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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合作?

    第一百五十章合作?

    “圣旨?”萧云峰笑的有些讽刺,“光琼州上下的官员任命,吏部不扯上两个月的皮,都定不下来。户部没有三个月,连赈灾的银两都凑不齐。真要是等他们?这一府的百姓还不都得饿死。”

    “这也正好,没人碍手碍脚,咱们做起事来也轻松,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边城总不能让小主子一个人撑着。”萧大小声道,“边城那边这一个多月,基本就没有晴天,雪灾也是灾,鞑子那边估计损失不小,开春后难免要找补回来。难不成真让一个姑娘家上战场?”萧家的规矩,只要有萧家人在,那就必须身先士卒。

    “这也正是我着急的地方。”萧云峰面色沉凝,“抓紧练兵,寻找战机,只要胜一场,这边咱们就能脱身了。”

    “也是!水师一旦练成,就成了香饽饽,皇上自然会攥在自己手里,哪里敢让主子继续呆下去,他怕主子把水师变成第二个萧家军。”萧大马上想通其中的官窍。

    萧云峰点点头,“就是这个话。”想起边城的情况,难免多了几分焦虑,心情也更加迫切起来——

    边城今儿的雪特别大,大家都没能回府。半下午的时候,李智谦,刘智柯,杨智和三人都接到了帅帐宴客的帖子。闹得三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小主子又想干什么。

    事实上,今儿不光郑青鸾在帅帐里宴请三位将军,她把萧二他们也撒了出去,让他们分别去不同的营里,帮她宴客。

    宴客的饭菜说不上丰盛,不过就是用孜然烤了羊腿,吃个新鲜。

    郑青鸾坐在上首,挨个敬过酒之后,才道,“我今儿,说是宴客,不如说是拜师。我年轻,阅历有限。很多事情,我是不敢瞎指挥的。尤其是战争,那是会死人的!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因此,没什么比生命更宝贵!我不敢轻易拿兄弟们的生命去冒险。”她也不去看三人的脸色,继续道,“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对于对手的了解,仅限于书面资料。而你们则不同,在边城十多年,大战小战无数,对于他们的了解,只怕比他们自己还要客观些。”

    “主子这话倒也没错。”杨智和咽下口中的酒,接过话头道,“我们了解对手,但对手也了解我们。所以,这些年似乎就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彼此都太熟悉了。除非选择在战场上硬碰硬。可两边还真不到非得硬碰的时候,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近年来,也就是小冲突,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巴掌,相互之间都想给对方找找不自在。而且各有输赢。”

    这话说的实在。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郑青鸾过去亲自给杨智和斟酒,笑道,“这也是常态。我们本来也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战争的目的,也就是为了争取太平。不是非要挣个你死我活!”

    刘智柯点点头,“主子这话说得好!咱们都是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人,想的最多的就是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但是,如果谁想打破边城的太平,那咱们也不怵他。边城就是咱们的根,子子孙孙都要在边城繁衍生息,所以,兄弟们身上的血性是不会被消磨掉的。”

    只要悍不畏死,就没什么敌人是战胜不了的。

    郑青鸾点点头,“这一点,我坚信不移,兄弟们都是见过血的。这样的兵将用着放心。”

    李智谦看向郑青鸾的目光有些复杂,自己的心思怕是人家也看了个清楚明白,在聪明人面前,还是不要耍小聪明才是。他接过话头,“这些年咱们的战力并不曾减退,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棘手的事情也就是杨老弟说的,相互之间太了解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用兵时的习惯不同,很容易找到对方的弱点,但同时也很容易被对方抓住弱点。近两年,但凡小规模的冲突,我都让下面的小将们自己去指挥,一是锻炼,二也是避免让对方抓住弱点,失了先机。”

    郑青鸾赞赏的看了李智谦一眼,这个人气度胸襟和在军事上的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就光是大胆启用新人这一点,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的。“咱们是得补充新鲜血液进来,但同时,你们老将的作用就更加重要。年轻,就意味着冲动,意味着经验不足。而这些,正是老将们浴血半生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萧家军的未来,还要交到诸位手里,需要你们传帮带。”郑青鸾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郑重的道,“我也是其中一员,需要你们扶我上马,送我一程。”

    话说的如此恳切,这三人心中各有思量,也同样站起身来,喝了杯中的酒,“敢不从命?”——

    夜里的风扯着呼哨,凄厉的紧!

    帅帐的床榻可不如火炕来的暖和。还好铺盖都是狼皮,保暖效果不错。卧室中间的火盆,火烧的正旺。百二和巧算轮着值夜,这个晚上,她们是不敢睡的,要是炭火不旺,只怕要冻死人了。

    而郑青鸾也许因为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却睡的格外的踏实。

    之后的几天,郑青鸾见了不少中下级将领,对每个人都有了些了解。甚至是把童子军分批带进军营,让他们尽快融入这里的气氛。而李刘杨三位将军,也配合的不错,至少能做到问一答三,郑青鸾觉得自己收获了不少东西。

    转眼十天已过,到了十月的下旬,边城已经冷的不适合户外活动了。

    这一日,一早,李智谦就来求见,原因是耶律厚雄距离边城只有半日的路程,想来下半晌就能到达边城。

    “带了多少人?”郑青鸾请李智谦坐下,才皱眉问道。

    “五百精锐。”李智谦喝了杯百一递过来的热茶,缓了口气才道,“全副武装。”

    “派人传令,只准他带五十护卫,余者驻扎在城外二十里。若是胆敢靠近一步,原地射杀,死活不论。”郑青鸾冷笑一声。

    李智谦赞赏的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我会通知老刘和老杨,一会来主子这里碰个头。”

    “有劳了!”郑青鸾笑着道谢,这个人一旦配合起来,算个上是一个干将。

    刘智柯来的最快,一进来就不见外的坐下,“还真来了?他想干什么?”

    “这个人,有个汉人老师,也是读了四书五经的,算得上是孔圣门徒了。”郑青鸾跟这些将领渐渐熟悉,也就越来越没什么架子,“这个人怕是来游说来了。”

    “游说?游说谁啊?”杨智和没有禀报,匆匆忙忙,直接掀帘进来。

    “这就看他想达到什么目的?”郑青鸾也不介意对方的鲁莽,笑道,“要么是想和咱们交换什么,避免来年的大仗。要么就是来麻痹我们的。不管哪一点,他走这一趟对于他在王庭的地位,都是有提升的。他或许也没指望达成什么。”

    “主子这话很是。”李智谦从外面进来,带着寒气,“这个人算得上是有胆有谋,可他最欠缺的,就是没有军权。这次带来的五百人,已经是他的全部亲卫人数了。”

    “他想通过这次的边城之行,在王庭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郑青鸾点点头,笑道,“昨儿刚得到消息,这位五王子刚刚定亲,妻子出身塔娜部落,是部落首领的长女。”

    “塔娜?这可是鞑子王庭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部落了,有了妻族的支持,今非昔比了!”杨智和叹道。

    “耶律托合齐也不是吃素的,难道就这样看着耶律阿穆尔这么上下折腾?”刘智柯有些不明白。毕竟耶律托合齐母族显赫,这些年也军功卓著,这个三王子的权势不可谓不大。

    “这位三王子的正妻也出自塔娜部落,是部落首领的幼妹,不过一直不得这位三王子喜欢,成亲多年没有子嗣。所以,五王子的求娶,给了塔娜部落再一次选择的机会。”郑青鸾轻声解释,这些消息,都是无伯提供的,在座的他们是打听不到的,“而另一方面,正是因为这位三王子的权势已经过大,大到他的父亲老汗王都不得不重视的地步。当这位大汗在自己儿子身上感觉到了威胁,那么,就必然抬起另一个儿子,去制约他。要不然,以五王子的出身,怎么可能让塔娜再度联姻?所以,这位五王子的这次边城之行,不论结果如何,回去之后,都将得到重用。这只是给提拔五王子找一个借口罢了。”

    “蹭功劳?”杨智和愕然道,“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智谦心里则一凛,这些消息,主子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有时候,内部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矛盾转移。这位老汗王的手段也不错。选了耶律厚雄这样一个人。没有母族,出身不高,才更好控制。他似乎是得到了一切,可实际上,所有的权利都得依靠他的父亲。镜中花水中月罢了!”郑青鸾感慨道。

    “可看着,这位五王子也不是个笨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杨智和问。

    “明白!太明白了!”郑青鸾笑道,“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渴望权利。有时候,他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那么,私底下,他是不是也想着从咱们这儿得到什么呢?”李智谦猜测。

    郑青鸾点头,“有时候,甚至不惜牺牲本国利益!”

    刘智柯骇了一跳,“他会出卖他的父兄?”

    “如果我们给的条件足够诱人!”郑青鸾笑道,“比如,帮他灭了三王子耶律托合齐!”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人太可怕!

    “跟这样的人合作,犹如与虎谋皮!”李智谦持反对态度。

    “没错!”郑青鸾笑道,“我也没打算真跟他合作。不过,耶律托合齐早晚都是咱们的威胁,这个机会难得。”

    “那倒也是!”杨智和问道,“主子是想让他们狗咬狗?”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不过是猜测罢了。等明儿见了这位正主,探探人家的底,咱们才好做决定。”郑青鸾笑着道,“让他们住客栈,盯着他们,不用过多搭理。”

    三人这才起身告退。

    萧二见没有了外人,才问道,“主子真打算和这位耶律厚雄合作?”

    “不是合作?是相互利用!”郑青鸾笑道,“他想用我,我何不也用用他!如果说耶律托合齐算得上是枭雄的话,这个耶律厚雄则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小人。”——

    下半晌,耶律厚雄还真就带着五十亲卫,缓缓进了边城。

    客栈里温暖如春,美酒佳肴,虽不热情,但也谈不上怠慢。他虽然是五王子,但实权实在有限。别看郑青鸾是个小丫头,但手握重兵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耶律厚雄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不是草原上的马奶酒,而是清醇的烈酒,在草原上,一壶这样的酒,值一头肥美的羔羊。而在这里,却随处可见!连边城都如此,中原之富庶可见一般。难怪祖祖辈辈觊觎南边的大好河山!

    “先生也有十年没有回来了吧?”耶律厚雄斟了一杯酒递给对面,小声问道。

    对面的人虽一身护卫服侍,却是个满面书卷之气的中年人,他接过酒杯,“多谢殿下!”一口喝干杯中酒,只觉得胸中像着了火,滚烫滚烫的。“是啊!十年没回来了!”

    “所见所闻,先生可有感触?”耶律厚雄像个好学的学子,认真求教。

    “感触颇深啊!”这人一副感慨的样子,“即便冰雪寒冬,也能感受到欣欣向荣,勃勃生机啊!”

    “那这个萧郑氏的手段可非同一般啊!”耶律厚雄笑道,“与我比起来,若何?”

    “殿下乃枭雄,岂是区区一介女子能比的?”中年人脸上带着几分轻视,“女子的眼界心胸终究有限!要是那位萧家的小爷在,或许能与主子一较高下。”

    “呵呵。”耶律厚雄不再说话,示意对方吃饭。心里却不敢苟同。要是萧郑氏真是那么好对付,明儿他就不可能去帅帐拜见。能把权利迅速收到自己手里,没点真本事,是办不到的。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这点清醒的认识,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这位汉人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身上的文人之气太重。少了两份务实。

    喝了几杯,暖暖身子罢了,明天尚有要事,不敢贪杯。吃过饭,一行人就早早歇下了。

    郑青鸾得了消息,笑一笑,也就睡下了。对于她来说,明天是自己对外的首次亮相,自然也不能不重视。

    绣裳还专门去帅府收拾了半车衣物首饰,忙了半晚上选择搭配。

    郑青鸾却一夜好眠。天不亮就起身,先是跟那些小兵卒子一起锻炼,然后才回来洗漱,吃早饭。因为今儿要见客,就没有那些汤汤水水,只有几笼蒸饺,几种饼罢了。她也不挑,吃了个肚圆,才让绣裳给她拿衣裳过来。

    绣裳伺候的时间长了,也能把握住她的喜好。全是暗色的衣裳绣着银色的暗纹,再配上银白的铠甲,玄色的披风。梳了男子发髻,头戴玉冠。丰神俊朗,没有丝毫脂米分之气。如果不是身形婀娜,脸上的线条柔和,还真看不出是姑娘家。

    李智谦,刘智柯和杨智和看了,都点头赞好。

    所以当耶律厚雄见到站在他面前的郑青鸾,愣了好半天。这哪里是什么姑娘家?明明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嘛!

    “五殿下远道而来,未及远迎,失礼了!”郑青鸾拱手行礼,态度谦和。

    “哪里哪里?”耶律厚雄一口官话,地道极了,“女公子客气!冒昧打扰,添麻烦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郑青鸾笑道,“欢迎一切怀着善意而来的朋友。”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耶律厚雄笑着颔首,“这是当然!在下不仅满怀善意,还带着十足的诚意。”

    郑青鸾一笑,不置可否。只是侧身谦让道,“里面请。”

    耶律厚雄好似一点也不介意,朗声一笑,也谦让一番,两人才并肩朝帅帐而去。

    双方分主宾落座。耶律厚雄和李智谦刘智柯杨智和相互见了礼,才回到正题。

    “萧家军军纪严明,真是让人敬佩。”耶律厚雄朝郑青鸾赞了一句。他年不过二十,长得眉眼开阔,身上有有些儒雅之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也算是个人魅力吧。

    “能得到对手的敬佩,看来咱们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郑青鸾朝李智谦几人说笑了一句。

    三人配合着一笑而过,全不在意的样子。

    郑青鸾笑道,“殿下不仅汉语学的好,字写得不错,而且也把咱们的这套客气话学了个十足。殿下的老师,也算得上是位奇才了。”

    “女公子真是自谦了。”耶律厚雄语气真诚,“草原上的汉子,那是说什么是什么,这点还是不会变的。”

    郑青鸾一笑,“那我就要谢谢殿下的夸赞了。”

    耶律厚雄真是没有想到,这位萧郑氏年纪不大,说起车轱辘似得客套话,也算是各中高手。绕来绕去,就是没有绕道正题。他转移话题,“刚才女公子说到我的老师,让我有些感慨。天地君亲师,我的老师,对于我的影响很大。我也算是圣人门徒吧。十分向往中原的汉文化。我知道中原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让我有些伤心啊!受孔圣教化洗礼,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吧。虽不能说同心,但万万没有异心。”

    郑青鸾笑道,“都说人心隔肚皮,又说最难琢磨是人心。可见人心易变!所以,就有了‘听其言而观其行’的话。想来依殿下的汉语素养,是听的懂的。”

    “这是自然!”耶律厚雄从中听懂了话音,笑道,“所以一见面我就说了,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

    “那么能否让我看看殿下的诚意?”郑青鸾端起杯中的茶,轻抿了一口,掩住自己的神色。

    “那是自然。”耶律厚雄也端起茶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女公子的事迹,王庭上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郑青鸾的眼睛一眯,心中冷笑。这话有些意思。为什么鞑子会知道她的所有事情?这事在暗示,自己被人出卖了!而边城显然不可能出卖她的消息,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那么只有朝堂上的人了!有人为了私利,卖消息给鞑子!

    虽然她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愤怒异常。她面上不显,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的,殿下不也这么认为吗?”

    “女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耶律厚雄赞了一句,“有时候为了长久的利益,做出一些不得已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女公子以为如何?”

    “不得已的牺牲?”郑青鸾漫不经心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点头,“有得就有失,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在不牺牲自己的前提下,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耶律厚雄朗声一笑,“女公子有大丈夫胸襟啊!”

    “大丈夫胸襟?”郑青鸾笑问,“都说无毒不丈夫,不知道殿下的矛头意欲对准谁?谁是殿下前进路上不得不牺牲的绊脚石?”

    “爽快!”耶律厚雄呵呵一笑,“以女公子的智慧与谋略,还有什么是您看不出来的?”

    郑青鸾了然一笑,端起茶点点头。

    这就是默认合作了!

