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回复了胡木兰,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了一声。同时也询问了一声,能否弄到这种药,这东西用于手术麻醉,她只听闻过,不曾见过,更不曾用过,若是方便,能否提供一点,哪怕是几滴也行。
电报很正常,没有过多的打探一句。
胡木兰正在沉吟,结果电话响了,代的电话,“胡处长,你来一下。”
好的!
到的时候电讯处的人也在,代将手里的几页记录递给胡木兰,“这是这几天汇总上来的,各地都多出了几个频段的神秘电波……你怎么看?”
胡木兰接过来瞧了,还真是各地都有。她皱眉,“政府和部队电波,咱们是掌握了的。”
是啊!
“商业用途的,只要登记,都允许使用。电报频段,也都是有报备的。”对!都对。
“商业用途的电报,有陆地对海洋的,有相隔好几地彼此联络的……分布最广的应该就属万众了吧。”是有人利用万众的电报和万众的渠道?还是万众本身有问题了?
代将另一份报告递过去,“万众的渠道一切正常,除了他们之间正常的往来,没有别的动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问题,除非弄到密码本或是破译密码。”
胡木兰摇头,“他们每个铺子跟林雨桐那边,都是单独联系的。各自独立,并没有交错的地方。且给每个铺子的密码都是独一无二的。”
电讯处那位处长就问,“好家伙,这万众财大气粗呀,光是这密码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胡木兰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你没看资料吗?林雨桐擅数……”
看了!擅数的人多了,账房先生都擅数。
胡木兰低头,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对方愣住了,看代。
代点头,“正是因为如此,她给每个铺子这么设置,咱们才没怀疑。”要不然,岂不是可疑?她自己做密码方面的翻译,然后自己想折腾一套试试自己玩,那别人管不着吧。
电讯处这位就问说,“她……是否会破译密码?”
代愣了一下,看胡木兰。
胡木兰也愣了一下,而后才道:“……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是破解密码是需要长时间专注的去做的一件事,绝对不是想当然的就破译出来了。她每天活动在咱们的视线里,我每天都能收到她一天的行程轨迹汇报,她在学校、在医院、在药厂、在家里几点来回的跑,绝对没有时间对别人的密码感兴趣!”
“那要是万一她对咱们的密码感兴趣呢?”
胡木兰白了对方一眼,“那你去杀了她!”
这人闭嘴了,杀不了嘛这不是!
代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话题跑远了,继续说这个神秘波段的事。这个波段,跟万众那边没关系!就是突然之间,各地冒出了许多不在咱们登记在内的东西……两个可能,一个是倭谍,一个是共党。但不管是哪个的,首先得要弄清楚,那么多的发报机,哪里来的?怎么运的?从哪里散出去的。给我查!这东西,要么自产的,但是电子管从哪来的。要么就是进口的,但是进口货不管从哪来,一样需要货物清单呀!它总归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电讯处的这位就道,“倭谍……说实话,倭谍的电台,不会这么神秘!”只要没开战,他们的商业电台大多都肩负搜集消息的作用。真不用大费周章的!“所以,我笃定,这是共党的电台。而且,您看这些数据……他们所谓的苏区周围,分布最为密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总不能是……倭国人要对共党动手,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完就看胡木兰,“你说呢?胡处长。”
胡木兰看代,“你说吧,叫我干什么?”
“你觉得你现在应该干什么?”代叹气,“先叫人查,查查看这事跟那位金先生有没有关系!他手里有电子管的进出货渠道,有进出海的船只可以调用。他的人能来往于各地之间,运进秦省的赈灾物资是免检的,运出秦省的药品检查不会太仔细,因为他们常进常出……更因为林三娘跟咱们有交情……这要是出问题了,那问题可大了。”
胡木兰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再叫人去查苏区周围这些地方万众药铺的药品数量。若真是跟共党有关,这些地方的药品量一定比别处更大。”
好!但这需要时间。
没关系,慢慢查吧。要么没问题,要么出问题的不是林雨桐,而是下面那些药铺。再要么……就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不管结果如何,查!
远在金陵的谈话,林雨桐是不得而知的。
入了腊月,她这边格外的忙。
除了正常的那些工作之外,她还得应付许多人情往来。
比如到了年跟前了,很多大户人家开始送戏。
所谓的送戏,就是送个戏班子,在你家门口搭戏台子,请名角来给你唱一出。
林雨桐现在就是这样,被很多人送戏。有些人是不能拒绝的,拒绝了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那怎么办呢?
这个送这个戏班子的戏,那个送那个戏班子的戏。戏班子不同,各自的拿手曲目也不同。那就各唱各的,打擂台似得,像话叫板。
秦戏跟别的戏种还不一样,它是那种浑厚的粗狂豪放的唱法,那鼓乐一响,吵吵嚷嚷,不得消停。戏班子一唱戏,那能传出好几里去。
于是,村口一个戏台,镇头一个戏台,山脚一个戏台,唱吧!图一乐嘛!
周围村镇的人,走几十里路来看戏的都有。有些小脚老太太,爱看戏呀!特别爱看,儿孙用手推车给推来。还有的,是骡马出门,骡子上一个绑着木棍,木棍的两头放着筐子。筐子里坐孩子坐老人,都合适。
小商小贩挑着扁担,卖什么的都有。
这么聒噪,孩子们是上不成学了。长平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也想看戏呀!看戏在哪看,在学校的平房顶上。于晓曼和小桐带着一群孩子,都在上面瞧呢。这个位置看的可清楚了!学校的大门一关,外面的人进不来。在上面除了风大点,没毛病。
于晓曼是看孩子的,她又听不懂这秦戏。
小桐在边上递了南瓜子过去,“西北这边,唱的都是这个。我之前没来过秦省,但是辗转去过甘省,那里人说话口音跟这边不一样,有差别,还挺明显的。但一张嘴唱戏,那真是一个味儿。”于晓曼接了南瓜子,问说,“这唱的是武戏呀?”
“穆桂英挂帅!”小桐就笑,“送给大姐的,多是这戏。前面镇上唱的也是杨门女将……”于晓曼点头,“好戏!曲目选的好。”
嗯!唱的也不错。
至于小孩看,那纯属瞧热闹。
杨子问长平,“你知道穆桂英?”
知道!长平坐在小板凳上,把羊皮的小帽子往上扶了扶,“听宋史的时候听过杨无敌……我妈说,杨家真有,但是穆桂英真没有。”
咋没有穆桂英呢?
一群孩子在这里这个那个的掰扯起来。
正嘀咕呢,就见俩打扮的还算是鲜亮的女人朝这边来了。这两人明显是一主一仆。主子是长裙子,大披风,瞧走路那样,还是个小脚。身后跟着个丫头,粗布的棉袄棉裤,可瞧着也干净利索。两人急匆匆,显示彼此拉扯,一个要往村里去,一个要往学校来。最终还是朝学校这边来了。
小桐见到门口的两人左顾右盼的,就在上面问说,“干嘛的?”
两人都仰起头来,那丫头先开口,“戏班子的,能借个茅房用用吗?”
小桐朝学校边上指了指,“瞧见了吗?那里……那里是茅房,行路人都用那个。”
丫头看了一眼,然后点头,主仆俩麻溜的走了,一会子工夫又出来了。那里四六不靠的,没事。
小桐收回了视线,才问于晓曼,“见过小脚唱戏的女人吗?”
没有!只见过男人扮作花旦,小脚都是绑出来的。
小桐‘哦’了一声,“是戏班子老板家的女眷吧?”
于晓曼才说要下去,却见槐子在戏台边上,跟一个长袍短褂的人说话。
这人才是戏班子的老板,跟槐子说话殷勤的很,“知道是给林先生送的戏,咱这是抢着来的人。”
槐子就笑,“咱这就是个小镇子,起居安置肯定不如城里。山下有几处小院,平时的咱们来回运送药的老板和伙计在里面安置的。如今,只有那里能挤出地方。吃饭的话,羊肉馆子定好了。”
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槐子说了话,跟老板拱手作别。他瞧见小曼和小桐他们在房顶上,告辞之后就顺着这边来了。
于晓曼在高处却瞧见,槐子在戏台边上跟老板说话的时候,那女眷朝槐子看了四五次,然后就招手叫那老板,那老板果然过去了,两人凑到一块,头挨着头说话。
这是在说什么呢?
第392章 重踏征程(138)
槐子进了学校,上了房顶,于晓曼还盯着那边看呢。
“看什么呢?”槐子把长平的手放咯吱窝暖着,扭脸问道。
于晓曼看下面,“那女人跟那个老板正在说你。”
槐子看过去,那老板正朝这边看呢,可能觉得也看见他了,这会子点头哈腰的,朝这边连连欠身。
“没事。”槐子就道,“真要有问题,不能这么名目张胆的。”说着就说长平,“人都说听戏听戏,能听见就行。怎么还非在上面看呢?你瞧这冷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就是凑热闹。
长平是舅舅一说,也确实是冷了,“那下去!下去烤火。”
成!下去烤火。
暖热乎了,他先给把长平送回家去。
这闹腾的,家里一刻消停的时间都没有。四爷是耳朵里塞着棉花在干活呢。
林雨桐关心的是,“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发现什么没有?”
槐子摇头,“没有特别的,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可不是好事!
林雨桐先叫槐子去忙了,把长平塞到炕上暖着去了,这才扭脸跟四爷道:“按道理说,这发报机应该已经投入使用了。”
嗯!四爷将图纸的几条线划上,这才将木尺拿开,铅笔扔在桌子上,“但凡使用了,必然会有痕迹。一旦有痕迹,咱们必然在被调查只列。可迄今为止,没有动静。”
是!公署那三个人,除非晚上休息,大部分时间在山上的兵工厂。进出山是躲不过自家的眼睛的。
吕时飞这人很有意思,特别的低调,大部分时间在电厂里。住在电厂,吃在电厂。在电厂他有小灶,过的也优哉游哉。十天半月下山一次,进城的时间不固定。但是,此人已经是明牌了!他也知道他是明牌,因此,从不过多的凑近乎,怕惹人反感。
至于丁家,前前后后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丁旺在公署里的事,能藏住的也不多。毕竟大部分人,都是镇上的人。从看大门的,到扫茅房的,得镇上自己任命。郑天晟这些人是高处来的,但是呢,枝头太高,下面的人攀不上,对吧?
巴哥什么也没说,就说明这个方向也是没有异样。
还有周青云,除了来自家喝酒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山上。除了戍防之外,他都在练兵。再得闲了,就带着他那边的人,跟自家这三千人‘联欢’。喝酒吃肉吹牛打屁,或者往更深的山里去练枪去。那里空旷,四周封闭,是开辟出来的靶场。只要周青云在,巴哥基本都在。他能接触什么,不能接触什么,巴哥都有把控的。
可如今都没见动静,这说明什么?
说明动了但不想叫咱们知道!这更说明,人家怀疑了。
四爷将收音机打开,吱吱啦啦的都是剿‘匪’的消息,这说明上面的政府并没有变化,“如今,他们不敢也不会将咱们怎么样。但是得提醒巴哥和方云了!估计得从她们身上找突破口。”
巴哥和方云的身份,处理的挺干净的。要是有问题,他们早查出问题了。
胡木兰亲自去了沪市,把沪市能查的都查了,依旧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季长卿和方云是共党。而后,胡木兰又去了监狱,把监狱里这些年来关押的犯人都梳理了一遍,拿着两人的照片叫他们一一辨认。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这要么,是有人没说真话。要么,就是两人真不是共党。
胡木兰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点了几个犯人,然后跟赵老二借人,“你那边不是有个袁大夫审讯是一把好手吗?能借来给我用一下吗?”
