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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重阳节宫宴

    第二百章重阳节宫宴

    “主子,花嬷嬷来请安了。”百二轻声道。

    吃完晚饭,郑青鸾想早早歇下,没想到这个时候花嬷嬷过来了。她一直大力侯府的内务,与交际上帮了钱氏不少,不见也说不过去。“请进来吧!”

    她靠在迎枕上并没有起身,见花嬷嬷要跪,才让百一拦了,“平日里见面,哪有那么多规矩,随意就好。”有吩咐百二,“下着雨呢,寒气重。给嬷嬷拿姜茶来。”回头对花嬷嬷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有什么事,让小丫头们跑跑腿吧,该小心保养才是。下着雨呢,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花嬷嬷心里熨贴,笑道,“谢主子体恤,有两年没见过主子了,合该来请安的。”

    “见过长公主了吗”郑青鸾轻声问道。

    “在门口磕了头才过来的。”花嬷嬷犹豫了一瞬,小声道,“长公主事忙,侯府的事咱们不敢劳动长公主。”

    郑青鸾一听,心里就明白了。按说长公主该是侯府的老夫人了,管着内宅也无可厚非。不过听花嬷嬷的意思,竟然长公主从来不过问侯府的事。还真是一个别扭的性子。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要是没有要紧的事,今晚就留下吧。明儿跟我进宫。百一她们在外面野惯了,宫里的规矩,她们生疏的紧。”

    花嬷嬷自然高兴能被主子看中,忙不迭的应下了。

    正殿里,长公主已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把花嬷嬷留下了”

    白嬷嬷点点头,“是个谨慎的人,知道宫里要多双眼睛的道理。”

    “嗯。”长公主轻声回应,之后再没有声音。

    但白嬷嬷知道,主子这是既满意又放心——

    秋意正浓,秋雨中带着冷风,这可不是一个举办宴会的好日子。不过到底是皇宫,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大殿内陈设不少案几,每个案几旁都摆放着开的正盛的菊花。品种繁多,说是姹紫嫣红也不为过。大殿里充斥着菊香,让人神思清明。

    郑青鸾陪长公主坐在靠近皇上地方,这个位置极为显眼,在一众皇子公主之上。郑青鸾客气的见礼,当着江阳长公主的面,也没有谁上来不可一世的找茬。皇家的人都精明的厉害,还真没有那种脑残。况且以郑青鸾能调动萧家军的势力,哪里会被人小看。都是持着不能交好最好也不要得罪的态度。所以,郑青鸾不说是如鱼得水,但至少也没觉得有压力或者不自在。

    长公主暗暗点头,出身不好不要紧,怕就怕自己给自己背负了心里包袱,放不开手脚。如今一看,这姑娘完全可以放心,对谁都持着客气有礼,即使疏离也不让人反感。

    郑青鸾寒暄完,迅速回到长公主身边。各位皇子之间暗潮汹涌,她怎么可能去掺合。她指了近前的菊花给长公主看,“我昨儿也去您的花房看了,着实比殿上这些好看许多。我最爱‘白鸥逐波’,‘草舍如篱’,不过最靠边的一盆花瓣巨大,颜色火红,团状的鹅黄花蕊,是个什么品种,我见识浅薄,还真不知道,昨儿还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红杏山庄’,让那些丫头们一通好笑。”

    长公主眼前一亮,“这个名字好。这原也是下面的人进上来,还没有名字,我是瞧着喜庆,叫人好生养着,不过你取的名字倒也恰当。”

    “原来是瞧着喜庆,怪不得我在花房里瞧见许多墨菊,红牡丹之类的。可不都是热闹的颜色。”长公主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人家赏菊,图的是个风雅。她这样的,可不就是俗人。

    “白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我得了一盆‘二乔’。也不错,赶明送到山上吧。”郑青鸾低声笑道。

    “那你瞧上花房的哪盆,让人只管搬。”长公主接受这份好意。她养花也就图个消遣和乐趣。再名贵的品种,也不过如此。

    “我就不去糟蹋那些花了!”郑青鸾笑道,“以前在老家,野地里漫山遍野开着小野菊。风一吹,不知道多好看。农家的姑娘媳妇都勤快,一大早,就成群结队的去掐花。半开不开的花骨朵,掐回去制成菊花茶。开了的蒸过之后晒干,做枕头芯是极好的。轻软香!那种自然之趣,远不是养在盆中的名品能比的。改天咱们也找一处好景致,好好乐乐。您就能明白其中的差别了。”郑青鸾笑着跟长公主说起乡野之趣,没有丝毫扭捏造作之态,坦然的说起乡下的生活,也不见自卑。

    长公主就笑了起来,拍拍郑青鸾的手,“成!都依你。”

    两人说的高兴,就听一声洪亮的嗓子从后殿传来,“皇妹说真什么呢这么高兴。”

    这是泰安帝的声音。原来是皇上皇后,连同太子太子妃一起过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就听泰安帝笑道,“都平身吧。不过是家宴,又没有外人,不用这些繁琐的规矩。”

    众人谢恩起身,各自归座。

    郑青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可不想主动出风头。长公主有些好笑,哪里是她想躲就能躲的。

    “鸾儿这丫头,到本宫这里来。”曹皇后的语气透着惊喜,朝郑青鸾招手,“我刚才还说,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这般体面,原来是你这丫头回来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还真不假。原先就是个俊丫头,如今出落的越发好了。”

    郑家给长子聘了曹家的闺女,可算是给了皇后大面子。再加上皇后本就喜欢郑青鸾,所以此番见面,自然也把面子给的足足的。

    郑青鸾笑着起身,“两年没见,您倒是越发年轻了。想必是过的也极好。”

    曹皇后拉了郑青鸾的手,这话还真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两年,这些皇子争来闹去,人脑袋差点打成狗脑袋。这里面又没有她的儿子,她正好坐的稳稳的看戏。心情好不愉悦。以前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如今哪个不来在她面前刷几遍好感。虽然有博孝顺名声的嫌疑,但未尝没有想借着曹家和郑家联姻的关系拉拢郑家之心。她感慨道,“你不在,我是少了一个能陪着说话的人。如今回京了,就哪也别再去了。这么长之间不见,怪想你这丫头的。”

    “想了就叫进宫陪陪你。”泰安帝插话道,“毛丫头长成大姑娘,看来咱们言之也该成家了。”

    郑青鸾一愣,随即红了脸。匆匆行了一礼,赶紧跑回长公主身边。站在皇后皇上身边,跟动物园的猴子似的,她可不乐意。

    随着郑青鸾的动作,泰安帝恶趣味的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善意的一笑。

    皇后随即嗔了皇上一眼,“您也真是的。”

    长公主道,“莫打趣这孩子,该不好意思了。”

    “听闻女案首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没想到是这样一位腼腆的美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悦耳,轻柔和煦,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可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拿长相说事,就有些轻佻了。不管是谁,都无法与曹皇后相比。一方面是因为身份高,另一个方面是因为皇后是长辈。长辈夸小辈透着爱怜,谁也不会多想什么。但这样一个陌生人,在有外男的地方,说出这样的话,轻佻都在其次,用心何其歹毒。名声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今儿要不反驳,明儿就能传出她在宫中以色侍人的话。

    郑青鸾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袭杏黄的凤袍,不用说,就知道是太子妃。杏眼桃腮,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她缓缓的站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眼如利剑一般看了直刺过去。气场全开,一身冷冽与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阮彩凤被那样的眼神吓得一时间面色惨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手脚都忍不住有些哆嗦。她发现她竟然不敢看那人的眼睛,恨不得马上撒腿就逃。

    “原来是太子妃殿下。”郑青鸾微微一笑,“谢您的夸奖。”

    话音一落,气势一收。阮彩凤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随即又觉得异常恼怒,怎么就被吓住了呢。

    大殿中的其他人,表情就奇怪了起来。

    太子恨不能掐死阮彩凤这个女人,真是败事有余成事不足。郑家的丫头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也是她敢挑衅的。他心里冷笑,如今的万般努力,不都是为了将来留给峰儿。哪个才是真凤,他自然心里清楚。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嬷嬷,旋即若无其事的自斟自饮,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那嬷嬷扫了太子妃一眼,才低下头。

    郑青鸾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一跳,那嬷嬷的眼神对着太子妃,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作为下人怎能警告堂堂太子妃!