    耶律厚雄心里一笑,也端起茶杯,示意的点点头,“真是难得的好茶!”

    第152章 默契

    第一百五十一章默契

    耶律厚雄在边城盘恒了两天就离开了。

    “主子,这个耶律厚雄可不是善茬,还得小心才是。”萧二看郑青鸾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道,“这个人得小心防范。”

    “这我知道!”郑青鸾笑道,“他想用我们灭了耶律托合齐,又何尝不想耶律托合齐灭了我们,两败俱伤才好呢!”

    “这个人的鬼域伎俩着实不少!作为一国王子,为权利,不惜出卖本国利益,这种人千刀万锅了都不解恨。”百一边往火盆里添炭,边骂道。

    “难道咱们的朝廷就没有这样的人?恐怕想借着鞑子的手灭萧家军的也不在少数。”郑青鸾冷笑一声,“你们说即便皇上知道了,他是默许,假装不知道呢?还是不赞同,悄悄的把那些人给处置了?”

    萧二背后的汗毛瞬间乍起,那位皇帝最开始只会默许,等萧家军真的折了,再回头处理出卖消息的人。这才符合他的利益。

    见萧二想明白了,才道,“哪里都不缺少这样的人,真正残酷的永远不是战场,而是黑幕背后见不得人的交易。所以,你让人把这个耶律厚雄盯死了,我可不相信他只与咱们做了交易。看看他还和什么人联系?他身边的人也别放松,比如那个汉人先生。”

    “是!”萧二低头下去了。现在才到见真章的时候了。

    “咱们几天没回去了?”郑青鸾见外面雪小了,零零星星的飘着,就想回帅府瞧瞧。

    “快十天了!”百一小声道。

    “这么久了?”郑青鸾还真没觉得,这时间过的也太快。

    “可不?”百一埋怨道,“无伯和丹阳已经让人问了几次了。”

    “那是够久了!”郑青鸾起身,“那就回去住两天,你们也松快松快。”

    “不光我们松快!”百一笑道,“你在帅帐里安营扎寨了,其他人也得陪着,大家也都很久没回家了。”

    “哎呦!还真是我的失误!”郑青鸾一笑,“你们也不提醒我。得了,啥话也别说,马上就走吧。”

    百二笑问,“用不用告诉几位将军一声?”

    “说一声吧!”郑青鸾边走边道,“就说他们辛苦了,都回家歇几天。”

    快马半个时辰,就回了帅府。萧五和周海在,帅府一切运转正常。郑青鸾先去见了无伯,见他们都安好,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里已经准备了药汤子,是泡澡的,去去身上的寒气。房里本就不冷,又放了大火炉,火炉上的砂锅里也熬着药,郑青鸾知道这跟蒸桑拿的效果是一样的。连泡带蒸,小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都是软的。还是百一百二半拉半抱才把她拖出来。

    “这次是累狠了!”百一皱眉道,“可得好好歇上两天。”

    郑青鸾裹着睡袍,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真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绣裳进来时,提着食盒,“好歹进点东西再睡。”她往炕桌上摆饭,“红枣小米粥,凉拌的绿豆芽,跟酱黄瓜。清淡的很。吃了睡下也不怕积食。”

    郑青鸾点点头,“确实饿了!”说着就要坐起来。

    “要不我喂主子吃吧。”百一边说边给郑青鸾披披风。

    “不至于!”郑青鸾不是娇气的人。自己坐起来连喝了三碗粥,把两碟小菜都吃完了,才麻溜的溜进被窝睡下了。

    一觉起来,都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睡了大半天时间。

    睡起来不是神清气爽,反而似乎更困了。可肚子却叫嚣了起来,又饿了。

    百一笑道,“药杵早交代好了。说您这两天正修复身体呢,肯定能吃能睡。饭早备好了,现在就用吗?”

    “嗯!”郑青鸾用热帕子擦了手脸,稍稍清醒了一些,半是迷糊的状态下,干掉了两大碗牛肉拉面。

    如此持续了两天,郑青鸾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药杵的本事见长啊!调理身体的手段愈发的出神入化了!”

    “碰上不爱惜自个身子的主子,我们这些人再不长进些,能有什么办法?”百一见郑青鸾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忙拿了大氅,给郑青鸾穿上。

    郑青鸾笑道,“等晚上的时候,让药杵给那帮小崽子也准备药浴吧。年纪都不大,训练强度不小,别亏了身子。”

    “知道了!”百一笑着应了一声。那些药材有多贵,只有药杵知道,估计得心疼些日子了。

    刚才提到了那群小崽子,郑青鸾干脆直接到他们上课的地方。这会子正是他们习字的时间。这些天他们轮着感受军营,也体会的差不多了。体能跟成人还差一些,但格斗技巧却不错,三五个成年人近不了他们的身。正因为露了这一手,军中的那些老兵油子才没对这些小崽子进出军营提出异议。

    郑青鸾一进教室,众人就几乎同时抬头。让本来打算偷偷看一眼就走的郑青鸾一愣,警惕性蛮高嘛!

    见进来的人是郑青鸾,众人动作一致的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请主子安。”

    “不必多礼!都坐吧。”郑青鸾顺势坐在前面,“你们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是卓有成效的,但是离我的期望还相差甚远,还需继续努力才是。”

    “是!”众人应声。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满。

    郑青鸾满意的点点头,刚要起身,就见刘信寿站起身来,“主子,您说过,没见过血的战士称不上战士。所以,我们请战!”

    “没错!不是有句话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说话的人叫康来。他的母亲是汉人,父不详。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

    有人出头,其他人跟着嗷嗷直叫。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郑青鸾笑道,“如今边境太平,哪里有战场?”

    “主子不是说,如果必要,不排除主动开辟战场。”刘信寿站的笔直,一副不给准话不罢休的样子。

    好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主动开辟战场?说的容易!若是真的主动朝鞑子开战,朝中的那些夫子们还不得用口水把她淹了。和为贵嘛!对于蛮夷要以圣人教化为主。想想这些论调,郑青鸾恨不能把这些老夫子拉到阵前堵枪眼。

    “行啊!你们准备着吧。”郑青鸾心里一动,点头应下。“近期,会有任务下来。”

    “真的?”这些小子显然没想到主子答应的这么爽快。

    “军中无戏言!”郑青鸾板正了脸,“见血!不仅是见敌人的血,还包括你们自己的!问问自己,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口一声,整齐划一,战意盎然。

    “好!”郑青鸾站起身来,“积极备战吧。”

    说完带着百一起身出去了。

    两人匆匆去了外书房,百一忍不住问,“主子真打算现在就用他们?”

    “嗯!”郑青鸾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去把萧二叫来。”

    “是!”百一转身出去,不一会带着萧二进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边城往东,平安州内盗匪横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郑青鸾示意萧二坐下,才轻声问道。

    “是啊!”萧二不知道郑青鸾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回道,“平安州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道,土地贫瘠,沟壑纵横,自然就滋生了匪盗。来往的商队没有镖行护送,都不敢过去。”

    “咱们开春后,自己也有商队的。难道东边咱就不去了?”郑青鸾笑着问了一句。

    “咱们先往南再往东,绕过平安州,也就多走三五天的路程,不是大问题。”萧二想了想,“再说了,他们看了萧家军的旗号,也不敢动歪心思。咱们的东边的卫所距离平安州只有半天的路程,那里驻扎着五千精兵,除非他们疯了,才敢动咱们的东西。”

    郑青鸾点点头。想了想道,“要是派一队人压两车货,不打萧家军的旗号,从平安州过上一过,会怎么样?”

    “那肯定不会放过!”萧二笑道,“再有两月就过年了,盗匪也得置办年货啊。”

    郑青鸾一笑,就吩咐道,“那就让天一安排人,压上两车石头,如果真有人抢,不要恋战,往回跑就是。”

    这不是诚心挑事吗?萧二看着郑青鸾,“主子!您到底想干什么呀?”

    “没想干什么呀?”郑青鸾一脸无辜,“给咱们的商队探探路!结果货物被抢。人家欺负到咱们头上,还不兴我发兵清剿啊!”

    “啊?”萧二明白了,这是主动找茬,好去剿匪啊。“您得知道,萧家军擅入平安州,是个什么罪名?您不是上赶着撩拨皇上的虎须吗?”

    “谁说我动用萧家军了?”郑青鸾无赖的一笑,“都是边城的娃娃们,因为货物被抢,也就没钱买新衣,没钱买糖吃,他们气不过,骑着马溜过去,一时不忿,把那些盗匪给宰了。难道谁还能说什么不成?我记得朝廷颁布过文告,平民斩匪,不仅无罪,凭人头,还可以领奖励呢!一个人头二两银子,是吧?”

    萧二无奈的看了郑青鸾一眼,原来是想训练童子军啊!他点点头,“是呢!那我这就安排。”

    郑青鸾给了个识相的眼神,满意的让萧二下去了。

    萧二领会郑青鸾的意思,这次伪装货物也没用其他人。全由这帮童子军的儿郎们装车。

    开始刘信寿等人还不明白让他们装石头干什么,可是两天后,整个边城都在传,给商队探路的护卫回来了,可货物却在平安州被抢。

    边城是什么地方?九成都是兵将!谁能吃得下这个哑巴亏。何况商队都是由一些伤病和老兵组成,商队是这些人的活路啊!谁能保证自己就不受伤,没有老的那一天。一时群情激奋,都嚷着杀过去。

    底下的兵卒子不知道真相,可李智谦这些人却是心知肚明。哪来的货物,不就是两车黑石头吗?这明显就是个套子,还是跑到别人的地盘设的套子。明晃晃的找事啊。

    刘信寿他们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剿匪了!

    没两天,李智谦就接到传话,说是军中事务由他处理,主子要出门两天。接着就得到消息,帅府的童子军全副武装出了帅府,快马出城,往东边去了。

    李智谦恍然,原来是带着一群小崽子剿匪去了!接着就坦然了。边城的孩子那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野着呢。如今又经过专门调教,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智柯和李智谦不同,因为去的人里就有他家老幺!能不担心吗?

    郑青鸾这次只带着百一百二。不过暗处跟着天一带领的特战队。第一次出任务,难免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

    雪天路难行!花在路上的时间比计划多的多。

    “主子,再往前二十里,就是虎王寨了。”刘信寿拉住缰绳,“斥候回报,前方五里,发现对方岗哨,总共十五人,三匹马。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郑青鸾赞赏的点点头,“听你指挥。”

    刘信寿自信一笑,“是!”才回身吩咐,“埋锅造饭,抓紧休息。”

    郑青鸾抬眼一看,选择的扎营之地也不错,丘陵之后,易于藏身,又背风。可进可退!

    “主子,天黑后,是不是先把岗哨给解决了。”刘信寿征求郑青鸾的意见。

    “要速战速决,我们就要尽量争取时间。”郑青鸾启发道,“为什么非要等到晚上呢?白天不行吗?他们只有十五个人,三匹马而已。”

    刘信寿皱眉嚼着嘴里的肉干,静静的听郑青鸾说话。

    “笨啊!咱们的给养不多了。路上用的时间太久,耗费太多。咱们耗不起!”这个声音有些清脆。

    郑青鸾回头一瞧,是郭飞燕这丫头,“你怎么跟来了?”

    郭飞燕嘿嘿一笑,“就那么跟来了!都到这儿了,主子总不能把我赶回去吧。”

    康来凑过来,“这丫头挺厉害的!没拖后腿。”

    郑青鸾哭笑不得,“那就跟在我身边吧。别跟那些小子们混在一起了。”

    郭飞燕这才高声应下了。

    刘信寿白了郭飞燕一眼,“说正事。那问题是咱们怎么靠近他们?”

    “人多他们害怕,难道三五个毛孩子,他们还能警惕不成?”郭飞燕兴奋的两眼发光,“若是再加上我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他们只怕更没有警惕之心。”

    “你快拉倒吧!”刘信寿打断郭飞燕,“还记得主子讲的西游记吗?荒山野岭怎么就平白冒出来个红孩儿?除了唐僧那个傻的,谁看不出来蹊跷啊。那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别欺负身单力薄的老小,因为凡是这样的人,能在外走动,还能平安无恙,必然有过人的本事。这些匪盗,见的人多了,咱们这样的,身强体壮,各个一身腱子肉,想骗过人家的眼睛,只怕不容易。”

    郑青鸾暗暗点头,就道,“你们还得防着他们有其他联络示警的手段,不能让他们以任何手段把消息传递出去。必须做到一击必中,不留活口。”

    “这大雪天,没法隐藏行迹。而又必须尽快解决,拖延不得。”刘信寿无奈道,“只能大摇大摆的去了。”

    郑青鸾一笑,心道,还算有点胆识。“行了,这次我带头!你们几个都给我看着。”

    刘信寿眼睛一亮,点头应是。

    “人数不宜多,刘信寿,康来,梅林,金顺。”郑青鸾点了四个人,见郭飞燕眼巴巴的样子,就失笑道,“郭飞燕也去吧。”

    果然见那丫头笑的牙豁子都漏出来了。

    这次百一百二都被留了下来。因为在外行军,不比府里,只能执行命令,不敢提出异议。不过想到暗中还有天一,倒也不是太担心。

    六个人,六匹快马,一刻钟之间就到了虎王寨的岗哨。

    郑青鸾一路快马不曾减速,直到岗哨跟前,才拉了缰绳,强行停下,一副临时改变主意的样子。她住了马,朝岗哨吆喝,“可是虎王寨的兄弟?咱们大当家的让我给贵寨祁老大带声好啊!”也不等那边说话,又吆喝道,“倒是出来个喘气的呀!他奶奶的,不给小爷面子是怎么着?真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摆起架子了。”说着,就下了马。

    刘信寿见自家主子一副比强盗还强盗的样子,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不过几人还算机灵,马上摆出一副强横的模样出来。

    郑青鸾抽出手里的鞭子,就朝岗哨而去,这时岗哨的木门开了。从里面出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不知各位是哪条道上的?”

    郑青鸾收敛了神色,拱手行礼,“家住三山岗,门前三水旺。堂上九柱香,堂下七子尚?”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中年络腮胡。

    就见对方看了看同伙,然后挠挠头,“——啥意思?”

    “你不懂行话?”郑青鸾面色一变,“祁老大真是个能人啊!把不懂行话的搁在道上,瞧不起人是怎么着啊?”

    行话,也叫黑话。那东西比较专业,他们哪里会啊?不过是听人说过,知道有那么回事罢了。至于怎么样的话才算行话,他们还真不知道。没想到还真碰上道上人了。看着对方年纪小,可架不住人家专业啊。

    刘信福等人就看着自家主子一通胡扯,把正宗的盗匪给比的外行了。

    那汉子一笑,“既然是道上的朋友,那就进来暖暖身子再走。”很热情的招呼。不是人家不怀疑他们的身份,也不是人家好哄,实在是哪有好人主动朝山匪打招呼的?既然不是好人,年纪还偏小,里面还有姑娘家,这样的组合,大概算的上是同道中人吧。

    郑青鸾故作踟躇,郭飞燕机灵的道,“爷,奴家想歇歇。”

    郑青鸾暗暗点个赞,就是要这么配合才成。不耐烦的道,“女人就是麻烦!”

    康来嘻嘻一笑,瓮声瓮气的道,“我去喂喂马,一会还得赶路呢。”说着就向人群求助,“哪位大哥带小弟去马棚?”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锭子。

    果然,立马有两个人凑过来,“我们帮着小兄弟去喂马。”说着就接过缰绳,带着康来去了。康来朝郑青鸾点点头,手指动了几下,这是说这两个人和三匹马交给他料理了。

    梅林嘻嘻笑着追康来,“吃的还在马背上呢?拿下来,借着厨房热热也好啊!啃了几天的冰茬饼了。”又回头喊人,“来两个大哥帮把手,亏待不了各位。”

    见又有三人去了厨房,郑青鸾眉头一挑,笑着进了屋里,正堂里一个大大的火坑,把整个房里烧的暖融融的。空间不小。

    刘信寿和郭飞燕跟着郑青鸾进了屋,金顺却守在门口。看似是警惕外面有人靠近,其实是防着里面有漏网之鱼冲出来。

    郑青鸾坐下,四下打量一番,“兄弟们够清苦的!”