赵老二哈哈就笑,“这值什么?我叫他过去就行。”
“对了!他叫袁什么?”
“袁苍野。”
好的!叫他尽快过来吧。
再见到袁苍野,胡木兰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一瞧就是典型的书生。不油滑,也不阿谀。叫干活来的,就绝对不多话。
她朝里面指了指,“准备好了吗?”
袁苍野摇头,“用药是个严肃的事情,得需要根据犯人的情况严格制定。比如,这人的年纪、性别、体重,身体情况,包括有没有一些基础疾病等等。这就跟用麻醉剂一样,达不到效果。多了,能要人命。所以,我得先见病人,给病人做基础的检查,之后才能确定用药量。有时候,有些病人,都未必敢用这种药。尤其是你们这种关到大牢里的这种人,身体本就损害的厉害,再加上,身上多少都有些外伤。这就更危险了!我不敢担这样的责任。”
合情合理!
胡木兰点头,“我能跟你一起,看看吗?”
给病人检查,你要看?
胡木兰看他,“不行吗?”
袁苍野一脸的无奈,笑道:“能!有什么不能的!要是女犯人,你这样的长官在,那就更好了。要是男犯人,你要不嫌尴尬,要跟着也行。”
胡木兰不说话了,指了一间牢房,“先这里吧。”
牢门被打开,胡木兰率先走进里面。这里面关押着一个女犯人,进来五年了。瘦骨嶙峋的,跟入狱时候的照片比,已经看不清楚这是一个人了。
此时,人带着手铐和脚镣,坐在审讯椅上。
“别费心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女人半垂着眼睑,还是这么一句话。
胡木兰摆摆手,“你可以不说话,今儿就是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女人便一言不发了。
袁苍野皱眉,站在审讯椅边上,好似是无处下手。好半晌,才看胡木兰,“胡长官,犯人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跑不了的。这手铐脚镣,是不是能去掉了。”胡木兰看了狱警一眼,示意可以打开了。
狱警背着胡木兰白了袁苍野一眼,好似嫌弃他事多。
袁苍野在对方打开镣铐之后,就说狱警,“你出去吧。”
这狱警就瞪眼,你什么人呀,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
袁苍野指着审讯椅上的人,“这是个女人,哪怕她是个犯人,也请你给她最基本的尊重。出去!这是女监,要看管,也该女狱警看管。”胡木兰深深的看了袁苍野一眼,而后朝其他人摆摆手,“都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就守在门外。
半拉子栅栏门能看的见里面,袁苍野就道:“能走远点吗?能给人家一点隐私权吗?”
然后外面的人都走远了。
胡木兰的副官靠在边上,不由的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这个人……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就学了一身绅士的毛病。”
绅士可不是毛病,是美德。
他嘴上说着话,就拿出听诊器,对女犯人客气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冒犯了。”
这女犯人微微点头,由着他给检查。
就听他说,“……长时间不能见太阳,视力怎么样?”说着话,就把手表摘下来叫对方看,“能看清楚吗?”
嗯!能!
他退后两步,“现在呢?能看清楚吗?”
这大夫用手指勾着表带,表盘一摇一晃的,看不甚清楚了。
“你努力看,看看那个红色的指针,那是秒针……秒针蹭蹭蹭的走,一步一步的,走的不快不慢……”
女犯人‘嗯’了一声,分针是看的见的。
“你能闻见什么味道?使劲的闻一闻……有没有煤油味……”
有!
“对!东边的墙上,有煤油灯……”
女犯人的头微微一偏,然后猛的一激灵,刚才有一瞬,竟是觉得自己困了。她搓了一把脸,“眼睛还行,自问还能看清楚,嗅觉没问题。”
“那听里也就没问题了。”袁苍野脸上带着笑,又用听诊器听诊,之后用送手摸了脉搏。
胡木兰瞧了一眼,“袁大夫还懂中医?”
“自学的。”他笑了一下,“出过一个自学成大家的例子,咱也想试试。可惜呀,咱就是一普通人,刚摸到门径而已。”说着话,将手里的夹子合上,朝外指了指,“这个好了。”
哦!胡木兰抬脚往外走,出来了才问:“这个人怎么样?”
袁苍野摇头,“不行!太瘦弱了,尤其是女性每月特殊的那几天,她更痛苦。若是用这种药,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只要不威胁生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胡木兰这么说。
袁苍野摇头,“胡处长,你有你的宗旨,我有我的准则。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我不做害人的事。说实话,我给你们工作,那是被老赵给逼得。但从我心理来说,我特别不赞成你们这种对待犯人的态度。我以为赵老二算是狠辣的,可我没想到,胡处长你,竟然也……”
语气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脸上却倔强的很,“你要是非要我这么做,那你就杀了我!”
胡木兰上下打量了袁苍野一眼,“你别给我检查了一圈,没一个人可用就行。”
就是没一个人可用,该坚持的,我还是要坚持的。副官就吭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跟胡木兰道:“如今难找到袁大夫这样的人了。”
是啊!这人……还真是以妙人。
第393章 重踏征程(139)
进入了第二间牢房,里面的情形跟格外差不多。不过是男女的差别而已!
这个牢房里,关着的是个彪形大汉。
袁苍野还是那个话,“您二位,能去外面等着吗?”“你检查你的就是了!”这副官轻哼一声,“你还能叫他全脱了做检查吗?”
袁苍野连连告饶,“姑奶奶,他在牢里的时间久了,且当年是受伤之后关进来了。伤在大腿的位置,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如今里面是动辄就化脓了,时好时不好的。不脱了裤子怎么检查?怎么查看伤情?我得把脓给清理了,懂吗?”
“你隔着裤子,能知道他那里受伤了,还是什么伤?”
袁苍野就道:“你看他刚才坐下时候的动作,瞧不出来吗?”
胡木兰就起身出去了,出来之后,看了看还原地跺脚的副官。心说,这个副官不能要了!跟男人打嘴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再接触下去,她自己就先会没有立场。
像是袁苍野这种男人,是很容易叫人有好感的人。这种人,怎么说呢?越是叫人容易产生好感的人,越是得提防着。
这事在自己身上验证过,从谭中敏到林雨桐,都叫自己有好感。可惜,有些事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
里面,男犯人被要求躺在地上,“你躺下,我还给你清理这伤口。”
人躺下了,光线昏暗,只感觉到这个大夫一起一落的,格外有规律。一会子给器具消毒,一会子给伤口消毒,“……没想到会遇到你这种伤口,我没带麻醉药,等会子你忍忍。实在疼了,你就幻想……看着那个火把幻想……幻想那是太阳……太阳初升,跃出还平面,潮水慢慢的退去,沙滩上到处都是贝壳,还有螃蟹……满地的在爬……你看见一只大海蟹,追着它去……他爬的可真快,一会子工夫,就跟被海水裹挟走了……你继续朝前……海水打湿了你的裤腿……你还要往海里去……可谁知道你的朋友在后面呼喊你……你……”
牢房里咕咕哝哝的在说话,副官就靠过去,想听那说的是什么。
可还才一考过去,就听到里面惨叫一声。她从门上部的栅栏里看进去,见这袁大夫脸上带着笑,“没防备吧!我不用话吸引你的注意力,你能叫我用刀子在你身上划拉呀!我一个人可弄不住你!现在好了……你忍忍!我把脓血给你挤出来冲洗一下就好了……”
副官撇嘴,过来跟胡木兰嘀咕:“还别说,挺有办法的。”
胡木兰靠在一边没说话,等着人从里面出来了,见他一边擦手一边叨咕,这才打算他,“怎么样?可以用药吗?”
嗯!可以!这个人身板硬,没问题。
找了六个犯人,可用的有三人。
约定了第二天再来牢里。
胡木兰回了办公室,转脸就从新人里选了一个叫徐丽的姑娘来,“叫她过来。”
副官愣了一下,“叫她是……”
“只管叫吧。”
是!
徐丽来了,这副官被一纸调令,调到后勤保卫处了。
副官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卑职哪里做的不好吗?”
胡木兰拍了拍对方,“如今这情况,很复杂。咱们内部一直在内查,可内查叫我说,这得一直坚持。可饶是如此,也难保不被人钻空子。我像把你放在闲职上,做我的眼睛,帮我看着。你放心,你的级别是往上升的。当然了,这事不能对外说。对外说辞就是,你跟袁大夫说笑了几句,我这个老古板瞧不顺眼……只是,这事少不得你要受些非议和委屈。”
原来是为这个了!她立马敬礼:“长官,您放心,我肯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松任何一个内部的消息。”
很好!去吧!
特别高兴的走了,全程徐丽就在门外。等人出去了,她才进去,默默的站在一边。
胡木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吩咐,只道:“找你的前任把工作交接一下,明早八点,我得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你。”
是!袁苍野就发现,胡木兰身边换人了。他没问,也没看新人一眼,背着药箱一脸严肃,重新往牢里去了。
在胡木兰的面前,给犯人注射了一支什么东西,要药瓶上光溜溜的,什么字也没有。
注射了之后,眼前的人几分钟之后就处于半迷糊的状态。
胡木兰皱眉,“这个……问出来的准吗?”
“潜意识里的东西,不准吗?”
胡木兰挑眉,没再跟袁苍野说话,只看着犯人,“你叫什么?”
洪明占。
“你是共党吗?”
是!
“你的上级是谁?”
病人没有回答,好似十分的挣扎一样。
胡木兰再问:“你的上级是谁?”
“苍鹰。”
“苍鹰是谁?”
“我的上级。”
“苍鹰叫什么?住哪里?”
“苍鹰……住……住……住他家……”
“他家在哪儿?”
“在他住的地方……”
这一瞬间,胡木兰面色复杂。这人的上级已经被捕了,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不透漏他上级的信息。这般的意志,不能不叫她肃然起敬。
胡木兰拿着照片,“能看清楚这张照片上的人吗?”
能!
“见过两个人吗?”
“见过……吗?”
胡木兰才咯噔了一下,谁知道对方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个‘吗’字来。她再问一遍,“对,见过这两人吗?”
“见过……见过吧……”
犹疑!不确定。胡木兰在问,“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不知道……不肯定……”
“这两人一个叫季长卿,人称巴哥……一个叫方云,认识的人都叫她方大姐,或是小方……”胡木兰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先说了信息,而后问道,“听过这两个名字吗?”
“长卿……长卿……我知道……”
胡木兰凑近了一点,“你知道长卿?”
嗯!知道!紧跟着,嘴唇不停的翕动,可声音却低到几不可闻。
徐丽低声道:“长官,他说他听过长卿。”
胡木兰没言语,边上的袁苍野就低声道,“长卿你也听过……司马相如字长卿,这算数吗?”
胡木兰看了袁苍野一眼,没言语,起身往外走,“下一个!”
这个是个女人,袁苍野准备好注射的东西,就过去,“没事,放松,这是争取来的青霉素,对你身上的伤是有好处的。不要抗拒,有些人打完了之后会有一些排斥的反应。别害怕,我就在你旁边,肯定会性命无忧的。”
女人很放松,主动配合的打了针。隔了几分钟,就听袁苍野道:“对!放松!放松一点,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家里的老人,也不要想孩子……你好,他们就好……”
胡木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叫对方配合,这是为了叫人潜意识里麻痹大意。在人半迷糊的时候,主动提了犯人最放心不下的,那么此时,人的潜意识里就会有软弱。
这便是突破口。
怪不得赵老二说此人有能为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呢。这个袁大夫,很有迷惑性。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温柔的语气,诱导人往最怕的地方走。
这可不是善类!
