以在假期出去见识。”

    “你就不想出去闯荡一番?”

    “在平湖也能闯荡。”

    “这里小。”

    “不小,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八年,还有很多地方没探索过。”

    唐潇潇简直要被气死了:“合着你就只想着玩了是吧?”

    “不全是。”从樾见唐潇潇不再追自己,站直了身体,往桌上一靠,说道:“潇潇,我在平湖过得很开心,很自由,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离开?”

    果然,从樾的人生追求是快乐至上,只要当下过得开心,就不会去想太遥远的事情。知足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它让他很容易获得快乐,但也会导致他内驱力不足,停滞不前。

    唐潇潇觉得这是自己和从之恒的锅,他们从小没有给从樾设置一些动态目标,任由他随心所欲,才会让他现在十分安于现状。

    她有些愧疚,叹了一口气,难得地正经起来,以妈妈的身份和从樾对话:“阿樾,我当然希望你能开心、自由,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但是你确定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没有经历过另一种人生,怎么知道现在的就是最好的?”

    从樾罕见地看到唐潇潇这么严肃,愣了愣。

    唐潇潇接着道:“说白了,你现在的人生是初始设置,是我和你爸爸帮你选的。现在你长大了,就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人生参数,找到最理想的状态,而不是就守着初始数据过一辈子。”

    从樾显然没想到唐潇潇会讲出这么富有哲理性的话,深思了许久,开口道:“可是潇潇,你的话里有个bug,调整了参数,不一定会更好。”

    唐潇潇承认:“当然,人生就是一场冒险。”

    从樾嘟囔:“那我不冒这个险不行吗?”

    唐潇潇缓过了劲儿,抓住机会,趁从樾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地揪起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不行!”

    “啧,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没抱负,你这样,还怎么追到稚音?”唐潇潇吼道。

    从樾嗷嗷叫唤了两声:“这关林稚音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你想留在平湖,稚音想吗?她要是不留在平湖,难道你就打算放弃她?你的喜欢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连为了她走出自己的舒适区都不愿意?”

    从樾闻言,忘了反抗,一下子怔住了。

    唐潇潇见从樾不挣扎了,松开手,说:“稚音要是愿意留在平湖还好说,要是不愿意,你打算怎么办?”

    从樾被问住了。

    “阿樾,你快十八岁了,应该明白,喜欢一个女孩儿不是单纯付出情感就够了的,还要考虑到你们的未来。”

    “稚音就是你人生中出现的一个变量,你如果想追求她,和她在一起,就要把她纳入你的人生系统中,根据她的情况,调整你的参数。不然,你的喜欢就是毫无行动力的,是浅薄的。”

    “难道你只想得到,不想付出?”唐潇潇质问。

    从樾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那么,你就要做出改变。”唐潇潇见从樾动摇了,加大剂量,循循善诱道:“你总说现在很开心、很自由,可改变人生参数说不定会让你更开心,更自由。你想想看,要是能和稚音在一起,那样的人生不是更美好,更值得追求吗?”

    “她不值得你为她冒一次险吗?”唐潇潇发出灵魂一问。

    从樾神色一动,眉头紧锁,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再没有一开始那般坚定。

    唐潇潇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便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思考参悟。

    她离开书房,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

    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她口干舌燥,喉咙冒火。早知道生了个恋爱脑,她就不费那么多功夫了,直接扔出“林稚音”这张王炸,省得又追又跑的,累个半死。

    唐潇潇回味了下刚才他们母子间的对话,愤怒担忧过后,她又觉得好笑。

    俗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家还反过来了。

    儿砸大了要追着姑娘跑,留不住咯。

    第34章 36/暮春 想把少女纳入未来的少年和……

    今天孙易晓要加班,孙承灿没人带,是林稚音陪着他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姐弟两个已经没那么陌生了,虽然不算亲近,但至少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不会再感觉到不自在。

    孙承灿对林稚音这个从天而降的“冰山”姐姐没那么害怕了,而且她最近也不总是冷着脸了,有时候还会笑一笑,他心里便又多喜欢她一些。

    周黎开完家长会回到家,看到姐弟俩在客厅里坐着,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玩拼图,心头一软,眼睛里满溢着笑。

    “看,妈妈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周黎走过去,提起手上的纸袋示意了下。

    孙承灿一下子跳起来:“蛋糕!”

    周黎递了个小蛋糕给儿子,又拿出一个送到林稚音面前,看她摇头不接,坐下来说道:“校庆表演结束了,你可以稍微放松些,吃一个小蛋糕而已,没什么的。”

    林稚音喜欢吃甜食,但是因为跳舞要控糖,所以只能压抑住自己的食欲。以前在剧院舞团的时候,只有在演出结束,她才会奖励自己吃一小口的蛋糕。

    周黎拿出勺子,挖了一口蛋糕送到林稚音嘴边,哄道:“妈妈特地买回来的,你就尝一口,嗯?”

    小时候,周黎就是这么哄她的。

    林稚音恍了下神,下意识张开了嘴。

    蛋糕绵软,奶油甜丝丝的,入口即化。

    甜食果然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周黎看到女儿吃到蛋糕后不自觉眉目舒展的模样,心口都要化了。她就说嘛,她女儿这么好看,怎么会有男孩儿不喜欢?

    “我今天去开家长会,碰到从樾的妈妈了。”周黎开口道。

    林稚音回头。

    周黎说:“她和我说,从樾在家经常夸你,说你跳舞厉害。”

    林稚音神色一动:“阿姨应该是在客套。”

    “我看不像,她昨天来学校了,说是从樾让她一定要来看你演出。她还说……”

    林稚音忍不住追问:“说什么?”

    周黎看着女儿眼底闪烁着的微光,不自觉地笑了:“她还说,从樾是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吃饭,还不止一回。”

    林稚音眸光一闪,见周黎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便别开脸,克制道:“那都是意外。”

    “她还说,从樾虽然是个热心肠,但也不是活菩萨,对谁都有求必应。只有他特别看重的人,他才会不求回报地付出。”

    林稚音恍神,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的喜悦,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看重的人也分为很多种,或许他仅仅是把她当朋友,就像陶芯一样。陶芯说过,以前从樾对她很仗义,她在学校里被欺负,他会为她出头。

    周黎看着女儿脸上变换的表情,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失落,一会儿苦恼……生动极了。再不像她刚来平湖的时候,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反应不大,脸上的神色永远是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

    周黎甚至一度想带林稚音去看心理医生,现在看到她有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虽然并不剧烈,但鲜活了许多,终于有了十七岁少女应有的样子,心里倍感欣慰。

    少女的心事不难猜,周黎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女儿的情绪变化是因为谁,但她只点到为止,没有过多地介入,去影响林稚音的判断和选择。

    孩子的事交给孩子。

    “稚音,今天在学校,我还碰到了你们舞蹈社的韩老师,她和我聊了聊你的事情。”周黎忖了下,开口问道:“高考马上就要报名了,她想知道你的志愿是什么?是走普通高考还是艺术生?”

    昨天在舞蹈社的庆功宴上,韩裕华就和林稚音说过这件事。但当时林稚音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晚上回来后,她思索了很久,却始终摇摆不定,没有答案。

    周黎看出了女儿的纠结,温声道:“你的成绩很好,正常高考也能考个好大学,但如果你想走舞蹈这条路,妈妈也是支持你的。”

    林稚音意外,她以为周黎一定会劝她安心读书,好好备战高考。因为很多人,比如她爸,都认为艺术生没什么前途,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会曲线救国,走艺考这条路。

    “你不拦我?”林稚音问。

    周黎抬手轻轻摸了摸林稚音的脸,眼底只有怜爱:“走艺术这条路会比较辛苦,其实妈妈不舍得你吃苦,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全力支持你,就像你小时候想学芭蕾一样。”

    “妈妈知道你喜欢跳舞,以前你就说过以后要成为大首席,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退出剧院舞团,但从昨天的表演上我看得出来,你骨子里还是热爱舞蹈的。”

    周黎顿了下,接着郑重地说道:“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稚音当然明白。

    过不久就是高考报名,她得在那之前做出决定。如果要参加艺考,就得以艺考生的身份报名,获得资格。

    而艺考不仅仅是报个名这么简单,一般艺术生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就像胡玉瑾,她之前说过,她从高一开始就在校外的舞蹈机构里训练,暑假还参加了集训。

    林稚音虽然从小习舞,但中途断了有两年的时间,现在报名参加艺考,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和别的舞蹈艺术生竞争的实力。而一旦艺考失败,她再想走普通高考去到一所好大学,就比较难了。

    高三的学习强度大,到了后期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往上冲,稍微松懈就会被后面的人反超。林稚音自觉在学习上并没什么天赋,只是之前在学校里不和人交往,无事可做,只能把时间花在看书学习上,才把成绩提了上来。

    她如果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去准备艺考,必然是没办法再保持现在的成绩的。要想像之前准备校庆表演那样两边兼顾是不可能的,那时候她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才勉强将学习和舞蹈都抓住了,长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在转学来平湖之前,林稚音基本上已经放弃成为一名舞者了,更没想过去参加艺考。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保守一点,好好备战高考。但情感上,她的内心又隐隐的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放弃,重新找回最初的梦想。

    ……

    周日,秋高气爽,气温不冷不燥,十分适合去户外走一走。

    下午四点钟,林稚音离开家,搭了公交车去了河堤。她心里乱糟糟的,就想去吹一吹风,散散心。

    到了河堤,四下无人,她找了个位置,坐在阶梯上,掏出手机纠结了许久,不知道要不要把消息发出去。

    从樾之前说过,让她再来河堤散心,记得给他打电话,但她还没想好见了他要说什么,怎么说。

    林稚音被很多男生表白过,可从没喜欢过人,虽然之前想好要主动争取,可临到阵前,难免因为没经验而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这一刻,她忽然反省起自己来。以前对于那些追求者,她实在有些过分,毕竟很多人并不像宋衡那样,她怎么能“宁可错杀不可放

    过”,为了图省事就那么粗暴地拒绝他们?