    郑青鸾收回视线,心里却翻江倒海——

    第202章 少一人

    第二百零一章少一人

    郑青鸾把手中的琉璃盏端起来,掩饰心中的震惊。那个嬷嬷即使一副老气的下人打扮,也掩饰不住妖娆的身段,姣好的面容。哪怕低头含胸,那腰身也笔直。她瞬间意识到,也许太子妃只是挂出来的门脸,真正跟太子合作的只怕是这位不知姓名的嬷嬷。

    “甜酒好喝,酒劲却也不小。不能喝的猛了。”长公主拦下要继续抿酒的郑青鸾。

    郑青鸾收敛心神,笑道,“酸酸甜甜的,跟果汁似的,喝着正舒服呢。”

    “公主府的酒窖里不少,我又不爱喝。都存着呢。大部分都是陈酿。回头自己去搬。”长公主见郑青鸾喜欢,连忙许诺,“每年内务府都送几车酒水来,一年开不了一坛,就存下来了。”

    “那感情好。”郑青鸾笑道,“家里每年也酿些葡萄酒,喝的人多,就存不下来。想喝陈酿,都没地找去。回头我先拉几车放在烟霞山,赏人用。”

    “尽管去搬。”长公主点头,“我再让内务府多拉几车就是了。”一点也没觉得从内务府多拿有什么了不起,这就是底气。

    两人小声说着话,桌上的菜色都是出自御厨之手,味道自是不差的。不过都是下酒的凉菜,大菜还没上来,郑青鸾也就每样尝了尝。丝竹之声似有似无的传入大殿,众人觥筹交错,哪里有半点不睦的样子。郑青鸾不得不感叹皇家都是人才,光是这一手做戏的本事,就是常人所不及的。太子妃阮彩凤和郑青鸾的交锋,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一副笑语晏晏的样子。

    随着长公主给皇帝皇后敬了酒,给瑞亲王夫妇问了安。郑青鸾就陪着长公主,笑看着众人表演。皇子王府世子连同驸马们相互猜拳灌酒,皇子妃们和公主赏花作诗,端是天家气象。

    长公主知道郑青鸾不认识这些人,就小声的将人一一指给她认识。她这才将知道的消息和人的长相结合起来。

    “那个一身红裙的是皇上的二女儿,刚得了‘宜安’的封号,被称为宜安公主。”长公主淡淡的道。

    “可是赐婚给杜相家的二公主”郑青鸾问道。

    长公主嘴角挑起笑意,“正是!”这丫头留意这个公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杜家。

    郑青鸾点点头,这话不能再往深了说。长公主和杜家的渊源颇深,再说就有些犯了忌讳。不过杜家总算是尚到一位公主,也算是心愿达成了。郑青鸾有些嘲讽的想。赐婚的事杜相的嫡长孙,这对杜家来说,其实算不得好消息。驸马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即使有才干,也都是闲职。一般勋贵更乐意让家中次子和幼子尚主。可见皇上对杜家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正想的出神,却听见泰安帝哈哈大笑的声音。郑青鸾抬起头,就见二公主站在泰安帝的身边,神采飞扬。泰安帝手里拿着一叠纸,远看着,上面字迹斑斑,大概是女眷所做的诗词吧。皇子妃们不能凑到公公的跟前,大公主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这样的出身,就导致她的性格有些懦弱,从来不主动出头。二公主的母亲是个嫔,虽然早就失宠,但好歹是一宫主位,又只有二公主这一个孩子,自然娇宠了些。所以二公主的性子里难免有些娇气和跋扈。这样的性格在皇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还会被人赞一声有公主的风范。所以泰安帝对这个女儿也是喜欢的。

    父女俩拿着诗词品评一番,不时有笑声传来。

    瑞亲王笑道,“可是有什么好诗作,雅文共赏,合该拿出来大家看看。”

    “叔祖父说笑了!不过是闺中游戏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二公主娇声道,“要论起好诗,现场就有能人,何必打趣我们呢”

    瑞亲王挑挑眉,瞬间就知道说的是谁。他心里暗笑,这丫头也是个拎不清的。即便赐婚给杜家,难道杜家的立场就是你的立场不成。这样急着给杜家出头,哪里有半分皇女该有的样子。还想让他出这头,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淡淡的颔首,‘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二公主被晾在当场,好不尴尬。她求救的看向泰安帝。却见泰安帝好似沉浸在诗稿当中,半点都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曹皇后倒是扫了她一眼,随后若无起身的扭过身,跟长公主说话去了。正难堪呢,就听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皇妹说的能人是谁说出来咱们也好开开眼,见识见识。”

    二公主眼睛一亮,到底是太子妃。这个梯子递过来,她也好借机下来。她朝太子妃感激的看了一眼,接话道,“还能有谁。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郑家姐姐,允文允武。诗词的造诣也很深。只是传出来两首后,这几年都不见什么诗词流传出来。让人好生遗憾。”

    郑青鸾挑挑眉,这话什么意思。是暗示她江郎才尽,还是暗示她欺世盗名。这丫头,不会是中了杜家的美男计了吧。这么卖力做什么。郑青鸾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细心的给长公主布菜。

    太子妃刚才吃了瘪,自然要趁机找回场子。不过她更聪明,笑道,“女案首的身份可不一般,哪里能陪皇妹胡闹。”

    好一个不一般!萧家的不一般可不正是泰安帝心中的刺。

    二公主眼睛一亮,转身红着眼圈拉了泰安帝的袖子,“父皇,郑家姐姐的身份不一般,难道女儿的身份就一般了。”

    大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这话说的何其诛心。郑青鸾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面上却一片坦然和平静,长公主嘴角露出嘲讽的笑,这样的公主真是丢了皇家的脸面。没有丝毫大局观,都是小女人的勾心斗角,幼稚!

    泰安帝抽回自己的袖子,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有再看二公主一眼。他扭头打趣道,“郑丫头,你怎么说。”

    没有强硬的要求,但郑青鸾却不能不把对方的脸面给拾起来。她笑道,“二公主抬举,臣女惶恐。不是不愿作诗,实在是心中有些伤感。既然各位贵人想听,臣女就献丑。”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表情,“去年重阳节,我游学在江南。心有所感,得了两句,一直没续上。直至今日,我就把它续完整吧。”

    殿中间已经摆上了雪白的屏风,旁边是笔墨纸砚。郑青鸾缓步上前,提笔写道,“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是去年孤身在外,所得的两句。”郑青鸾解释道。

    又见她继续写道,“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众人心里就有些明白,现在可不就是少了一人——萧云峰。

    别人不记挂,但作为未婚妻的郑青鸾,肯定是记挂的。这句诗,也算是真情实感了。

    瞧屏风上一手草书龙飞凤舞,诗句也唇齿留香。女案首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殿上一片赞叹之声,瑞亲王微笑颔首,宋承安更是朝郑青鸾眨眨眼。泰安帝哈哈一笑,“看来学业不曾荒废啊!”一副长辈考教,分外欣慰的语气。

    长公主和太子两人隐晦的对视一眼,心绪难免烦乱。自家的孩子,怎能不惦记。

    二公主的脸色有些奇怪,“其实这诗完全就是萧家表哥如今的写照嘛。他如今身边边城,可不就是身在异乡为异客。”

    什么时候,边城对于萧家来说是异乡了!