胡木兰走过去,她没再绕了,直接问说,“你家里老人都健在?”
犯人的脸上出现了抗拒。
她立马换了问题,“你今年多大了。”犯人马上搭,“三十一了!”
嗯!她很乐意从她不愿意的问题上跳开。于是,她又问,“家里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
犯人拳头都握起来了,嘴里呜呜有声,话却含混不轻。
胡木兰趁机跳过她这个急于逃避的问题,问道:“看看,看看这两人……见过吗?”
犯人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照片,而后她说:“见过……”
见过?
胡木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继续问说,“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
胡木兰换个问法,问说:“跟你的孩子住在一起吗?”
“不!没有!不住在一起。”
“撒谎!一定住在一起!”
“没有!她住的距离厂区远……”
“她是谁?”
犯人又不言语了,整个人都绷着。
“你将孩子托付给她了吗?”
“没有!孩子给孩子的奶奶照看……”
“不对!孩子应该是跟着她的。”
“不不不……孩子不可能跟着方云……”
胡木兰一下子站直了,她全程没说过两人的名字,方云的名字是这个人喊出来的。她的面色凝重,继续道:“方云人很好,孩子跟着方云很安全。”
“不……方云有危险……方云有危险……”犯人在不住的挣扎,而后一口咬在舌头上,鲜血直流,此时,人彻底的清醒了。她的眼珠子不住的转动,紧跟着,恍然了一瞬,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听她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他们用药控制人要口供……小心药……小心药……”
牢房里顿时乱了一瞬,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每个人都有了防备。
徐丽扑过去将这女人的嘴捂住了,她兀自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胡木兰拍了拍徐丽,“放开她吧。”
这又是一个叫人敬佩的人。
第394章 重踏征程(140)
方云?胡木兰从里面出来,回头看向这一间牢房。牢房里有一双仇恨的眼睛也在默默的注视她。环顾了牢房一周,门上的栅栏相隔,里面的人都默默的凝视她。如果非要给这种凝视下个定义的话,那这眼神暗含的意思,一定是恨不能凌迟自己千百遍。她想,若是有一天自己落入这些人的手里,到那时,他们会怎么对自己呢?
自己会落入他们手里吗?
说不好!如果林雨桐真被方云给策反了呢?她会对自己这个朋友出手吗?
不知道!
但是,方云——可以笃定,此人就是共党。
若是方云是共党,那么季常卿呢?他能不是共党吗?
如果这两人是,那么林雨桐和金嗣谒有几分事,有几分不是?若是跟对自己的态度一样,只是友好结交每个党派,那么,方云和季常卿留在林雨桐身边,管着药厂的所有的秘密。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药这个东西,共党可能真不缺。
制药是需要技艺,不是专业的手法提取的药物,药效可能不好。但只要有方子,随处可见的都是药草。一般的外伤和疾病,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使用。
那么她林雨桐,即便不是共党,也一样在通共。
深吸一口气,从监狱里出来,脚步无端的有些沉重。
袁苍野追着许丽问道:“……许副官,差事到这里……就完了吧?我这就直接走了,还是要跟着回去?”
许丽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才道:“等着!我问过长官才知道。”
她追了几步,追上胡木兰,低声问了。胡木兰朝袁苍野看了一眼,“不要让他瞎跑,也不要让他跟其他什么人再接触了。”
是!
许丽过来,跟袁苍野说了一句:“请袁大夫先跟着吧。”
一路都被带到总部,就被在禁闭室关押起来。
看守的人就问:“许副官,这什么人呀?咱们这禁闭室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这是针对内部人员设立的,谁呀!就带进来用呀!
许丽站住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要打听,不要问,除了送吃送喝,不要跟里面的人有任何多余的接触。若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嘿!这位真是!我又不是女人,还怕我跟男人说笑呀!胡长官的脾气当真是古怪。
许丽白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去办公室等着长官回来。
胡木兰不在办公室。因着这事大了,得去跟代商量的。
审讯的前因后果,她一句都没瞒着,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没留审讯记录,也没有让人记录!知道的人包块您在内,四个人!那个袁大夫,我带回来了。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洞悉人心理,配合以药物,确实有些奇效。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有用。当然了,我也不是没有疑虑。若是心志坚定的,是否真的能被他所左右,我不确定。若是真碰上心志坚定的人,人家故意假装被左右了,以此来误导咱们,这又该怎么办?所以,这次得来的结果我信了八成,还剩下两成,我保留。但是呢,我提的这一点疑虑,想说验证一下彻底去掉,我也能心安,可真要叫我去验证吧,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验证。我也想过,不行的话,在我身上试一下。但是,我对这个袁大夫心有戒备了,在我身上试的话,效果不会好的。”
这样啊!
代起身,“你说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是,不能否认,从这个女犯人身上获得信息是确定的。如今,只要确定这个消息属实,那就是确认了方云确实是存在问题的,是吧?”
是的!
“药品是战争的重要储备物资!武器是战争取胜的关键因素。”代说着就叹气,“偏在这样的地方出了事!这事……不是小事!林雨桐和金嗣谒这一对夫妻,不能是共党,这是底线。”
明白!
胡木兰应了一声就起身,“我顾虑的就是这个!事得办,不能把他们往共党一边推,所以,这次的事该怎么办就叫我心里有些拿不准。挑到明面上?那彼此跟撕开脸面没差别。可若是不挑到明面上,就得偷着办。若是偷着办,能不能办成这事两说。林雨桐不会看着咱们带走方云的!若非要办,就得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把方云单独抓捕或是干脆清除……可如果这样,能瞒过林雨桐吗?便是侥幸得手了,以她的性格,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我怕她不管不顾,真要是那样,别说我的命不保,就是您……您觉得她能饶了?在齐鲁那次,干的漂亮吧!谁都不敢干的事,她敢。若是好好的跟她谈,硬是把她往咱们这边拉,这还有办下去的可能。若是来硬的,只怕是……咱们得鸡飞蛋打。”
代起身在屋里徘徊,“这事你去跟她谈,将事情摆在明面上谈。别人身边要是有共党,早不容了。可如今,对她该如何还如何。先谈情分!但是,有了情分了,态度上也不能太软弱,也该叫她知道咱们的底线。对她,容情。但对共党,咱们是绝不姑息的!在这事上,她已然是个例外了。也是提醒她,以后做事,她自己也该设置一条红线了。另外,严厉申斥在秦办事的其他人等,问问他们,叫他们看着看着,他们就是这么看着的!哼!简直不知所谓。”
胡木兰知道,这话里也捎带着自己了!叫自己看着看着,结果怕怕处有鬼,真就出事了。
她没狡辩,也不能狡辩,只道:“我肯定得亲自去,但是只我却也不行。”省的你又觉得我徇私情,“派两个您信得过的,跟我一道儿去。”
代‘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准备,我通知人。”
是!
“这件事,依旧保密。知道的人员,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明白,“唯一一个我拿不准的人,就是那个袁大夫。”代点头,“老二极力推崇此人,试着用用,无妨。”
你说无妨就无妨,反正该说的我说过了。
胡木兰走的干脆利索,但她不知道,赵老二早就试过袁苍野了。用的是自己人试的,当着代老板的面,将嘴最严的老五的嘴都给敲开了,连老五收了谁多少金条,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都被掏出来了。
她觉得有顾虑的事,代用的很放心。
等第二天把去西北的行李收拾好了,也有人来接了。
被安排的人是赵老二和谢老五。这俩也没多带人,一人带个副官,就完事了。除了自己和许丽,还有袁苍野。
一路上谢老五都比较沉默,反倒是赵老二,坐在边上嘚吧嘚吧的不停嘴,“胡处长,咱这一去,生死可全在你手里了!怎么拿捏这个度,你心里得有数。事得办,可别惹人。我是听了林三娘办的那些事,我就后脊背发凉。别她一个不顺心,弄死了咱们,这真是有怨无处诉去。”
胡木兰靠着闭眼,耳边是飞机的轰隆声,赵老二一路上得扯着嗓子说话,也不嫌累。她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见,只道:“林雨桐脑子很正常,她也没杀人的爱好!有争执很正常,你们别动家伙,她怎么会轻易杀人?她在西北那么长时间,之前各个势力走马灯似得,她伤谁了?如今跟当地父母官走的也很亲近,听说她跟谁闹崩了然后把人家怎么着了吗?没有呀!她的乡性极好。”
说的跟传说中的林三娘一点也不一样。
可等见到了,才发现,更不一样。
他们的飞机直接到长安,此次来是公差,给杨将军发了电报,人家也派了车来接了。在长安吃了一顿便饭,就直接请了杨将军作陪,往翠山去。
要过年了,长安城里一片祥和。今年的还是有些干旱,但多少总有些收成。因着蝗灾的影响,百姓们也不敢种别的。蝗虫这玩意不吃红薯,那大家就种红薯。连着种上几年,蝗虫就是产卵,孵出来危害也有限。而恰好红薯耐旱又高产,这个年景不如以前,红薯的产量哪怕是受影响了,但大致还不错。至少种地的就没见饿死的。
过的是苦哈哈的,但是吧,人且都活着呢。
市面上也有了交易,人来人往的,倒也是个繁华城池的样子了。
谢老五就道:“可见咱们这位林先生,可是有大功德的。”
杨将军就笑,“何止呀!今年这水渠陆陆续续能用了。明年、后面,更多的河灌区就有了。这可都是产粮的好地方!三年,最多三年,咱们的元气可也就恢复过来了。百姓感恩戴德,很多人家都立来了生祠,感念着呢。”
谢老五就隐晦的跟老二对视了一眼,在这地方若是跟林雨桐起了冲突,瞧着吧,不用她动手,周围的百姓怕是就能把咱们给生吃了。所以,别鲁莽!一旦谈崩了,先不说其他,只咱们的安全就先保证不了。
明白!翠山距离长安真不远,尤其是这路面拓宽重修之后,相当的顺。
驱车半个小时,进了镇子。
镇子上人太多,戏台搭建着,堵住了路,车过不去了,只能把车停到公署的大院里。
郑天晟等人来迎,谢老五都没多瞧。此时满耳都是铿锵的唱腔和满堂的叫好声,“这唱的是什么?”
“《下河东》……”杨将军的手跟着打拍子,甚是陶醉,不时的还跟着哼唱两句。
谢老五就问,“这下河东说的是什么……”
说的呀……说的是:“北宋时候的奸臣勾结外寇,想图谋江山,太祖识人不清,反倒叫奸臣挂帅的故事……这一出戏呀,当真是一场好戏。”
谢老五看了这位将军一眼,总觉得话里像是有话!
第395章 冲踏征程(141)
得挤过喧喧嚷嚷的人群,才能从镇子上直接穿过去。
杨中河几次挽留,说先过去告知一声,这会子正赶上饭点了,吃顿饭再走。
可他是谁?谁理呀?
走走走!都走!
郑天晟就道:“今儿要找林先生,得进山去。今儿山里杀猪,都在山里吃杀猪菜。”
这么一说,好似对林雨桐的行踪掌握的挺好,事无巨细,连吃什么都知道。
没人搭话,一个个的表情都挺严肃的。
郑天晟看辛护国,怎么个意思?出事了呀?
辛护国哪里知道,只能在前面带路,“胡处长,这边走。”其他两位他真不熟悉。
挤过人群,并没有更好走。山脚下还是戏台,唱的好似跟镇子那头戏台上唱的并无不同,这是打擂台呢。
绕过戏台,往山上去。最开始,路极宽,没走多远,就有了分叉。
辛护国低声道,“那条路是周团长驻守,这边是跟周团长那边不是一码事。”
此时,路就没那么宽了,但是并行两辆马车还是能的。
胡木兰没上来过,第一次来也是瞧新鲜呢,“这运送货物,都走这条道吗?”