    “如今的生意也不好做。”中年络腮胡叹道,“这冰天雪地的,没人出门。没人出门,咱们就没生意。”

    “是这个理!”郑青鸾一笑,“除了咱们这些刀口上添血的,谁这种天出门呀。”

    “不知道小兄弟选这时候出门,所谓何事?”络腮胡小心的问了一句。

    “你们不知道吗?”郑青鸾笑着解释,“京城往边城这条路,年前这两个月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我这次过来,就是和你们老大商量的。要是办的好。能过个肥年。”

    “那不能!”络腮胡摇头道,“这块咱们熟悉,要是十年前,你说边城这条路现在开始忙活我信,那都是和京里贵人们来往的节礼,老值钱了。那时候咱眼馋,可萧家的东西咱不敢碰啊。如今嘛——”

    “萧家的主子又回来了!”郑青鸾笑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咱们干一票也不打紧。”

    此时,刘信寿已经将隐藏在墙缝里的狼烟引信掐了。而郭飞燕借着给火坑添柴的时机,已经把迷药洒了进去。

    配合的还真不错!

    第153章 锋芒

    第一百五十二章锋芒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迷药就起来作用。这些山匪也不是傻蛋,马上觉出了异样。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郑青鸾突然出手,匕首划过络腮胡的颈部动脉,这个动作就如同信号一般,刘信寿和郭飞燕两人连忙出手,郑青鸾就那样看着,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划破对方的喉咙,或是直接拧断脖子。此时,门外也有了打斗之声,郑青鸾见刘信寿和郭飞燕能应付,就起身出了门,正见到金顺与两人打斗,显然,这是他们没有发现的暗哨。就见金顺手持匕首几次有机会下手,却没有动。她知道,金顺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其中的一个山匪摸出火折子,郑青鸾一看,知道这事要点信号烟。马上将手里的匕首掷出去,匕首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插进山匪的脖子。而金顺正与一人缠斗,看到另一个竟然想求救,心下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欺身而上,拧断了对方的脖子。回过头,才发现想求救的人已经被主子杀了。他知道,因为他的犹豫,这次行动险些失败。甚至会把主子陷入危险之中。

    “别愣着!怎么打扫战场没学过吗?”郑青鸾没有责备,她知道没有谁能毫无心理压力的杀人,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金顺感激的点点头,“是!”他迅速的给两具尸体的心脏处各补了一刀,即便确认对方已死,也要做到万无一失。之后才把尸体拖到房里。房里的刘信寿和郭飞燕也已经在打扫战场,收拢这些山匪身上的物资。三人都刚刚经历了杀戮,谁也没说话。

    郑青鸾却转去了后院,山匪的三匹马已经被迷晕了,两个陪着康来的山匪也已经被料理了。只是康来的脖子上有些掐痕,显然对于杀人他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挣扎的。恐怕此时他已经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你不杀他,他却是要杀你的。战场上容不得半点仁慈。他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虽然战场都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显然他还没有缓过来。

    郑青鸾没有上前打扰,他要学会自己去调整。她转向厨房,梅林的表现让她眼前一亮。三个山匪被困住了手脚,桌上放着肉干。显然是梅林把下了药的肉干拿出来招待山匪了。迷倒了三人,梅林正在审问。

    “山上有多少人?”梅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不说是吧?”

    梅林将一个山匪拎了起来,匕首划过对方的脖子,鲜血瞬间飙出。另两个山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杀,怎能不惊恐?梅林又问了一句,“山上有多少人?”不待他们回答,匕首砍向一人的手指,同时也堵住这人的嘴,以免他发出声音。当手指被切下,两人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是个狠人。一五一十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杀过几个人?可奸、、淫过良家女子?”梅林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变声期的少年沙哑的声音才落下,就见两人浑身发抖。

    梅林像是朝两个山匪解释,又是像说服自己,“那杀了你们也不算冤枉!”话音才落,手起刀落,一刀割了两人的喉。

    之后就见他翻看,收集这山匪身上的东西,手还是有些抖。

    等他收拾完,郑青鸾才现身,梅林的强作镇定,叫了一声‘主子’。

    “做的好!”郑青鸾夸了一句。

    六人到马棚集合,郑青鸾一挥手,各自上马,朝扎营之地飞驰而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百一百二见主子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六人匆匆吃过饭,才又聚在一起。

    郑青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提前让人搜集的虎王寨的消息。”他把纸张递给梅林,“看跟你得到的消息出入有多大?”

    刘信寿等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梅林,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一手!他们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机会做罢了。没想到这家伙倒是好手段。

    梅林笑了一下,认真看了看,“有六七成是一致的。”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其余的那些,有些是我没想起要问,有些是他们这些小卒子也知道的不详尽,所以有些出入。”

    郑青鸾点点头,“能认识到这一点,就算是收获了。”

    郭飞燕点点头,“我就没想到这个,还是梅林比较厉害。”

    梅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些不忍心。后来想想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无辜商旅,也就释然了。”

    郑青鸾一笑,“你们表现的不错。刘信寿和郭飞燕配合默契,心定手稳,胆大心细。金顺机警,清除暗哨,功不可没。康来有全局观,能迅速的将山匪分流,心思灵活。而且迷晕的三匹马,是不是打算等清剿了虎王寨再去牵回来?缴获物资,同样功劳不小。梅林就更不用说了,心思缜密,善于抓住时机。你们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计。很好!”

    对于几人开始时杀敌犹豫的事,却只字未提!

    “现在,你们把人集合,再分组。每人带领一组。商量一下怎么能迅速制敌。咱们的任务是明天天亮前,赶到与平安州比邻的卫所吃早饭。”郑青鸾吩咐完任务,就不再掺合。由他们自己商量——

    虎王寨,五百多号人。占据要地,易守难攻。

    这个晚上,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一群汉子,吃完晚饭,都聚在屋里,围了火坑,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吹牛的吹牛。

    祁老大是个四十有余的汉子,生的高大威猛,习过两年武,又一身的力气。本是平安城里的泼皮,因瞧上官宦人家的夫人,意图不轨,被官府捉拿。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潜入这小官家中,奸淫其妻女,又杀了人家全家一十八口,之后逃到虎王山,落草为寇,祸害一方。

    此时他皱眉坐在火炕上,一杯一杯喝着酒。

    “大哥这是怎么了?”说话的人是二当家的,上过几天学,认得几个字,算得上是虎王寨的文化人,是祁老大的智囊。他给老大斟了一杯酒,笑道,“要不明儿让老三下山,找几个尖头回来。”

    “找什么尖头?要找也找果食。”祁老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尖头和果食都是黑话。尖头指大姑娘,果食指小媳妇。

    二当家呵呵一笑,连忙改口。他知道大当家的毛病,喜欢嫁过人的妇人甚于大姑娘。

    “不过还是算了,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祁老大过的是在刀口上添血的日子,有动物一样的直觉这很正常。

    二当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会出什么事?难道跟前几天那两车黑石头有关?”

    “不知道!”祁老大闷了一口酒,“我就一直纳闷,这冰天雪地的,拉两车大石头,那车辙的痕迹多深啊!他娘的我还以为逮着个大鱼。这是谁家办的这么二百五的事?闹不明白。今儿一整天心慌的厉害,指定要出事!就不知道应在哪里?”

    “难道是官府?”二当家的眨着一双老鼠眼,故作深沉的沉思。

    “官府?”祁老大嗤笑一声,“要是他们有这胆子,咱们能做大,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那姓张的知府,是个怂货!只要我不去找他的麻烦,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没事瞎蹦达。”

    “这倒也是!”二当家皱眉道,“最有威胁的就是平安州临近的萧家军卫所,那里可是驻扎了五千精兵。要真是铁了心灭咱们,那还真是没活路了。”

    “不会!”祁老大斩钉截铁的道,“咱们从没惹过萧家,两家一直也相安无事。何况,萧家军不敢随意出兵别的府城。那不是造反吗?当然了,为了避免惹急了人家,人家偷摸过来灭咱们,我可一直有明令的,坚决不和当兵的较劲。这一点大家都是清楚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人家这是不乐意搭理我,真得罪了他们,摸黑就能把咱们作了。”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放下杯子,看了二当家一眼。这位这才反应过来,“您怕有人趁晚上下手?”

    祁老大点点头,“让人都警醒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二当家出去传话,转后来笑道,“也不必杞人忧天,老胡子这几天亲自守在岗上,没见他传信,应该无碍。”

    祁老大这次放松了一些,对于老胡子他还是相信的。很有几分本事的人。他自嘲道,“都是那两车黑石头闹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祁老大翻身跳下炕,忙问,“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门外进来个三十对岁的瘦高个,人称‘瘦七’。“老大,山下来了一队人,有四五十的样子。他们把岗哨的老胡子他们绑在马上带了过来。带头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媳妇,端是泼辣!可能是老胡子他们想给大哥找个果食,主动招惹了人家。看那小媳妇的样子倒也像是道上混的,说是找老大讨说法来了。不给个说法,就不放人。”

    他这一通‘噼里啪啦’的讲述。让祁老大反应了半天,才算懂了,第一,对方人数少,只有四五十人。自家有壮汉五百余。没什么可怕的。第二,对方是道上混的。很讲规矩,没杀他们的人。只把人绑了。这就有了谈判的余地。能不动刀动枪最好。第三,对方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媳妇,并且颇为泼辣。这让他心头一喜。道上混的女人不多,这样的女人,不是男人不中用,就是没了男人的寡妇。这让他隐隐有些期待。

    “把兄弟们都叫上,会会这位女英雄去!”——

    郭飞燕此时正一副小媳妇打扮,趾高气昂的骑在马上。身后就绑着已经死了的络腮胡。为了逼真,不仅用绳子束住了手脚,连嘴了给堵了起来。郑青鸾就站在马下,一副牵马跟班的样子。她拍拍郭飞燕的腿,让她安心,别紧张。

    郭飞燕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会儿功夫,山寨大门大开,一队人举着火把,走了出来。带头正是祁老大。他笑声豪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位绿林好汉。“这是哪家的妹子?在下管教不严,冲撞了妹子,在这里给妹子赔罪了。”

    郭飞燕娇蛮的冷哼一声,“陪什么陪?罪什么罪?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想掳人?”说着,扬起鞭子,朝身后绑在马上的络腮胡身上狠狠的打了一鞭,这时闷哼声响起。正是郑青鸾给配的音,以打消对方的疑心。

    “妹子快快息怒!”祁老大看着对面的女子米分面薄怒,心头一热,面上含笑道,“他们不懂事,任妹子处罚。只是,是不是先把人放下来?”

    “放下?想的美!”郭飞燕‘呸’了一声,“打量我一个寡妇家,第一次出门,就来诓骗,是不是?”

    祁老大心里暗笑,我还没问,你就把自个的底给撂了。到底是女人家!他豪气的道,“哪里就敢诓骗?”

    郭飞燕截住话头,“那你是担心我杀了他们?”说着扬起鞭子,指向祁老大,“我还以为你是个守规矩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个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他们只是中了迷药!”说完就朝郑青鸾道,“一人抽两下,让他们的主子听听响。”

    郑青鸾点头,把尸身挨个抽过去,配上不同的哼哼声,连离得近的自己人都听不出不妥来。

    郭飞燕瞪起一双眼睛,笑道,“好听吗?还要不要再听听!”

    “不听了!不听了!妹子这般,让兄长我无地自容啊!”祁老大朝郭飞燕走来,笑道,“要怎样才肯罢手,妹子你说话。只要兄长能办到,觉不推辞。”

    “真的?”郭飞燕适时的露出娇憨的神态。

    祁老大咽了口口水,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郭飞燕就看着祁老大上下打量,像是掂量此人是否让人满意,然后嫣然一笑,“借宿一宿,行吗?”

    “那当然求之不得了!”祁老大走到近前。

    郑青鸾突然跃下马,用匕首地主祁老大的脖子。

    众山匪一惊,“老大!”

    祁老大也吓了一跳。就听见郭飞燕咯咯一笑,“就这点胆子,还装什么英雄?”她一手用匕首抵住祁老大的脖子,一手却一拧祁老大腰上的软肉,笑道,“怕了吧!说!刚才是不是在打姑奶奶的歪主意。不给你点厉害的,真当老娘好欺负啊!”

    祁老大被郭飞燕一拧,才知道这是开玩笑。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两个土匪头子打情骂俏。

    “姑奶奶。我再不敢了。快把刀放下!”祁老大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冰凉,哪里能完全放得下心。

    郭飞燕又咯咯直笑,把匕首在祁老大脖子上夸张的来回划拉,众人心一紧,就听见人家笑道,“没开刃!瞧把你们吓得。”

    郭老大这才放下心,他身材高大,被郭飞燕勒住脖子,只能半曲着腿,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直往鼻子里钻,马上心猿意马了起来。他乐的陪小妇人耍花腔。“妹子这样抱着我,可是想借机亲近哥哥。”

    “呸!”郭飞燕把郭夫人平时对待郭智深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没皮没脸的老货。”

    众人又大笑起来。山中岁月寂寞,这样的情景还真是大家伙喜闻乐见的。

    郑青鸾看见刘信寿也从大门里出来,打了个手势,就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清理干净。而山匪们哄笑做一堆,没人注意到外围已经不是自己人。郑青鸾朝郭飞燕点点头,郭飞燕马上转着手里的匕首,轻轻一划,血柱飙出,“真是笨!忘了告诉你,另一边是开了刃的。”

    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童子军小将们近身格斗少有对手。军中好汉也能应付三五人,何况这些乌合之众。不过一盏茶功夫,战斗就已经结束。

    然后分工明确,处理尸体,掩盖痕迹,寻找库房,搬运物资,无不井井有条。一刻钟之后,带着大批物资的马队往西而去。

    没人注意到,郑青鸾交给隐在暗处的天一一封信——

    天蒙蒙亮,萧家军东卫所的岗哨就发现有马队朝卫所而来。

    这个卫所的参将名叫梅森,正是梅林的亲兄长。

    所以梅林率先朝卫所而去。他以前常到卫所玩耍,没有人不认识他。

    “小林,你怎么来了?”梅森见到被岗哨带来的幼弟,很是诧异,“你不是在帅府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偷跑出来的吧。”见自家兄弟身上有些血迹,忙问,“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没有!”梅林摆摆手,他身上还带着厮杀过后的凛然杀气,“大哥准备一下,主子马上到了。让人多准备两百人的饭。”

    “啊?”梅森一愣,上下打量这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弟弟,“主子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昨晚上清剿了虎王寨,现在人疲马乏,需要休整。主子让我来传话,让你提前准备。”梅林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你们?”梅森有些愣住了。

    “两百童子军!”梅林的语气里带着骄傲,“虎王寨五百余口,鸡犬不留。”

    “我的老天爷!”梅森一阵后怕,“你们的胆子未免太大!要是主子有个闪失,你们怎么交代?”

    “主子?”梅林同情的看了一看哥哥,“主子的身手,好着呢!”

    梅森没法跟这熊孩子解释,忙问,“可有伤亡?”

    “这次没有!因为第一次,主子派了暗卫跟着,及时救了人。不过有十几个伤的稍重,其余多是轻伤,不碍事。”梅林有些懊恼。

    梅森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忙起身去吩咐。

    郑青鸾带人到卫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梅森站在外面相迎,远远的就跪下行礼。

    “起来吧!在外面不用这么讲究。”郑青鸾边下马,边道。

    “主子辛苦了!”梅森站起来,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主子。心里有些敬畏。那虎王寨他是知道的,若没有一千兵马,谁都不敢说一定取胜。那地方易守难攻!没想到让小主子带着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一夜之间给灭了。而且还是零伤亡。

    郑青鸾一笑,“是有些累了。”她叫来刘信寿,“安置好大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梅林,梅林对这里熟悉。吃完饭,先休息,明儿一早咱们再起程。让伤员好好养伤。把受伤之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来,回去再好好操练。早说过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刘信寿心里一凉,赶紧把左手背在身后。不会真把他们扔进什么魔鬼训练营吧?