    这话简直岂有此理!

    郑青鸾收了脸上的笑意,“二公主慎言!”

    “难道本宫说错了!”二公主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萧家表哥生在京城,除了京城,他去什么地方都算得上是异客了。”

    郑青鸾心里冷笑,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不能否认天下即王土,也不能放弃萧家对边城的所有权。这话并不好接。她露出两份嘲讽的笑意,以为这样就把她逼到了死角吗“二公主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皇家。这些话要是让边关的将士听了,该寒心了。”郑青鸾一脸肃然,“将士戍守边境,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所以,我们都要求将士们能扎根边疆。以边疆为家,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要用守护家园的心,去护卫我们的疆土。如今您却告诉他们,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埋葬了无数忠魂的地方,却只是异乡!您让他们情何以堪!”

    郑青鸾话音一落,众人忍不住心里叫好!

    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天下乃是天下万民的天下。同理,边境不仅是皇上的边境,也是戍守在边疆的子民的边疆。

    这是谁也无法辩驳的真理!

    萧云峰就是戍守边境的一份子!所以,他身在边城绝对不是异客。

    泰安帝哈哈一笑,“说得好!郑家的丫头说的好!”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我们共饮此杯,敬那些戍守边境的英勇将士。”

    郑青鸾躬身退下,心中暗赞,到底是皇上,这随机应变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第203章 赶回来

    第二百零二章赶回来

    众人随着泰安帝站起身来,喝了杯中的酒,就见殿外有宫人匆匆进来,回禀道,“常宁侯在殿外请见。”

    众人一愣。萧云峰怎么回来了

    这可是个煞神!

    边城经过这两年的发展,早已经成为西北重镇。向草原一直扩展,马场建了好几个,规模庞大。如今的边城,也算得上的自给自足。钱粮,马匹,兵源,都能得到保障。所以,朝廷对于萧家的控制,也越来越薄弱。这萧云峰不就快两年没回京了吗对皇上的宣召,也是视若无睹。今儿主动回来,还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泰安帝稍微一愣,就大笑出声,“这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快宣吧!”

    长公主眼里的喜意一闪而过,紧紧地抓了郑青鸾的手,一双眼睛盯着殿外。

    郑青鸾无端的紧张了起来,有两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这人变了没有。虽然基本天天都有书信来往,但不见面,总是让人心生忐忑。

    殿外进来的人,似乎比两年前更高了些。一身藏蓝的长袍,黑色披风,脸庞越发棱角分明。嘴唇紧抿,让整张脸显得威严冷冽,一看就是身居上位而形成的气质。他的眼神在大殿里扫了一遍,最终落在长公主和郑青鸾身上。看到郑青鸾的一瞬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朝她点点头,才移开目光对皇上行礼,跟众人见礼。

    郑青鸾心里舒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看到他总是让人更安心。她小声吩咐了花嬷嬷几句,才转过身,就见萧云峰朝这边走来,给长公主见礼,“母亲,我回来了。”

    长公主哪里舍得儿子下跪,她拉了萧云峰的手,“别多礼了。在你媳妇身边坐吧。”

    萧云峰轻声答应着,顺势坐在郑青鸾身边。刚要开口,就见花嬷嬷端着木盘过来,郑青鸾把盘中的热帕子递到萧云峰手里,“擦擦吧。擦洗完先填肚子。”没有丝毫生疏的样子。

    萧云峰心里喜欢,又多了几分紧张。小姑娘长大了!虽然之前彼此也亲近,但跟现在的感觉不一样。这姑娘长大了,身上就多了几分什么,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他接过帕子,借着擦脸的机会,平复自己的心情。

    刚擦完脸,郑青鸾就把帕子接过去。一碗姜汤又被塞在手里。

    外面还下着雨,这是怕他受了寒。萧云峰一口气灌了下去,辛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四肢百骸倒是有一股热流,瞬间毛孔都舒展开来。

    等放下碗,面前已经多了一碗酸笋鸡皮汤和一碟被切成小方块的芝麻烧饼。他为了赶路,确实饿狠了。把烧饼切成这样,就是为了不在宴席上失礼吧。总不能拿着烧饼在宫宴上啃,像什么样子。他心里一暖,这样的事情自个的公主娘是怎么也照顾不到的。肯定是小丫头安排的。人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说什么,拿着筷子就吃。

    众人都若有若无的注意着他们。见这两人一副熟捻默契的样子,真是让人牙酸。这哪里是未婚夫妻,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

    长公主心里不是滋味,看到郑青鸾的作为,她似乎才意识到她这个母亲似乎一直不怎么合格。

    菜一道一道上来,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郑青鸾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那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萧云峰自顾自的给长公主和郑青鸾布菜,还不时的轻声给郑青鸾解说菜品,完全无视众人的打量和言语交锋,好似就是专门来吃饭的。

    郑青鸾是个隐藏的很好的吃货。萧云峰回来了,她不用跟着提心吊胆,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会蹦跶出来的敌人。全身心的放在菜品上。光一道红烧熊掌,就让郑青鸾心里暗呼没白来一趟。她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东西,能不欢呼雀跃,心里欢喜吗“想吃就让人给你做,又不是多难得”萧云峰小声道。

    这还不难的!熊这东西,可不好逮!数量也有限,以为是兔子呢到处都是。

    “尝尝就行!别再多吃了。为这个,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少造点孽吧。”郑青鸾小声回道。

    “听你的!”萧云峰眼里满是笑意。这丫头的身上永远有一股子平民情怀,根本意识不到她如今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长公主听着两个孩子说话,心里高兴,“今年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两人都一愣,然后对视一眼。明显,两人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他们可以成亲了。

    郑青鸾脸一红,低下头,继续啃食自己的熊掌。萧云峰嘴角一翘,看了一眼装鸵鸟的丫头,特别温顺的道,“都听娘的安排。”一副听娘话的乖宝宝样子。

    惹得长公主笑出声来。

    长公主也快四十的人了,依旧是美人一个。如今美人展颜一笑,众人都不由一愣。好多年不见长公主这样开怀的笑了。

    太子眼里闪过失落。那是他的妻儿!原本他也应该是其中一份子,其乐融融才对。他掩饰般的喝下杯中酒,满嘴都是苦涩。

    泰安帝笑道,“言之一回来,皇妹脸上马上有了笑意。可见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的。”

    这不是废话吗有哪个母亲不记挂孩子的

    长公主点点头,“我倒是想跟着儿子去边城享福,只不过皇兄不舍罢了。”

    泰安帝一噎,“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哪里受得了边城的苦。去了我能放心才怪。让言之以后常回来就是了。”

    长公主还是那样一副表情,不见恼怒,就像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正起意一样。但郑青鸾明显感觉到长公主的手攥紧了,眼睛朝太子那边瞄了一眼。

    郑青鸾也抬眼看去,尽管只是随意的一眼,郑青鸾发现,本来站在太子妃身后的嬷嬷已经不在殿里了。她皱了眉,这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完全没有印象。

    她小声的问花嬷嬷,“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呢”

    花嬷嬷低声道,“我去给侯爷取擦脸的帕子,回来就没再看见她。”

    郑青鸾心里一跳,莫非萧云峰以前就见过那个嬷嬷怕认出来。要不然好端端的她躲什么“怎么了”萧云峰见郑青鸾皱了眉,就小声询问。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郑青鸾小声道,“回去再说。”