“也不全是,有备用的索道。若是天不好,货走索道,不耽搁事。”
谢老五看山上的布局,“请的设计师不一般呐。”初一看平平无奇,可细看,可都是乾坤暗藏。可见这江湖中有高人这话真对。
走了没多久,就被哨卡拦住了,不能再往前了。
今儿憨娃值班,早就瞧见一行人上山了,杨将军他见过几次,再加上常进常出的郑天晟几人,还有素来跟林先生有来往的胡木兰,剩下的其他同行者哪怕不知道是谁,可这么多重要的客人朝这边来,那这就不是小事。他打发了人先去报信,而后就站在岗哨外等着。
赵老二就笑,“安保级别不错,这是进不去呀?”
憨娃摆手,叫人挪开路障,“杨将军咱们认识……胡处长是林先生的朋友……还有这三位常进山的长官咱整天碰面呢,咋能不叫进去呢?都不是外人,您请!快山上请。”
这就放进来了?
赵老二哈哈就笑,“还是咱胡处长的面子大。”
胡木兰轻哼一声,叫他适可而止!沿着山路一直朝前,就看到一处像是宅子的所在。大门洞开,门口站着两人,不是林雨桐和四爷又是谁。
桐桐这会子围着围裙,围裙上看起来湿一片干一片,显然,这是之前正忙着呢。她穿的异常的朴素,打扮的简单到了极致,不见丝毫脂粉的痕迹。头发梳拢的齐齐整整,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这样的林三娘跟一个挺拔又威严的男人站在一起,夫妻俩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四爷先跟杨将军打招呼,桐桐才冲着胡木兰笑,“你这神出鬼没的,来也不说一声。”说着就看郑天晟几个人,“你们没去厂里吗?我上了周团长的当了!他一听说这边杀猪,打发人来一开口就跟我要四头,说是三位一人还不得一头呀!我这人老实,真就给送去了!”郑天晟哈哈就笑,“那咱们跟着能多混一顿。”
“好酒还有,喝不好不准走。”林雨桐说着就看站在胡木兰身边的两人,这两人,没见过。
“赵老二、谢老五,就这么叫吧。”胡木兰是这么介绍的。
林雨桐恍然,“原来赵二哥谢五哥呀,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么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一张口说话就是满嘴的江湖气。
两人也笑着跟这夫妻握手,跟着主人往里面去。
林雨桐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山里的建筑,不时的朝后看一眼。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赵老二谢老五的副手都是练家子,就是胡木兰新换的这个副官,身手怕也不一般。
混在其中,戴着帽子没太看清楚脸这个人,不时的用手遮挡一下山里的风这人,应该是个大夫。他背着医药箱,不甚打眼。
不经意的回头看几眼,像是做主人的要照顾好每个客人似得,把人都大致过来一遍。进山来,任何一个人都要提防的。
胡木兰朝山下的医院指了指,“还没投入使用?”
“太潮湿了!等到开春吧。”林雨桐说着话,就把人往客院里让。
客院里有极大的厅堂,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进了里面,分宾主坐下。林雨桐就喊栓子,“去把客人的箱子接着……”
袁苍野忙道:“不用,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放脚边就是了。”
这说话的声音,叫桐桐微微愣了一下。
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吧!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笑着叫栓子,“里面热,帮客人接着大衣帽子。”
袁苍野的大衣和帽子顺势就递给栓子了,每个客人都一样。
于是,四爷和桐桐都看清楚了袁苍野的容貌。
一看清了脸,林雨桐就垂下眼见。她心里对此人排斥的很,可眼前闪过的画面却是方云跟这个人站在一起,怀里抱着个孩子。
客人入座了,上了茶,林雨桐就先看胡木兰,“说吧,什么事?!你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连赵二哥和谢五哥都来了。就这还不算,你们还从长安把杨将军带来……这是要做见证呀!到底是多大的事,直言便是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素来不爱那些絮烦的客套。”
杨将军端着茶垂了眼睑,而后宽茶之后就笑,“林先生和金兄都是磊落之人,因此,我才放心的来了。我这人自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林先生不管是不是咱们的同仁,都不妨碍咱们交朋友嘛!做朋友,那就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做朋友,不说两肋插刀,但维护之情该是有的。我杨某人是林先生和金兄的朋友,在哪里我都这么说。”说着,他抿了一口茶,缓缓的放在桌子上。
这番话说的,声音不高,语气不重,但却铿锵有力,分量不轻。
四爷和桐桐没动,胡木兰要说什么的,这会子直接给咽下去了。那边赵老二和谢老五对视一眼,杨将军这话重了。
一则,这是明知道事不小,可还摆明了车马。他认这朋友,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二则,这又何尝不是指责代老板和胡木兰。谁都知道代老板和这位林三娘有些交情,胡木兰跟林三娘的交情更深厚。人家是在说代老板和胡木兰没人情味,做朋友做到大难来了就翻脸,朝朋友的两肋插刀。
这话说的,叫人就很有顾虑了。
晋省出了阎,这秦省杨若是得了这两人的支持,只凭着枪和药就能在诸侯之中占一席之地。
赵老二就看胡木兰,胡木兰深吸一口气,但脸上还是带上了微笑,“杨将军误会了!我跟林先生两人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我帮过她,她救过我,算起来,没十年也有八年的交情了。这次是有事,事很大。但事再大,我请的是您来做见证,而没请您出兵,这便是我的情意。”
杨将军哼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林先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惹出了不看情分就得出兵的大事来,这倒是稀罕了。赈灾那般大的事,也没见动这么大的干戈,怎么这会子了,对一个一心行善的林先生,却说到出兵上了。胡处长,有些话,不好轻易说的。”
胡木兰没回答杨将军的话,只看林雨桐,“我知道你的能耐,因此,我今儿来,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无辜。你的身边若藏着共党,我不相信以你的能耐,你发现不了。何况,若不是你的庇护,她藏不了那么深。你不仅知道对方是共党,你还借助身份,庇护了对方。甚至给予了对方太多的信任,将制药这一套都不曾隐瞒!那么请问林先生,你想借着他们的手,把方子间接的送给谁?你我为朋友,你能跟我坦诚的说说这件事吗?”
林雨桐没看四爷,眼睛却眯起来了。
四爷抬手给桐桐先倒了茶,“消消火气,别发脾气!你跟胡处长私下怎么吵都行,今儿不同,这么多人呢,好好说话!”
林雨桐将茶端起来一口给喝了,情绪未见得好,语气依旧很冲:“说什么我私藏共党呀?你直接说我是共党好了!”胡木兰的手抓着茶杯子,从确定她身边有共党开始压抑着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她抬手就将茶杯里给摔地上了,“你还来劲了!我问你林雨桐,我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你就把话跟我摊开说,我看在咱们有交情的份上,对你的共党朋友也可以网开一面。但就一点,你别把我胡木兰当傻子耍!”
林雨桐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子,哼笑一声,“成!摔茶杯是吧!我告诉胡木兰,敢在我家摔杯子的,你是第一人!今儿把话说清楚之后,你给我赔十套上好的甜白瓷茶具来。”
“我陪你一百套!”胡木兰站起身来,“来!你来跟我说,把我说服了,我给你赔罪!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成!
林雨桐站起身来看她,“就是前清,到了大堂上,你问罪之前,也得告诉犯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好端端的,你胡处长进了门就说我包庇共党!成!共党就共党,谁是共党,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是共党?!都给我摆出来,说服了我,那不管你指出谁来,我都把人给你,绝不纠缠求情。如此,可行?”
行!这可是你说的!
胡木兰朝袁苍野看了一眼,跟林雨桐道:“此人有些机巧的办法,你只要配合我,将人叫来,我一试便知……”
明白了!这就是那个有些特殊手段的大夫。
林雨桐朝他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而后咧嘴一笑,无端的叫人觉得森然……
第396章 重踏征程(142)
林雨桐从这个袁大夫的身上移开视线,然后问胡木兰,“说了半天,你说的这共党到底是谁?”
胡木兰吐出个人名字:“方云!”
方云?
林雨桐点点头,“只方云吗?你是不是还想着吧季常卿也一块带来。”
如果那样当然最好了!胡木兰就看着林雨桐的眼睛,“你对我点出的这个人,一点都不惊讶,原因呢?”
“原因?”林雨桐摇头失笑,“原因就是只有把这俩人拉进来了,才能扯到我身上。我身边亲密的人不少,但真正身份够,履历又有文章可做的,除这俩人,还有别人吗?直接攀扯我,没这个胆子,他们当然会作为目标攻击了,对于这一点我一点都惊讶!”
“你认为这是有人要害你?!”胡木兰皱眉,“林雨桐,咱们之间的交情,我觉得有时候坦诚相见会比较好。”
林雨桐看她,“不涉及原则的东西,我都是坦诚的。你胡处长也一样,你有你的底线和原则,朋友之交,得底线和原则之外,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你点出了方云,非说方云是共党,这是你的职责。但我也告诉,方云是我大姐,是跟我一路从沪市到京城,再辗转到秦省的人,福一天没跟我享过,遭的都是罪!这个人,我护定了。”
“你想怎么护?!”胡木兰看她,“哪怕确定她是共党,你也要护着?”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郑天晟忙道,“胡处长,林先生乃性情中人,她的眼里更不揉沙子!方女士这个事情吧,慢慢说!许是又误会也不一定!二位不要吵嘛!”说着,又看林雨桐,“林先生,方女士呢,跟我现在也是熟人了!真是特别好的人……但是,胡处长这么大动干戈,必是有什么实证了。我看呀,还是先把方女士请来……”
“请是可以请的。”林雨桐应承了,随即又道,“但在这之前,我得看看,你们想给我的人用什么药!但凡我认为对人有极大伤害的药,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赵老二忙道:“可以!林先生对朋友之情,我甚为感动。这点要求,合理。”说着就看袁苍野,“袁大夫,取一只药来。”
袁苍野点头,取出一支针剂来。
林雨桐接过来看了看,在玻璃瓶里,能看清楚什么?“这是要注射吗?如果还有针剂有多余的,把药推进注射器吧。”
推进去?
袁苍野低声道:“林先生,我可以把瓶子打开。”
不用!推进去吧。
袁苍野就看胡木兰,“您看呢?”
胡木兰点头,“按她说的做。”
袁苍野没再说别的,直接拿了注射器把药吸入推进去,将空气排完,然后看林雨桐,“林先生要怎么看?”
林雨桐一把接过来,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扎在手腕上。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好几个都站了起来。
四爷皱眉看桐桐,却见桐桐将注射器里的药直接推进去,而后拔针将注射器递给别人。手心一翻转,一根金针就攥在手里了。
胡木兰忙道:“你疯了!这是药。”
我知道这是药,针剂的药除非这么去试,还能如何?闻是闻不出来的!
她的手指夹着银针,但该摸脉一点也没耽搁。她细细的体会了脉搏的变动,而后猛的给自己下针,那点迷糊劲儿刚上来,她一针就下去了。紧跟着连出十几针,全在头上。
针一下完,她就站起身来,看胡木兰,“你跟我提过的就是这种药?”
对!怎么了?
还怎么了?林雨桐问她,“你试过这种药吗?便是你没试,那你找可靠的人试过吗?”“试过!”谢老五就道,“老二在我身上试过。”
哦!试过呀!“确定真的试过吗?”
当然!
林雨桐笑了一下,“那我知道了,你叫你的人去请方大姐吧!哦!对了,还有巴哥。要是肯定是一对都是,一个被窝睡的,谁也跑不了,对吧?!”