    郑青鸾看见刘信寿不打自招的动作,就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没!”刘信寿马上高声回答,“真的没!”

    “此地无银三百两!”郑青鸾抬腿就走,“你且给我等着吧。”

    刘信寿马上哭丧了脸,郭飞燕笑嘻嘻的跟在郑青鸾身后,回头不时的做的鬼脸。

    百一百二暗笑,这姑娘的心咋这么大呢?杀人连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

    平安州知府府邸,一大早就传来张知府惊恐的喊声。

    你道为什么?

    原来是一大早,他的枕边就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封信。这让他怎么能不害怕?这次是送信,那么下次呢?一不高兴还不直接割了他的脑袋!

    等看了信的内容,张知府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家军的小儿郎找山匪报仇,怕他上折子攀咬,特来信说明一下。或者说,威胁一下!

    攀咬萧家?他不敢!即便没有这封信,他也不敢!平安州边上就有萧家军驻守的五千人马。他疯了才攀扯人家。不过萧家做事还算讲究,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他也就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了。

    随后,平安州知府上奏的一封明折,将萧家军的童子军推上了历史舞台。整个王朝最璀璨的将星,都出自这支年轻的军队!

    第154章 战利品

    第一百五十三章战利品

    郭智深这几日完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打郭夫人知道自家闺女跟着主子去剿匪,情绪就没稳定过。骂完儿子又责骂他。自家儿子躲在帅府干脆不回家,他却不敢。好容易卫所那边递来消息,知道已大获全胜,也没有伤亡,这才放下心,回家给夫人报平安。

    郭夫人闻言果然一喜,“到底是主子,没有万全的把握咋会带着一群毛孩子五剿匪?我就说你是瞎操心,瞧瞧,被我说中了吧。”

    郭智深一噎,谁担心了?不是你整天在家瞎嚷嚷吗?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跟女人计较,那你永远赢不了。他呵呵一笑,“还是夫人大气,不像我,胆子小,咱家的闺女虽说打小皮实,可那也是千娇万宠出来的!别看李智谦老炫耀他家闺女是大家闺秀,其实心里特别羡慕咱。在这边城,还得咱们闺女这样的,过的自在随心。都是夫人教导之功啊!”

    “那是!”郭夫人眉眼飞扬,“你们爷俩上战场,我跟着提心吊胆。可咱闺女不一样啊!跟在主子身边,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郭智深一口老血闷在心间,他没敢说‘擒贼先擒王’的话,往往主子身边才是最凶险的。要么怎么在主子身边的人进身都快呢?大家觉得是情分。是长时间相处来的情分。孰不知,真正的情分都是一次次在危险中相伴,在生死间相依培养出来的。这样的奴才和主子之间才是真的相互信任,没人能轻易冲破这层纽带。他呵呵一笑,“夫人说的事!”其实心里已经在想,没拦着闺女去帅府,究竟是对还是错?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于刘智柯一家来说,这种忧心和焦虑一点也不少。

    刘智柯接到东哨所的消息,马上就回了家。老大和老二这几天请了假,专门在家陪着他们母亲。刘智柯也担心,但他是男人,女人可以焦虑,可以彷徨,可以迷茫,可以大哭发泄,他不能。今儿总算有好消息了,家里的阴霾也该散去了。

    “爹!你说的可是真的?”刘信禄听了老爹带回来的消息,马上蹦了起来,转身对躺在炕上的母亲笑道,“老幺就快回来了,娘你不给您的老儿子准备好吃的?”

    刘夫人‘蹭’一下坐起身来,拍了老二一下,“幸亏你提醒,娘这就去准备。羊蹄子羊脑什么的,他就爱吃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估计帅府里是没有这些的。”

    刘信福赶紧拦了,老幺是干什么去了?那是杀人去了!第一次杀人,血呼啦的,你再给弄什么羊脑,他吃得下去吗?他笑道,“帅府跟咱们家也没太大不一样,那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什么不吃啊!何况那位主子出身本就普通,听说在军营那也是跟大家伙一样吃大锅饭,从来不讲究。如今这天,吃点热乎的,清淡点的,可能更自在。”

    “也对!”刘夫人一拍大腿,“还是老大心细。”说着就裹了皮袄往外走,“我记得家里还有榛子木耳蘑菇什么的,这都得提前泡好。要是没有,还得出去淘换,老二你别瞎跑,说不得还得让你出去找呢。”

    “我哪也不去,您要什么只管指使我。”刘信禄答应的蛮爽快。如今边城的街面上,刘二爷的名号挺吃得开的。

    和刘夫人跟刘信寿的简单高兴不同。刘信福是上过战场的。知道两百对战五百,在不占地利人和的条件下,想要取胜是多么的艰难。何况这两百人都是没成年的毛崽子,在冰天雪地里远程奔驰,夜里偷袭。真让他们这些老兵们上,即便取胜,也必然伤亡惨重,而他们,居然零伤亡的回来了。他不确定的问,“真是零伤亡吗?”

    刘信禄插话问,“连受伤的人都没?”满是诧异的样子。

    刘信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生在边城,长在边城,竟然不知道怎么计算伤亡?还什么刘二爷!快滚犊子。”他无奈的解释,“这里的伤,指的是丧失战斗能力的伤。失去行动能力,甚至可能因此而烙下残疾的伤。其他的伤都不算!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那就是说带着去的人都囫囵个的回来了呗。”刘信禄嘿嘿一笑,“这还真了不起!”

    这话才算说到点子上了。

    “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刘信福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轻声问道。

    刘智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确切消息只能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但现在就能知道的是,主子在短短时间内,为萧家军打造了一支奇军。再有三五年,他们的战力简直不敢想像。

    郑青鸾他们在卫所稍作休整,就匆匆踏上归途。这次回来,路上走的并不快,一方面是因为要照顾伤员,另一方面是因为缴获了两百多匹战马和物资。粮食等物根本就没带,就留在虎王寨,想来张知府也不敢私吞,随后必然会派人送到卫所去的。她已经交代过梅森了,不管送什么,只管收着,替他清理了毒瘤,没有点表示怎么行呢。而这次运回来的,主要是金银铜钱,和一些贵重的首饰器物,西域的一些紧俏商品等。

    等看到边城的城门,郑青鸾的心里才踏实了起来。就听见城墙上戍守的将士欢呼了起来,这是迎接胜利的仪式。等一行人进了城,马路两边都是欢呼的人群。在众人的夹道迎接中,回到了帅府。

    第一件事是分发战利品。

    “马匹上缴!剩下的钱财,给大家分了吧”郑青鸾交代了一声,就回了内院。

    战利品怎么分?按什么分?军中自有规矩,根本不用郑青鸾插手。她也想看看这些孩子在钱财面前是个什么态度。把钱财看的太重的人,当不得大用。

    郑青鸾梳洗过后,才叫来萧二,“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一切正常!”萧二答了一句,才关切的问,“主子再不能这样轻易涉险了!”

    “哪里就涉险了?”郑青鸾不在意的一笑,“不过是一群毛贼,哪里就值得大惊小怪。”

    “您要是真伤着了,回头让主子知道了,得扒了我的皮!”萧二愁眉苦脸。

    “那你别总是告密不就行了。”郑青鸾笑道。

    “哎呦喂!”萧二喊冤,“这哪里是告密?只是汇报而已。主子不能冤枉人!”

    正说着话,无伯和丹阳来了。萧二也就退下了。他们都有眼色,知道这无伯的身份不简单,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你这丫头太莽撞!”无伯后怕的道,“真要出事,救援都来不及。”

    “大伯!”郑青鸾扶无伯坐下,亲自奉了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去。再怎么说,那到底是一群孩子。我不会让他们不成年就丧命疆场的。”

    无伯点点头,还是一副不赞成的样子。

    丹阳却埋怨道,“听说那个飞燕也跟着去了?那您怎么不把我也带上?”

    “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郑青鸾安抚丹阳,“你有你的战场!咱们各司其职就好。”

    丹阳看了无伯一眼,这才作罢。

    几人说了一会话,无伯见郑青鸾面露疲色,也就带着丹阳回去了。

    绣裳笑道,“您不在,咱们都跟着提心吊胆。”

    “是啊!都跟着挂心。”郑青鸾想了想才道,“去传话,等他们分完战利品,回去休沐三日。”

    绣裳笑着点点头,“那群小子这次可发了大财了。”

    郑青鸾笑了一下,也不多言。没有好处,谁跟着你卖命啊!

    都说战争是最好的敛财手段,这话果真不假。清剿了一个土匪窝,竟然收获了如此丰厚。光是金银铜钱,就有两万多两,平均每人分得两百多两。其余的物件按军功多少一分,就算完事。可光银子就够这群孩子兴奋的了。

    这群孩子,要么出身不好,那都是苦汤里泡大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混过来的。哪里见过这么多前银子?一般的小户人家,全部财产加起来,也就这个数了,比如康来,金顺。还有一些出身不错的,如刘信寿,郭飞燕,梅林。他们家是不缺钱,可也没有让孩子拿着这么些钱的道理。所以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都兴奋了。

    康来是母亲被掳走怀上的孩子,当年,母亲还没有嫁人。等被救回来后,生下他,外公舅舅曾一度要溺死他!因为他的出生代表着耻辱。母亲不忍,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家。一个人靠着浆洗缝补硬生生将他拉扯大。在边城,像母亲这样的女人,即便生过孩子,也能找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只要抛下他就好!但是母亲没有,即便再难,也将他抚养长大。如今,他终于有能力奉养母亲了。

    他捧着手里的银箱子,哭的不能自已。

    周海是被这群孩子请来,给一些金银玉器估价的。他见康来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心酸。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再没有错。

    第155章 敌袭

    第一百五十四章敌袭

    周海拍拍康来的肩膀,“你用钱的地方多,这些器物拿到外面换不上价,不如就在府里兑换成银钱,你用着也方便些。”

    康来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周大叔人不错,对他们这些家境不好的孩子,都挺照顾的。他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谢谢大叔!”

    “我看你分的铜钱银角子不少,你家里的开销不大,这些散钱足够用了。不如我直接给你换成金锭子,方便携带。”周海笑道,“而且,平时只有你娘一个人在家,这些东西搁在家里,怕是不咋安全。要多注意才是。虽然咱们边城的这样的事情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小心没大错。”

    “周大叔放心,我心里有数。回去我就大张旗鼓的置办产业,或去拿到商队入股投资。钱花出去,也就安生了。”康来憨厚的一笑,“有了产业,添些出息,细水长流,也是好日子了。就算将来我有个万一,我娘也有个傍身的。”

    周海心里一酸,笑道,“跟着主子,你的小命没那么容易丢!”

    众人见周海给康来兑换银钱,也纷纷效仿。外面可没有府里这么方便。价钱又公道,还不用他们费心。周海来着不拒,这些东西放在萧家自己的铺子出售,亏不了。

    只有几个家境优越的,留下来一些品相不错的当作纪念品,把银子直接换成银票,方便携带。他们又不是缺钱使的人,怕是一时用不到这些银两。

    等众人散了,刘信寿才将一个不大的荷包和两个小匣子递给周海,“劳您把这个给主子,这是分给主子和百一百二两位姐姐的。”

    周海一愣,伸手接过来道,“行!我知道了。一会我就给送过去。”

    刘信寿指了指脚下的一个小包裹,“这里是一些散碎银子,请周叔换成酒,就说是我们童子军谢帅府的哥哥姐姐照顾,一点子心意而已,别嫌简薄。”

    周海点点头,难免暗赞一声,年纪不大,处事倒是老道周全。这些银子,怕是把他自个的拿出来了。难怪这小子能统领一帮崽子,没人叫板,光这份大气的处事手段,就不是一般孩子比得上的。

    随后周海就将这些情况一一汇报给郑青鸾。

    郑青鸾把周海送来的两个小匣子打开,见是几件精致的西域首饰,也就值个二三百两银子,心里一笑,这是知道百一百二不缺银子,才选了这样的物件来,她把东西推给百一百二,“既然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吧。好歹是个念想。等老了再拿出来,给你们的儿孙讲讲它们的来历。”

    百二嘻嘻一笑,就接了。百一啐了郑青鸾一口,“没羞没臊!”

    郑青鸾也不以为意,打开荷包,却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一千两银子怕是拿不下来。郑青鸾一笑,也不推辞!军中分战利品自有规矩,她还真不能打破这个惯例。

    “这小子,还挺会来事。”郑青鸾朝周海笑笑,“既然他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请大家喝酒,那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不能看着他吃亏,这样吧,你把库里那把牛角弓找出来,给他送去吧。”

    “是!”周海心道,这小子还真是占了大便宜了。那把弓还真是花钱都没地方买去的好东西。主子也真是舍得——

    刘信寿到家的时候,满院子都飘着炖菜的香味。他狠狠的吸了吸鼻子,马上恢复顽童一样的神情,嚷道,“娘啊!做啥好吃呢?给我炖几个羊蹄子呗。”

    刘夫人马上从厨房出来,跑过去拉着老儿子上下打量,“娘的老幺,咋瘦成这样了?让娘看看,受伤没有?”见儿子怀里抱着箱子,左手上缠着白布,眼泪马上下来,“伤到手了?让娘瞧瞧。”

    “娘,娘!”刘信寿赶紧把怀里的箱子塞过去,“您瞧瞧,这是儿子的战利品,都是娘能戴的首饰。”说完见自家老爹和两个哥哥从屋里出来,忙行礼,“爹,让您担心了。”

    刘智柯见儿子身上的气质,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既骄傲又心疼,“进来说话!”说完转身边往屋里走,边道,“孩他娘,给孩子弄饭吧。怕是饿了。”

    “知道了。”刘夫人抱着小箱子就进了厨房。

    刘信寿跟两个哥哥打了招呼,父子四人进屋上炕坐了。

    “如今爹的身份不同了,家里该多雇几个下人才是,总不能让娘整天这么忙忙叨叨的,啥都得亲自做。”刘信寿呵呵一笑,想避开父亲的询问。

    “平日里就你娘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忙的?”刘智柯瞪了老儿子一眼,“别转移话题,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们是非常规作战,跟你们不是一回事,说了你们也不懂。”刘信寿轻描淡写跳过去,“这次的收获还是很丰厚的。”

    接着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这次收获的所谓的‘奇珍异宝’,直到一家人吃完饭,各自歇下了,也没能从中掏出半句有用的。

    刘智柯面上恼怒,眼里却闪过欣慰和赞赏。这个儿子成才了!——

    郭飞燕也是抱着一匣子首饰回了郭家。女孩子别管什么性格,都喜欢精致的首饰,即便不戴,留着看看也好啊。这些东西,那群小子也不和她争,紧着她挑选可心的。没人去计较价值的多寡。

    郭夫人看到闺女神采飞扬的样子,脸上笑开了花,“咱们飞燕就是出息,你哥哥可比不上你。”

    郭信康觉得自己很委屈,如今在帅府他是跟着萧二他们打下手的,按说也绝对体面风光,可这跟上战场杀敌完全不同。跟妹妹比起来,也确实是显得黯淡无光。看来有必要跟萧信平,李信宁商量一下了,他们三人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郭智深见闺女这两眼放光的样子,觉得自个的心都揪起来了。这丫头的样子不像是玩玩,怕是真有心跟在主子身边上战场了。

    他挤出一脸笑意,忐忑的道,“闺女,这一次也算跟着主子长见识了,战场也就那么回事?咱以后就在家呆着,陪陪你娘!闷了就去城里转转,去赌坊也无妨的!”郭智深为了阻止闺女的将军梦,也是蛮拼的。

    “那不是不务正业吗?”郭飞燕很不满意老爹不怀好意的撺掇,“哪有人把自个的闺女往歪路上引的?”他爹果然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郭智深想哭的心都有啊!为了闺女的小命,他容易吗?“外面的事,有我跟你哥呢!你在家陪着你娘玩,好不好啊?爹不嫌你败家,家里的银子你随便花。乖!”