    萧云峰夹了蹄髈上的肉给郑青鸾,点点头,也就不问了。

    长公主却心神巨震,这孩子的眼神真是犀利!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叫她一眼就瞧了出来。看来有必要跟他说说,一切并不是像他想的那般,掩饰的完美无缺。

    宫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结束了。因为雨势越来越大,长公主留在了宫里。

    萧云峰和郑青鸾回了侯府。因为侯府早得了萧云峰回京的消息,一应准备的比郑宅妥当。郑青鸾本来就不是矫情的人,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两人各自梳洗过后,才在书房临窗的大炕上相对而坐,窗户开着,雨顺着屋檐落下,形成一道水帘,雨声让这书房愈发显得宁静。

    郑青鸾斟了茶递过去,“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怪不自在的。”

    “这两年辛苦你了!”萧云峰趁机抓了对方的手,如玉般光洁,指尖透着凉意。他起身关了窗户,“手都凉了,该是有些冷吧。”

    “春捂秋冻!哪里有那么矫情。”郑青鸾想把手抽出来,见对方不放手,也不勉强,任他抓着把玩。

    “咱们成亲吧!”萧云峰轻声道。

    “你跟我说没用!得我爹娘答应才成啊!”郑青鸾白了他一眼。肯定得成亲的,他都二十多了。长公主早急了。这话还用他说吗刚才在殿上,她就想明白了。

    萧云峰呵呵一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今年就办吧,我是真等不及了!”

    郑青鸾嗔了她一眼,“在边城老不老实,别闹出什么花边新闻吧。”

    花边新闻是个新鲜词,萧云峰没听过。大概意思他倒是理解了。马上表态,“在别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有投怀送抱的!可边城是姑奶奶你的老巢啊!谁敢啊!只要我跟个女的说句话,马上就有人提醒,说什么千万别对不住主子啊!你说我冤不冤枉!”

    郑青鸾被他说的一笑,“姑且信你。”见他靠上来,有些蠢蠢欲动,很不老实。郑青鸾转移话题,将宫中的见闻说给他听。

    萧云峰的表情慢慢就凝重了起来,“是不是那个嬷嬷,鼻翼有一颗红痣。”

    “是!”郑青鸾心里一惊,难道萧云峰真的认识这人。

    萧云峰面色有些黑沉,“那是前朝余孽!皇室后裔,一出生就被封为‘端云’公主。”

    “啊!”郑青鸾吃了一惊。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躲在幕后的女人!是丹阳嘴里那个杀了她哥哥的女人!

    那么长公主知不知道,跟太子合作的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萧云峰是怎么认识那个女人的!他们之间貌似没有什么交集!

    除非,在他幼年,随萧鹏飞一起见过那个女人。

    第204章 前朝公主

    第二百零三章前朝公主

    萧云峰的视线没有焦距,好似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经历,过了好半晌,才道,“这个女人心思深沉,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而且无所不用其极,我怀疑,当初父亲的死,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这就奇了!

    郑青鸾心道,萧鹏飞重生在太子身上,如果真是这个女人害死了他,他如今又选择和这个女人合作,究竟想干什么。而萧云峰若是插手,是不是反而会打乱萧鹏飞的计划。她斟酌道,“如今的太子殿下,可不能小瞧。跟这个前朝公主合作,利用对方是一方面,但未尝没有引出对方,借机一网打尽的心思。毕竟他们若是躲在暗处,想揪住他们的尾巴,可不是容易的事。反而是将人留在身边,才好观察啊!”

    萧云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个女人,我迟早要收拾的。”语气虽淡,态度却坚决。

    这倒让郑青鸾好奇起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使萧云峰恨得这么刻骨铭心。

    雨滴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郑青鸾将热茶递过去,给他舒缓情绪。“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真要是恨得不行,杀她一个人,难道是多难的事不成。不就是住在东宫吗,能有多保险。要让她三更死,一准活不过五更天。别气了。”

    这话说的霸气!让皇上听见,他又该忧心的睡不着了。萧云峰不免失笑,“告诉你也不打紧。只是,实在算不得光彩的事,好在你也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

    郑青鸾没有说话打扰他的思路。静静的听他说起过去的事。

    原来萧鹏飞以为是自己的妻子江阳长公主背叛了他,背叛了萧家。于是带着萧云峰避开了长公主的保护,前往边城,想跟萧家军汇合。依托萧家军,至少能保证萧云峰的安全。

    这个计划本没有什么问题。遇险后回到萧家的大本营,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萧鹏飞和长公主夫妻相疑,才走了这一步。但事实上,不论有没有这事发生,远遁边城,都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这里,郑青鸾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行为。

    萧云峰苦笑道,“我们一路住的都是萧家自己的客栈,有人打掩护,过的也不是特别辛苦。可谁成想,还就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了。我和父亲一觉醒来,手脚发软,被困在一辆马车上,丝毫不得自由。后来才知道,这个分店的掌柜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将我们父子给卖了。”

    郑青鸾点头,这一点没有什么可惊讶的。萧家当时被满门抄斩,这些跟随的人看不到希望,投奔别人再正常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很正常!萧鹏飞被算计,可能就是因为太相信萧家的下人,以至于放松警惕。不过她很好奇,这位前朝的端云公主大费周章的将萧家父子掠了去,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和父亲明显中了软筋散,连动动手指,都不能。之后,我和父亲被分开关押。父亲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当我在墙上偷偷画下底八十六个横线时,我见到了那个女人。接近三个月的囚禁,我被关在小黑屋里。每天都有人从门下塞几个馒头,一碗清水,我才不至于被饿死。没人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我叫过嚷过,可惜,既没有喊来父亲,也没有喊来母亲。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我那时候就想着出去,只要让我出去,拿什么交换我都乐意。所以,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小黑屋的门总算是打开了,阳光总算是照了进来。”萧云峰讲到这里,握着茶杯的手突然暴起了青筋,“可是迎接我的,不是天堂,而是真正的地狱。那个女人以折磨虐待我为乐趣。手脚的指甲被拔了又长,长了又拔。每天身上不扎上几百根针,就不算完。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月,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那个女人肚子隆了起来,我知道,这是妇人有了身孕的象征。”说到这里,他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郑青鸾早已经听得握起了双拳,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这般虐待,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恨不能立马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郑青鸾的理智回归,她问道,“难道那女人怀的孩子是——”

    “你猜的没错!她怀了父亲的孩子。”萧云峰嘲讽的笑道,“他给父亲下了药,为的就是有一个带着萧家血脉的孩子,好继承萧家军。所以,前三个月,她没怀上以前,对我尚算客气,至少没打没骂,也没饿死我。等她怀上了,我这颗棋子也算是废了。父亲越是惦记我,她越是要下狠手整治我。因为我不仅是萧家的人,我身上还留着本朝公主的血。而她的肚子里,则是萧家与前朝皇室共同的血脉。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再让我活下去。她把灭国之恨,全发泄在我身上。也许是她觉得我活不了了,所以,在我面前,倒是没什么隐瞒,什么话都说。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说的。她恨父亲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还想着我母亲。恨父亲不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却独独惦记我。于是,我的处境越发不好了。但当时,我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有一天,我身上伤的太重,起了高热。人也迷糊了。我感觉父亲来了,他背着我,一路杀了出去。剩下的事情,我就毫无印象了。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在一处山洞里。洞里有药,有吃的和水。我养个一个月的伤,身体基本恢复,才敢出去。扮作乞儿在外面游荡。又花了两个月时间,我才又找到了囚禁我的那个宅子,我想找到父亲,于是,我从狗洞里爬了进去。不敢靠近主院,只能躲在下人房周围。听了些只言片语。应该是父亲当时察觉到我的境况,诓骗了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以为父亲对他用了情。便没有对他继续用药,看管也松了起来。父亲等身体恢复,就胁迫了那个女人放我们离开。宅子里人多势众,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如果杀了那个女人,宅子里的人断没有放我们离开的可能。父亲干脆就把目标放在那女人的肚子上,使那女人流产,却不伤及性命。你知道那个女人把肚子里的孩子看的有多重。完全是当做复国的希望了。当时情况大乱,都想着救那个女人,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父亲趁乱把我救了出去。”