胡木兰倒是不确定了,她侧脸看谢老五和赵老二:确定吗?
赵老二看了辛护国一眼,“麻烦兄弟跑一趟。”
好说!好说!
辛护国出去了,林雨桐就看袁苍野,“袁大夫是哪里人呀?”
哦!豫省人。
“学的西医?”她这么问。“打小学的中医,家传的。”袁苍野低声道,“那个……学的不精,最后出国学的西医。算是都懂那么一点。”
“在哪学的西医?德国?”
“去过,呆过一年。”袁苍野说话还是不疾不徐的,然后看林雨桐头顶的银针,“林先生,不瞒您说,我走过的地方也不少,见过的大夫也不少。您是第一个使用了麻醉制剂之后,还能谈笑风生的人。您能动动手和脚给我看看吗?”
林雨桐没动地方,只笑道,“袁大夫是想看看我打了这样的针剂还能不能动手杀人吧?”她说着就哈哈大笑,“那你猜,我到底能不能杀人?!”
袁苍野朝后退了两步,将药箱子合上了,做的有条不紊的,“我可猜不好,您的医术深不可测,我这见识太浅,不说来自取其辱了。”
这边话才一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屋里顿时静下来了。
辛护国带着方云和巴哥两人进来,这俩一来就看到桐桐头顶的针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还是坐着没动,只招呼两人,“来坐呀!”
两人都没动,先看四爷。四爷点头,这两人才过去,坐在桐桐的左右两边。
林雨桐看方云,“方大姐,袁大夫是给女性打防疫针的,我不爱打那玩意,自己扎针了,想跟打针的结果做个比较……”
就这事呀?!
对!就这事。
方云左右看看,“在哪打呀?手腕上?”这要不在手腕上,就得脱棉袄,这么多人,不雅观呀!
袁苍野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也看他,结果这人点头,“手腕上可以……”
巴哥的视线落在小林的手腕上,那里赫然有个针眼,还出了点血。他皱眉,看向这个大夫就多了几分打量。
袁苍野一会子蹲下开箱子,一会子又直起身对着光看药剂,这么起来蹲下,方云觉得她胸前挂着的那个坠子特别惹眼,总是随着人的起来蹲下,一晃一晃的,晃的人眼晕。
大厅里其他人都不说话,只这个大夫的声音,慢悠悠的,“……别紧张,这个针不怎么疼,我手挺稳的……你要是紧张,就看着窗外那一支树枝……树枝上还剩两片叶子没掉……叶子被风吹的……动来动去的……”
针就被这么打进去,一点都不疼,紧跟着,方云就变的迷糊起来。一个声音说,不能睡,怎么就睡了呢?一个声音说,睡吧,没事。小林在,老季在,老金也在,怕什么?他们在身边要是都不能安心的睡,那这辈子也就不用闭眼了。
她觉得她是睡了,可她的眼睑却半合着,明显只是迷糊了。
林雨桐看胡木兰,以眼神催促:“不是要问吗?问吧!”
众目睽睽之下,林雨桐确实是没动手脚。且方云这个状态,装不出来的。她确实是迷糊过去了。
胡木兰直奔主题:“你是共党吗?”
方云先是不动,只感觉她□□,但却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
方云。
“你在老家叫什么?”
方云。
“你丈夫叫什么?”
季常卿!
“原本就叫什么?”
季常卿!
“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
“苦……长平苦……”
“日子这么苦,为什么还要跟着林雨桐……为什么要跟着她……”
“救人……救人……救人是大慈悲……”
“不对!你们难道不是奉命跟着林雨桐的?”“奉命……奉命……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季常卿是共党吗?”
“党……党……我……我……的人……”
胡木兰皱眉,这话什么意思?是‘我党的人’还是‘我的人’?
“你是哪一年入党的?”
方云挣扎,嘴里呜咽有声,却再不出言。
“你是哪一年认识季常卿的?”
“久了……很久很久……十多年……”说着,方云头一抬,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迷离的双眼四处的看,像是在寻找季常卿。可这一晃动,恶心的一口给吐出来了,而后眼神稍微清醒了一点,也知道情况不对。她坐在那里身形都摇晃,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抓着她的手,她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往椅子上一靠,直接就睡过去了。
胡木兰看赵老二,问了个这,这怎么算?
赵老二看林雨桐,“林先生,胡处长问了几个问题。虽然没直接问出她是什么人,但是,其他都问题她都回答了,只两个跟共党相关的问题,她闭口不谈。您不会觉得这是巧合吧!”
“我们向来不谈政治。”林雨桐摊手,“所以,回避这个问题,不正常吗?”
“如今哪有真正不谈政治的人。”谢老五就道,“周团长跟你们同在一个山头,你能说你们不关注政治?这是不可能的事!林先生,我们钦佩这位方女士的意志力,但是……她身上确实有疑点。我希望,能请这位方女士跟我们去做客!时日不多,给我们半月时间,我们一不动粗,二不虐待,以礼相待,以客相待。哪怕不跟我们,我们留在这里,只要给我们单独一个院子……若是误会了,我们道歉。我也相信,排除这样的嫌疑,对咱们都有好处。”
林雨桐看了这几人一眼,“听出来了,你们这是不审出个共党来,不肯罢休呀!”她点头,“我信你们的能力,只要给你们一点时间,不说半个月了,只半天,哪怕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有能力给我一个叫我信服的观点。但这个得有前提,那就单独,对吧?”
胡木兰皱眉,“你信我,我不会虐待!不会粗暴的对待她……单独的要求,是合理的!”
林雨桐啪的一巴掌打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拔针往桌子上一甩,“合理个锤子!你是二百五吗?他娘的叫倭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反间计,你还合理呢!你眼瞎了!”
什么?你说什么?倭谍?谁是倭谍?
蹭的一下子,谢老五和赵老二一起站了起来,“林先生,你说谁是倭谍?”
林雨桐的眼睛从两人身上刮了过去,哼了一声,而后视线落在袁苍野身上,“袁大夫,伪装的不错呀!”
“林先生说什么,我不明白。”袁苍野一脸懵,然后摇头,“您可不能这么害我!给您的人用针,这不是我的医院,我也是奉命行事。”
胡木兰就看向袁苍野,然后问林雨桐,“你说,他是倭谍?”说完摇头,“他便是倭谍,那监狱里有些人的口供,这却不能作假的!你自己也用药了,药效如何,你该知道。”
林雨桐朝前两步,看向那药箱“我承认这东西的药效不错,剂量合理的情况下,是能麻痹人的神经。但是,这位袁大夫,最高明的不是用药!事实上,药能叫人无意识的说出许多东西来,但却不能叫人无中生有。所以,我才说,袁先生最厉害的不是用药,而是催眠!”
催眠?!
几个人还都在念叨这个词呢,就见林雨桐手里的银针一闪,扎在袁大夫的头顶上。袁苍野顿时一软,直直的朝后倒去!
不给人问的时间,桐桐瞥了这人一眼,继续道:“类似于这种药剂,自古有之。拍花子,听过吧?拍点药,人就跟着走了,听话的很,是不是跟这种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林雨桐轻笑一声,“我问你,是不是每次用针,他都要安静的,最好独立的空间。如果没有,就需要越少的人越好?是不是都有晃动的东西在眼前?是不是他总是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很多听起来就是废话的话……正常的人想要被催眠并不容易,但是,一个用了药之后的人,被催眠,被下暗示,是非常容易的。刚才,我先打了针,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带方云去独立的空间。若是去了,那么方云的证词就会不同。若是如此,你觉得你的口供,可信吗?”
闻所未闻!这个说法,太过于荒诞不羁。
赵老二才要说话,胡木兰立马呵斥,“闭嘴!”
谢老五一把摁住谢老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弄了这人回去,突然特别相信此人,你难道确定你自己没有被下暗示!
听起来是荒诞,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但是,这话不能空口白话。胡木兰看林雨桐,“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林雨桐看了谢老五和赵老二一眼,“我试着操作一遍,用你们的人,用你们的针……要求也是——独立的空间,成吗?”
第397章 重踏征程(143)
胡木兰看赵老二和谢老五,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谢老五站出来,“林先生用我试吧!单独的空间……可以,就我跟林先生两个人……”说着就看林雨桐,“林先生,请吧。”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扭脸看了地上的袁苍野一眼,“此人暂时动不了,没什么危险性,不用管他。也不用问他话,他暂时说不了话。”说完跟杨将军点点头,“失陪了。”
杨将军微笑:“请便。”
林雨桐带着谢老五出去了,大厅里重新变的静悄悄的。
赵老二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胡木兰将领口的纽扣解开又合上,往复了好几次。
白雪跟着一直没说话,这会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辛护国和郑天晟两人不时的对一眼,对眼前的情形看的有些发懵。
说实话,催眠这种东西,两人真第一次听。
四爷给杨将军倒了茶,叹道:“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都说人一过百,形形色色。人各有不同,有异是正常的,可国事艰难若此,当求同。不管什么立场,只要有御敌于外之心,就当用之。用之,这便是千人同心万人同心,当有千人之力,万人之力。天下千千万万之人,当都为可用之人……”
这话说的,已然是对蒋公提出的国策不满了。
赵老二想说话,胡木兰拉住没叫他言语了!这次要真是倭谍从中作梗,那就不能怪人家发几句牢骚了!面上能发出牢骚来,说明还情况不到最坏。等的人有点心焦,那边巴哥叫栓子把火盆挪到方云的边上,怕这么着冻着。
火盆里都添了炭了,林雨桐进来了,“来两个人搭把手,把谢五哥抬进来。”
辛护国和郑天晟亲自去的,加上栓子搭把手,把人连带椅子都给抬进来了。
手腕上有一处明显的针眼,这是打了针了吧。这会子谢老五的表情跟之前方云的表情并没有不同。
赵老二忙道:“能问吗?”
能!林雨桐让开位置,“你们问吧。”
胡木兰拉住赵老二,“请林先生问吧。”咱们对谢老五很熟悉,可能问不到点上。
行!我问。林雨桐站在谢老五跟前,“你叫什么?”
谢新荣。
“多大了?”
三十三。
“你是什么人?”
有秘密……有秘密的人……
“你是共党的人吗?”
不是!
“你是国党的人吗?”
是!
“你是国党中谁的人,蒋公?汪先生?”
汪先生!
这三个字一吐出来,赵老二蓦然变色,狗日的谢老五,居然是汪的人。上次给谢老五用药,从没想过往这方面去问。这次若不是林雨桐误打误撞,竟然不知道老板的十大亲信中,居然藏着汪的人!
他瞬间出枪,对准谢老五的脑袋,“我宰了他!”
胡木兰将人给拉住了,“别冲动!谢老五不是汪的人,他被林雨桐动了手脚。”
赵老二皱眉,看向林雨桐,“能引导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吗?”怎么做到的?我不信!
林雨桐哼笑了一声,“叫有些人看来,这玩意好像很神秘。但其实,这于江湖人而言,这玩意一点也不稀奇!市井里有人信佛,觉得有些大和尚讲佛法,把人听醉了,等醒过来恍然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有一种人,信奉一些教派,这些教派会给人圣水,喝了圣水一样的东西,再听那些人讲教义,那真是如聆梵音。这两种都跟催眠有关!催眠的技术好的,人家成了佛家高僧。催眠技术不好的,得配合药物的,那基本都是江湖骗子为了哄人钱财弄的邪教。我是一江湖人,我会的都是江湖招数,实在不算是出奇!这东西吧,被人包装了一下,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了,其实说透了就这点事!”