    现在想想,他们能鼓起勇气就很了不起了。

    犹豫间,忽然有“当啷当啷”的车铃声传来。林稚音抬头去看,就见从樾踩着自行车冲过来,在公交站前一捏刹车,做了个“神龙摆尾”的漂移,十分潇洒帅气。

    从樾停好自行车,大步走下来,一边说道:“林稚音,不是让你来河堤这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吗?”

    “我……”林稚音抿了下唇,“正要联系你。”

    “是吗?”从樾怀疑,“打个电话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从镇上过来了,你怎么还没打?”

    林稚音罕见的心虚了,眨了下眼,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哦,王叔和你搭同一班公交回镇上,他告诉我你在这里。”从樾往上扯了下裤子,在林稚音身边坐下,转过头问她:“你今天怎么来河堤了?又是来吹风?”

    “嗯。”林稚音反问:“你呢,怎么在镇上,今天有活动吗?”

    “没有。”

    “那你……”

    从樾眸光闪烁了下,含糊道:“就……突然想骑自行车兜兜风,骑着骑着就到镇上了。”

    林稚音来河堤这儿吹风,是因为心里有事压着,她想从樾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兜风,他每天乐呵呵的,大概没什么烦恼吧。

    可从樾真的很愁,十七年来第一次这么愁。

    愁得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满脑子都是林稚音。

    他本来想好,不管林稚音喜欢的人是谁,他都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但昨天唐潇潇的一席话之后,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平湖是他的家乡,他生长在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白石镇也好,市区也好,他在这块小天地里自由自在,开心快乐。

    以前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在他十七年的认知里,单纯地认为人的一生最要紧的就是自由快乐,有的人需要离开家乡才能寻到,而他已经拥有,就不需要再背井离乡。

    但唐潇潇的话让他醒悟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会变的,以前是自由快乐,以后也许会是心爱的女孩。

    林稚音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唐潇潇说得对,他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得考虑到未来。如果他连为她冒险的行动力都没有,这份喜欢便毫无分量,还值得说出口吗?

    从樾心中苦闷,双手往后一撑,喊道:“林稚音。”

    林稚音回头:“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报考哪所大学?”

    这一问,正好问到了林稚音的心结上。她就是因为又摇摆了一晚上无果,心里才沉甸甸的,当然,这份重量里也有从樾。

    “我没想好。”林稚音迟疑了下,“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想把你纳入人生系统中。

    从樾注视着林稚音,喉头一滚,道:“我昨天因为志愿的事,和我妈吵了一架。”

    林稚音想起来,从樾想报平湖大学,唐潇潇不让来着。

    “你很想留在平湖?”林稚音问。

    从樾:“……以前想,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想了。”

    “为什么?”

    “因为要改参数。”

    林稚音蹙眉:“什么?”

    “就是要看情况。”从樾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胡乱地叹了一口气,“先不说我了,你呢,没想好是之前没想过志愿的事,还是有什么顾虑?”

    林稚音沉吟片刻,开口说道:“韩老师建议我,如果还想跳舞,就去报考舞蹈学院,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报名参加艺考。”

    “艺考?”从樾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嗯。”林稚音没有和人诉说烦恼的习惯,但如果对方是从樾,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她没掩饰自己的摇摆不定,如实说道:“艺考还是高考,我的精力只能集中在一件事上。”

    这个选择很重要,从樾的表情倏地郑重起来。

    从利弊上分析,走普通高考是最稳妥的,毕竟林稚音的文化成绩不错,而参加艺考,不确定因素太大了。这点林稚音自己应该也清楚,但她还会纠结,就说明艺考对她的吸引力并不小。

    平湖没有舞蹈学院,连像样的艺术院校都没有。如果林稚音要参加艺考,那么她完全不可能会留在平湖。

    从樾如果自私一点,就该建议林稚音放弃艺考。他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了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冷不丁道:“我想好了,不留在平湖了。”

    “啊?”林稚音跟不上从樾跳跃的思维,他们不是在说她的事吗?他又怎么突然决定不留在平湖了?

    从樾低头,注视着林稚音的眼睛,像是在给她意见,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林稚音,如果有两条路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走哪一条更好,不如想想不走哪一条会更遗憾。”

    林稚音怔住,心里的迷雾却因为这句话瞬间散去了。

    一条清晰的道路就在眼前。

    她释然一笑,开怀道:“我知道要怎么选了。”

    破茧的蝴蝶当然要去更大的舞台。

    从樾看着林稚音露出前所未见的灿烂笑靥,莫名有种要守护她笑容的冲动,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没有林稚音的人生会更遗憾,所以他要冒一次险。

    第35章 37/暮春 十八岁的少年和为他庆生的……

    最近平湖的气温慢慢地降了,早晚没有太阳的时候,冷飕飕的,必须要搭一件外套才行。

    林稚音下午出门的时候就穿了一件单衣,没想到太阳落得这么快,五点钟的光景,天色已经入暝。河边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从樾见状,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太阳下山了,你要不要先跟我回镇上?”从樾问。

    林稚音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说:“晚上上自习,我要回家拿东西。”

    从樾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再坐这儿耽搁一会儿,指不定回市里的最后一班公交就开走了。

    “走吧,我陪你等车。”从樾起身。

    林稚音也站起来,垂眼扯了下身上的外套:“衣服……”

    “你穿着吧,到学校再给我。”

    从河堤走上去,到了公交站,林稚音和从樾并肩站着等车。

    此时此刻,天色渐暗,但他们的心情却无比的明亮,好似拨云见月,不再彷徨。

    解决了志愿抉择的事情,林稚音轻松了不少,但沉甸甸的重量只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压在心口上。

    她抬头看向从樾,正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个人都怔忪了下,下意识地同时转开脑袋,看向两旁。

    气氛微妙。

    晚风渐凉。

    从樾站在上风口处帮林稚音挡着风,垂眼看了她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似的问:“林稚音,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他是……怎么样的?”

    没问那人到底是谁,只问那人是怎么样的,这应该不算窥探隐私吧?

    “他有我高吗?”从樾轻咳一声问。

    林稚音抬头,一双泠然的眼睛盯着从樾看了几秒,点头:“有。”

    从樾皱眉:“有我帅吗?”

    “嗯。”

    “成绩有我好吗?”

    “差不多。”

    “球打得总不如我了吧?”从樾的语气越发较真。

    林稚音轻笑一声:“不相上下。”

    “不可能。”从樾斩钉截铁道:“他的球打得绝对没我厉害。”

    林稚音但笑不语。

    从樾抓心挠肝的,觉得胸口处有一团火灼烧着自己,忍不住低头说道:“林稚音,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在你眼里,他就样样比我好?”

    他这副模样和语气,居然可怜兮兮的,还有点儿委屈。

    林稚音心头一动,仰头看着从樾,问:“你对我喜欢的人很好奇?”

    从樾点了下头。

    “为什么?”

    林稚音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从樾也果然有负众望地没有察觉到。

    他眼神一闪,心里想着当然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嘴上却含糊回道:“……我是你朋友,当然要帮你把把关。”

    从樾从来不是个畏手畏脚的人,更不是连喜欢都不敢表达的胆小鬼。之前明确自己的心意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和林稚音表白,但现在有个不知名的情敌在,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他不能太鲁莽,让那小子加分了!

    林稚音听到“朋友”,眼神一黯,很想直接告诉从樾,你好奇的人就是你自己。但,万一和从樾的关系变尴尬了,她接下来肯定没办法专心准备艺考。

    “从樾。”

    “嗯?”

    “等艺考结束,我有话和你说。”

    虽然很好奇,但从樾没有追问,既然林稚音说了那时候才能说,那就说明她现在不想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从樾沉吟片刻,咬咬牙,下定决心道:“也等你考完试再说吧。”

    晚风浮动,少年少女面对面站在一起,眼里心里都是彼此。

    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

    林稚音回到家里,和周黎说了自己的决定。周黎知道她已经考虑清楚,下了决心后,没有反对,当天晚上就带她去了平湖最有名的舞蹈机构报名。

    高考报名的时候,林稚音选择了艺考生身份,为此,黄瑜还找她谈了谈心。从班主任的角度看,她是不赞成林稚音放弃更为稳妥的大路,去走一条变数更大的小道的。

    但林稚音很有主见,她告诉黄瑜,如果不参加艺考,那么这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遗憾,有可能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后悔。她可以承担失败的风险,也可以付出一些代价,但不想留下无法弥补的缺憾。

    一番话,将黄瑜说服了,见林稚音并不是一头脑热,她也就尊重学生的想法,让她好好加油。

    高考报名之后,林稚音投入舞蹈训练,白天晚上加班加点地在机构练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过学校。

    黄瑜本来还担心班上两棵“铁树”开花,这下一棵不在校,倒是省得她时刻盯着。不过对于林稚音的离校,从樾的反应倒是出乎黄瑜的意料。她本以为心上人不在,这小子会消沉一阵子,可是没有。

    他还是和往前一样和同学说说笑笑,有时间会去打打球,和段长斗智斗勇,唯一不同的是,在学习上,他比以前更认真了。

    黄瑜一直觉得从樾很聪明,在学习上还有潜力没开发出来,不过他没那么上进,分数对他而言好像够用就行了。班上第五的位置他呆了很久,说控分好像对别的学生不公平,但事实就是考到这个排名对他来说并不费力。

    为此,每次考完试,黄瑜都要找从樾谈话,意图激发他的斗志,让他在学习上多上上心,往上冲一冲。但他回回说着好,出了办公室的门,一切照旧。

    黄瑜本来都要放弃了,没想到从樾突然主动用功起来,连英语老师都说他最近没那么排斥英语了,课上听得认真,单词也背得特别勤快,像换了个人似的。

    少年崛起,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结果是好的,黄瑜倍感欣慰。

    一晃眼,平湖入冬成功,行道树总算是象征性地掉了叶子,不过依旧浓绿。

    年末下了场雨,连绵了一个星期,期间气温甚至下到了零度,异常寒冷。伴随着雨水而来的,是新的一年,还有从樾十八岁的生日。

    从樾的生日就在元旦那天,唐潇潇说当初他比预产期迟了整整一周才发功出来,是看准了日子,才故意在她肚子里多呆了几天。

    成年生日又逢元旦,唐潇潇给从樾在KTV里订了一个大包厢,让他邀请朋友一起庆祝玩耍。从樾人缘好,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每个年级段都有几个铁哥们儿,他一股脑全喊了过来。

    女生也有,今年除了陶芯,从樾还让她喊上了采茶舞团的成员。她们到时,他扫了一眼,虽然早知道林稚音要练舞,但心里还是隐隐地感到失落。

    “人是不是到齐了?要不要让服务员把蛋糕送过来,咱们开整?”卢成宇起身问道。

    陶芯一抬手:“等一等,还有人没到呢。”

    卢成宇问:“谁啊?”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推开,林稚音出现的那一刻,见过她的,没见过她的人都安静了。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从樾反应过来,蹭的站起身往前走,眼睛发亮:“不迟,你什么时候来都不迟。”

    林稚音微微一笑,道:“生日快乐,从樾。”

    从樾在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惊喜。

    “你不是要练舞吗?”