    “正当我还要往下查的时候,萧家的暗卫营找到了我。将我带离。”萧云峰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等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死于乱刀之下,尸体支离破碎。可见,杀他的人有多恨他。”

    “你怀疑,公爹的死,是那个女人下的手。”郑青鸾问道。

    “没错!父亲当时捅了那个女人一刀,,不仅让已经六七个月的孩子流产而亡,更让那个女人没有了生育能力。我还怀疑,父亲从那个女人那里骗了其他的信物,或是秘密。他想借那个女人的刀,灭了那个女人。同时还想收服这股势力,为他所用,为萧家报仇。结果,这把刀哪里肯轻易认主,最终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那么,丹阳兄妹的事情,就应该发生在这件事情之后。自己生一个萧家的孩子失败,那么就要再找一个傀儡。而丹阳哥哥的死,其实就是一种对萧家的报复。他要萧家的男丁死绝。”郑青鸾猜测道。

    “没错!”萧云峰笑的有些让人发寒,“所以我说,这个女人不能留。对我,她已经无能为力。可是,将来,我们总要有孩子。这个威胁无论如何都要除掉的。至于什么前朝势力,干咱们什么事。再说了,这个女人是一切的源头,掐掉了这个头,剩下的都是群龙无首的鼠辈,造不成实际的伤害。”

    郑青鸾点点头,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咱们好好陪她玩玩。新仇旧恨,一笔账一笔账,咱们慢慢算。”

    萧云峰点点头,“这个太子也是够奇葩的。他怎么就招了这么个人在身边。这种女人,一般人想驾驭,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谁能想到堂堂的太子妃,都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郑青鸾啧啧不已,“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可惜,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阴谋诡计上了。格局到底小了些。要想成事,虽少不了阴谋,但更多的,却得依赖堂堂正正的阳谋。”说到这里,她看着萧云峰,“估计这些事,你不曾跟长公主说过。我觉得,她有权力知道。作为一个母亲,面对虐待自己儿子的凶手而不自知,是一种悲哀和讽刺。”

    萧云峰迟疑了半晌,才点点头,“我会找机会说说的。”

    郑青鸾笑了一下,不由得觉得好笑。萧鹏飞何德何能,得公主垂青。先后被人下了两次药,跟本朝和前朝的公主,发生了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如今这两位公主碰撞起来,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她拭目以待!

    第205章 备考

    第二百零四章备考

    萧云峰既然打算把这些告诉给江阳长公主,他就不会拖着。正像郑青鸾所说的,这对作为母亲的长公主,是不公平的。所以,当天晚上,在宫中留宿的长公主就收到了萧云峰的亲笔信。信中的意思不外是,他以为再也遇不见这个仇人,就没多说。怕她难受。如今这个人出现在宫中,就很有必要告知一声。还请她千万克制自己的情绪之类的话。可长公主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这些真是心都在滴血啊。这些事,那个人并没有告诉她!这让她更加心如刀搅。

    第二天一早,萧云峰收到长公主差人送来的一块不起眼的铜牌,铜牌上只有‘麒麟’二字。萧云峰大吃一惊,“麒麟卫!”这竟然是先皇留给长公主的麒麟卫信物。凭它,就可以差遣麒麟卫。这是一只皇家护卫。其实力不可小觑。

    郑青鸾眸子一亮,瞬间有垂下了眼睑。她让萧云峰告诉长公主那些,就是怕长公主顾念旧情,被太子给利用了。虽然太子的芯子换成了萧鹏飞,但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前世今生,有些事太过玄妙。如果让郑青鸾选择,这辈子的亲人在她心里,似乎更重。她无法预料如今的萧鹏飞今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对于长公主而言,让他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做抉择,委实太过艰难。如今这样正好,以免将来为难。

    “母亲是什么意思!”萧云峰显然受到了惊吓,“她就不怕我对宋家不利。”

    郑青鸾笑道,“如今,早已经今非昔比。你也不是那个到处逃亡的萧家子,而是威震西北边陲的萧家家主。如果你想对付皇家,早动手了。长公主是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品性。可能是你说的事吓着她了。把令牌给你,也是为了给你自保用的。咱们无事不启用它就是了。”

    萧云峰顺势把牌子递给郑青鸾,“暗处的事情,都是你在处理。这牌子你收着吧。妥善保管。要用的时候,也别顾忌什么。”

    “我收起来就是!”郑青鸾笑道,“但愿永远都别用到它。这毕竟是先皇留给长公主自保用的。”

    萧云峰点点头,“母亲身边的事情,你多关注一下。她终究不及那个女人心狠。”

    郑青鸾郑重应了下来。心里却道,那是没遇到让她下狠手的人。任何一个母亲面对伤害自己孩子的人,都不会手软。何况长在皇家的长公主,真要是个慈悲人,能有如今的地位。怕是在背后也帮如今的皇上处理了不少事情吧。

    两人吃过早饭,就启程往烟霞山而去。雨已经停了,太阳也露出了头。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明显冷了很多。

    一路骑马回家,秋风带着凉意,等到家,浑身都凉透了。

    郑青鸾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知道这是着凉了。萧云峰一进门,顾不上寒暄,先叫了药杵过来,给郑青鸾看诊。

    “也是我大意了!”萧云峰有些懊恼的跟郑老三和钱氏道,“就不该纵着她骑马。”

    “不怪你!”钱氏道,“这丫头这几年习武,就没怎么病过。跟铁打的似的,突然娇气起来,谁能想到呢。”

    “本来就不是大事。”郑青鸾笑道,“发发汗就好。”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跟郑青桔问好,她连声道,“别让我大姐进来。她有身子的人,过了病气就不好了。孕妇不好用药,到时候才真是受罪。”

    “我知道了。”不用人传话,郑青桔在外面就听见了说话声,“我不进去,你安心养着。你这臭丫头真是,好不容易回家了,我紧赶慢赶回来瞧你,你倒是进京了。如今回家了,又得隔着帘子说话,一天到晚就你会作妖。”

    郑青鸾一噎,这又不是她自己乐意的。她不由苦笑,跟这个大姐,掰扯不清楚。就扬声道,“姐,我在南边的时候,让人买了不少当地的土布。这种布比棉布还软和,给孩子做贴身的衣服和尿布想必好用的很。我让丫头给你送过去吧。你回去瞧瞧,看能不能用。”

    “你个作孽的丫头!”郑青桔嚷道,“比棉布软和,价钱自然就贵。你还想着给孩子做尿布,真是败家的。”

    “我给我外甥的,我乐意!”郑青鸾气的够呛,给你自己的孩子,你还不乐意,“你要是敢把布收起来不用,我明儿就拿剪子直接把布剪成布片。别想着拿旧衣服给孩子用,那东西不舒服,咱家如今有这个条件,娇养着怎么了。”

    姐妹俩两年不见,隔着屋子就嚷开了。

    郑老三满脸无奈,三郎五郎陪着萧云峰坐,说着一些琐事。权当听不见。

    小八虽说大了,不好往郑青鸾怀里挤了,不过还是凑在床边,小声道,“大姐如今当家,越发抠门了。”