说完,她就看赵老二和胡木兰,“我都能把谢五哥忽悠成汪的人,那你们手里那些证词,还准吗?当然了,我要这么说,你们未必服气!这事好办!我看了,针剂还有两支,你们准备的很充分。要不然,我当着你们的面,给这个袁大夫也来一次!有无诱导你们看的见,咱们只用催眠审讯,把这家伙的老底子掏出来,如何?”
赵老二就看胡木兰,心有疑虑,万一林雨桐暗示袁苍野认了他是倭谍怎么办?这种东西,咱也不了解,谁知道她怎么下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咱未必看的出来。
胡木兰的视线在谢老五和林雨桐之间打了个转,而后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之后,推开赵老二,一把拎起袁苍野,“我觉得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林三娘杀的人多了,可无一人无辜。今儿她说袁苍野有问题,那必是有问题的。她嘴里得出的结论我信!就这么办吧,用针,把这家伙往干净的掏!这次,咱们把人给丢大了,非逮住更大的鱼不可。要不然,咱都没法交代了!这事不止咱们丢人,老板也得跟着丢人。陈主任那边对老板可是看不顺眼久了,丢了这么大的丑,老板都没法交代!老板设想大了,若是这个时候叫蒋公对老板失去信心,后果会怎么样?所以,别管这家伙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不挖出来,绝不罢休。”
赵老二咬牙,而后看林雨桐,“会折腾死吗?”
“放心,死不了!”林雨桐说着就上前,“要是行,我可就打针了。”
行!打吧。赵老二让出位置,看着林雨桐从袁苍野的头上取出一根针来,就见他呼哧一口,可算是喘息上来了。
这是能说话了吧。
林雨桐不问,只拿针剂,又细致的给注射器消毒,而后对着袁苍野冷笑一声,“这是想借刀杀人,贴个共党的标签在我身上呀!说实话,想杀我的人不少,只你干的最漂亮。若是你不跟来就更完美了,我就是栽了都不知道栽到哪了。可惜,你跟来了!偏还用了药。你觉得,我一摆弄草药的,不懂西药,连西药的名字都记不住,是吧?你这么想是有道理的,我是记不住,但是,我敢试药!我这么快走到如今,就是一步一步的试过来的!用我自己亲自去试……药剂一打身上,引起哪些变化,脉搏会告诉我答案。我管它叫什么名呢?我知道用它会怎么样,得怎么样解就完了……”
疯子!这是个药疯子。
袁苍野喘息了几句,“……我不是倭谍!”
他先这么嚷了一句,“那个东西不是没危害的!林大夫,您很清楚,这个东西不是没危害的。您之所以敢用,那是因为您对后遗症有相应的治疗方法,而不是说,这个东西没有后遗症,对吧?”
对!林雨桐慢慢的推着注射器,专注的看着针尖,“药和毒本就没有很明确的界限。这东西,少量精准的用于手术,是能当麻醉剂。可多了,这就是毒。单说少量的用于麻醉吧……做麻醉得有专门的麻醉师,为什么呢?因为这玩意玩不好,就会要人命的。人的体重、身体各脏器的功能、血压血糖……等等等等,都是麻醉前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给犯人用药,都是估摸着用的,你用了没能要了人家的命……我也只是估摸而已……你放心,不会叫你死的!用多了你就说不了话,直接死过去了!所以,放心,我会控制量的。我亲自是试过药了,我知道量。我的体重是一百零八斤,身体健康无疾病。你呢,我估计了一下,你的体重在一百三十上下,误差不超过两斤,对吧?也是身体健康无疾病。有这些就足够我把控剂量了。”
赵老二眼睛眯了一下,没错!自己之前给袁苍野入档,他的体重是才量的,穿着裤衩和袜子,体重一百三十一斤。
这点赵老二知道,袁苍野自然也知道。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便是量合适,可对肾脏的损伤最明显……不用用药,我交代!”
“不想听你交代,就想用药。”林雨桐拿了酒精球放在他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叫人打了个激灵。
“我交代,我交代!”袁苍野看赵老二,“林先生给我用药之后得来的口供,未必能用!赵主任,您的顾虑是对的,暗示这种东西,既然是暗示,那自然别人不能轻易察觉。您问吧,我什么都说……药就不用了!这对谁都没好处!对我有伤身体,对您来说,拿一份不受干扰的口供,难道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赵老二拦在了林雨桐面前,“林先生,不是不信您,是……咱们能不能先听他怎么说……”
林雨桐没动地方,胡木兰搭话道,“那就听赵老二的,林先生,给个面儿,先这么问吧。”
对的!对的!先问吧。胡木兰心里冷笑,这是已经承认他会催眠且用催眠了。既然用了催眠的法子,那自己手里关于方云的口供就不作数了。只凭着这一点,林雨桐就能把所有东西都给推翻了。她就不由的看向林雨桐,她站在那里,表情淡的很。
杨将军觉得很有意思,他看的是被林先生挡在身后的谢老五。谢老五眼皮不停的颤抖,显然,人是醒着的。再看看依旧昏睡的方云,就可以断定,林先生压根就不会催眠!刚才看到的,都该是她跟谢老五说好的,演的一出戏,诈这个叫袁苍野的大夫呢!胡木兰该是看出来了,在给林先生打配合。只是赵老二没瞧出来,这点没瞧出来帮了大忙了,果然把这个姓袁的给糊弄住了!
姓袁的要主动交代,交代的真假无所谓,要的就是他开口!只要开口了,必然就有漏洞。
多少漏洞对林先生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针对方云的共党指控,不存在了!眼前的危机解了!
林雨桐将注射器一甩,针头扎在袁苍野的手背上,没往里推药,但却促使他不敢拖延时间。
如今,且听他怎么说了……
第398章 重踏征程(144)
林雨桐转身给方云施针去了,耳中听着胡木兰和赵老二怎么审袁苍野。
赵老二想张嘴,胡木兰拦着,只看袁苍野,“你不是要交代吗?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我是奉命,在林先生和贵派中间,制造矛盾。这里是张桥张先生为蒋打造的后方,其作用谁都看的见。汪是想拉拢林先生,就这点事。”
有动作,看似合理。
林雨桐却嗤笑一声,“我都懒得问你更具体的了!要真是问,还别说,我信你能编出一套完整的东西来。从你的上级到下级,你一准能说出来。而且要去查的话,都查的出来,且确有其人。但是呢,汪一系是不会那么做的!这一点,胡处长很清楚。”
谭中敏在汪身边的作用,跟张桥在蒋身边的作用是一样的。当初谭中敏跟自家纠缠的时间不短了,结果呢?几乎以翻脸的方式跟他断了来往却跟胡木兰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自己从未做过反复无常的事,也绝对不是反复无常的人。谭中敏很清楚这一点,他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把这么一个擅长催眠的人放出来做这样的事。
大材小用了呀!
这么一说,赵老二就看了胡木兰一眼,也对!胡木兰对谭中敏及其了解,看她那一脸讥讽就知道了,袁苍野这个说法并不高明。
赵老二蹲过去,跟袁苍野面对面,“袁大夫,你是个斯文人,在座的多是斯文人,我不想动粗。自问咱俩还有些交情,你该说的就直接说吧!爷们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说的对,我对用过药之后的口供不怎么信了,但你要不说,那对不住……”他的手按在注射器上,“那我就请林大夫帮忙,不管审出什么,有点参考价值就行。我是不懂,但众目睽睽之下,谁想全部弄猫腻这都不可能,对吧?我就当参考用了!这事呢,我识人不清,回去挨一顿骂少不了。但是你……对你有什么坏处,我可就不知道了。”
袁苍野大口的喘着气,好似对注射器极为恐惧,“我说……我说……我是没办法,才帮着倭国人干事的……我老婆,我俩儿子都在东北……我不听命,他们都别想活。我大儿子才几岁大,小儿子更小……我老婆是我家的童养媳,是背着我长大的姐姐……都是我的至亲……我没法子……实在是没法子……”
那就是说,林雨桐人家说对了,他就是倭谍。
“你下了暗示?”
袁苍野点头,“……我学的是半吊子,得药物辅助才能催眠。”
“你听令于谁,任务是什么?”
“我不知道上级是谁……真的!”袁苍野脸都白了,“我是豫省人,这是真的!豫省谯县,家里是时代行医,只要说袁大夫,都知道是谁家,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中医。我是中医学的不精,上了学堂,便想着出国……我是在倭国学的医术,还去德国游学了一年……我得倭国学医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叫藤原三郎。我能去德国游学,多亏了藤原的资助。还没回来,就受到藤原的邀请,说是在东北要建个医院,请我前去。于是,在德国我没有直接归国,而是直接去了倭国。到了倭国,藤原翻了脸,用我的老婆孩子威胁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老婆孩子都被接到了东北……我跟他到了东北……从东北出来,也就半年多……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千万不要把我招供的事公布出去,要不然,我老婆孩子就不保了。”
赵老二就道,“你的上级不是藤原三郎?”
“我不确定,我一到东北就被单独关押了。”袁苍野一脸的痛苦之色,“跟我谈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奉他的命令做事的。”
赵老二低声道:“这人的长什么样?你描述我听听。”
袁苍野说的很详细,什么样的眼,什么样的眉,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赵老二就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来,这是把画像拍成照片了,小小的尺寸,能随身携带。这个时候他给袁苍野展示了一下,“……见过这个人吗?”
袁苍野看了又看,而后才道:“看着……有我说的人有三四分像……像是父子!”
赵老二伸出一根食指,挡住照片上花白的头发,“只看脸,几分像。”
“有个……五六……五六分像了!”
赵老二将照片递给胡木兰,“看看……此人应该奉了凤的命。咱们手里的关于凤的照片,是从王司令家的下人和王秋实的口述里得来的。凤之前的邻居也认了,确认他们说的是一个人。但是,他们看到的凤是伪装过的。那么这张照片,就失真了。袁苍野嘴里的凤,更年轻些,就更说明了,凤是伪装过的。后来,咱们得到消息,说是凤撤回东北了,可谁是凤,咱们一直没头绪。如今,可算是抓住尾巴了!这家伙还真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去就撕不下来了,这是盯着林先生不放了!靠不过来,杀不了,这是想借咱们的刀啊!”
胡木兰把玩着手里的照片,看着袁苍野一眼,“你媳妇你儿子叫什么?”
袁苍野一点也没打磕巴的说了!
“更详细的!”胡木兰坐在椅子上,一副不着急下结论的样子。
袁苍野又说了,媳妇是谁家的,哪个村的,哪一年什么时候到的他家。他的儿子大儿子是哪一年出生的,小儿子又是哪一年出生的,“……当时我倭国,只是听一个中间回国的同学说过,我走之后我媳妇才发现又怀了一胎……”甚至这个同学叫什么,家是哪里的都说的很清楚。
听着,身份上是一点含混的都没有。这东西只要调查就能调查清楚!人都得有来历的,对吧?
她在掂量,赵老二刚要说话,林雨桐就插了一句,“你代号是什么?”
“乌鸦!”袁苍野这么说,“代号乌鸦!”
“任务呢?”“任务就是网罗您的罪名,借刀杀人。”
“这么说,方云为共党这个事,纯属子虚乌有了?”
“是!那三个犯人都被我下过暗示。”
林雨桐点头,“你这交代的够彻底的。”
“林先生,我很钦佩您。但是 ……我实在是没办法!您肚子里能搁下那么多人,救那么多人。我无能,只想保住我媳妇我儿子……”
他絮絮叨叨的,话说的语无伦次,看着林雨桐满眼都是惧怕!