    林稚音回道:“陶芯和我说你今天过生日,喊我过来参加你的生日会。”

    她顿了下,问:“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稚音不去学校的这段时间,从樾和她一直都有联系,时不时给她发些自己整理的学习资料,讲些校园趣事,再关心关心她的近况。

    昨天十二点,他很准时地发了消息过来,祝她新年快乐,却一句也没提自己过生日的事。

    从樾摸了下鼻尖,解释道:“你不是说元旦也要练舞吗?我怕喊你过来,耽误你的练习。”

    “不会。”林稚音没怎么犹豫,就说:“你的生日更重要。”

    从樾心神一荡,也不知道林稚音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反正他就是一荡,难以控制地扬起了唇角。

    “好了好了,这下人齐了,可以上蛋糕了。”陶芯喊道。

    唐潇潇给买了一个大蛋糕,上面的图案还是樱木花道的。一群人围在一起给从樾唱生日歌,许完愿吹完蜡烛,在男生们糟蹋蛋糕之前,从樾先给女生们分了。

    “你要是不想吃就放一边,别勉强。”从樾把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递给了林稚音,担心她在控糖,又不好意思拒绝自己,便凑过去说道。

    林稚音拿起叉子,直接尝了一口蛋糕:“寿星的生日蛋糕肯定要吃,沾沾福气。”

    从樾的心神又一荡,觉得过生日真好,要是能天天过就好了。

    切完蛋糕,男生们闹开了,追着从樾要糊他一脸奶油。他们在玩闹,女生们就坐一旁唱歌、聊天。

    舞社的人许久没见到林稚音,对她的训练生活特别好奇,女孩们挤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十分开怀。

    林稚音以前觉得自己不可能会享受这样的情感和氛围,但在体会过后,便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样孤零零的孑然状态了。

    热闹过后的冷清才是最孤独的。

    她很想再多待一会儿,但这个月就是舞蹈学院的初试,时间紧迫,机构里的老师只给她放了两个小时的假,到了点,她就得回去接着练习。

    林稚音看从樾还在和男生们打闹,不想扫兴,和陶芯说了一声,起身悄悄地离开包厢,打算一会儿再给从樾发条消息说一声,结果她刚到KTV门口,他就追上来了。

    “林稚音,你这就走了?”从樾拧着眉头问。

    林稚音颔首,解释道:“时间到了,我要回去训练了。”

    “这么快啊。”从樾的情绪又down了下去。

    林稚音心旌一动,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忙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从樾:“生日礼物,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从樾低头,伸手接礼物的时候,没忍住,轻轻握了下林稚音的手。

    “寿星的福气,再给你沾沾。”

    林稚音愣了下,随即笑道:“沾了你的福气,我这个月的初试一定会很顺利。”

    “一定会的。”从樾语气笃定,“我许了愿,你一定会顺利通过艺考的。”

    林稚音诧异:“你许的愿……和我有关?”

    “嗯。”

    还不止一个。

    从樾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总之,玄学的事交给我,我这个净炉手请神帮忙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你只管安心训练,有时间就看看我给你发的那些资料,都是我总结出来的重点。”

    林稚音点点头。

    网约车还没到,从樾陪着林稚音等在门口。他余光看了看她,她瘦了一圈,但漂亮不减。

    “林稚音,你最近集训,和那个人还有联系吗?”从樾手上无意识地转着那个小盒子,故作随意地问道。

    林稚音:“哪个人?”

    “就……”从樾不情不愿地说:“你喜欢的那个男的。”

    把自己称为那个男的,林稚音忍俊不禁,如实回道:“有。”

    从樾看林稚音因为别的男生笑,又听她说有,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还能和他有联系?”

    林稚音不解:“我为什么不能和他联系?”

    “你现在要准备艺考,时间这么紧张,哪有时间聊天啊……是不是他找的你?”

    林稚音想了想,点头。

    从樾眉头紧锁,非常不满:“他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还打扰你,让你分心。”

    林稚音眨了眨眼,说:“你不也找我聊天吗?”

    “我不一样,我是为了督促你。”从樾一脸的正义凛然,“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准备艺考,专心复习,不能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和他聊天了?”林稚音问。

    “当然!林稚音,你不能再搭理他了,以后就只能和我聊天。”从樾说的话虽然强势,但心里忐忑得不行,低头看着林稚音,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不能和喜欢的人聊天,只能和从樾聊天。林稚音觉得这个要求她实在是办不到。不过看在从樾今天过生日的份上,不妨别那么较真,哄一哄他。

    “好。”林稚音点头应道。

    从樾还以为会被拒绝,愣上一愣,旋即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竖起小拇指:“你说的啊,不许骗人,一言为定!”

    林稚音垂眼,笑了下,抬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头:“一言为定。”

    第36章 38/暮春 除夕、互相靠近的少年少女……

    从樾将林稚音送上车,直到车尾巴消失不见,才要回KTV,结果一转身,陶芯就倚在门边,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盯着他看。

    “你站这儿干嘛?还笑成这样,捡钱了啊?”从樾走过去说。

    陶芯双手抱胸,眯着眼睛,跟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从樾,最后定在他手上拿着的小盒子上,促狭道:“我说你怎么会让我把舞蹈社的成员喊过来参加你的生日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见的只有一个人吧。”

    从樾眸光微闪:“你说什么呢?”

    “少给我装傻,从樾,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稚音?”

    从樾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有这么明显吗?”

    陶芯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承认了?”

    从樾耸耸肩:“我不想否认。”

    陶芯捂住嘴,恨不得在原地蹦两下,兴奋道:“真的啊?你真的喜欢稚音?”

    从樾点头,见陶芯一惊一乍的,跟听到什么惊天大消息似的,“啧”了声,问:“我喜欢林稚音,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陶芯的反应能不大吗?前不久她知道林稚音对从樾有好感,现在又知道从樾喜欢林稚音,他俩这是双向了啊!

    “你喜欢她,怎么不告诉她?”陶芯问。

    从樾叹一口气:“我倒是想,”

    陶芯不明白:“你在顾虑什么?”

    “林稚音她……”从樾顿了下,没有把林稚音有喜欢的人这事儿直接说出来,毕竟这属于隐私。他看向陶芯,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人?”

    陶芯一脸问号:“什么什么人?”

    “就是……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吗?”从樾委婉地问。

    陶芯盯着从樾的脸看了几秒,窃笑着说了两个字:“傻的。”

    从樾:“啊?”

    陶芯简直想抱着肚子大笑,也有点猜到从樾的意图了:“你是不是想问稚音有没有喜欢的人?”

    从樾试探道:“她有吗?”

    “有。”

    果然。

    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没了,从樾跟被判了死刑一样,表情一丧。

    陶芯见状,“诶”了声,问:“你不问我她喜欢的人是谁吗?”

    从樾的确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个情敌到底是谁,但面对陶芯的问题,他还是摇了摇头,很有原则地说:“算了,这是她的隐私,既然告诉了你,你就要帮她保密。”

    陶芯眨了眨眼:“你真的不想知道?”

    从樾表情挣扎。

    陶芯诱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从樾天人交战。

    陶芯噙着一抹坏笑,道:“稚音喜欢的男生是——”

    “停,打住!”从樾后退一步,抬手制止陶芯接着往下说,“陶芯,林稚音好不容易愿意和你交朋友,你不能出卖她。”

    陶芯被从樾刚正不阿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看他在道德边缘上反复挣扎的样子实在太爽了。不过她没打算真的告诉从樾林稚音喜欢他,不然就最近这天气,她可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

    告白这种事情当然要本人来啦。

    而且,看从樾自己吃自己醋的样子也太过瘾了!

    陶芯瞅着从樾,使坏似的,故意挤兑他:“人人木越,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这下打脸了吧。”

    从樾清清嗓,正色道:“我打脸了我认,不过我不承认我肤浅。长得漂亮只是林稚音的一个优点,她身上还有很多别的闪光点,我喜欢的是林稚音的全部,不只是她的外貌。”

    陶芯怔了怔,旋即赞许地点点头,抬手拍拍从樾的肩膀,隐晦地说道:“你小子,难怪能撞大运,相信我,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借你吉言。”从樾只当陶芯因为他过生日在说客套话,顿了下,提醒她:“今天的事你别和林稚音说,她最近在准备艺考,我不想让她分心。”

    陶芯:“你是怕被拒绝吧?”