    汪兴华很不好意思,幸亏都不是外人。他接话道,“这是孩子的姨母给孩子的,是心意!咱不能拦着。”

    郑青桔哼了一声,转身扶着丫头的手去了厨房。家里人对她的心意,她自然知道。不过都是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喜鹊跟着郑青桔也好几年了,见主子拉着脸,她小声道,“二小姐也是疼咱们小少爷。”

    郑青桔翻了个白眼,难道这个她还能不知道。也不言语,直接去厨房剥了两头蒜,捣成泥,用蜂蜜活了。交代喜鹊,“把这个送过去。”

    喜鹊不敢说话,直接端着碗去了郑青鸾院里。

    钱氏接过碗,一拍大腿,“如今日子好过了,倒把这茬给忘了。”郑家人一闻味道,就恍然大悟。三郎对萧云峰解释,“鸾儿这丫头,打小就这毛病。一旦受凉,别的药不管多好,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可这个偏方一用,睡一觉就没事了。她这几年少在家,也没见病过,可不把这个给忘了,得亏大姐记得。要不然病上十天半月的,可不耽搁考试吗”

    萧云峰了然的点头,暗暗记在心上。心想,难怪鸾儿总把大姨子放在心上,这大姨子待鸾儿也是十分的用心啊!

    第二天,郑青鸾还真就浑身都轻松了。自己给自己把了脉,一切都好。不过想起大蒜加蜂蜜的味道,呵呵!还真是够销魂的。

    萧云峰在郑家没有多呆,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郑青鸾也正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将收集来的考题文章,进行整理,总结,归纳。把这些心得写下来,交给三郎五郎参详。等到了九月中旬,汪兴华陪着三郎五郎回了老家省府参加秋闱。考试必须在户籍所在地。郑青鸾只是一个特例,可以留在京城。当然了,回老家考试,对三郎五郎还是很有利的。这就跟高考移民是一个道理。

    对于三郎五郎,郑老三和钱氏自然是担心的。但说到底,两人都是男子,哪怕这一次没考好,大不了下次再考就是。反正两人的年纪不大,多念几年书,心性才能更沉稳。但对于郑青鸾来说,过年后,她就十五了。她的机会实在不多。虽然知道即便考不好,皇上也会给恩典。但那到底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他们还是把重心放在郑青鸾身上。钱氏亲自下厨,一天五顿饭的投喂。张老三好歹是亲自下过场的,也中了进士。学问还是很扎实的。又有临考的经验,所以,充当起先生的角色,在一旁监督教导。萧云峰见郑青鸾辛苦,几次都想开口求情。说实话,真没必要这么拼命。他已经和皇上说好了。但见这一家人都如此执拗,到底没有开口。他们有他们的傲气,觉得门第般配不上萧家,就想让自家的姑娘在其他方面出头,堵住众人的嘴巴。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如今的郑青鸾,早已不是初到京城的郑青鸾,她在军事上的天赋,简直是惊才绝艳。她是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并确立了自己的地位的人。谁也不敢小瞧。

    郑青鸾是个态度认真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所以,她也会倾尽全力。

    萧云峰只能默默的转身,安排后勤去了。怎么安排才能不让这丫头在九月末十月初的天气里觉得丝毫寒冷,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工作。他的动作不小,也没刻意避着人,上面这些人,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但却没人站出来说一句反对的话。甚至还会不动声色的提供一些便利。大家都不是傻子,犯不上为这个得罪萧家。况且皇上肯定不会为难郑青鸾,考试也就是走个过场,叫这个真干嘛。不是有病吗。

    就连泰安帝听了下面的禀报,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其他人还能怎么着!

    泰安帝对萧云峰这种不避人的做法还是满意的。他就是喜欢这种凡事摊开来说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自以为身在暗处,偷偷摸摸玩花样的家伙。显然,他的儿子们还都是这样的货色。想想这些事,都觉得糟心。

    第206章 不安好心的考题

    第二百零五章没安好心的题目

    说句实在话,郑青鸾直到进入考舍,心里都没什么底。科举越往上越艰难,都希望能鲤鱼跃龙门,可龙门哪里是那么好跃的。如今她可不敢奢望什么一鸣惊人的成绩,只要能按照之前总结的套路,不落榜就成了。可不敢小看天下英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是谦虚低调点好。

    看到考题,郑青鸾一愣。好想仰天大笑三声怎么办!

    她还以为要考好几篇制艺八股,没想到九道题里只有一道,要不要这么惊喜。再加上最后一道诗词,其余竟然全是杂学。这样的考题,不知道这次要坑死多少人。但很显然,这些杂学对于郑青鸾来说,不要太简单!

    比如: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问问塔尖几盏灯这根本就是一道高中课本的等比数列嘛!后项与前项的比是2,根据等比数列的求和公式,s=a1(1-q^n)/(1-q),sn=381,n=7,q=2,解出a1=3.剩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第7层3盏、第6层6盏、第5层12盏、第4层24盏、第3层48盏、第2层96盏、第1层192盏。

    这是高中数学的基础题,口算都能出结果。因为公式都是现成的,套用即可。不过郑青鸾还是先把结果工整的写了出来,才写自己的计算过程,在这个过程上,必须有推倒公式的步骤,而且不能用英文字母,只能用甲乙丙丁等来替代。以前做题都讲究化繁为简,如今要让别人看得懂,郑青鸾不得不化简为繁,怎一个酸爽了得。当然了,跟其他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推算的人比起来,她这点难受就有点欠揍的意思了。

    轻松的答完这一题,郑青鸾继续往下看。

    “有个学生资性好,一部《孟子》三日了,每日添增一倍多,问君每日读多少。”

    坑爹的!这道题本身并不难,跟上道题其实是一个类型的。n=3,q=2.真正让人抓狂的是,一部《孟子》究竟多少字。知道数列之和sn,才能求a1.试问谁背诵课文之前,数过它的具体字数。除了绝句律诗,谁记得每篇文章的字数。这不是坑死人的节奏吗郑青鸾只记得好像有三万四千多字,更具体的数字,她也不记得!呵呵,不过,有这个范围在,结果还必须是整数,那么推倒起来也不难,反复算了好半天,才把字数定在了34685。这个数字,应该不会出错。然后带入公式计算,求出第一日读书4955,第二日读书9910.第三日读书19820.

    如果第一道题,还有人心存侥幸,觉得不推倒公式,只用试数法,从a=1试起,只要三次,就能出正确答案的话。那么第二道题,就足矣把这些人给坑死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题!郑青鸾恨不能乐出声来!她太喜欢了有木有。

    第三道题,让郑青鸾觉得很有趣。它说的是,有个富商,有一件纯金传家宝,因做生意需要的资金不足,他就将宝物当了活当,说好的是三个月赎回。当铺检查了金器,并称量了重量为五斤一两,按金价兑换银两给了富商。三个月后,富商如期来赎回宝物,可见到自家的传家宝检验时,发现不对劲,尽管外观一样,但手感不同。富商认为当铺偷梁换柱,将自家的宝贝偷换掉了。当铺也认为富商奸诈,想讹人。于是富商和当铺闹上了公堂,如果让你来断案,该怎么判决。

    这道题从不同的角度入手,都能发散。比如从律法角度,讲一讲证据的重要性。郑青鸾也从这个角度剖析,总结道‘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最后又回归原题,从物理的角度,说明物体的密度与质量体积之间的关系,为判决案件寻找可靠证据。

    答完这道题,郑青鸾长出了一口气。科举考试与现代的考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题目很有发散性。不同的人,所看到的问题不同。思想深度也不同。这些都反应在卷面上,成为选才的依据。