赵老二拉了胡木兰去一边,声音低的很,“胡处长,跟林先生说一声,不管真降还是假降,都不能杀!这人得带回去!你要知道,今儿这事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不叫人知道,那么咱们就能留着这个人!反向用之,此人有大用。”
可此人不好控制!他善催眠,能左右人的心智。甄别确实了他的身份,榨干他的价值之后,这个人就不能留!
赵老二冷笑一声,“他不好控制,那是因为胡处长对犯人还是太文明了!你放心,我有的是法子控制他!哪怕他不真心为咱们工作,可只零星的一点消息,也是有价值的。你知道,倭谍遍布,可咱们想反向送个间谍过去,这有多难。这种机会可不多得了!”
胡木兰摇头,“我不看好!此人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劝你,别急着下结论。带回去先关着,杜绝接触任何人,等调查之后再做决定,这个我赞成!至于你说的这种说法,我不反对。”
赵老二说服不了胡木兰,只能喊林雨桐,“林先生,借一步说话。”
方云这会子已经醒了,林雨桐拍了怕她,叫她安心的坐着。这才抬脚往过走,“怎么了?”
赵老二这么那么的一说,林雨桐就看胡木兰,“你也这么想?”
胡木兰摇头,“此人肚子里的东西多了,不好掏出来。”
赵老二看看胡木兰再看看林雨桐,这个时候他才恍然,然后看向坐在那里闭眼的谢老五。感情林先生不会催眠,你们在这里做戏呢?
胡木兰白了他一眼,要是会催眠,林雨桐会跟他废那么些话?早就收拾了!
林雨桐看了赵老二一眼,“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随意!
林雨桐走过去,俯视袁苍野:“你的代号是乌鸦?”
是!
林雨桐冷笑,朝胡木兰伸手,“把凤的照片拿来。”
干什么?
林雨桐接过来对着画像看几眼,再对着袁苍野看了几眼,然后将照片放在袁苍野的脸边上,左右对照了对照:“乌鸦?不你不是乌鸦,你是凤。自来之后乌鸦变凤凰的,从没听过凤凰变乌鸦的!”
胡木兰站过来又端详,画像本就没那么真,画的又是伪装过的人,怎么可能对照出是一个人来?
林雨桐看栓子,“帮我取点东西来……”
栓子过来,桐桐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大工夫,栓子拿了个匣子来,林雨桐打开匣子在袁苍野脸上鼓捣起来,时不时的还动针给提两下,半个小时之后,给此人把帽子戴上,然后托着下巴叫大家看。
赵老二面色凝重,但心里缺更多的是惊喜,这竟然是凤。
凤的身份不同一般,不能在这里审了!
他扭脸看四爷:“我知道这里又电报,我想借电报机一用。”
四爷点头,巴哥起身,“请跟我来。”
谢老五也不装了,蹭的一下跳起来,追着赵老二就去。临走只是告诉胡木兰,“不叫任何人再跟袁苍野说话。”
袁苍野的脸上都是阴鸷,抬起脸跟林雨桐对视,“林先生……果真是名不虚传。”
“针灸学的不错!”林雨桐退后两步端详对方,“不过,也是可惜,你太自负了!针灸调整面容五官,你觉得无人能做到。西医西药你又觉得我是门外汉……”
没有!我没觉得你是门外汉!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敢在你身上试药!你就不怕没了力气,当时直接有人要了你的命。一个顶级的刺客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林雨桐就笑,“我不是刺客,我是个大夫!刺客不会干的事,但大夫会干的!其实,我是不能理解你的!你若是不针对我,而是一直一直这么潜伏下去,那么我很难想象,你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你这人,从小到大应该就没失败过,一直顺风顺水这么些年,突然,在你最自得的地方,你败了!你嘴上说不着急,但是,你急切的想要证明的价值!你得叫你的上级重视你!因为,东北你觉得是你们的了,接下来是整个华国!我听广播,也看报纸,听闻有人叫嚷着数月就能拿下我们整个国土!你信这个话,且坚信不疑!所以,你急了,你怕真就几个月就占领了华国,而你,却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你动了!你对你们的天皇信的如此虔诚……足以说明,你不是豫省人!你——是彻彻底底的倭国人!”
袁苍野才要说话,赵老二和谢老五又回来了。
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直接递给胡木兰。
胡木兰接过来,然后面露难色,但还是跟林雨桐道:“……上面有令,押解此人回金陵。”
林雨桐看胡木兰,“你说什么?”胡木兰扬了扬手里的电报,“正在谈判,这人另外有用。林先生,请以大局为重。”
林雨桐指了指对方,“他诬陷方云,目的是取我的性命。如今,一句大局为重,就把这个及其危险,无法掌控的人带回去……用以谈判筹码!胡木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但这是命令。
林雨桐跟她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大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滞起来了,四爷看了一眼还插在袁苍野手腕上的注射器,心里笑了一下。注射器的针头,桐桐消过毒了,消的特别仔细吧?
他心里笑了一下,就起身过去拍了拍桐桐,“大局为重,要走就叫走吧。”
林雨桐看着胡木兰,“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谁要再指正我是共党,我身边的人是共党,麻烦拿着确凿的证据再来。我这儿,真不是说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好!
“另外,给方大姐道歉!她今儿这一针不能白挨了!”
可以!
那就走吧!
胡木兰对着方云鞠躬,“对不住,误会一场,请您谅解。”
方云冷笑一声,“国人是共党,就十恶不赦,非除之而后快,从金陵跑来问罪。倭国的间谍,板上钉钉,却还有回旋的余地。胡处长,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胡木兰起身,怔怔的不能言。
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也送来了山下苍凉的唱腔,细听来,那唱的是:……多少人纵横疆场未伤命,如今却含冤而死饮恨终身……难道说患难之交不可信……为什么不能相容共太平……纵然是我辈不记怨和恨……又怎么对儿孙解说分明【1】……
第399章 重踏征程(145)
坐在车上朝后看,翠山被抛在身后了,只有风声夹着西北的尘土和苍凉的曲调萦绕在耳边。
杨将军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假寐,手却放在大腿上打着拍着,自从出了镇子,杨将军颠来倒去的唱的好似就那么一小段。她听了几遍才听懂杨将军唱的那词,他唱的是:常言道为臣有忠君有义,君若不义害自身,像这样亲痛仇快人心清冷,保万岁卫大宋又靠何人【1】……
胡木兰心里一紧,杨将军可不是一般人。他唱这几句,只唱这几句,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她打岔般的喊了一声:“杨将军!”
哼唱声暂停了,手上的拍子也不打了!他睁开眼睛,扭脸看胡木兰,“胡处长,你看……戏迷!迷住了!迷住了。怎么?有事?”
哪里有事?不过是一个驻守一方的将军,来回念叨这样的话,真就是突然生了别的心思,可就坏了!
但反过来来信,杨将军未必不是给自己提醒呢!
他想说,今儿的事办的是要寒人的心的!为臣要忠,但为君也要有义,君若不义最终害的还是他自己。林雨桐救民护民,护的是江山,护江山就是护统帅。她没有邀功请赏,得来的却是这个!人家杀不了林雨桐,就借你们的手玩了个把戏,然后你们信了,来跟林雨桐为难。林雨桐侥幸脱险,你们却反保罪魁祸首!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是什么?人心凉了,他日谁能她还会为你保民保社稷吗?
不能了!
胡木兰叹了一声,“杨将军,我等的难处,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杨将军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了,只问说,“胡处长是有事?”
胡木兰愣了一下,才想着说找个什么理由打岔呢,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就猛的闪现出下山之前,林雨桐做出让步的时候,她距离袁苍野五步远,可还是退后了好几步,且举起了双手,向所有人展示了一遍,她再没有碰过袁苍野。
一想到这一幕,她猛的坐直了,扭脸就问,“杨将军,请问长安可还有其他的好大夫?”
怎么?胡处长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咱们立马返回翠山!林先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因为求上门的,怎么会不治呢?”
胡木兰摆手,“不是我!这一路挺远的,我想叫人看看袁苍野的身体状况,小心没打大错。”
杨将军直接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了。
显然,这是生气了!
胡木兰:“……”脾气可真是耿直!这真不是自己多疑,实在是她林三娘杀人的手段叫人不得不多想,那真是花样翻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到了长安,杨将军先下车了,但司机却留下了,“胡处长,杨将军还有军务要处理,有名的大夫我都知道,咱这就走吧!”
好!
结果在长安把能看的大夫都看了一遍,人家笃定的很,“么事!么事!好好滴嘛!一个针眼,大男人家一点针眼能把人咋?小题大做的!”
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好脾气的大夫呢,还会好好说。有那脾气不好的,含一口酒往手腕上一喷,“行了!回去吧,就那么大点的事,能要命还是咋了?赶紧的,还有病人哩!”
催着人出门了,还得在后面嘀咕一句,“成神哩么闹妖哩?么事干胡折腾呢!”
上了风机,把袁苍野的嘴给塞上,眼睛给蒙上。不叫他说话,不家他看人,安全的押解回去再说。
谢老五就看胡木兰,“胡处长,这次害的你跟林先生生嫌隙了!”
胡木兰摇头,“不会!朋友之间,有分歧很正常。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没那么些小肚鸡肠的毛病。”
赵老二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你担心林雨桐在袁苍野身上动了手脚?”他心里疑惑,“按说不会呀!咱们可都盯着呢!最后说要带回袁苍野的时候,她距离袁苍野至少五步的距离吧!那个距离,在那么些人眼皮子底下,她能干什么呀?”
胡木兰看了他一眼,“许是我想多了吧!”明显干不了什么,她举起双手示意她什么也没碰,是什么意思?她向来手段莫测,难说的很。
谢老五就道:“针眼!你担心的是针眼!那个针头我小心的收着呢,回去再叫人看看。可是,想想也不对呀!她给袁苍野扎针之前,袁苍野可还没开口呢!更不会未卜先知咱们要带袁苍野回金陵。如是不知道这个,那她没有提前出手的必要呀,对吧?!”
嗯!是这样的!
胡木兰揉着额头,“许是累了,许是此人给我的压力太大!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遇到高手,心都是绷着的。尤其是出任务的时候,更是如此!松懈不下来。”
谢老五笑了一下,没再言语。他知道,胡木兰这话不真!她的紧张来源于她对林雨桐的身份顾虑,并没有放下。
因此,一下飞机,他比胡木兰更积极的给袁苍野找大夫。中医的、西医的,找了一串串,得到的结论跟在长安的结论是一样的,此人没什么毛病。
胡木兰没再见过凤,她坐在代的办公室,“这次是我的疏忽……事情办的很难看。”
代摆手,“不是你的错!你之前对袁有过疑虑,是我的态度叫你放心的用袁,这才出事的!不过错有错着,林三娘的那句话说对了,此人若不是这么冒出来,就这么一直藏下来,其危害简直不可想象。”
胡木兰叹气,“咱是去拿人家的错处的,且没想到错处没拿到,倒是叫她帮咱们鉴别出了倭谍。说实话,当时我脸都发烫。最后呢,又来了这么一下子,你也知道的,她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最后却利索的放手,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
代皱眉,“把人得罪恨了?”
嗯!
“怕她心里有气,会拿兵工厂撒气?”
胡木兰没言语,只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代的说法,但是她心里知道,林雨桐不是那样的人。可要说担忧的地方在哪,她又说不上来。只含混的应了一声,“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话音才落,代的电话就响了,他拿着电话嗯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而后看胡木兰,“看来还是你了解她,她果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兵工厂出来的第一批枪械,在运来的途中,失踪了。”
胡木兰:“……”林雨桐手里攥着最四通八达的运输队,药品的价值一点也没比枪械小,可是她的药品没丢过,这边的枪一出厂上路就丢了?怎么这么巧?不是她就见鬼了!