    从樾:“……”

    陶芯嘿嘿一笑,总算还记着多年的情分,没有挖苦,保证道:“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你也别没信心,我掐指一算,你日后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

    元旦过后,雨过天晴。

    高三上学期进入尾声,这次期末是全市统考,整个年级从老师到学生都严阵以待,复习周的卷子一天比一天多,学生们现在都已经麻木到不会抱怨,只会机械地埋头刷卷了。

    期末考那两天,林稚音去了学校。平时的课可以不上,重要考试她还是要参加的。

    虽然练舞之余,林稚音会利用碎片化的时间来看书复习,但和日复一日苦读的同学比起来,她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且第一轮总复习她没有完全跟下来,尽管从樾给她归纳了重点,她还是落了进度。

    因此这次期末考,林稚音考得并不好,排名一下子掉到了班上十名开外。即使心里早有预期,要准备艺考就没办法兼顾学业,但当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丧气的。

    不过幸好,她的艺考初试顺利通过了,现在就等年后去舞蹈学院复试了。

    林稚音在平湖的第一个学期就这么波澜起伏地度过了。

    一直到除夕前一天,林稚音都还在机构练舞,虽然老师说她挺稳的,但不到复试的那一天,她一刻都不敢松懈。

    除夕那天,林稚音久违地睡了个懒觉——其实八点钟就起床了。上午她和周黎一起大扫除,贴对联,采购年货,不知道是不是平湖年味更浓的缘故,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过年的乐趣。

    下午,周黎说白石镇今天有游神活动,问林稚音要不要去。游神的事早前几天从樾就在□□上和她说了,这几天他每天提醒一次,上午还发了消息过来,生怕她不去看似的。

    林稚音答应从樾一定会到场,所以就算周黎不问,她也是要去白石镇的。

    除夕这天市里处处张灯结彩,行道树上都挂着彩灯,白石镇更是惊人的喜庆。镇子口布置了好几道拱门,街道上彩旗飘飘,每家每户门前都悬挂着大红灯笼,还拉了庆祝新年的横幅,街头巷尾传唱的是各种新年歌曲。

    庙前广场更是热闹,今天前来烧香的人从早上到现在络绎不绝,不只有镇上的人,甚至许多外地人听说这里的神明很灵,就趁着过年,千里驱车来拜拜。此外就是来凑热闹的男女老少。

    林稚音到镇上时,险些晕人了。

    除夕是大节,白石镇的活动办得更加隆重,游神开始前,还有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拉了线不让群众往前挤。

    林稚音给从樾发了消息,但可能他在忙,没时间看手机,所以没有回复她。她想了想,没有打电话过去打扰,而是在街道两侧找了个位置,准备看游神。

    人潮涌动,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锣鼓喧天。此情此景,让人一下子有些恍惚。

    林稚音想起去年自己才来平湖,第一次来白石镇看游神,那时候她完完全全是个局外人,对周遭的热闹并不感同身受,甚至十分漠视。但此时此刻,她却能被这种喜庆的氛围感染,发自内心地融入其中。

    下午两点钟,游神开始。

    一长串鞭炮放完,“神明”出巡。

    林稚音这么一个一向不爱往人群里扎的人,第一回尝试往前,挤到了第一排。她探着身子往大庙的方向看过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从樾捧着香炉从庙里走了出来。

    他踏着“七星步”,一步一步地驱开人群,开辟出了一条通行道。在他身后,是坐在轿子上的“神明”。

    游神队伍所到之处会放起鞭炮,路边有人追着队伍,虔诚地顶礼膜拜。

    如果说以前林稚音还会将这种民俗活动视为封建迷信,那么在平湖生活了半年后,她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偏见。

    这是平湖人的一种信仰,他们积极生活,心怀善意,相信只要踏实肯干,多行好事就能获得神的庇佑。这种信仰形成了平湖特有的文化,方方面面影响着这里的人,也成了吸引外地游客前来参观、了解平湖的契机。

    林稚音站在前面,视线始终胶在从樾的身上,有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触,就那么短暂的交汇,她看到从樾扬起了嘴角。

    游神队伍要绕着镇子走一圈,很多人为表虔诚,会跟着游行。

    放以前,林稚音肯定是不会随着人潮涌的,但今天,她亦步亦趋,就这么随着大部队走了一路,回到大庙时,身上已经微微出汗。

    “神像”入庙,之后还有一系列的仪式。

    林稚音本来想跟进庙里的,但看到好多人抱着香烛黄纸进去里面烧香拜神,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碍事的好。

    游行结束,广场上多了好多小摊贩,卖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因此就算活动结束,场上仍然是人烟凑集,人头攒动。

    林稚音不知道从樾还要多久才能结束,担心他一会儿出来看不着自己,正琢磨着要不要发个消息,忽然眼睛一转,看到了一样东西。

    ……

    从樾从早上就开始忙活,游神一圈后,回到庙里又跟着他外公帮忙,好不容易弄完了所有事情,立刻把红大褂一脱,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跑。

    此时天色微暗,晚上广场上会有表演,因此场上仍是人来人往,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从樾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林稚音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心里急得不行,正要拿出手机给她打个电话,忽听边上有个小孩指着天上喊“篮球”,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飘在空中的一个氢气球。

    那气球是一颗硕大的篮球,非常醒目。

    从樾顺着牵着篮球的线往下看,就看到了站在广场上的少女。周围的人都在走来走去,只有她一个人站着,似乎有些百无聊赖,正低着头轻轻地踢着地面的小石子。

    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人和物都模糊了,从樾的眼中只有那个孑然的身影。

    他毫不犹豫,朝她飞奔过去。

    “林稚音。”

    林稚音倏地回头,看到下午还沉稳地为神开路的净炉手毫不稳重地朝自己跑过来。她抿了下唇,眼底透出了淡淡的笑意。

    “你等很久了吗?”从樾站定后问。

    林稚音摇了下头,说:“没有。”

    但从樾知道林稚音一定站在这儿很久了,下午游神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今天天冷,她在户外站了这么长时间,鼻子都冻红了。

    从樾侧过身帮她挡着风,问:“你怎么不到处逛逛,找个地方坐着?”

    林稚音呵出一口冷气:“我怕你找不着我。”

    “所以你弄了这个篮球?”

    林稚音颔首,扯了扯手上的线,眼睛里漾着微光,道:“我让卖气球的大叔给我把线接长了,这样显眼些。”

    她眉眼弯弯,说话的语气带着不明显的得意,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主意,整个人和平时反差很大,看上去灵动极了。

    从樾失神片刻,心里忽然迸发出一股冲动,促使他抬起手碰了碰林稚音的脸,冰冰的。

    林稚音愣住了。

    从樾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行随心动,刚才那一刻很想亲近林稚音,就不管不顾地摸了她的脸,完全没考虑后果。

    “净炉手的福气也能沾吗?”林稚音问。

    从樾一怔,随即轻轻一咳,“嗯”了声,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了,我可是被神庇佑的人。”

    林稚音点点头,随后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道:“那再给我点儿福气吧净炉手,我这个月要终试了。”

    从樾低头看着林稚音伸出来的手,心脏狠狠一跳,有种想要牢牢牵住她的冲动。

    但不行,时机不对。

    从樾克制着,吐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握住少女的。

    “林稚音,我把我的福气都给你,今年你一定会顺顺利利,得偿所愿的。”少年说。

    第37章 39/暮春(结尾修改,需重看 烟花下……

    如从樾所言,平湖的春节的确非常热闹,白石镇更是年味浓厚,载歌载舞的好不热闹。

    之前梅姨刘姨来舞蹈社作指导的时候说过,以前采茶舞还流行的时候,春节期间,舞团会挨家挨户地上门表演,这是送祝福的意头,很多人家甚至会请舞团到自己家里来跳一场。

    初一那天,陶芯喊上林稚音,又约上了采茶团里的姐姐妹妹,一群人翻出了之前表演采茶舞时穿的表演服,约了化妆师化了个演出妆,拿上道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去了白石镇。

    晚上,天色暗下后,她们闪亮登场。

    从樾知道舞蹈社的计划后,主动当起了向导,喊上秦虎他们几个,帮忙提着音响设备,一路吆喝,领着她们环绕着镇子跳了一圈。

    春节是团圆的大节,在外务工的人都回了家,加上提老携幼地来镇上游玩的外地游客,白石镇过年期间比平时更加有人气。

    林稚音和陶芯她们这个少女采茶舞团之前在民俗活动上露过脸,在镇上小有名气,今晚她们甫一露面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在知道她们要效仿以前的习俗,挨家挨户地进行舞蹈表演时,镇上的人都十分欢迎。

    镇上人家多,要是每家每户都从头到尾地表演一遍完整的采茶舞,一晚上也跳不完,还会透支体力,所以少女采茶舞团就选择了“采茶扑蝶”这一高潮舞段来演出。

    林稚音回回出场舞蝶都能收获满满的惊叹声和赞美声,一晚上下来,舞团收到了很多个红包,这也是镇上的习俗——给上门表演的演艺人员送红包,讨个彩头。

    梅姨和刘姨看她们表演的时候偷偷抹了眼泪,似乎是被勾起了年轻时候的回忆,也像是感动欣慰的,之后便给了少女们封了大大的红包。

    少女采茶舞团白石镇“巡回演出”的终点是庙前广场,昨天广场上举办了隆重的民俗跨年晚会,今天演员们放假,没有演出。但场上还有很多人,不小的一部分是一路被林稚音她们的表演吸引着跟过来的游客。

    场上的围观群众热情地喊少女采茶舞团完整地表演一个,他们也给红包。陶芯用茶婆的扮相和口吻,摇着蒲扇,笑眯眯地说不要红包,掌声够热烈就行。

    于是广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陶芯回头和林稚音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再和姐妹们商量了一下,她们也想给今晚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纷纷跃跃欲试。

    从樾喊秦虎他们帮忙清出了一块空地,维持现场的秩序。林稚音和陶芯还有一众女孩们摆好姿势,音乐一响起来,瞬间起范儿,进入了状态。

    虽然校庆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但是她们并没有放弃采茶舞,平时没事的时候不需要韩裕华组织,会自发地聚在一起练习这个她们以前十分嫌弃的民间舞蹈。现如今,她们这个硬凑的采茶舞团已经有模有样的了,再不是草台班子。

    音乐一变调,林稚音掐准时机,深吸一口气,持着竹篾蝴蝶跃身登场。

    尽管多日不曾一起练舞,但她和成员们默契依旧,加上今晚的巡回表演,此时林稚音就如同夜蝶一样,身上的披风缀着亮片,在灯光下荧光闪闪。

    一段完整的采茶舞结束,场上的掌声比之前的更加响亮,有些观众还真要给红包,但这个红包她们没有收,不然性质就变了。

    广场上的表演结束,今晚的“巡回演出”圆满成功。

    一晚上跳下来,收获颇丰。

    镇上的长辈出手很大方,陶芯点了点收到的红包,数钱数得乐开花,喜滋滋地说道:“没想到我居然能凭跳舞赚到钱,这要是以后我爸再说把我赶出家门,我也不怕了,大不了街头卖艺。”

    胡玉瑾笑着说:“别忘了喊上我。”

    “还有我还有我。”

    “我我我,我也报名。”

    “我也要我也要,今晚这个活动太有意思了。”

    “明年过年我们还来。”

    ……

    团员们七嘴八舌,表情都是喜悦的,直说今年的年过得最有滋味,就好像融入其中,成了年味的一份子。

    晚上大家都辛苦了,陶芯把收到的红包分了,趁还有时间,让成员们自由活动,定了个时间再集合,一起打车回市里。

    回头看到林稚音和从樾站在一起,陶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当即笑意盈然地喊道:“从樾,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我派出我们采茶团的‘蝴蝶女神’作为代表,陪你逛夜市。”

    “稚音,你替我们好好谢谢从樾,我和玉瑾先走了。”

    陶芯说完,拉上胡玉瑾,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陶芯这是在制造机会,让林稚音和从樾两个人独处,连他们自己都这么觉得。

    林稚音:陶芯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从樾: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靠谱!