    “这是什么话?”郭飞燕很不以为然,“以后,我都花自个挣的钱,也会孝敬爹娘。我这次就挣了不少呢!”

    “你是个姑娘家!过几年也该嫁人了!”郭智深语调和缓,循循善诱,“哪能跟着一群野小子整天到处跑呢?”

    “姑娘家怎么了?”郭飞燕炸毛,“嫁人?给人家一家当一辈子老妈子?您别逗了!”

    “怎么是老妈子呢?”郭智深皱眉,“你看看你娘,在咱家那就是说一不二。谁家老妈子这样啊?”

    “好啊!你个郭智深!这是嫌弃我了是吧?我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穿衣吃饭,没把我当老妈子使唤你不甘心是吧?”郭夫人眉毛一竖,双眼一瞪,郭智深马上萎了,“哪能呢?这个家就靠夫人撑着呢!”

    郭飞燕挑眉一笑,“您看看,碰上爹你这么会疼人的,我娘都这么辛苦!那闺女以后可咱办呢?上哪找爹这样的人呢?”

    “那是!”郭智深很认同的点头。

    郭飞燕马上抢过话头,“所以,我嫁人干什么?嫁人以后,过的还不如在家自在,何苦呢?”她抱着老爹的胳膊撒娇,“等我成了女将军,那日子肯定比现在好啊!人不就是为了越过越好吗?”

    这话也不算错!郭智深点点头。

    郭信康翻了个白眼,自家爹一碰到自家老娘和妹子,就犯糊涂!他冷笑一声,“这就是铁了心想上战场是吗?那是去杀人!不是游玩!”

    “这话多新鲜呐!”郭飞燕哼了一声,“没杀人能叫上战场吗?不为了让我们见见血,主子能平白无故的跑人家地盘上找茬去?”

    郭飞燕的话让一家三口愣住了。虽然早有猜测,可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主子也动手了?”郭信康小声问了一句。

    “萧家人上战场的规矩不就是身先士卒吗?这很新鲜吗?”郭飞燕诧异的问道。

    “你们着仗是怎么打的?”郭智深连忙追问。

    郭飞燕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刚要说话,似乎想起什么,踌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军事机密!”

    个p!

    郭智深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个的闺女,这个孩子已经具备不错了军事素养!看来,他郭家还真能再出一位将军!他瞪了儿子一眼,以前不觉得,如今一比,儿子还没闺女出息,叫他情何以堪!

    郭夫人心思简单多了,只看到闺女显得更健康,更快乐!这就足够了——

    剿匪之后,郑青鸾的生活节奏又回到原来的轨迹。基本都是在军营中处理事务。

    转眼就到了腊月。给京城和家里的年礼早已经打发人送去了。在剿匪之后,郑青鸾也给京城递了一封请罪的折子,声称自己管教不利,请求降罪等语。至于她和平安州张知府的两封折子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她还真没心思管。

    因为京城的年礼,这几天也陆续送到了。

    跟年礼一起送来的,还有萧家军各个官衔的任命文书。这个在别的地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没有它,你就没法上任!但对于边城来说,谁也没在意。但郑青鸾却要上谢恩的折子,面上该做的一点也不能少。

    郑青鸾这段时间很忙,一年到头,将士该怎么奖励?这些都要有一定的章程。这些琐事,烦得她头晕脑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经过黄骅的努力,沙盘完工了。郑青鸾请了不少将领来,他们对自己了解和熟悉的区域也提出了不少修改的建议意见。又经过一个月的忙碌,沙盘这才臻于完善。

    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军营不比朝廷,还有封印一说。越是此时,越不能大意。要严防敌军偷袭。又忙着安排执勤,稳定军心。

    就连大年夜,郑青鸾也是留在军营中过的。跟大家一起包饺子,吃饺子,守夜,倒也热闹!

    大年初一,又忙着应付拜年的人潮,一刻也不得清闲。人也显得越发清瘦。

    直到初五,郑青鸾才回了帅府,梳洗过后,胡乱塞了些吃的,就睡了下去。连想家的功夫都没有。

    “主子!主子!”百一披着披风,小声的叫郑青鸾,“出事了!平安州遇袭!”

    郑青鸾瞬间睁开眼,马上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平安州遇袭!临安县几乎被屠杀殆尽!知府张成芳大人派人前来求援。”百一把衣裳递过去。

    郑青鸾机械的穿着衣服,心里却琢磨开了。平安州并不属于萧家军戍守的范围。而且与平安州接壤的并不是女真鞑子,而是被人称为北胡人的鲜卑。鲜卑一族南与平安州接壤,西与鞑子相邻,东面却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犬戎。鲜卑算得上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了。怎么好端端的偷袭平安州?

    “镇北军是干什么吃的?”郑青鸾拿帕子擦了脸,嘴里嚼着橘皮,就往外走。

    百一赶紧把大氅递过去,“主子,大半夜的,外面雪大的厉害。您倒是当心点啊。”

    郑青鸾抓过大氅穿在身上,外间萧二萧五等人已经在等候了。郑青鸾直接吩咐,“去把李智谦刘智柯杨智和给我叫来。”

    萧五点头应是。

    郑青鸾也不停留,直接去了外院。

    第156章 奇兵

    第一百五十五章奇兵

    “你的意思是北胡人已经逼近平安州府城汉阳,大有围困之势?”郑青鸾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下面的报信之人。见这人一身衙门差役的打扮,不免问道,“你姓甚名谁?在哪里当差?”

    “小人万成才,是府衙的捕头!”这人还算镇定,“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求援。”

    “这话奇怪!”杨智和皱眉问道,“戍守平安州的驻军乃是镇北军,镇北军足足三万余人,怎么偏偏让一个衙役来传信?难道镇北军三万人马全军覆没了?这是不可能的!胡人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短短几天时间把三万余训练有素的将士全部给灭了吧。据我们所知,北胡的所有军队加起来也不足五万人马,总不能倾全国之兵力偷袭平安州吧?他们还得防着鞑子和犬戎呢!这样算下来,能袭击平安州的最多只能有两万人马。而镇北军却足足三万有余!这三万对两万,人数上是占优势的!即便准备不足,打个旗鼓性当才算是正常的。怎么可能输的这么惨?输到让衙差来求援,还真是闻所未闻!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杨智和是沙场老将,三言两语就把双方的形式分析的十分透彻。照这样看,很有理由怀疑这是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可是大罪,万成才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小人万万不敢!若有一字不真,天打雷劈!”他发下重誓后才满脸悲愤的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镇北军武老将军年前就被召回京城,如今是少将军武和英主事。因恰逢年节,少将军回府城过年,当接到临安县的消息,武和英没有下令抵抗迎敌,反而下令让所有镇北军迅速回防,固守汉阳城。临安,靖平,北安三县,一夜间被洗劫一空,百姓几乎被屠杀殆尽。镇北军放弃三县,直接驻守了汉阳城,如今北胡因未曾遇到抵抗,长驱直入,直逼汉阳而来,怕是已经兵临城下了!可镇北军实际人数他娘的还不足两万,大家这才知道,镇北军所谓的三万人马,全是虚报,吃空饷的人数竟然高达一半。而且现在的兵丁,多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士气低迷,汉阳城交给他们,怕是守不住了。”

    郑青鸾心里一惊,这事还真是非同小可!

    “避而不战!”刘智柯冷笑道,“武和英还真是该死!”

    “我看这武和英怕死是真的!一听胡人来了,想到的不是迎敌,而是赶紧把人都调回去,守在他身边!武家当年也是英雄辈出啊!”李智谦感慨了一番,又问道,“武老将军因何事被召进京,你可知道?”

    “听闻是宫中的宁妃娘娘病了,想念老将军。”万成才想了想回道,“年前的时候,武和英满汉阳城的转悠,给宫里的娘娘踅摸礼物,嚷的人尽皆知。再加上三皇子以镇北军军械陈旧,致使平安州内匪盗横行为由,请求皇上为镇北军增加粮饷。户部在腊月之时,已经将三万人马三年的所需尽数运抵平安州,老将军应该也有前去谢恩的意思。”

    郑青鸾和三位将军听完,心里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萧五带着万成这才出了正厅。

    郑青鸾冷笑道,“三万人三年的粮饷,难怪武和英让人固守汉阳城呢。这么多东西,他可舍不得!”

    “可是也不对啊!”杨智和疑惑,“这么多东西放在那,招贼是肯定的!今年这天气,北胡的日子不好过,大家也都知道。但北胡人的消息也未免太快。他们是怎么迅速知道粮草去向的?”

    “三皇子的外家是武家。咱们清剿了平安州的匪盗,给了三皇子一个为镇北军脱罪顺便讨赏的借口。皇上不管是出于哪种考量,恩准了三皇子的请求。这个恩宠可不算小啊。那么其他人呢?是否乐意让三皇子占这个便宜?要是镇北军借着这些粮饷,扩军怎么办?那他的实力岂不是更上一城楼?其他皇子能干看着不出手吗?所以,北胡人知道消息比我们还快,就一点也就不奇怪了。”郑青鸾转着手里的匕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三人听。

    “这不是把自个的子民卖给敌国吗?”刘智柯冷笑一声,“这算是哪门子皇子!”

    “鞑子有个耶律厚雄!咱们这边再出个这样的皇子也不新鲜。”李智谦冷静的道,“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萧家从来没有避战怕死之人!”杨智和站起身来,“我主张救。”

    “救肯定是要救的!”李智谦示意他坐下慢慢说,才转头对郑青鸾道,“武和英死不足惜,但百姓何辜?萧家的家训,但凡有萧家军在,就不叫外敌踏入我中原一步。尽管皇权将咱们的防线缩的越来越小,但老祖宗的话,咱们不敢忘。问题是,若是我们调人马前去救援,鞑子趁机来袭,边城怎么办?若是北胡和鞑子事先勾连,来个调虎离山怎么办?如果鞑子借机倾巢而出,西北边境可否守得住?”

    郑青鸾点点头,李智谦的话正说到郑青鸾的心上。这也是她犹豫的原因。

    另外,郑青鸾还有其他顾虑。她皱眉道,“萧家军无诏进入平安州,事后怎么算?皇上莫名其妙的给镇北军三年的粮饷,未尝不是对咱们上次进入平安州剿匪的不满。这次的事情,可能是真的!可越是真的,才越容易掉到别人的陷阱里。其他皇子可能和北胡勾结,难道这个三皇子不会顺水推舟?若是他从皇上的奇怪态度中揣测出皇上对萧家军的不满,会不会借机联合北胡,将萧家军的援军包了饺子呢?若再加上鞑子,那萧家军危矣。”

    李智谦三人悚然而惊!不错,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若是救援,咱们最少要三万人,才能防止被人暗算。因为北胡两万人马,武和英一万五千人马。咱们三万,勉强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那么剩下的人马只有七万。这七万是整个防线上的人马,人员分散。而整个边城,能余下多少人呢?到时候鞑子来犯,拿什么抗敌?”郑青鸾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来回的推演。最终摇摇头,“固有的防线不能动!”

    “那怎么办?”杨智和看着桌上的茶杯,“从哪能抽调出一支人马就好了?”

    “有!咱们还有一支奇兵呢!”郑青鸾笑道,“童子军两百余人加上帅府的五百多护卫,还有我身边伺候的人,能凑够八百!勉强够用了!”

    “不行!”刘智柯蓦然变色,“这里面一半是女人和孩子,绝对不行。”

    “我既是女人还是孩子,照你的话,也不行吗?”郑青鸾声音很轻。

    刘智柯却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但主子这是以身犯险!万望三思!”

    郑青鸾却站起身来,“听令!我不在期间,一切军务有李智谦处理。刘杨二将当尽心辅助,不得违令。”

    三人起身,躬身领命。

    郑青鸾这才缓和了脸色,“你们放心,我不会拿自个的小命开玩笑。”她笑道,“这点人马,我也不敢硬碰硬。实在不行,毒也能毒死万把人。”这纯粹了安慰人的话。想混进去下毒,呵呵,这点难度有点高。想在水井里投毒,也不可行,不说污染水源的事,就这漫天大雪,基本都是化雪而饮。谁还从井里打水喝啊!

    李智谦知道阻止不了,叮嘱道,“我知道主子的护卫身手不凡,而且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特战队。连童子军,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战法多变,不是常规战术。但也千万要小心!”

    “放心!”郑青鸾起身,“你们去忙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了!不用送。”

    “是!”三人起身。

    “刘将军,我会将刘信寿完好无损的给您带回来!童子军没成年之前,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殒命疆场。”郑青鸾看着萧二递过来的消息,头也没抬的对刘智柯说了一句。

    “在下惭愧!”刘智柯躬身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郑青鸾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萧二笑道,“人之常情嘛!”又问,“咱们走了,帅府怎么办?”

    “有无伯呢!”郑青鸾一笑,向门口看去。果然无伯无婶带着丹阳走了进来。

    “去吧!帅府有我呢!”无伯有些不舍和矛盾。

    “嗯!”郑青鸾放心的点点头,“萧家的家训,不敢或忘。这是萧家军能在世间立足的根本!咱们没有退缩的余地。”

    “去吧!”无伯拍拍郑青鸾的肩膀,“萧家有你,是萧家的福分!”

    郑青鸾朝无婶和丹阳点点头,转身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此时漫天的飞雪的演武场,全体人员已经集合完毕。包括巧算绣裳和药杵。

    没有豪迈的誓师号角,没有践行的美食烈酒。就这么静悄悄的,在边城值岗兵将的注视礼下,奔赴到处是杀戮的战场。

    第157章 熊熊大火

    第一百五十六章熊熊大火

    汉阳城在边城的东南方,比边城暖和许多。快到汉阳的时候,已经不见积雪。这里的气温夜里也就零下四五度的样子,晌午的时候,能达到七八度。这对于在边城呆惯的人来说,绝对算的上是和暖舒适的温度了。

    “主子,汉阳如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了。”萧二和天一策马跟在郑青鸾身边,说着斥候刚探回来的消息。

    “武和英还是没有动作吗?”郑青鸾皱眉问道。

    “没有!”天一摇摇头,似乎对这位镇北军的少将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这个人不得不防!”郑青鸾冷笑一声,“背后捅刀子或者事后抢军功都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宰了他!”天一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我也想宰了他!可是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他死了,镇北军可就乱了!那汉阳城才真的危险了。”郑青鸾看了天一一眼,“不过,喂点什么,让他病上一病,对你来说,该不是难事吧。”

    “这个简单!”天一点点头,“那喂点什么好呢?”

    “你找药杵去!看他有什么好东西给你!”郑青鸾指了指后面的药杵。

    药杵凑过来,“给茶水里加点料,保证他能昏睡个十天半月,脉象跟受了惊吓一样,一点也不引人怀疑。”说着递过来一个瓷瓶。

    天一接过来,看着药杵的眼神都带着敬佩。这人还真是坏到家了!镇北军的少帅因为北胡的围困愣是把自己给吓出病来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镇北军的脸面一定很好看!

    “这个好!”萧二点点头,“这下别说什么在咱们背后使坏了,就是想抢功,他也没机会了!”

    郑青鸾嘴角带出一丝坏笑,“若是他没打算使坏,事后只是抢功,我也不至于对他动手。怕就怕到时候他倒打一耙,别忘了,咱们进入平安州,没有诏令,更不是镇北军来求援的。所以,我是不敢把萧家军调出来的。而童子军年纪小,算不得萧家军,只说是我招来练兵的玩伴,也说的过去。我出门,带上护卫总是应该的吧。皇上也没说不许我出边城。我乐意趁年节到汉阳城来溜达,能犯哪条王法?”