感情这边受了气,那边就找补回来了。要是这么着能把气撒了,那这事也就过去了。
因此就道:“前几批次的武器,性能不稳定。她爱弄弄去,气撒了得了!那边到底跟她相邻,她这边不占便宜,那边就得捣乱。等气撒的差不多了,回头啊,您亲自去个电报,别弄的僵了!她这种人,哪怕不能交好,但结仇于咱们来说,也并没有益处。”代就笑,“她大名鼎鼎的林三娘,就是开口要这么些武器,该给还是得给的嘛!她是功臣嘛!不过撒气,证明事就过去了!过去了好,她那边一出手,也是告诉咱们,这事这么一处理,就到头了!说起来呀,这林三娘做事还是讲规矩的。”
嗯!
“至于这个凤……”代就道,“你心细,跟谢老五一道儿去处理吧。此人不必信,能用就行。懂我的意思吗?”
懂!
可他们打算的再好,真要用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不那么好用。
说点什么吧,他要么断章取义,要么就是答非所问。再过了一段日子,他又嚷着耳朵听不真了!
感觉像是故意不配合!
因着此人邪门,怕行里的老人看着被这家伙反掏走了东西,便派遣了新人去看守。轮换着来。一人看守一天,最多不能轮换的超过三次。
大夫看了好几拨,也检查不出这位到底是啥毛病。
谢老五坚持认为这家伙装病,可胡木兰心里却发毛,别是真中了林雨桐什么手段了吧!
林雨桐拿着药包叫知足闻,“记住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方云端了一簸箩的豆腐过来,“怎么训起狗来了。”
林雨桐就笑,“我的大姐呀,那个倭谍凤……”
嗯!怎么了?
“他呀,咱们的大功臣呢!”林雨桐说着就忍俊不禁,附在方云耳朵低声道,“……他的耳朵会时灵时不灵,眼睛会慢慢的受影响……紧跟着是嗅觉、味觉,会一点点的消失……再想跟人正常交流,很难了……可我保证,谁也查不出毛病。”
你给那针头上?
林雨桐点头,“何止说针头,还有易容化妆用的东西,我加了药粉了……那味道轻易祛除不干净,却又极容易近距离沾染。你想啊,查不出他的毛病,就只能关押!看押的人员不能用老的,只能用新人,且得流水似得不停的更换……你说,这么一批一批的,得多少人染上这种味道。不针对咱们则罢了,要是针对咱们,想渗透进来,还怕不容易分辨出来吗?我倒是希望他就那么一直关着,不死就呆着!”
那要是自己人不小心染上了呢?
有药水清洗呢!洗澡水滴几滴泡泡,就干净了。
方云不由的就跟着笑起来,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那么在暗无天日里一日一日的度过,越是艰难痛苦吧!
那当然了!不叫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我能是林阎王吗?
才闪过‘林阎王’这三个字,就像是哪里触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冲着她,奔涌而来……
第400章 重踏征程(146)
炉子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烟顺着烟囱走了,屋里的烟味却一点也没散。除了烟味,还有火炉边烤红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叫家里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耳边除了风声,炉子里燃烧木柴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再有就是桐桐低低的说话声。从下午缠着他说,一直一直的念叨,恨不能把脑子里的画面都倒给他。她说脑子里那些片段中闪过的人,闪过的画面,极尽详细。
四爷没打断,她说,他就静静的听着。哪怕没头没尾,听起来一点逻辑都没有,就是这里一段,那里一段的,他还是认真的听着,叫她把这一肚子的东西给倒出来。
说的多了,累了,困了,窝在他怀里眼皮打架,想睡了。
嘴里还兀自念叨着,“……总感觉断断续续的……”
断断续续的就挺好。
四爷拍她,“谁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叫你再回忆三年前、五年前的事,难道不是断断续续的?人你记得,大事没忘了,这就对了!每一个细节都有,那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了。再则,过去的人和事,就是留着偶尔回忆的,这就足够了!你只说,爷是不是陪着你就行?”
嗯!陪着我呢!为什么会纺线织布我也找到根子了。
她的嘴角都带着笑,伸胳膊抱人家脖子,“……咱俩绑一块了,你也不能没了我呀!”胳膊晾着不冷呀!被子往上拉,四爷就说她,“记起来就记起来了,记忆这种东西……搁在心里就挺好!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对照着过,过的没滋没味,还老提心吊胆,这就很不必了。”
才没有对照着过!就是觉得,你说咱俩到底是一块过了多少日子。我想起来这么多,可还是觉得没头没尾的!
四爷就笑,“腻了吗?”没有!跟你过什么日子都觉得有滋有味的。
“那记忆里你可腻?”
才没有!脑子里那些片段说明,林阎王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四爷就笑,想起来也好!林阎王嘛!嗯!他脑子里也有东西在闪,但他不苛求。能记起来固然是好的,记不起来,也不妨碍自己过日子。不过对桐桐而言,妖狐的戾气太重,找到了林阎王,便压住了桐桐身上不时冒出来的戾气。
是的!连长平第二天都不时的看亲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油锅里炸着豆腐片,满院子都是香味。
长平守在灶前,不时的把玉米芯子往炉子里塞一根。
“不塞了,不能塞了,火大了。”林雨桐过去,把火往边上扒拉了一下,拿了不太烫的炸豆腐片塞孩子嘴里,“尝尝。”
好吃!
好吃什么呀?油炸的豆腐片,没有更多的加工,能有多好吃。
长平吃的可香了,“九奶奶说热的油炸豆腐治咳嗽。”
这是什么理论?还真没研究过。
结果长平吃完一片,不时的咳咳一声。
当妈的能怎么办?认真看了儿子一眼,“再吃一片?”
人家一脸的为难:“会不会不太好?”
没有!挺好的!给你挑一片边边炸的酥脆的那种,怎么样?
果然,一吃这种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桐桐炸完了豆腐,想了想,和面蒸米饭,用而给炸点茶果,用米给做点锅巴。孩子嘴馋,街上的点心零食就那么几种,别的玩意也没怎么吃过。平时忙忙叨叨的,这孩子见过挨饿的情形,因此,从不主动张嘴要吃的。
可孩子长大了点,到了嘴馋知道吃好吃的年纪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闻见满屋子都是一种香甜的味儿。好长时间,没有这种过年的气氛了,虽然外面的国事闹心的很,但一进家门,这么安然的气氛,真就是久违了。
小小个麻花炸的酥脆,为了照顾孩子,还专门弄了甜麻花,裹上蜂蜜,撒上芝麻,四爷把这种麻花吃了好几根。
再要尝尝别的,桐桐就不让了,“你等等,我准备了好玩意。”说着,就往出跑,“我给你拿去。”
人一出去,长平就低声问,“爸,我妈怎么了?”
你妈呀,这不挺好吗?
“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不一样,你妈还是你妈!不骄不躁了,心态稳当了,这不是挺好?
桐桐笑眯眯的把准备的东西拿来给四爷献宝,“瞧瞧是什么……想吃了吧?”
掀开一看,竟是沙琪玛,“怎么想起做这个了,多麻烦的。”
“过年哪能不吃这个。”
把长平看的莫名其妙,“咱家也是满人吗?”舅舅说过年得有这个,但是在自家见这个,还是第一次。
桐桐塞了一点渣渣到长平嘴里,“好吃就行,不管满人不满人。我给你舅舅他们留着呢。”
果然,别的东西都罢了,就这点东西,真就吃个稀罕。谁来尝两口都觉得好吃!
今年这个年,大都过的相对丰盛。尤其是在厂子上工的人,年底里,各色的吃的没少发,除夕夜里,鞭炮声阵阵,带着几分喜气。
男人们在这边喝酒,豆腐丝白菜心粉条,凉拌了就是菜。红薯酿造的酒,带着一股子浑浊。可饶是这么着,也吃喝的甚至尽兴。
几个孩子在炕上分着吃肉干,杨子属于跟着孩子一桌吧,他太大了。跟着大人一桌吧,他太小了。四爷使唤他,“温酒倒酒。”
嗳!杨子爱干这个,喜欢听大人说话。
小桐端着一盆粉条给桌上添菜,扒拉了杨子的脑子,“豆腐白菜你随便吃,粉条你少碰……”
知道!
说完了杨子,小桐又说她师傅,“您可别吃那凉的了,锅里咕嘟着的白菜豆腐就挺好……回头我再切个白菜咕嘟上。”
老吴摆摆手,不叫徒弟管她。杨子嘴馋,偷摸的喝了一口酒,小桐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告状,“哥,你看杨子。”
槐子好脾气的回头,“没事,这酒不烈。”
就是!一点也不烈!
一说不烈,长平就下来蹭到他爸边上,“尝尝……尝尝……”
到了嘴馋,什么都想尝尝的年纪了。
巴哥把杯子递过去,“爷们,尝尝。”
长平看他爸,他爸只笑,长平就学大人,一口给闷了。闷完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爸赶紧给塞了一口豆腐丝,“去玩吧!这里没你能吃的。”
就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放个鞭炮,偶尔蹦跶一声。
栓子奶奶就说方云,“还是要抓紧生一个的!外面再乱,也乱不到这儿。孩子只要生下来,见风就长了。小海都不用我照看了,你生!生下来我给你带孩子,肯定不耽搁你。”
之前坚持说不生孩子的方云,这次松动了。因为不生孩子,都成了被怀疑的疑点,想想,还不知道要这么呆多少年,像是之前的事得遇到多少回,“我跟老季商量过了,有了就生。”
林雨桐的笑从脸上爬到眼角,“放心,有我在,保准叫孩子好好的……”你跟巴哥也都好好的。
孩子这个话题,总是好话题。叫人一下子就欢腾了起来,感觉日子都有了更多的奔头了一般。
馒头出锅了,都去里面吃饭了。只于晓曼在澡堂前,慢慢的埋火。
林雨桐落后几步,靠在案板的边上,等着于晓曼。
“没事,我弄好就进去。”
林雨桐正要说话,外面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这是谁来了。她跟着玻璃看,是周青云的副官,“林先生,金先生呢?”
在呢!林雨桐走出厨房,四爷也从堂屋里出来了,“怎么了?”
这副官把电报往两人手里一送,“我们团长让送出来的。”
什么?
林雨桐先一步接过来,一看之下面色顿时凝重,“倭国人突袭沪市!战事惨烈。”
这话一出,正欢腾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长平嘴里正含着肉干,他默默的咽下去,手里的肉干再也没法塞到嘴里了。孩子眼里是迷茫的,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沪市他没有记忆,觉得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地方再远,那是我们的地方吧。
是!
这个年就在这个气氛中来了。
老吴就说,“总觉得在东北……其他地方暂时没事。可谁成想,这鬼子的胃口大,这边没消化呢,这边就又想吞。如今看来,这仗一开打,谁也别想逃。好端端的,都在家里安生的过日子呢,招他惹他了!”
是啊!战争来了,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这不分男女老幼。
本来要跟于晓曼说什么的,被一打岔,今晚上说不成了。
客人还在家里说话,长平悄悄的站到妈妈边上,勾妈妈的手指。
桐桐看孩子,“怎么了?”
长平仰起头,叫了一声‘妈’,然后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好像知道什么是恨了。”
桐桐愣住了,低头看长平对视,良久之后,视线一扫,对上仇深和仇海的眸子,三个孩子的眼眸一样的干净,可一声炮响,恨便在还孩子的心里生了根。
长平问说,“孔子说,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他突然觉得不是,不管自己是不是仁者,都没法叫自己的心不去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