    第四道题,是告诉你一个州县有多少户百姓,每年两季该缴纳多少赋税,这些钱应该怎么兑换,粮食需要多大的仓库,怎么储存。

    小学五六年级都能计算的问题,对郑青鸾真的没有难度。她现在倒怀疑,是不是户部或者工部捅出什么篓子了,他们管着天下钱粮工程水利,真要计算上出现了偏差,可就要了命了。朝廷是不是通过这次秋闱,强调杂学也不可疏忽呢。

    郑青鸾心里猜测,手下却没停,稍一计算,也就出了结果。她认真的验算了好几遍,才罢手。

    第五道题,是关于河工的。问你要整修一段百里的河堤,应该怎么安排。

    这个问题很有现实意义,也是一道任意发挥题。

    要答好这个问题可不容易,因为它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想答全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郑青鸾的思路又有惯性。她第一点考虑的不是征集多少人工,需要多长时间。而是想着这河堤的具体位置。在南方和北方是不同的,因为水量有差别。地理环境也很重要,沙土地和山石地是不同的,沙土地要考虑到建筑的牢固性和渗水量,山石地要考虑到施工的可行性。还有开工所谓时间,因地域的不同,节气的变化,水量都会有变化,所以,确定枯水期很重要。这些都确定以后,还要采集数据计算,要算出河堤的底面宽度,顶面宽地,坡比等等,以保证河堤能顶住压力。确定这些以后,就能算出需要挖掘的土的立方,再计算人工。确定了人工,才能算出需要的钱粮。对于征集河工,她又提出‘以工代赈’,俭省钱粮的举措。在文章的最后,她补充了不少赔偿措施,比如若是发生事故,伤残了赔偿多少,意外死亡了又要赔偿多少。再施工的过程中,若是侵占了良田,又是怎样的赔偿办法。尽量保证底层百姓的利益。甚至细节到,如若民工在工程期间,生病的话,应有休息的权力,医药费应该报销多少等等。

    这道题她答的最认真,不外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为那些百姓争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尽管这个利益很微小,甚至是渺茫。也许很多人看了这篇文章,都会觉得她的想法很可笑,可她也不在乎。她无力与整个社会抗争,但不妨碍她发出自己的声音。

    可以说,这道题,她突出了‘科学’和‘人性’。修河堤是一件科学的事情,应该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不是随便给你个数字,就能计算出结果的事。

    第六道题,问的很大胆。今年夏天,一道雷劈在了太庙顶上,题目就问你就此事有什么看法。

    郑青鸾看完这道题,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哪个二愣子出的题,这个问题也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太庙供奉的可是皇家的列祖列宗,雷劈太庙,岂不是说皇家失得。郑青鸾心里顿觉不妙。以她如今的身份,说皇家的是非长短,不管怎么说,都不行。她避开这个问题,把这个时事政治题,完全当做科普说明文在答。阐述雷电这个自然现象形成的原因。再阐述打雷和闪电其实是同时发生的,只是光的速度比声快。又讲述了,应该在建筑上安装避雷针,以起到保护建筑的作用等等。

    她的试卷是单独的,上面那些人想看都能看到。想必这个答案,坐在龙椅上那位是很乐意看到的。他此时绝对是一个乐意相信科学的封建帝王。郑青鸾暗笑。

    第七道题,问的比较刁钻,今年豫州等地大旱,题上又问对此事的看法。

    又是一道容易误导人的题。出题人似乎一直想把问题往皇家德政方面引。正因为皇家失德,所以才天灾不断。

    要是到现在还意识不到事情的蹊跷,郑青鸾就白活了。她恍然记起,萧云峰似乎说过,此次的出题人是帝师平子谦。而他的孙子平秀章正是跟前朝有牵扯的人物。

    泰安帝对自己的老师肯定是信任的,出于保密需要,题目他事先也是不知道的。呵呵!这下被坑惨了!

    郑青鸾先讲述了如何抗旱救灾。又提出了朝廷应该设立应急体系,准备应急预案等。强调水利建设的重要性。

    最后,从气象的角度,解释干旱这一自然现象。

    把科普进行到底!闭口不谈政治!

    郑青鸾答完这一道题,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九道题已经完成七道了!凭这七道题,落榜是不可能了。

    守在门外的嬷嬷们看到这姑娘总算搁下了笔,心里一松。这可是整整一天了,不吃不喝不动,埋头奋笔疾书,谁受得了啊!

    光线已经暗淡,郑青鸾摸摸肚子,还真是饿了。她把油灯点了起来,把桌上答好的试卷收好,才拿出食盒里的点心,垫垫肚子。

    外面秋风起,卷着树叶肆意飞舞,像是雨又要来了的前兆。郑青鸾的考舍背风,一点也吹不进来,不仅墙壁是暖和的,就连脚下踩的地面也热乎乎的。郑青鸾一笑,这家伙连地暖都折腾出来了,还真是费了不少心呢。

    想来今晚能睡个好觉。

    第207章 想出去

    第二百零六章想出去

    果不其然,天黑了下来,雨也下来了。

    秋风秋雨助凄凉!这大概是众考生此刻的心声吧。

    考试是允许带考篮的,郑青鸾的考篮里就带了小巧的碳炉,紫砂壶也小巧玲珑,只能装下两杯水而已。郑青鸾把碳炉点着,烧起了热水,看着紫砂壶里的热气升腾,心思也有些飘了起来。

    今天这试题,明显带着某种针对性。前面是几道杂学,这些学子里,真正精通杂学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会在这里折戟沉沙。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改变自身甚至家族的命运。很多寒门学子甚至是靠一族之力才供养出来的,他们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希望。而这些杂学的考题,让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化为乌有。谁能甘心。哪个如今不是心烦意乱满腹牢骚。后面几道题就起到了很好的引导这股怨气的作用。自古文人多是书生意气,激扬文字,针砭时弊,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似乎谁更激进,谁更有文人气节一般!在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他们笔下会留情吗那自然会把皇家骂的狗血淋头。文人的笔有时候比将士手里的刀还可怕!因为他们直指人心!

    这些能参加秋闱的人,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人,之后又苦读了不知多少载,哪里能没点真功夫。写起文章来,哪个也不输人。但这样的文章能被录取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被削去功名就算不错了。龙椅上那位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

    那么,这些落榜之人,有才学的自然恼怒,才学差的也为自己的落榜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而这考生中头脑清醒之辈,不把怨气往外撒的人,恐怕就是这一次秋闱的幸运儿。这样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吧。

    茶壶里的水翻滚了开来,咕嘟咕嘟之声打断了郑青鸾的思绪。

    她将茶壶端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放茶叶,只是望着炉中的火出神。

    看来这次要出大事了!

    可这对于萧家来说,似乎得不到任何好处啊!

    前朝对于萧家来说,也是仇敌!尤其是那个亡国公主,郑青鸾恨不能宰了她!她想要心想事成!偏不!

    可太子呢,他知道此次的事件吗。

    抨击皇室,可太子也是皇家的一份子!他是绝对不会赞成的这么做的!要么是那个女人单独行动,要么就是前朝余孽的势力内部,发生了分歧。这倒有意思起来。

    抿了一口滚烫的开水,郑青鸾勾唇一笑,此刻她一定不是整个考场最着急的人。想必主考官礼部侍郎郭得孝才是最着急的人吧。

    郑青鸾猜的没错,郭得孝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好不容易讨了这么个好差事,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大坑!真是要了老命了!原本以为也能捞个坐师当当,谁成想变成如今这样。不要小看这样的同科之宜,在官场上这一套,还是很被认可的!这是人脉啊!那么作为本次秋闱的坐师,无形中就多出百十条路来。他是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谋求来的,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此刻不仅是懊恼,更是害怕!