    天一把手里的瓶子揣进怀里,问道,“主子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先处理了武和英,再去找张知府。告诉他武和英吓的人世不知,要他稳住局面。把萧家军救援的消息放出去。稳定人心。”郑青鸾看着天一,“你带着特战队前去,天亮之前,到汉阳城外的枯山和我们汇合。”

    “是!”天一点点头。策马而去。

    “火凤!”郑青鸾朝后喊了一声。

    “在!”火凤迅速过来,一穿上战甲,她身上就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

    “你带着女护卫,乔装打扮之后,在前面探路。把所有的暗哨都清除掉之后,换上咱们自己的人。”郑青鸾看着火凤,“让大家小心。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药杵给的迷药是好东西,使用时千万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主子放心!”火凤说完,带着队伍脱离而出。

    郑青鸾目送他们离开,才翻身下马,“原地休息,晚上行动。”

    萧二几人守在她身边,几乎寸步不离。郑青鸾笑道,“放松点。没那么大的危险。”

    “主子打算怎么办?”萧二皱眉问。

    “我也没想好呢!”郑青鸾摇摇头,不亲自勘察地势,说什么都是虚的。

    童子军的几位小将也都凑了过来,刘信寿问道,“主子是打算去枯山?”

    郑青鸾点点头,“那里更容易隐蔽。汉城周边,除了枯山,都是开阔地,咱们一靠近,无疑就是移动的靶子。与找死也没差别。”

    随着气温的降低,夜晚如期而至。暗哨早就换成了自己人,当队伍经过,她们也就跟着撤离,跟在后面一路向向枯山行去。

    直到夜里子时,才进入枯山的一处山坳之中。

    火凤来报,“任务顺利完成,全体皆已归队。十八人受轻伤,并无大碍。”

    “知道了!”郑青鸾点点头,“干的漂亮!让药杵去给他们看看伤口,今晚你们只管安营扎寨,好好休息。”

    “是!”火凤见郑青鸾正在琢磨事情,也就不再打扰。安排下属去了。

    “主子,岗哨都安排好了!”萧二回道,“让那群小崽子休息去了。男护卫轮班,足够了。”

    “嗯!”郑青鸾坐在简陋的营帐里,烤着火。百一正用匕首插了一块饼,放在火上烤呢。

    “就这样吃吧!也没多冷!”郑青鸾伸手把饼拿过来,“别费事了!我没那么娇气。”

    “那我去烧点热水!”百一起身。

    郑青鸾一把拉住她,“都休息吧。保存体力,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又对萧二道,“把萧三他们叫进来吧,守在外面多冷啊!如今打仗,哪有那么些讲究?”这几人是萧云峰的护卫,重点是保护她的安全。这种时候,肯定不会离开她超过十步。因为男女有别,他们必然守在帐外,这一晚上,肯定不好过。

    萧二有些迟疑,“不用了!他们都习惯了。”

    “执行命令吧!”郑青鸾专注的啃着手里的饼子,“大家围着火堆,一晚上也就糊弄过去了。”

    萧二这才点点头。随后一行八人把窄小的帐篷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郑青鸾和百一百二相互依靠着,外面的狼嚎声似乎就在耳边。而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睡的格外安然。

    第二天一早,见天一已经回来了,而且任务顺利完成。郑青鸾才带着百一百二和萧二等人,放心的去勘察地形。

    郑青鸾站在山顶山,向四周望去。这枯山的山谷,竟然是葫芦形,虽说是两端都开口的葫芦,但如若把人引进来,再把两端的口子封住,则大事可成。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雏形,但具体的操作,还得细细斟酌。

    萧五见自家主子盯着山谷的方向出神,就问,“主子可是想到什么没有?”

    “嗯!”郑青鸾点点头,“走,回去说。”

    回营的脚步略显匆忙。

    刘信寿等人见主子的样子,也凑过来。他们正出于学习阶段,显得有些如饥似渴。

    郑青鸾在地上,三两下画出了地形图,“你们看,这个山谷,像什么?”

    “葫芦?可惜两端都是敞口的。尤其是北面,基本全敞开了。即便咱们把人都引过来,可咱们人手有限,根本就守不住这边的口子。”萧二端详了半天,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如果有办法,把这个大敞口缩小,这两端的口子,应该守得住吧?”郑青鸾说着话,看的却是刘信寿。很显然,这是打算用童子军守缺口的。

    “能!”刘信寿回答的斩钉截铁。

    郑青鸾点点头,笑了笑。

    “太危险了!”萧五不赞同的摇头,“这个我看还是让护卫营上吧。”

    “那谁去把北胡人引过来?”郑青鸾问了一句。

    是了!怎么引诱敌人?由谁去引诱敌人,才是问题的关键。

    郑青鸾皱眉,心里不停地盘算。“引诱之计或许可行,但最多也不过是分散了北胡的兵力。即便把他们一部分兵力全歼了,那之后敌人必定会疯狂反扑,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能调动全部兵力的,除了兵符,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萧二又问,“即便把人引来,想要对付两万人,就算是占地势的优势,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主子可是有什么办法?”

    郑青鸾一顿,似乎挣扎了一瞬间,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火攻!”

    几人面色一变,这确实是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了。都说水火无情,只要把人堵在山谷,一把火就能将他们烧成灰烬,别说两万人,就是十万人,也难有逃脱的。

    “战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想三县的百姓,他们也就死不足惜了!不灭了他们,拿什么祭奠那些无辜的亡灵?”郑青鸾不知道自己这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再说服自己。“汉阳城里还有数万百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刘信寿站起身来,“听主子吩咐!”

    萧二点点头,“那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怎么把人引过来?”

    “不是说这次是由北胡的三王子和五王子各率一万人马吗?这两人相互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他们之间有嫌隙,咱们就有机可乘。”郑青鸾笑道,“但最危险的却是北胡王的钦使茶多尔。他有监督,协调两位王子的之责,此人可不能小看。”

    “他身边有两千护卫,留着,迟早是隐患。”萧五皱眉道。

    “所以,第一步,需要天一他们潜入北胡军营,一是要干掉茶多尔,二是分别给两位王子送一封密信,将他们分别调入山谷的两个入口。”

    “第二步,需要火凤和初九带领男女护卫,偷袭茶多尔的两千护卫。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打拼,以五百对阵两千,必然十分凶险。”

    “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把火,由童子军来点吧。”

    郑青鸾说了大概的想法,“你们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我有些不懂!”郭飞燕一直在角落里默默的听着,这会子马上提出疑虑,“主子说的密信,是什么样的密信,能让他们主动到咱们的埋伏圈中?”

    郑青鸾一笑,“那就得看他们此次是为什么而来?他们既然眼馋镇北军三年的粮饷,那目的就不言而喻。他们不在乎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大的地盘,就是想把那批粮饷弄到手里,顺利的带回去。谁带回粮饷,谁就是功臣。而三王子和五王子谁也不想对方抢了功劳,自然会全力争夺。”

    “可他们还没蠢到一封信函就让他们倾巢出动吧?”郭飞燕也不管别人看她的眼光,一个劲的追问。

    “呵呵!他们自然不蠢!但一定会派少许人前来查看的。别忘了,他们把汉阳城围住了,也必然就分散了开来。三皇子守在北面,五皇子守在南面。那位钦使则守在东面。汉阳城西面紧靠枯山,咱们守在此处。而枯山恰好南北走向,北面和南面各有一个入山谷的口子。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但凡派出查勘的人马,另一方必然会收到消息。也会跟着动作。大晚上的,他们隔着整个汉阳城,又得避开那位钦使,再加上镇北军的那位武和英竟然吓病了,不敢迎战。那么围困汉阳城就显得不那么迫切。反正都是为了粮饷,既然粮饷有些消息,去枯山和围城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郑青鸾呵呵一笑,“即便枯山没有,只花一晚上时间而已,之后再去攻取汉阳也就是了。要紧的是,不能让对方抢了先机。”

    “明白了!”郭飞燕点点头,“所以,送密函和刺杀钦使得同时进行,是吗?免得那位钦使出来搅局。”

    郑青鸾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那您怎么能把北面的大口子缩小呢?用咱们萧家军的炸药吗?动静会不会太大?”郭飞燕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你看着!”郑青鸾把匕首放在地上,然后在匕首旁边摆放了几个石子,“你们瞧瞧,还看得见匕首吗?”

    “咦?”这下不光郭飞燕惊呆了,连众人都不由的一愣。转着方向,从不同的角度,还真就是看不见匕首。

    郑青鸾随手拨开一个石子,匕首又重新进入大家的视线。

    “好神奇?”郭飞燕拿着石子翻来覆去的看,“这是什么手段?”

    “五行八卦!”郑青鸾一笑,“要是感兴趣,以后我教你。”

    “好啊!”郭飞燕这丫头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那您是不是也打算在山谷中央摆阵,让人以为这里建着粮仓。”刘信寿皱眉问了一句,“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尽数进谷。”

    “没错!”郑青鸾赞赏的看了刘信寿一眼,“就是要让他们以为这山中有藏粮食的山洞,那么他们谁也不会放手,进而才会陈兵对峙,我们才有机会。”

    众人这才点点头。

    既然计策已定,剩下的就只有执行了。郑青鸾先是伪造了两封北胡探子的信笺。才带人布置阵法。

    童子军则在两个谷口位置,挖掘隔离带,不能让火毫无限制的蔓延出来。又把一些食用油等易燃之物,洒在山谷的之中。山谷的植被多为灌木和荆棘,秋天过后,就没有了生机。枯山由此而得名。所以,是极好点燃的。而且,山谷南北走向,山风穿堂而过,火助风势,很快就能烧的起来。

    这一天,夜幕悄悄降临。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任务出发了。

    直到看着火凤和初九带着的护卫营远去,郑青鸾才命令刘信寿,“隐蔽!”

    直到子时,才听到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郑青鸾趴在地上,听对方的动静,好半天,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成了!听这动静,应该是成了。”

    “也不知道南边怎么样了?”刘信寿小声问道。

    “这个来了,那个肯定不会落后。放心吧,有萧二带着飞燕他们,误不了事。”郑青鸾拍拍刘信寿,“别紧张!”

    藏在谷口,看着一队队人马悉数进了山谷,然后,南边的天空升起红色的信号弹,知道这是南边也成了。康来马上点燃手里的信号弹,红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紧接山谷口的火熊熊烧起。一簇簇带着火的箭头向山谷射去。

    人群的哭嚎声,踩踏声,响彻山谷。童子军诸人守在山谷口,收割从里面逃出来的人的性命。

    冬日的山风,助长火势,一个时辰时间,火势大盛,而从山谷中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少。满耳都是惨叫之声。

    即便有心里准备,郑青鸾依然无法适应,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两万人,就这么消失了!

    虽然不信神佛,但自己能穿越,对未知的东西难免多了几分敬畏之心。这个杀孽造的有点大啊!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普照大地,郑青鸾才回过神来。“这就是战争!残酷无情!所以才有‘慈不掌兵’的话!如果你们中有人过不了心里关,就提早退出。”

    对于童子军这些孩子来说,这一晚上是煎熬,也是折磨。过了这一关,才算得上真正的破茧成蝶。

    “这叫残酷吗?”康来双眼通红,“边城哪一年没有死在鞑子手里的妇孺!平安州三县的无辜百姓在大年夜里被屠杀殆尽,多少孩子死于非命!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而他们——”他手指向山谷,“他们是刽子手!是敌国的军人!战死沙场,是他们的宿命!”

    郑青鸾闭了闭眼睛,“能想通就好!”然后收敛神情,“集合!统计伤亡人数。”

    萧二带着另一队童子军也回来了,除了十二个轻伤,五个烧伤的,都安全带回。

    天一带的特战队,和火凤初九带着护卫营伤了半数以上,重伤三十八人,十七人战死!

    郑青鸾看着被带回来的浑身是血的尸体,心疼的不能自抑!即便烧死了对方两万人,也不能让她释怀!这些人一路将她护送到边城,昼夜守护帅府的安全。而如今殒命在这里!他们只是护卫,原本可以安享太平,如今只余下一具具支离破碎伤痕累累的尸体。对于她而言,只有家人,身边的人才是最要紧的!其他人与她何干?

    看着这些冰冷的尸体,郑青鸾觉得自己先前的‘不忍’是多么的可笑!

    他们该死!都该死!

    郑青鸾只觉得心中的恨意无从发泄。

    百一见主子像着了魔一样,心中一跳,“主子!节哀!”

    郑青鸾点点头,“带他们回家!”说完转过身去。

    百一却觉得主子不一样的!

    以前的主子,浑身透着疏朗!而如今,却如一把带着戾气的宝剑,让人从心里泛起寒意——

    此时的汉阳城,一片死寂。

    枯山一夜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火光中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吓得满城人噤若寒蝉。

    就连镇北军,也看的稀里糊涂!先是莫名其妙的撤了围城的驻军,接着赶趟似得往枯山方向跑。紧接着,大火就烧了起来。如今想来,就跟上赶着送死似得。

    知府衙门,张成芳坐在书房里。衙役就守在门外,他心里还是害怕不已。镇北军从上到下,全是孬种!还不知道这城能守几日。虽说萧家军来了,但一直也没露面。一夜大火,被烧死的究竟是谁?他拿不准。

    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这是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怎么样?”

    “大人!好消息!”这汉子连忙道,“北胡全军覆没了!两万人马,包括北胡的两位王子全被丧身火海。城东的北胡钦使及护卫,也全被杀了,无一幸免!”

    “全死了!”张成芳有些傻眼,不可置信的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萧家军出手,果然不同反响。”

    张成芳大喜!府衙一下子就像活了过来。相互庆贺着劫后余生。

    “快!快通知全城百姓!萧家军于城外全诛北胡军,北胡全军覆没,咱们胜了!”张成芳大笑几声,安排道,“随我去城外劳军!”

    还不等他出城,郑青鸾就带人进了城。

    城里的百姓得到消息,自发的前来迎接,街道两旁都跪满迎接的百姓。当人们看到队伍中,一半竟然是女人和孩子,都震撼了!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一支队伍,一夜间全歼北胡两万余人。而堂堂的镇北军,号称三万之众,却只敢龟缩在汉阳城里。两相比较,前者何其可敬,而后者又何其可恨。

    郑青鸾故意将人带到城里,就是让大家做个见证!萧家军没有来!来的只是女人和孩子!只要有百姓的见证,她就不怕任何人泼脏水!她还真想看看,谁敢在此时犯众怒!

    这一场熊熊大火,也让郑青鸾在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58章 朝堂反应

    第一百五十七章朝堂反应

    泰安帝这个年过的各种闹心!

    年前因为琼州风灾,赈灾所需之物迟迟凑不出来,紧接着各方就琼州大小官员的人选,又相互争执不小。琼州水师一旦建成,其政治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谁会轻易放过这个好位子。南边的还没处理干净,紧接着北面又出事了,萧家军所属子弟,擅入平安州,一夜之间以两百稚子将五百余悍匪清剿了个干干净净。顿时朝堂上就炸开了锅。有说萧家军擅自越过防线,出兵平安州,应申斥降罪。有说镇北军无能,辖区匪盗猖獗竟不能降服,此乃失职,渎职。吵得好不热闹。

    泰安帝心里明镜似得!‘平安州里不平安’,这都成了街头巷尾小儿嘴里的儿歌了!而且这个不平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换了好几任知府也不见丝毫好转。原因无非是镇北军不作为。但对于镇北军,泰安帝把它的作用一直定位在提防萧家军上。在他看来,北胡夹在鞑子和犬戎之间,国力有限,用有限的兵力应对这两者尚有不足,哪有精力入侵平安州?况且,镇北军对他这个皇帝,还没达到真正的臣服。宫中的宁妃出自武家,宁妃所出的三皇子渐渐长成。武家得保存实力,这一点他也心知肚明。没想到萧家的表现如同一个耳光一般,狠狠的甩在他这个皇帝的脸上。让镇北军防着萧家?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好吗!两百人马呼啸入境,你镇北军竟然毫无察觉,他娘的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吗?那虎王寨的位置离镇北军的哨所不足三十里,平日里装聋作哑也就罢了,人家跑到你地盘上干了那么大的事,甚至最后连山匪的物资都清点了一遍,悉数运走。这么大的动静,都能当看不见,不知道!何况,干成这样的大事的竟然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这是何等讽刺?靠他们防着萧家军,不是笑话是什么!而这样安排的他,又是什么呢?识人不清!不懂识人的皇帝,那与昏君有何异?与其说他气愤,不如说是恼羞成怒。满脑子都想着要怎样斥责萧家军,怎样斥责镇北军,不想第二天,就收到郑青鸾的请罪折子。

    折子写的甚是诚恳,充分显示了这个案首的文字功底。开篇先是诚惶诚恐的请罪,管教不严之罪!说是自己年纪轻,又是女子之身,为了稳定边城,对军中的将领恭敬的执晚辈之礼,才不至于在边城没有立足之地。之后又洋洋洒洒千字,讲述边城生活如何困苦,萧家军将士如何不易。再往后详细的阐述了萧家军的这些孩子,因为父兄为皇上尽忠,所以只能以稚龄之身挑起家庭的重担,其状甚是可怜。都已经这般可怜了,货物还被匪盗所劫,其情可悯啊!最后陈述道,其状可怜,其情可悯,其罪可恕否?