    秦虎他们几个早跟着舞团的人跑了,陶芯和胡玉瑾一走,广场上就剩林稚音和从樾两个人,他们相视一眼,又不自觉地同时移开视线,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昨天他们才碰面没多久,周黎就来接林稚音回家吃团圆饭了,他们都没时间独处,更别说在镇上逛一逛。

    从樾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下,问:“要不要走一走?”

    林稚音点头:“好。”

    白石镇现在是平湖的旅游镇,年节期间商贩店铺都还开张营业。镇政府为了抓住春节这一波流量,吸引更多的游客,特地搞了一个夜市,专门请人来摆摊卖东西,从吃的喝的到玩的用的,一应俱全。

    夜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从樾担心林稚音和自己走散,紧紧地跟着她,时刻护在左右,不让她被挤着、撞着。

    表演结束,林稚音就披上了外套,但里边的演出服和她的妆容还是很显眼。晚上她的“蝴蝶”惊艳了很多人,此时走在夜市里,备受瞩目。许多人被她吸引目光的同时,会打量一眼她身边挺拔俊俏的男生,暗自猜测他们的关系。

    “阿樾,稚音,在约会啊?”

    林稚音和从樾一起回头,看到刘姨坐在一个打气球的摊子里面,正瞧着他们笑,便同时停下了脚步。

    从樾问:“刘姨,你不开店,改行打气球了?”

    刘姨摆摆手,说:“这是你王叔的摊儿,他人有事,我帮忙看一会儿。”

    “怎么样,你要不要来试一试,给稚音赢个礼物?”刘姨使了个眼色,明示从樾。

    从樾回头看向林稚音,问:“你想要吗?”

    打气球赢的都是毛绒玩偶,林稚音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从樾目光炯炯的,显然跃跃欲试,好像很期待她说要,她于是肯定地点了下头。

    从樾的眼睛更亮:“你想要哪个?”

    林稚音的目光扫过那一排玩偶,好似在认真挑选,最后指了一只小狗。

    “不要大的?”

    林稚音不想拔高难度,摇了摇头:“我就喜欢小狗。”

    从樾一下子来劲儿了,撸起袖子:“你等着,我给你打下来。”

    刘姨递过枪,在一旁看着从樾孔雀开屏的样儿,笑得眼尾都炸开了花,凑过去和林稚音说话:“阿樾这家伙,小时候说以后要当一辈子的净炉手,我问他不找女朋友啊,他坚定地说不找,嘿,现在可反悔了吧。”

    刘姨梅姨误会她和从樾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稚音已经免疫,此时关注点放在了其它地方:“净炉手真的只有单身的人才可以当吗?”

    刘姨:“不是要单身,是要……你不知道?”

    林稚音一脸的茫然。

    刘姨笑得更欢了,那笑容里还多了几分促狭,道:“以前净炉手的要求是未婚就行,那时候的人比较保守,后来嘛,大家思想越来越开放,净炉手的选拔标准就变成了单身。”

    林稚音似懂非懂:“所以净炉手的标准其实是……”

    刘姨看她猜到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模样,捂嘴笑出了声,接道:“对,就得是童子。”

    林稚音:“……”

    难怪从樾之前支支吾吾的,原来净炉手真正的选拔标准是这个。

    刘姨笑得意味深长,再想起镇上人之前的调侃,林稚音的脸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这时候从樾放下了枪,兴奋地喊刘姨:“姨,我打完了,可以给奖品了。”

    刘姨一瞧,嚯,还真打中了不少。

    从樾打中的气球数量其实可以换一个大公仔,但他不要,只换了林稚音喜欢的那只小狗。

    从气球摊子离开,林稚音抱着那只狗捏了捏,觉得它的眼睛和从樾很像,都十分清澈,没有半点儿坏心思。

    从樾低头盯着林稚音,发现她耳尖发泛红,皱了下眉,问:“你冷吗?”

    林稚音摇头。

    “那耳朵怎么红了?”

    林稚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哪里是冷的,分明是热的。

    “你要是冷,我们就不逛了。”从樾说。

    林稚音抱紧了那只小狗,回道:“我不冷。”

    从樾观察了下,看她的确没有受冷着凉的痕迹,这才放了心,接着往前走。路上,他问:“你什么时候要去机构练舞?”

    “明天。”

    “啊?”从樾惊讶道:“这么早?”

    林稚音点点头,说:“月底就复试了,老师让我多练练,比较保险。”

    从林稚音决定参加艺考起,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从樾心里不好受,又没办法替她分担,只能给她加油打气:“林稚音,你一定可以的。”

    林稚音唇角微扬:“我沾了你的福气,会很顺利的。”

    从樾被少女越发自如的笑容打动,恍了下神,说:“等你复试回来,别忘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有话对你说。”

    林稚音看着从樾认真的神情,心头一动,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她倏地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从樾低头看着林稚音,就很纠结。

    他很想不管不顾,豁出去地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林稚音,又怕自己过于心急,把事情搞砸了。

    唐潇潇让他学习她的成功秘诀,直接告白,然后紧追不舍,但他爸从之恒说了,之所以这招管用,是因为他当初也是喜欢唐潇潇的。如果不确定对方对自己有好感,最好慎用这一招,否则容易遭到反噬。

    林稚音最近是和他亲近了不少,这算是对他有好感吗?

    从樾拿捏不准,正迟疑的时候,头顶突然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一瞬间,夜市里人潮涌动。

    林稚音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往前扑进了从樾的怀里。

    从樾心口猛地一跳,怕她再被撞到,抬起手虚揽着怀里的人。

    天空中不断地绽放出绚丽的烟花,砰砰声震动着耳膜,掩饰住了少年人同样震耳的心跳声。

    从樾低头和林稚音对视着,透过她的眼睛去看天上的烟花,比直接看实景更加美丽,让人心动。

    他喉头一滚,克制不住般,启唇说了一句话。

    林稚音的耳朵里只有烟花炸响的声音,她仰头盯着少年翕合的嘴唇,微微怔了怔,很快眉眼一弯,快乐地笑了。

    第38章 40/暮春(大修,需重看 在破窗边缘……

    一瞬间,夜市里人潮涌动,所有人都往放烟花的广场挤过去。

    人群拥挤的街道实在不安全,万一有人摔倒,很容易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不好的连锁反应。

    从樾伸长脖子,四下看了看,一把拉起林稚音,轻握着她的手腕,示意道:“跟我来。”

    天空中,烟花不断地炸开,五光十色。

    林稚音看着走在前面,为自己挡开人群的少年,心旌一动,转了转被握着的手腕,反过来紧紧地牵住他的手。

    从樾讶然回头,撞入眼帘的是少女比烟花还璀璨的笑容。他喉头一动,难以抑制地扬起嘴角,也笑了。

    白石镇从樾熟得很,从小他就在各种巷子里钻,哪边有小道他一清二楚。他拉着林稚音抄了近路,从小巷绕行,很快就回到了广场。

    烟花是在庙里的天台上燃放的,此时场上的人渐渐地多了,一圈一圈地围着,几乎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烟花。

    林稚音一直牵着从樾的手没松开,从樾浑身跟过电似的,从手指尖麻到脚趾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过速了。他低下头去看林稚音,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仰着脑袋注视着烟花,眼底流光溢彩。

    少年和少女牵着彼此的手,并肩站在烟花底下,觉得这一场烟花比以往看的都要动人心魄。

    广场上的烟花不间断地放了十来分钟,等响声消歇,青烟散去,围观的人群也慢慢地散开了。

    到了集合的时间,采茶舞团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广场。

    林稚音看到陶芯她们,松开从樾的手,心虚地背到身后去。

    陶芯点了名,除了跟着爸妈回去的成员,全都到了。她把这些成员按照住处的远近分成了几个小队,分别打车回家,最后再拉上林稚音一起回去。

    林稚音回头看向从樾,对上眼的那刻,眸光闪烁了下:“我先走了。”

    从樾还想和林稚音多待一会儿,但时间确实不早了,再晚回去不安全。他点了点头,叮嘱道:“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

    陶芯故意道:“我的安全你不关心啊?”