    泰安帝拿着手里的折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忍住没骂娘!这是请罪折子吗?他怎么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什么执晚辈礼?他一个字都不信。这是在强调边城稳定的重要性!皇上要降罪,得先想想是否有利于边城的稳定!说边城困难,萧家军困顿,就差指名道姓的说朝廷不养萧家军了!你不养人家,钱财被抢还不许人家讨回来,有这样的道理吗?何况进入平安州的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又不是萧家军。怎么治罪?管教不严?可郑青鸾的年纪小,她能管教谁?这个罪名扣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好没道理。于是憋着气,用朱笔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恕’字!

    别管怎么说,郑青鸾这一手处理的干净漂亮。连平安州知府张成芳这个软骨头,都在折子里为萧家军小儿郎请功,多是溢美之词。连最后这一点尾巴都事先考虑到了,还真是思虑周全。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郑青鸾好端端的跑到平安州剿匪是为了什么?想越界?肯定不是!要想越界早越了!想不通,就只能归结为这些盗匪找死,只怕是真干了什么招惹萧家军的勾当,引得对方出手报复。

    想到这里,他也就丢开了手!转而把怒气冲着镇北军而去。一群酒囊饭袋!在自己的地盘上,把盗匪的胆子养的如此壮,他武家想干什么?

    恰在此时,三皇子上了一道折子,言道镇北军辖区,致使匪盗横行,盖因军械陈旧,才致使镇北军缺乏战斗力。理应拨款,让他们重振士气。这倒让泰安帝眼前一亮,尽管折子上都是些虚假的屁话,目的也不纯。但如果借机让镇北军增强战力,哪怕扩充兵力,也是可行的!还得靠镇北军制约萧家军呢!当然了,这话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但自己的皇儿就没有蠢笨之人,老三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对。甚至,借着宁妃生病,他还把武老将军召回京里,打算面授机宜。

    可他娘的事情就是这么寸!

    正是大年节的,他这个皇帝难得的轻松自在。无非是有些闲情逸致在后宫流连几天,顺便问问皇子的功课。把宗室们聚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抽空召见几个大臣,以示恩宠。当然,也没有谁会不长眼力见,挑些皇上不爱听的话拿来找不自在。自然一派安乐祥和。今年长公主的待遇那是更上一层楼。本来她就是皇上的嫡亲妹子,感情也很好。没有谁随意敢招惹她。但今年却格外不同,那些个皇子侄子,哪一个在她面前不是恭恭敬敬。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媳妇争气。别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萧家军威慑是显而易见的。年前只是一群毛孩子小小的露了一手,就把镇北军比成了渣渣。问问他们,哪个不想拉拢萧家军?她这个长公主的份量,如今在宗室中,跟瑞亲王还真是不分伯仲。

    这日将晚,刚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京城的大街上也正热闹。一匹快马身背杏黄旗帜,身上缠着靛蓝色包裹,从北门直入京城,朝皇宫而去。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八百里加急。凡是朝廷的文件传输靠的都是驿站。而驿站一般情况下每隔20里就设置一个,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300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400里、600里、最快达到800里。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

    而此人身背杏黄旗,显然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肯定是边关告急!

    泰安帝今儿难得有闲情逸致,请了勋贵大臣来宫里听戏,皇子宗亲陪坐,君臣同乐。好戏刚开锣,就有宫人进来,压低嗓子凑到皇上跟前,“八百里加急来报,边关告急!”说完递过去一个密封的折子。

    瑞亲王就紧挨着皇上,自然听了一耳朵。边关告急?哪个边关呢?他看见皇上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拆折子的手明显有些发抖。皇上心里也应该没底吧?内忧尚可靠相互平衡,外患却要雷霆手段。皇上不是没有雷霆手段,只是手里没有掌握让他雷霆一怒的实力。

    泰安帝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带着和煦的笑意,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怒气,打开折子。原来是镇北军少将武和英的禀报和求援信。声称北胡入侵平安州,精兵两万,屠杀三县。因北胡剑指粮饷,他只能固守汉阳。请求朝廷增兵来援。

    这个蠢货!两万人就吓破了胆,镇北军三万人手里拿的难道都是烧火棍不成!对匪盗避战也就算了,反正惹不出大乱子。他娘的对外敌入侵,竟然也敢拒不迎敌!他镇北军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萧家军他制衡不了,匪盗他也剿灭不了,外敌入侵更是不战而走!朝廷养他们是为了什么?直气的眼前发黑,怒气更是难以自抑。还有脸来求援!援救个p!要是他手里有能用的人马,还能用镇北军这种怂货吗?萧家军的东哨所就紧靠平安州,你不去求援,却千里迢迢,打发人进京,脑子被驴踢了?

    瑞亲王看皇上的神色不对,连忙按住皇上颤抖的手。泰安帝不用看都知道是自个的皇叔。如今除了皇叔,已经没人敢直接拉他的手了。他顺手把折子递给瑞亲王,“皇叔看看,这个蠢货,真是气死朕了!”

    瑞亲王一字一句看完奏折,心里也就明白了。难怪皇上这么生气,这镇北军还真是从根子上烂了!他小声道,“萧家军就在平安州边上,即便武和英没有去求援,但郑青鸾肯定能得到消息。萧家军的实力,还是让人放心的。”他拍拍皇上的手,声音更低的道,“萧家的家训,您也是知道的。郑青鸾那丫头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应该出不了大事。”千里之外的事,已经发生了,也于事无补,手里又没有救援的人马。更何况,哪怕手里有人马,也已经来不及,他刚才也是提醒皇上,该给萧家军下旨,要他们出兵平安州。这样一来,就算萧家军的动作比圣旨早了一步,也算是萧家军师出有名,既能免了萧家军擅自出兵的罪责,也保住了皇家的脸面。过后说起来,也算是奉旨行事,功劳自然就揽在了皇上的身上。何乐而不为呢?

    他见皇上的脸色好看许多,以为他想明白了。却不知这位泰安帝的心思更狡诈。既然萧家注定会出兵,他也就省了这道折子。至于擅自出兵的罪过,刚过了河,他自然不会马上拆桥。但假如有想拆桥的那一天,这就是个大把柄了。

    如若瑞亲王知道泰安帝的心思,肯定会一巴掌招呼上去,然后跑到皇陵去哭上一哭他的皇兄皇嫂,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东西!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瑞亲王不知泰安帝的心思,他对皇上说话,向来点到即止。之后转移话题道,“这北胡人的消息未免太快。这边粮饷刚过去,那边就整装待发。就跟在咱们窗根底下支着耳朵听一样,蹊跷啊!”

    泰安帝这才晃过神来。论起算计人,他是祖宗级别的!还用问吗?肯定是他那几个好儿子捣的鬼!连老三也未必干净!他不惜以镇北军为代价,也要把出卖本国利益的罪名在其他人身上坐实了。他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他知道这些孩子长大了,懂得算计了。这一点他没觉得不好。生在皇家,你不会算计,就活不下来。但这样的算计,绝不能以牺牲江山社稷的利益为前提。这一点,是底线,是最基本的原则。他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下这样一群讨债鬼。

    戏台上的优伶正咿咿呀呀的唱的起劲。但台下却没有哪个人是真正的傻缺。看不出皇上的神色不对。

    就见泰安帝摆摆手,顿时全场无声。他站起身来,直接朝门外走去,瑞亲王像是没看到众人询问的目光,紧随其后,也出了门。

    众人正不知该何去何从,乾清宫的太监就来传话,“请诸位皇子,各位大人,去乾清宫说话。”一些闲散宗室,不在六部的大臣,自然也就出宫回家。宫里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等众人进了乾清宫,里面除了皇上和瑞亲王,还有武老将军。等众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有些为这位老将军可惜。英雄了一辈子,却被儿女拖累。女儿进了宫,儿子不成器,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难怪他偌大的年纪,跪在地上,满脸灰败。

    几位皇子也很惊讶!他们确实想算计彼此,但他娘的谁也没想到镇北军如此不济事!武和英避而不战!这算是哪门子将军?镇北镇北!他能镇住谁?

    一通商议,最后无奈的发现,能出兵的也只有萧家军了!跟其他几方势力比起来,萧家军简直就是楷模。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还不用朝廷的给养!多好!

    好?好个p!

    “万一萧家军占着平安州不走怎么办?万一萧家军趁乱吞了那些粮饷怎么办?到时候谁能制衡它!”杜相站出来,说了自己的忧虑。而这些话,却恰恰说到了泰安帝的心坎上。

    瑞亲王恨不能把这老匹夫的嘴给缝上,他冷笑一声,“说起萧家军,我就想起郑青鸾这个女案首!还记得我见这丫头的第一面,就是在审案的大堂上。她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当时问我,灭了萧家军,得利的是谁?她怀疑杜相杜中良是鞑子埋在我中原的奸细,意图离间君臣,颠覆我中原的大好河山。当时她就以萧家妇的身份,控告杜中良名为汉臣,实为国贼,以排除异己为名,陷害忠良为实。”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杜中良,心里暗笑,这些话,什么时候拿出来用,都能呼这老匹夫一脸血。别人不敢在皇上面前随意开口,他不同。他想说就说,不光因为他和皇上感情好,更因为他手里有先皇赐的御鞭,真把这个皇帝侄子抽上几下,他也不敢把自己这个瑞亲王怎么着。不过是自己向来有分寸。一般不跟皇上顶着来。但真要是危及国本,他的话,皇上也得好好掂量。因此他一发飙,众人皆噤若寒蝉。

    瑞亲王冷了脸,斥道,“如今看来,这个女案首也未必就是信口开河!我看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外敌入侵,百姓遭难,你不思如何御敌,却反而挑拨君臣关系。什么叫做萧家军占着平安州不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别忘了,那萧云峰是皇上的御外甥!长公主如今就住在皇宫里,你不仅挑拨君臣关系,更离间天家骨肉之情。于公于私,难道我这个瑞亲王还说不得你?”

    说完这番话,他看了皇上一眼。泰安帝此时恍然,自己有人质在手,有何可畏惧。

    就听瑞亲王声音里透着寒意,“什么叫萧家军趁乱吞了粮饷?说出这些话,你亏不亏心!若是这些话传到边城,萧家军将士会怎么想?萧家军若是要朝廷的给养才肯打仗,北边能有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过?如若能驱逐北胡,一点子粮饷给了萧家军又能如何?对于镇北军,那是三年的粮饷,可对于萧家军,还不够人家一年所耗之物。郑青鸾犯得着为这点东西落下一个私吞粮饷的罪名吗?别人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官窍,我就不信你堂堂右相,会琢磨不明白。既然明白,你刚才说那些话目的究竟何在?安得究竟是什么心思?”

    泰安帝越听神色越清明。心里暗暗点头。以郑青鸾的精明,是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的!私吞那点子粮饷确实有些可笑。不过杜中良还真是会揣测他这个皇帝的心思,专往他心坎上说。不过让臣下摸透心思,这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杜中良不怕对方说他是奸细,因为皇上压根就不会信。但被瑞亲王戳穿了他的目的,让皇上明白他能够揣摩透皇上的心思,却让他心里泛起了寒意。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被臣下琢磨透。

    “什么叫谁能制衡它?你想制衡谁?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行的是堂堂王道,用之,则是信之!”瑞亲王瞪着杜中良,“堂堂一国之相,说话过过脑子!”

    杜中良的脸更白了。而泰安帝后知后觉的明白,有些事心里可以想,但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真要把制衡萧家军的话传出去,以萧家军在百姓中的名声,史册上妥妥的给自己带上一顶昏君的帽子。

    “杜中良,降三级,留原职查看。”泰安帝马上给了处罚。再让皇叔说下去,杜中良不是奸细都不行了。

    瑞亲王点头,“皇上英明。”很给皇上面子。

    可其他人心里着实怕了。从来不知道瑞亲王的口才这么好!再让他说下去,杜相怕是只能以死证清白了!端是威武霸气!

    这边皇上的话音刚落,内侍又来报,“八百里加急,平安州知府的密折到了。”

    如今已经是子时,泰安帝却一点困乏的样子也没有。赶紧接过来,细细的看了两遍。就抓起御案上的茶盏朝在角落里装壁花的武老将军砸去,“你真是治的好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了一跳,武老将军是三皇子的外公,他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镇北军。他跪下去,“父皇息怒,外公年迈,还请您多体恤。”

    “逆子!他是你哪门子外公?”泰安帝指着三皇子大骂,“别忘了你的嫡母姓曹,你的外公是承恩公曹拙。除了曹拙,谁敢当自个是皇子的外公?”

    诸位皇子都吓跪了!没错!他们都是庶出。在普通人家,妾侍的娘家算不得亲戚。只有嫡母的娘家才是正紧的外家。可是皇上的口风转的未免太快!皇后无子,在宫里的存在感并不高,这是怎么话说的?突然就转了风向了!

    瑞亲王看着暴怒的皇上,心道,这武家又干了什么没谱的事?惹得这位皇上发此雷霆之怒。连曹拙都搬出来了!估计曹拙在府里知道了,得哭出来。他躲这些皇子还来不及呢,哪会找死的往上凑?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位,对他承恩公府都是一样的。就算为了迷世人的眼睛,也不会对这个嫡母的娘家太过苛责。他才不傻呢!

    “究竟是什么事?让皇上如此动怒。”瑞亲王上前去给皇上抚了抚背,然后看了一眼御案上摊开的折子,顿时,给皇上抚背的手一下子给僵住了。他也很想骂娘!

    “皇叔也看到了吧!”泰安帝颓然的坐下,“堂堂镇北军!号称有三万余铁骑的镇北军!在编兵将,包括火头军和老弱病残,实际上只有一万五千人,而战马不足三千匹!”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愕然的抬头——

    第159章 惊诧

    第一百五十八章惊诧

    平安州危矣!汉阳城危矣!

    这是众人此刻唯一的想法。

    至于追责问罪,现在还暂时顾不上。真要是冲破汉阳城,那么北胡便能长驱直入中原腹地。汉阳城的那点子粮饷,北胡人也就未必看在眼里。武和英该死!

    武老将军此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他也没想到。“不会的!不会的!英儿不会这么干的!”他一辈子只得这一个儿子,他常年在军营,回到家时儿子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家里的老母亲常说这孩子孝顺,妻子时时称赞儿子允文允武,难道她们还能骗自己不成?把镇北军交到儿子手里,他一直以为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孩子已经长大,自然要学会放手。事实上,自从他在府里养病以来,府里的下人们也常在背会议论,少将军是怎样的英武,怎样的有谋略,怎样的善待下属,他那时候心里是充满骄傲的。所以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这个儿子和自己的认知中的儿子,是同一个人吗?

    其他人一看武老将军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除了感叹‘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还能如何?最多不过不再苛责老将军罢了!

    三皇子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镇北军是他的依仗,而如今这样的镇北军,他娘的简直就是笑话。他此时感觉到来自兄弟们的嘲讽视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泰安帝坐在上面,将下面的眉眼官司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压下心头的怒气,“都说说,该怎么办?”

    “速调萧家军,刻不容缓!”众口一词。

    泰安帝颓然的坐在上首,“内阁去拟旨,朕用印!”情势的瞬间变化,让他不得不对萧家军采取另外的政策。“另外,赐江阳长公主尊号‘贵’!”

    这就是示恩了!

    这个恩加的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但总算聊胜于无吧。

    瑞亲王闭了闭眼睛,他是真不想说话了!别人看不懂皇上的心思,他却是明白的。这哪里是示恩,分明就是威胁好吗?是想提醒人家长公主还在京城。这样的恩旨,你让人家怎么想?还不如亲自写封家信,叙叙亲情来的暖人心。论起御人的手段,皇上跟先皇比起来,真是差的远了。

    这一夜的京城,透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氛。年节的喧嚣与喜气,随之也淡了许多。

    第二天,北胡围困汉阳城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闹得人尽皆知!对于镇北军的避战和现状,讨骂声响成一片。这时候,人们才恍惚想起,平安州原本是属于萧家军的防区的。正是因为当今皇上,硬生生的把镇北军扶上去,压缩了萧家军的防线,才间接的导致了这场兵祸。这不是识人不清,辨人不明,又是什么?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泰安帝才显得有些颓然。此刻,镇北军还在驻守汉阳城,所以,连给镇北军降罪也不能。他怎能不憋屈。

    张成芳的第二封密折,让整个朝堂一时间没了声响。大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武和英因为受惊过度,给吓病了!一直昏迷不醒。这位知府大人派了衙役前去萧家军求助,而萧家军可能已经在城外了。

    一军统帅被敌人吓破了胆,众人都觉得脸红!丢人啊!

    整个镇北军竟然真的无人去萧家军求援!都傻了?还是本来就另有打算。众人都不是傻子。这里面的猫腻,谁会看不出来?

    萧家军可能出兵了!呵呵!如今这样的情况,如此不确定的说法,才让人害怕。

    瑞亲王险些被气死。他皱眉问泰安帝,“您是不是暗示了老三什么?要不然镇北军不会干出这么有悖常理的事?郑青鸾那丫头精明的厉害,难保不会看出什么。她若是因为这个,怀疑镇北军的用心,不出兵该怎么办?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没有圣旨啊。”

    泰安帝如今该怎么回答?肯定是老三自作聪明了!想趁机把萧家军一起算计了!也不看他有没有那个手段。要是萧家军真那么容易算计,还用他出手。真是自大又愚蠢。“圣旨已经出京!只能静等消息了。”只要圣旨下达,他相信萧家军会马上扭转如今的颓势。

    瑞亲王看了看泰安帝,长叹一声,出宫了。

    泰安帝苦笑,怕人人都以为镇北军想算计萧家军是出于他的授意。可他也怨!完全是老三理解偏差。他只想扩大镇北军制衡萧家军罢了。老三更狠,想用北胡和镇北军联手,算计萧家军。很可能这里面也有鞑子和犬戎的掺合。这样无耻的做法,亏得他想的出来。为达目的完全不择手段,没有下限,很难想像这是御书房教导出来的皇子。真是坑爹的货!这个黑锅,他替老三背定了。就算解释,恐怕也没人相信老三有这个胆子。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二郎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当值。宫里的侍卫还真算不上辛苦。尤其是像他这样,有些特殊背景的。统领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对他的态度客气中带着疏离。而他职守的也不过是一处藏书阁。和他一组的都是权贵之家的嫡次子或是嫡幼子。都是些怕辛苦又担不起责任的家伙,不过是混个资历罢了。这个藏书阁当真是个好地方。十个人两班倒,白天闲聊海侃,晚上换班睡觉,轻松自在。一般没人想得起他们。统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多的管束。但也没人敢小看他们。

    宫里什么传递的最快?毋庸置疑,肯定是消息!二郎这几个月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平安州,镇北军,萧家军一系列消息蹦出来以后,他的心就揪起来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打仗是要死人的。平安州被困,萧家军却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真是荒谬。

    曹锟是皇后的侄子。承恩公曹拙的孙子。老家的曹县令,就是他的小叔。因为这层身份,二郎也是不着痕迹的结交了他。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自然谈的来。今日曹锟就凑到二郎身边,“我说兄弟,你们郑家这次应该能一飞冲天吧。”

    二郎笑道,“又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我们郑家,裤腿上还沾着泥呢!一飞冲天?不敢想。摔下来死的更难看。还是老实的在地上呆着吧。”

    “谦虚了不是!”曹锟凑过来,小声道,“如今就得看萧家军的!听说你们家那位女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剿匪就是她带着一群毛小子干的!处理的那叫一个干净漂亮。出去问问,有几个不服的?要是这次再把北胡也灭的干净,皇上必然会推恩的!总不至于把恩典加在萧家身上吧。毕竟人还没过门呢,推恩到父兄头上也是有可能的。你小子也能跟着沾沾光。”

    “拉倒吧!”二郎皱眉道,“我们家里人未必就愿意让我妹子上战场搏富贵!这还真不是矫情。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知道。说不清楚。”

    “这倒也是!”曹锟点点头,“要是我们家的姑娘,也一样舍不得。”

    二郎笑着点点头。这就是曹家的聪明之处了。早早的求了恩典,把家里的姑娘都许了婚。没有将任何一个女儿再送到皇子的后院。一副不掺合的样子,很让皇上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一起值岗的另一个兄弟冲了进来,大喊道,“好消息!萧郑氏带着萧家的的童子军和护卫,不足八百人,全歼了北胡两万人马。大胜!消息刚传进来。”

    “不能吧?”曹锟张大了嘴巴,“八百妇孺对阵两万,还赢了!怎么办到的?”

    “一把火烧了个尸骨无存!”

    二郎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心跳的厉害。说起来简单,可真真做起来,何其凶险!——

    泰安帝看着捷报,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几日的焦虑煎熬总算过去了。大胜!

    胜的漂亮!

    一把火活生生烧死两万人!这简直不敢想像。

    萧家儿郎!壮哉!

    瑞亲王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啊!“北胡损失两万人马,是整个北胡的一小半兵力。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元气,估计十年内平安州将再没有起刀兵的可能。而且,北胡两位最出色的皇子,也在枯山山谷中葬身火海。北胡王后继无人了。”

    泰安帝朗声一笑,“这一仗胜的漂亮!”他低头翻看密折,“不过,这场仗究竟是怎么打的?倒是想不出来。她是怎么把两万之众,引到山谷之中的?”

    瑞亲王摇摇头,“不过北胡钦使的两千亲兵,可是硬碰硬干仗。也一样赢了!萧家军的战斗力,更胜当年了。”

    泰安帝叹道,“这丫头倒是谨慎小心,如此凶险的环境下,还是没有动用萧家军。不过这支童子军,当真不能小瞧。”

    瑞亲王点点头,“这丫头还是不错的。明知道不妥当,仍然敢以身犯险,光这份胆识,就值得赞赏。”

    “皇叔说的不错——”

    第160章 礼佛

    第一百五十九章礼佛

    汪兴华今儿一进衙门,就感觉气氛分外不同。同僚的热情几乎能把人融化了。

    他正不解呢,就见自己的的顶头上司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这家伙叫何茂,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却长了一副玲珑心肠。

    汪兴华进了兵马司衙门才知道,自己这个空降兵其实是顶了别人上进的路子了。

    何茂一直上下活动想把自己的小舅子往上提一提。没想到看准的位置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抢了。心里能舒服才怪。而且这家伙只胥吏出身。何茂是个谨慎的人,胥吏出身的人,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怕是有什么大机缘的。他着人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结了门好亲事!和皇上的外甥成了连襟。还真是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

    既然得罪不起,那干脆就示好。汪兴华也是千伶百俐的人,知道了前因后果,马上趁机暗示自己在这里只是暂时过度,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走人。如此下来,两人也就真的慢慢结交了起来。在郑老三中举后,汪兴华更是将手头的事情直接交到何茂的小舅子手上,平日里隔三差五去衙门晃一圈就行了。这样的态度让何茂更满意了。而汪兴华则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

    自打郑家慢慢崛起,何茂对汪兴华的态度,就变得更好了。但像是这样满脸笑的跟菊花似得,汪兴华还真没见过。马上迎上去,“大人,您这是要去哪?看起来气色不错。”

    “平安啊!”何茂亲切的叫着汪兴华的字,那语气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恭喜啊!我早说过,你是个有福运的人,如今果然应验了。”

    汪兴华心道,我咋不记得你这么夸过我。心里如是想,嘴上却道,“大人客气!不知这喜从何来?”

    “这么大的事情,平安竟然不知?”何茂见汪兴华一脸迷茫不似作假,才笑道,“郑家的女公子,带着童子军和护卫,不足八百人,全歼了北胡两万兵马。如此大胜,十数年来还是第一例。不是大喜是什么?”

    汪兴华听的脸色都白了,“这丫头亲自带人上战场了?”

    “可不怎么地?”何茂见汪兴华直接称呼那位女公子‘丫头’,就知汪兴华和岳家的关系十分亲近,不由赞道,“真乃英雄啊!巾帼不让须眉。”

    “胡闹!”汪兴华嘀咕了一句,才小声朝何茂解释,“这要让我那岳父岳母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真是不让人省心。别人只看到如今的喜,可着背后的凶险,能不叫至亲后怕担心吗?”

    何茂点点头,“这倒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见汪兴华脸上的神色很是焦虑,神色一动,忙道,“那你赶紧回去说一声,总好过他们从别人嘴里听来消息,不尽不详的,只怕更担心。你说的和缓些,以后真闹出来,也不至于受太大的惊吓。”

    汪兴华赶紧满脸感激的道,“幸亏遇上您这样的上峰,要不然,光我这没完没了的家事拖累,还能在这位子上坐稳?只怕早被人拉下去的。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多了见外,咱们来日方长。”

    何茂的笑意又真诚了两分,“你我兄弟之间,说这些客气话就多余了。忙去吧,衙门里有我盯着呢。”

    汪兴华心道,你比我老丈人年纪都大,这会子却和我称兄道弟起来。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不显。说了些客套话,才赶紧出了衙门。又找其他人详细的打听了平安州的情况,才赶紧往回赶。

    郑家如今日子过的舒坦。钱氏和郑青桔在家做做针线,或者跟村里的妇人们扯扯家常,说点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郑老三带着几个儿子念念书,或者去族学里给族里的孩子授授课,平静中透着惬意。

    这一日,厨房包了酸菜馅的饺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在暖炕上,吃的香甜。

    “日子过的可真快,还没怎么着呢,酸菜都能吃了。别说,还挺酸的。明儿用酸菜汆点白肉,给族长家送点过去吧。”郑老三随口吩咐。

    “还用你吩咐?”钱氏嗔了郑老三一眼,“昨儿就听善婶说了,他家今年的酸菜有些晚,偏偏他家的小孙子病了一场,就想吃这个。要不然我也想不起咱家的酸菜来。”

    “往年是啥吃的都没有,有点吃的可不就得盯着。如今日子好过了,园子里的出产也丰盛,吃不过来。往年的主菜,如今也就是想换口味的时候拿出来尝尝鲜。”郑青桔给每人都盛了一碗饺子汤,“也不知道鸾儿有没有酸菜吃?”

    一家人正吃饭,外面就来报,“大姑爷回来了。”

    “平安来了。”郑老三放下筷子,也没有起身。

    三郎五郎笑着迎了出去,“姐夫怕是也没吃饭呢?”

    郑青桔笑着起身去厨房,钱氏也没拦着。虽然有丫头使唤,但亲自盛饭,就显得重视多了。

    汪兴华即便沉稳,见了三郎五郎,面上也不免露出几分来。

    五郎小声道,“姐夫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汪兴华连忙小声将事情说了,也不管三郎五郎瞬间变白的脸色,“你们两个千万别露在面上。岳母和你姐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担心呢?”

    “这死丫头!”五郎小声骂了一句,“净跟着她提心吊胆了。”语气里虽满是埋怨,但里面的担心却是实打实的。

    “瞒不住!”三郎皱眉道,“这么大的事,用不了两天就传的人尽皆知。况且,这事看在别人眼里,只怕是天大的喜事。上门贺喜的人应该也快上门了。”

    汪兴华一愣,道,“你说的对!我还真是糊涂了。”

    三人嘀咕了一番,才进了里屋。

    一看三人的脸色,郑老三和钱氏就相互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问,“是不是出事了?”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汪兴华坐过去,笑道,“小妹平安,您千万别着急。”

    钱氏明显松了一口气,郑老三的肩膀也不紧绷了。只要人平安,出再大的事也不叫事。

    “北胡两万兵马入侵平安州,镇北军不战而走,固守汉阳城。致使平安州三县百姓被屠。之后,镇北军没有向萧家军求援,反而是平安州知府瞧出镇北军实际人数只有半数,才派衙役前往边城,朝边城求援。因情况危机,又没有圣旨出兵。小妹带了两百童子军和帅府护卫,驰援平安州。最终将北胡两万人马,引入枯山山谷,一把火将北胡两万人马及两位皇子烧成灰烬,尸骨无存。北胡钦使的两千精兵,也被斩杀殆尽。此战大胜!”汪兴华低着头,不敢看郑老三和钱氏的脸,平铺直叙的将他所知道的消息一口气说完。

    房间里沉默了半响。钱氏道,“平安还没有吃饭吧?那就一起吃吧。酸菜大肉馅的饺子,香的很。”完全听不出异样。

    郑老三把筷子在饭桌上磕了磕,“都坐下吃饭。一会子凉了,就走味了。”

    郑青桔把脸上的泪擦了擦,也坐下来。烧死多少人,她都不觉得可惜。八百人对两万,她想想都觉得后怕。要是败了,鸾儿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一家人沉默的吃了饭,等屋里只剩下郑老三和钱氏以后,钱氏才趴在郑老三身上哭的不能自抑,“鸾儿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这回多险啊!”

    郑老三一下一下拍着钱氏的后背,手也微微发抖,“没事了!都过去了。当初这丫头去边城,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要做好面对这些事情的心里准备。”

    “这丫头的命咋就这么苦呢?”钱氏呜咽道。

    “不是命苦!”郑老三摇摇头,“只怕这孩子生来就不凡吧。”

    “明儿咱们去庙里礼佛吧!”钱氏道。”好!“郑老三点头应下了。足足两万人!这个杀孽得化解。“从今往后,咱家每年都拿出银子出来,施粥施药,修桥铺路。只要能做的善事,咱都去做。”

    钱氏郑重的点点头。从此之后,钱氏真的用她的后半辈子,在做善事,成为人人称道的善人。可谁也不知道,她用半辈子的时间,只是想替小闺女化解身上的杀孽。希望她过的平安康泰——

    郑青鸾回到边城之后,沉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战死的护卫的后事是如何安排的,“我要亲自去参加。”

    百一把手里的白粥递过去,“周海周大哥在料理,很妥当。”

    “在哪里停灵?我一会要过去上柱香。”郑青鸾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伤了心神所致。

    “好!”百一知道拦不住,也不敢深劝,“只是药杵说,您最好能静养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没事!”郑青鸾把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给自己把了脉,“这是那天计算阵法,用脑过度,劳了心神。不是大毛病。远不到要卧床的程度。”

    百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先好好吃饭。”

    “童子军怎么样?”郑青鸾怕这些人有什么异样反应,毕竟当日的景象实在太过惨烈。

    “看着还好!”百一斟酌道,“倒是有几个晚上做了噩梦,药杵给开了安神汤才好点。”

    郑青鸾点点头,“这是正常的!不过你还是要帮我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我得再观察观察。要是过不了心理关,就等于废了,再不能用了。”

    百一看了郑青鸾一眼,才点点头。她觉得,自个主子的心理关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这满身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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