    从樾:“……你也报个平安。”

    陶芯这才满意,上了车后,她本来是想逮着林稚音打听一番她和从樾的进度,但看她握着自己的手,脸上洋溢着快乐的模样,就知道不用问了,指定是有进展了。

    陶芯老怀甚慰,要是手上有茶婆的蒲扇,这会儿指定是要得意地扇一扇。她第一次当红娘就成功了,看来以后可以多多开展这个业务。

    骄傲完,看着林稚音幸福的模样,她又有些羡慕。

    啊,她也好想谈恋爱。

    ……

    高三生的寒假很短,除夕前两天才放假,元宵还没过完就又要去上学了。

    初八那天是开学日,从樾天一亮就醒了,起来后他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懊恼地扶额,暗暗唾弃了自己两句,立马起床洗澡去了。

    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正巧遇到早起做饭的他爸。

    父子俩面面相觑了好几秒,从之恒咳了一声,打趣道:“哟,起这么早啊。”

    从樾擦了擦头发,表情和语气都很不自在:“哦,今天开学,我要早点去学校。”

    “够自觉,用不用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骑自行车。”

    从之恒点点头,到底没忍住,嗤的笑了一声,一语双关道:“果然是长大了。”

    从樾往房间方向走了两步,回过头:“恒哥……”

    从之恒看他这罕见的局促样儿,乐得不行,宽慰道:“放心,我不会和你妈说的,这是咱爷俩儿的秘密。”

    从樾给了他爸一个感恩的眼神,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开学第一天,天气晴朗,虽然气温不高,但有阳光照着,心理上就不会觉得太冷。

    从樾心情奇佳,慢悠悠地踩着自行车,等20路公交车经过身边,才起身加速追上去。抬头去看时,公交车的一面车窗被推开,露出了林稚音的脸。

    他的眼睛蹭的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骨头的小狗,更加奋力地往前追赶,和公交车前后到了学校。

    到了站点,从樾一捏刹车,在林稚音面前停下,和她对上眼的那刻,他的脑海里忽的想起了昨晚做的旖旎的梦,顿时心虚得不敢和她对视。

    “你不是要练舞吗?”从樾咳了两声问道。

    林稚音以为他是呛到了,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同时说:“我和机构的老师请了假来报名。”

    从樾接过水:“那你昨晚怎么没告诉我?”

    “我是临时决定来的。”林稚音说。

    “嗯?为什么突然想来学校了?”从樾忖了下,问:“是不是练舞太累了?”

    林稚音沉默了下,难得的在人前露出了力不从心的一面:“嗯。”

    为了应对考试,没日没夜地跳舞,就算林稚音再怎么喜欢舞蹈,也会觉得疲惫。今早起来,她突然就有点提不起劲儿,像是到了瓶颈期,所以就请了假,来了学校。

    “累了就休息,不要有负罪感。”从樾咧开嘴,冲着林稚音灿烂地笑,“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尽力而为就好。”

    林稚音看着灿阳一样的从樾,好像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轻松。她被他的乐观感染着,心口一松,便知道自己今天选择来一趟学校是对的。

    ……

    第一天开学,还没正式上课,除了开会就是开会。段长开完,班主任开,班主任开完,科任老师开。到了高三下,眼看就要高考了,所有老师生怕学生不重视一样,反复动员,要是真有鸡血,他们恨不能给每个学生都来一针。

    晚自习课间,从樾轻轻戳了下林稚音的肩,等她回过头后,又转着笔,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你有没有题目要问?”

    林稚音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有。”

    她拿过自己的卷子,圈出了自己做错的几道题让从樾讲解。

    从樾的注意力却不在卷子上,而是看着她手背上的一块淤青皱起了眉:“你的手怎么了?”

    林稚音扫了眼自己的手,不太在意:“哦,练舞的时候摔了下,磕的。”

    那么一大块淤青,得摔得多狠啊。

    从樾:“疼吗?”

    “还好,已经习惯了。”

    她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练舞摔伤磕碰是家常便饭了。从樾知道跳舞累,但没想到还费身体。

    “你放学后跟我去趟药店。”

    林稚音摇了摇头,很有经验地说:“只是看着严重而已,过段时间它自己就会好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从樾难得的强硬。

    林稚音本来想说她家里有药,但看从樾神色坚持,便点了点头,应道:“好。”

    ……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从樾喊林稚音跟自己走。他带着她去了校外最近的药店,拿了祛瘀的膏药,才从店里出来,就拆了药,让林稚音抹上。

    “我晚上回家抹。”林稚音说。

    从樾直接否决:“你到时候忘了。”

    她的记性倒也没那么差。

    林稚音看从樾盯着自己,那眼神,似乎不亲眼看着她抹药就誓不罢休。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药膏,挤了抹在手背上,胡乱地揉了揉。

    “你这样揉效果不大,要搓热了,慢慢地把淤血揉开。”从樾打球也常磕着碰着,有经验。

    林稚音抬起头,忽然把手往前一伸,道:“那你来吧。”

    从樾喉头一滚:“我来?”

    “嗯。”

    林稚音举着手,从樾犹豫了下,在心里默念“只是帮忙,只是帮忙”,然后握着林稚音的手慢慢地帮她化瘀。

    “疼吗?”从樾问。

    林稚音摇头。

    “疼的话你跟我说,我轻点儿。”从樾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帮林稚音揉着手,那表情认真的,就好像在干一件什么细致的活儿。

    夜色幽暗,林稚音看着少年被灯光描摹着的深邃眉眼,心头微动,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握住了从樾的手。

    从樾动作一顿,掀起眼睑看向面前的少女,蓦的就想起了那天在烟花下的牵手。

    今天一天,他都想问林稚音,那天晚上她知道他说了什么吗?她主动牵他的手,是不是就是一种回答?

    “林稚音……”

    从樾刚开了口要说话,忽然有辆车停在了他们身边,副驾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周黎的脸。

    从樾倏地松开手,讪讪地打招呼:“阿姨。”

    周黎微笑地点点头,对林稚音说:“我在校门口没看到你,就开车转了一圈,没想到你在这儿。”

    林稚音说:“我给你发消息了。”

    周黎:“刚才在开车,没看到。”

    既然周黎都来了,林稚音自然不能再和从樾多待。她转过身,说道:“我走了。”

    从樾还在心虚中,闻言回神:“啊……嗯,再见。”

    林稚音坐上车,盯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少年的身影,想到他看到周黎那一瞬间慌张的表情,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个现场一样,忍不住小幅度地翘起了嘴角。

    这是一个礼物,她想慢慢地拆开。

    ……

    这段时间机构的老师也看出了林稚音的疲倦,过犹不及,复试在即,比起能力,更重要的是心态。舞蹈老师想了想,再给了林稚音一天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因此开学第二天,林稚音还是去了学校。她掐着点上公交车,在熟悉的路口看到了熟悉的单车少年。

    长街绿荫下,少年追逐着公交车,也在仰头看着她,脸上绽放着灿烂如阳的笑。

    林稚音被感染着,不由自主地弯了嘴角,就这么趴在车窗上望着他。

    两人像是约好的一样,前后到了公交站。

    林稚音递了瓶水过去,从樾接过后拧开灌了一半,舒爽地吐了一口气。

    “你今天也不去舞蹈机构?”从樾问。

    林稚音回道:“老师给我放假了。”

    从樾笑:“放假来学校?”

    林稚音看着从樾明亮的面容,眼波微澜,道:“对我来说,来学校就相当于是放松了。”

    他们并肩往学校走。

    从樾推着自行车,余光时不时地瞟一眼林稚音。他心里有个问题,从大年初一一直纠结到现在——那天晚上,林稚音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这问题他琢磨了很久,无果,几次拿起手机想问林稚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直接问“你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我的告白?”,这也太蠢了吧。她听到了还好,要是没听到,他不就相当于自爆了?

    这表白方式也太逊了。

    改为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牵我的手”?这个问题会不会很莫名其妙,显得很小气?他一个男生,被人拉一下手而已,弄得好像是丢了清白,要人负责的小媳妇儿一样。

    那天她拉着他的手,可能单纯是为了不走散,虽然暧昧了点儿,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任何女孩儿都能牵他的手。林稚音牵了他,总要给他一个解释吧?

    唉,不管了,他今天就得知道林稚音到底听没听到他的表白,不然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他的心意。

    “林稚音……”

    “林稚音。”

    从樾天人交战了一番,到了校门口,刚要一鼓作气,忽然有人横插一脚,也喊了林稚音的名字。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脸生的同龄男生,顿时警铃大响。

    第39章 41/暮春 惊!江城情敌出现,平湖少……

    林稚音抬眼,看到来人时,眉头一紧,意外道:“余扬?”

    从樾看林稚音的反应,和那个男生像是旧识,立刻警惕起来,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问林稚音:“他是谁啊?”

    林稚音随意地介绍道:“以前在江城一中的同学。”

    江城一中的人怎么会跑平湖来?

    林稚音也有这个疑问,开口直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扬走近,看了从樾一眼,回答林稚音:“陈老师来平湖开讲座,我跟着他来的。”

    他口中的陈老师是江城一中的数学老师,是个名师,专门带奥赛的,经常在省内各个学校开讲座。老师带得意门生出来开讲座,长见识,倒不稀奇。

    林稚音意外的是,余扬看到她在平湖,似乎并不惊讶,好像是故意等在校门口的。

    她忖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平湖?”

    “我看到了你的报道。”

    林稚音了然了,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她和陶芯她们在白石镇挨家挨户上门表演的事被很多人拍了下来,上传到了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陶芯还说电视台的人专门联系了韩裕华,给学校的采茶舞团做了一个报道,那时候林稚音在舞蹈机构里进行封闭式的训练,没有接受采访,但是新闻报道上依然刊出了她那天晚上舞蝶的照片。

    余扬大概就是看到了这篇报道才知道她人在平湖的。

    从樾在心里犯嘀咕,看了篇报道就追过来,这人和林稚音的关系应该不只是普通同学。

    他不会就是林稚音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吧?

    从樾心口一沉,盯着余扬仔细地打量着。他个儿是和他差不多,长相嘛,也还行,成绩嘛,能跟着老师来开讲座,估计是不差。

    但他的篮球绝对打得没他好!

    余扬被从樾盯得微微皱眉,冷淡地瞥他一眼,问林稚音:“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从樾:坏了,冲我来的。

    林稚音情绪不高:“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余扬:“我想和你说的是关于……的事。”

    林稚音的脸色蓦的变了变,缄默了一会儿,她回头看向从樾,说道:“你先进学校?”

    他们要说的事大概不方便被别人听到,从樾没有窥私欲,不好奇这个余扬要和林稚音说什么,但是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让他很心梗。

    从樾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林稚音都这么说了,他要是还死皮赖脸地站着不动,只会招人烦。

    他推着自行车往学校里走了两步:“我进去了。”

    又走了两步:“我这就进去了。”

    再走了两步:“我真的要进去了。”

    从樾一步三回头,林稚音总觉得他这个样子莫名的可怜,没忍住扬起

    了嘴角,因为余扬的出现而勾起的不愉快的往事顿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

    余扬看到林稚音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心下惊讶,问道:“他是谁?”

    林稚音回神,看向余扬时表情就很平淡了:“我在平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还是第一个?这是不是说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余扬看着林稚音,神色复杂:“你的变化很大。”

    林稚音平静道:“人都是会变的。”

    “你以前说过,不想和任何人建立关系,因为不可信。”

    林稚音听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有一瞬间的恍惚。来平湖前,她还是个封闭、防备、充满攻击性的刺猬,不过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完全蜕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我现在依然觉得和人建立关系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些人,为了他们,我愿意冒这个险。”

    林稚音的眼睛里泛起了微光,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和在江城时判若两人。

    余扬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看来你选择转学是个正确的决定。”

    提到转学,林稚音的面色沉了沉,问:“你想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曾勇被学校开除了,因为骚扰女学生。”余扬说:“高一一个学妹入学的时候听说了曾勇骚扰学生的传闻,就留了个心眼,拿手机录了音。”

    “这件事闹到警察局去了,曾勇以后估计不能再当老师了。”余扬对着林稚音说道:“现在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当初说的是真的,他们冤枉你了,要不是你当时站出来告发他,那个学妹也不会多留一个心眼。”

    “你做的是对的。”

    林稚音听到这个消息怔了怔神,但心情格外地平静,既没有被指责误会的愤怒,也没有洗清冤屈的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余扬见林稚音没什么反应,缄默片刻,问:“我当初阻止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林稚音想起在江城的事情,情绪已经很淡了:“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你说的是对的,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余扬:“那我们……”

    “余扬,我现在已经不是江城一中的学生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和那里的人有关系。”林稚音直截了当道。

    余扬神色一寂,明白了林稚音的意思。

    他以为他们是同类,但其实不是。

    ……

    一上午,从樾都魂不守舍的,盯着前面的“鹌鹑蛋”看。他心里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既想知道林稚音有没有听到自己那天晚上的告白,又想知道那个余扬是不是林稚音之前说的心上人。

    但没有哪一个是能轻易问出口的。隐隐之中,他觉得后一个问题会是前一个问题的答案,让他顾忌之余,竟然破天荒地感到畏缩。

    他可是从樾啊。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樾。

    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孩不自信?

    下午,年级安排了讲座,组织所有学生去听。一看讲台上坐着的余扬,从樾的心情更差了。

    讲座结束,被束缚了一个寒假的男生们迫不及待地去操场占位置打球。从樾被卢成宇拉着去了球场,几个球搭子凑一起,一边热身,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从樾看到了在球场边站着的余扬。

    球队里有人说:“那不是江城一中来的,拿了奥赛金牌,直接保送的学霸吗?”

    “啧,真羡慕啊,我们还在学海里苦苦挣扎,人家已经提前放假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谁让咱没人聪明呢?”

    ……

    卢成宇早上可是看到这个江城来的学霸和班花在校门口交谈,可见关系不一般。他觑了觑从樾,清清嗓,说道:“奥赛金牌怎么了?我们阿樾也不差啊。他高一第一次参加竞赛就拿了银牌,要不是后来不参加了,现在指不定也保送了。”

    从樾高一的时候心血来潮,报名参加了一次物理竞赛,拿了个银牌。当时学校的老师说他很有潜力,建议他加入竞赛班,明年再参赛。但他嫌竞赛班不自由,整天就学那么点东西,没意思,就没去。

    对于做过的决定,从樾向来是不后悔的,但此时此刻,面对余扬,他心里发闷,头一回为自己以前的不上进感到懊悔。

    “假设没发生的事情没有意义,没参加就是没参加,我现在的成绩就是不如他。”

    卢成宇听从樾这么说,心里暗暗感慨,人人木越是成熟稳重了不少,正当他想把心里话夸出口时,下一秒就见从樾一抱篮球,下巴一抬,挑衅似的冲着场外的余扬喊:“喂,你会打球吗?跟我比一场。”

    卢成宇:“……”

    还好他没夸出口!

    余扬正有此意,闻言直接走进球场,脱下了外套。

    不明所以的人都嗅到了他们之间的火药味,纷纷让开场地。

    “7分还是11分?”从樾问。

    余扬干脆道:“7分,速战速决。”

    从樾一下子被激起了斗志:“好,就7分。线内1分,线外2分,进攻时间15秒,谁先拿下7分谁赢。”

    从樾喊卢成宇计时,再把球丢给余扬,示意道:“你先来。”

    余扬接过后运了两下热手,又丢了回去:“我不需要地主之谊。”

    从樾一挑眉,抱着球转了两圈:“那就投篮决定。”

    话才说完,他站在原地随手一投,球进了。

    余扬抄起落地的球,一个勾手,球进了。

    比赛还没开始,这两人就已经较量起来了。

    卢成宇一看,再这么下去,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比出个结果,就掏掏口袋,拿出一枚硬币,上场示意他们用最传统的方法决定谁先进攻。

    最后硬币一抛,由余扬先行进攻,从樾防守。

    本来以为一对一七分赛而已,要不了多久比赛就会结束,但是从樾和余扬杠上了,谁也不让谁,一个猛力进攻,一个全力防守,两三个回合过去,愣是都没拿到分。

    他们这边打得激烈,其它场地的人球都不打了,就围着他们这个场起哄,底下的男生不嫌事大,还押起了注。

    越来越多的人来围观比赛,连舞蹈社的人都被场上的喊声吸引了过去。

    陶芯还以为又是和别的学校的球赛,拉着林稚音挤进去一看,场上就俩人。一个是从樾,另一个是刚才舞蹈社的成员们在讨论的江城帅哥。

    “他们怎么回事啊?怎么打起来了?”陶芯挤到卢成宇身边问。

    卢成宇往林稚音身上示意了下,无声胜有声。

    陶芯立刻懂了,回头问:“稚音,你和那个江城学霸以前认识?”

    “嗯。”林稚音回道:“同班过。”

    “难怪。”难怪某人的醋坛子翻了。

    陶芯看热闹不嫌事大,拿肩膀撞了撞林稚音,问:“你觉得你的老同学和新同学,谁会赢?”

    “新同学。”林稚音毫不犹豫地说。

    她的话音刚落,场下就爆出一阵欢呼声。

    场上,从樾和余扬轮流互换攻守,就这么打了快十分钟,从樾摸清了余扬的动作习惯,一个假动作后,带球到了篮下,干脆利落地上篮得分。

    余扬:“再来。”

    从樾率先得分,但不敢松懈,从刚才的交手中他就知道余扬的实力不差。

    果不其然,换了攻守后,余扬的进攻更加灵活了,他运着球接连晃了从樾几下,趁着从樾反应不及,一个转身投篮,得了分。

    场下又是一阵喝彩。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二十分钟,最后以从樾一个三分球结束了比赛。

    一分之差,余扬有些不甘心,但愿赌服输,他看向从樾,干脆承认道:“我输了。”

    从樾扯起衣领擦了下汗,并没有因为赢了比赛而得意忘形。他朝余扬伸出手,由衷地说:“你挺厉害的。”

    余扬垂眼,抬手和他拍了一下掌。

    第40章 42/暮春 双向奔赴的

    少年少女

    比赛结束,围观的人慢慢地都散了。

    从樾把球丢给卢成宇,下了场,看到林稚音,他的眼睛一亮,大大方方地嘚瑟道:“林稚音,是我赢了,我更厉害。”

    林稚音微微一笑:“嗯。”

    余扬也从场下下来,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转身,看到一个短发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

    陶芯递上一瓶水,见余扬不接,解释道“你和稚音认识吧,我和她是朋友,帮她关照关照你是应该的。”

    余扬看了林稚音一眼,她的目光完全没往这儿看,只注视着她面前的人。他眉头一皱,冷淡道:“不用了。”

    “哎呀,拿着吧,不用客气。”陶芯直接把水塞进余扬怀里。

    刚才在大礼堂隔得远没看清,现在离得近了,陶芯发现余扬的确是蛮帅的。他的帅和从樾不一样,一个是暖色调的,一个是冷色调的。

    陶芯的眼珠子提溜了一圈,回头喊道:“稚音,你不介绍下吗?”

    林稚音见陶芯朝自己使眼色,反应过来她对余扬有兴趣,意外之余,简单地给他们两个做了个介绍。

    “余扬。”陶芯重复了一遍余扬的名字,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和稚音以前是同学吗?”

    余扬面无表情:“嗯。”

    陶芯:“关系好吗?”

    从樾忍不住竖起耳朵,凑近了些,一边喝水,一边偷听。

    余扬瞥了眼自以为很隐蔽的从樾一眼,想了想,自如道:“还可以,她在学校里就和我说得上话。”

    “是吧?”余扬看向林稚音。

    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但不能说错,因此林稚音并没有否认。

    从樾心里怄得慌,在一旁把瓶子捏得咔咔作响。

    陶芯眼珠子又一转,提议道:“既然是关系好的老同学,那不如一起吃个饭?正好让江城一中的学生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

    从樾的目光直射陶芯:“同学而已,吃什么饭啊。”

    陶芯瞪回去:“就是同学才要一起吃饭。”

    林稚音看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赶紧从中调节,说:“余扬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但意外的是,余扬这次竟然说道:“今天可以破个例。”

    林稚音诧异,余扬看着她:“我这么远过来,你不会和我吃个饭都不愿意吧?”

    林稚音缄默,陶芯一把拉过她:“走啦走啦。”

    “余扬,食堂在这边。”陶芯指了个方向,再喊道:“从樾,你来不来。”

    从樾见林稚音回头看向自己,尽管心里闷得慌,还是跟了上去:“来。”

    现在学校里只有高三开学了,食堂吃饭不用排队,所有窗口都宽裕得很。

    四个人打了饭坐下,陶芯扫了一圈,他们三个都不说话。林稚音和余扬高冷就算了,从樾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一声不吭,只一味地干饭。

    陶芯心里犯嘀咕:稚音不就和老同学吃个饭而已吗?他的醋劲儿未免也太大了吧。

    “余扬,你这次来平湖,就是跟着老师来开讲座的啊?”陶芯受不了沉默,随便开启了一个话题,问道。

    余扬余光看了眼边上的从樾,淡淡道:“讲座是其次,我主要是来见林稚音的。”

    从樾动作一顿,扭头盯视着他,警惕道:“你找她做什么?”

    余扬挑了下眉:“秘密。”

    从樾捏着筷子,手背青筋爆出。

    林稚音不知道余扬今天怎么回事,说的话总是有让人误会之嫌。她看向从樾,主动说道:“他就是来告诉我,江城一中的一个老师被开除了。”

    陶芯:“什么老师?”

    林稚音沉默了几秒,启唇问从樾和陶芯:“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勾引老师’的传言吧?”

    从樾想也不想就说:“那都是谣传。”

    陶芯也说:“这传言太离谱了。”

    林稚音神色一动:“你们一点儿都不相信?”

    从樾语气笃定:“林稚音,你不是那样的人。”

    陶芯双手一摊,说:“我初中的时候长得胖,学校里还有人传我偷吃猪饲料呢,你说气不气人?所以他们说你勾引老师,我是不信的。”

    余扬闻言,眸光一闪,有些明白为什么林稚音会和他们走得近了。

    他垂下眼,说道:“曾勇喜欢和学生开些擦边的玩笑,手脚还不干净。林稚音去举报了他,结果被他反咬了一口,说是她勾引他,还诬陷他。”

    从樾暴起:“什么?!”

    他看向林稚音,急切地问:“他说的是真的?那个老师对你做什么了吗?”

    林稚音摇了摇头:“他第一次手脚不干净的时候我就直接和学校告发了他,只不过……”

    陶芯皱眉:“他们不相信你?”

    “嗯,因为我在江城一中的时候名声不好。”

    余扬冷笑:“一些被林稚音拒绝了的男生会传她的谣言,加上那个老师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大好人,所以很多人信了他的话。”

    余扬说这话的时候,林稚音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好像不当一回事一样。但人心是肉长的,碰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伤心?

    从樾心里窝火,看着林稚音又心疼得不行,难怪她刚转学来平湖的时候浑身是刺,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是她在进行自我保护。

    “这种败类!人渣!就不配当老师!还有那些造你谣的人,嘴真贱!”陶芯义愤填膺,骂骂咧咧道:“诅咒他们以后吃方便面没调料包,上厕所没有纸,要搭的公交永远先一步走了!”

    余扬看着对面怒意满满,连声咒骂的少女,被她接地气的诅咒说得怔了怔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事人。

    “曾勇已经被学校开除,以后不能再当老师了。”余扬说。

    “这都便宜他了!”从樾磨了磨牙,拳头捏得紧紧的,“我要是在,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

    余扬缄默了下,说:“过于冲动不理智。”

    “林稚音都被欺负了,我还要理智做什么?”从樾怒气腾腾,气得不行,但和林稚音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是软和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林稚音莞尔一笑,全然不怀疑从樾的话,点了点头:“嗯。”

    余扬看着从樾怒形于色的样子,便自己输在了哪里。

    ……

    吃完饭,余扬要回离开。

    走之前,他瞟了眼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从樾,在心里轻呵,转过头对林稚音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回江城了,你不送送我吗?到底同学一场。”

    林稚音神色迟疑,虽然她和余扬并不深交,但不可否认,在江城一中的时候,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我送你到校门口。”

    林稚音要送余扬出去,刚迈出一步,发现走不动。低头一看,就见从樾揪着她的校服下摆不放。

    “从樾?”

    从樾不撒手,还义正言辞道:“晚自习快开始了,晚上黄姐坐班,她会点名的。”

    林稚音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扯动,抬眼再喊了从樾一声。

    从樾眉间拧成一个“川”字,看看林稚音,又看看余扬,像是怕林稚音跟着余扬回江城一样。

    余扬趁从樾看向自己,挑衅似的,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幼稚。

    “你……”从樾咬牙,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他不甘心地松开手,不放心地叮嘱林稚音:“就送到校门口,别走远了,赶紧回来。”

    不知道的人听这话,会以为林稚音是三岁小孩,很容易就被拐走了。

    他们四个在教学楼前分开,陶芯热情地挥手:“余大帅哥,有空再来平湖玩啊。”

    “你这么喜欢他?”从樾看叛徒一样看着陶芯。

    陶芯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的:“不行吗?”

    从樾一脸烦躁,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也喜欢他?”

    “什么叫也?”陶芯看从樾气炸了,再想到他今天醋意大发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道:“你以为稚音喜欢的人是余扬?”

    从樾:“不是吗?”

    陶芯都无语了,难道她之前误会了,从樾和林稚音其实还没互通心意?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人人木越你……”

    简直是木头脑袋,怎么会有人在感情上这么迟钝,这么缺心眼?!

    陶芯盯着从樾,恨铁不成钢道:“对啊,余扬长得高长得帅,学习好,篮球打得也好,哪个女生不喜欢啊?”

    从樾正色道:“刚才的球赛是我赢了。”

    “赢了球赛没用,你要是不加把劲,小心稚音被余扬追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陶芯直接下猛药。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一般人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经不住推敲。林稚音要是真喜欢余扬,他们在江城一中的时候就该有戏了,还会等到现在?

    但关心则乱,从樾现在都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就怕陶芯一语成谶。

    陶芯看到从樾脸上变换的表情,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发愁,一会儿忧郁……实在是又无语又想捧腹大笑。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不动声色”啊?这么好懂,林稚音到底看上他什么?这个新同学完全比不上她的旧同学啊!

    ……

    将余扬送走后,上课铃响,林稚音回到教室上自习。

    明天就要去机构继续训练了,今晚她想把前段时间堆积着没做完的卷子做了,因此一整个晚上她都扑在题海中,也没注意到后桌的人一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神色错综复杂。

    好不容易完成了最后一张卷子,林稚音松了口气,回神后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放学很久了,班上人都走光了。

    幸好提前和周黎说了晚上不用来接自己。

    林稚音转了转手腕,活动了下手指,往椅背上一靠,想歇一歇再走。这一靠,猝然发现从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

    她一惊,转过身看过去,才发现从樾居然还没走,这会儿一手往前,一手屈着,正侧着脑袋枕着胳膊趴在课桌上休息。

    林稚音难得看到他在睡觉,观察了一会儿,随后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后桌少年伸到前面来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却并不突兀,手背上筋骨明显,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林稚音一下子想起了这只手灼热的温度,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碰了碰从樾的手掌心。

    果然很烫。

    她无声地翘了翘嘴角,正要收回手,那只本来无力地垂落着的少年的手却突然收紧,抓住了她的。

    后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好像还在睡着,但指间传递而来的力量却告诉林稚音,他醒着。

    “林稚音。”

    “嗯?”

    “这是你第三次握我的手了。”

    “嗯。”

    从樾像是刚睡醒,声音闷闷的:“那你是喜欢我多过喜欢余扬了吗?”

    林稚音怔了怔,当即回头:“谁告诉你我喜欢余扬了?”

    从樾低声道:“我又不傻,能猜出来。”

    “我……”林稚音哭笑不得,立刻否认道:“我和他只是一起做过几个实验,说得上话而已,谈不上喜不喜欢。”

    从樾坐起身,黯淡的眼睛有了光:“真的?”

    林稚音蹙眉:“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余扬?”

    “合理推测啊。”从樾有理有据道:“你平时接触的男生就没几个,除了我就是卢老板,再就是班上的同学还有你们舞蹈社的人。”

    “我观察了下,这些人中和我一样高一样帅的,一个都没有,更别说成绩好,球还打得比我好的,整个学校都没几个。”

    林稚音听从樾这么一通分析下来,明明该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从樾还一本正经的,接着往下说:“平时和你有接触的男生都被我排除了一遍,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就只能是校外的了。”

    “你从江城一中转过来,我猜你喜欢的人大概率是江城人。今天余扬大老远的跑来找你,说自己是你在江城一中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那你喜欢的只能是他了。”

    分析得非常有条理,逻辑也在线,但……

    “你确定我们学校所有和我有接触的男生都排除了一遍?”林稚音问从樾。

    “当然。”从樾很自信。

    “包括你自己吗?”

    “我……”

    什么是灯下黑,这大概就是顶级的灯下黑吧。

    从樾在林稚音的注视下,胸口砰砰直跳,脑子发晕,都出现缺氧的症状了。

    他不是脑筋转不过来,是转过来了,但不敢相信。

    林稚音按捺着情绪,问:“从樾,大年初一那天晚上你和我说的话只是随口说说的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我都做出回应了,你还会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余扬?”

    “……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听到。”

    大乌龙,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闹出的乌龙还要乌龙。

    林稚音简直想敲开从樾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构造:“从樾,我如果喜欢余扬,之前拒绝别人的时候就不用费心找理由了。”

    从樾想想也是,如果林稚音喜欢余扬,上学期开学那会儿拒绝那些追求者的时候就明说好了。但她是后来才告诉别人她有喜欢的人,也就是说……她是转学到了平湖之后才有心上人的。

    他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从樾一下子被撞得晕头转向,懵道:“所以,你喜欢的人其实是……”

    “不是。”林稚音被勾起了气性,赌气道:“你说的没错,我喜欢的就是余扬。”

    从樾这会儿听她亲口说喜欢余扬,反而扬起唇角笑了:“就算你真喜欢他也没关系,反正我之前就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难怪他今天见到余扬之后,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傍晚突然和余扬打比赛,不愿意和余扬一起吃饭,还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送余扬,刚才还委委屈屈地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多过喜欢余扬了。

    原来是误会吃醋了。

    想到这儿,林稚音生气之余又有些动容,觉得从樾可气又可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笑。

    这个礼物她本来打算慢慢地拆开,现在被这个乌龙一闹,拆得乱七八糟的,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从樾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从认识到现在,他总是能让她失去冷静。

    林稚音气闷,转过身去,不打算再搭理他。

    从樾戳戳前边人的肩膀,喊她:“林稚音。”

    “……”

    再戳戳:“林稚音。”

    “……”

    “林稚音。”

    从樾这回像刚才那样,直接趴下,把一只手伸到了前面,跟小狗摇尾巴一样,讨好地晃了晃。

    林稚音垂眼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心坎儿一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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