    考题是不能提前开启的!这是规矩。只有把考题发到考生手中,他这个考官才有权力看题。可是一看题,他就懵了!做官能做到他这个份上,早就成精了!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两个副考官当时就晕了过去!他知道,自个这是摊上大事了!两个副官都是礼部的郎官,混了半辈子了,粘上毛就是猴,精明的厉害!即便当时是真的晕倒,这整整一天了,也不可能还没有醒过来。摆明了,这是装病躲了!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个顶着,人家怕什么!最多丢了乌纱帽,而他丢的可能就是脑袋了!

    这一天都过去了,没有人来叫停!很显然,外面并不知道考试的情形。这是不正常的!他是主考,不可能出去!可是考生就不同了。他们只要交卷,是有可能出去。可这关系到一生命运的考试,谁会中途放弃,这个人选不好找。除非那种身体扛不住的人,完全可以放出去的。趁机把消息递出去也好啊!

    不管郭得孝是怎样谋划的,郑青鸾打算奋战一夜,明儿一早就交卷!她得赶紧出去把消息递出去。她把油灯挑的更亮一些。把最后一道诗词的题先拿出来。这是试帖诗,对于郑青鸾来说,难度并不大,也不费时间,先把它答完,再做制艺文章。

    题目是:惊雉逐鹰飞。

    首先要破题,这就要熟悉典故,更要能灵活的应用典故。

    《文心雕龙·风骨篇》:“未乏风骨,则雉窜文囿。”

    苍鹰掠地出自《祭常山回小猎诗》:“趁兔苍鹰掠地飞。”

    鸷禽《易·通卦验》:“鹰者,鸷杀之鸟也。”

    郑青鸾稍作思考,就提笔快速的写了起来:

    百中虚文囿,苍鹰掠地归;(破题)

    如何惊雉影,翻逐鸷禽飞;(承题)

    色木罹罗避,心偏窜野违;(起股)

    多因魂未定,不识计全非;

    路问金眸疾,风卷铁距威;(中股)

    几番愁侧翅,一瞬失残翚;

    抱木猿犹转,藏林鸟亦稀;(后股)

    山梁无猎羽,好自惜毛衣。(束股)

    一口气写完,反复斟酌了两遍,没有不妥,才放置在一边。

    只剩一道制艺,也就是议论文了。郑青鸾细细的读了两遍题,不由苦笑。题目倒是不难!不仅不难,反而出乎意料的简单。

    题目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说它不难,是因为它出自《论语。为政》,出处蒙童都答的出来,又不是什么生涩生僻的句子,跟截搭题之类的的,难度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意思也很好懂。翻译过来就是,孔子说:“用道德来治理国政,你就会像天上的北极星一样,在一定的位置上,许多星辰都来拱卫着你。”

    可跟前面的题连接起来,就不对味了。先是暗示皇室失德,后又强调,只要做到以德服人,自然能得到大家的拥戴。可如今的朝廷是怎样的局面,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哪个是是真心拥戴朝廷,拥戴泰安帝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孔子已经给了答案,那就是失德!

    郑青鸾不由得佩服起这位帝师了!仅凭几道试题,就把众人的心思引到到他所期待的方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是学识不凡,更重要的是,他揣摩人心的手段,绝对高明。

    这和孟子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这个题目简单,但放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却最不好答!

    赞成这样的论调,其实就是变相的承认皇家失德。可要是不赞成这样的论调,那就是反对圣人的言论。都说是孔圣仙师,其实就是尊孔子为老师。学生反对老师,在‘天地君亲师’为伦常的背景下,是为大逆!别说天下没有容身之处,就是打死也活该!

    出题人用心之险恶,可见一般!

    还得另辟蹊径才是!

    郑青鸾从‘德’入手,阐述怎样的人才算是有‘德性’的人!

    自然是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才称得上真正的有‘德’之人!这样的话,那么反之,一切损害百姓利益的人,就是丧失德性的人。而老百姓最基本的需要是什么呢自然是过上太平日子。都说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可见老百姓是多么的期盼太平。只要为某个人的私利或者某一些人的私利而打破这种太平的人,都是失德之人。

    虽然没有证明皇帝是有德明君,但却指出另一些人更加心怀叵测,试图挑起争端,打破这种太平的社会局面。让无辜百姓为一小撮人的行为受牵连,这样的人更可恶。

    这篇文章做的并不高明,但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郑青鸾誊写完,已经下半夜了。刚把东西归置好,就听见外面有一些响动。隔得有些远,郑青鸾估计,是郭得孝在想办法往外传递消息。她的心跟着就凝重了起来,看来,这伙人是经过周密计划的,等闲人怕是也出不去。只要在考场外把人截住,还传个p消息。这些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抗得过谁啊!即便有几个幸运儿没被截住,把消息传出去,但想传进宫,也不是谁都有办法的。计划的这般周密,宫里不可能不做安排。想传到皇上跟前,谈何容易。

    如今是既要出去,还得做的让对方察觉不出自己已经发现问题,真是有些难度。想要不打草惊蛇,就得假戏真做啊!

    想装病,显然行不通。萧云峰布置之间考舍,大家都知道。这样舒适的情况下再病了,也没人信。毕竟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而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军。

    左思右想,还真想出来一个不惹人怀疑的办法。郑青鸾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来,这簪子是中空的,里面藏着银针。将银针取出来,在身上的几处穴位上针灸,不一时,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月事被催发的提前了。她才十四岁,月事不准是正常的。这种事谁能控制时间呢。这样的理由,最顺理成章!

    第208章 传递消息

    第二百零七章传递消息

    郭得孝坐在正堂里,有些颓然。生病的考生已经送了出去,一出考场,就被一辆马车接走了。是被动还是主动,因为天黑,他也没看清楚。但想到这个考生的衣着,及其考篮里的杂面窝窝,就能看出,这是个家境十分贫寒的考生。这样的家庭条件,怎么会有下人专门等在外面。哪怕是半夜也紧盯着大门。甚至人一出去,就马上接走了。这风雨交加,黑漆漆的晚上,他们是怎样可能看清出去的人是谁。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考生是被人强行带走的。考场外面有专人拦截。就是防止事情提前泄出去!好缜密的心思!要是消息再送不出去,他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除了贴身的随从,他是一个人都不敢信了。尤其是维持考场兵丁和衙役。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有问题的。

    现在应该事凌晨三四点的样子,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郑青鸾看向外面,外面应该还留了两个嬷嬷守着。本来有四个的,估计是她们晚上换班休息。她扬声喊道,“嬷嬷,我要交卷。”

    两人倒是没有为难,很是恭敬的开门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郑青鸾脸色煞白,痛经却是真真的,她勉强笑道,“来月事了!没有准备。我还是交卷出去吧。”

    “要是姑娘还要答题,这些事情,交给老奴们处理也就是了。月事带,红糖水,都能弄来。”其中一个矮胖的嬷嬷笑盈盈的道。

    这是不希望自己出去啊!郑青鸾眸子里冷光一闪,刚要说话,就见门口进来两人,是另外两个嬷嬷。长得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见过就忘的长相。唯一的出奇之处就在于两人身上所系的荷包,荷包上的图案是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的混写,这是留给暗卫营当做身份标识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这两人的荷包上的字虽然绣的小,但郑青鸾本就在找萧云峰安排的人,用心打量之下,自然看到了。

    就见其中一人直接去将桌案上的试卷收起来,然后拉了矮胖的嬷嬷一把,“咱们去将卷宗交给大人。”匆匆朝郑青鸾行了一礼,拉了人就走。

    另一人把披风给郑青鸾披上,“老奴送小姐出去。”

    说着就来扶郑青鸾。

    和矮胖嬷嬷一组的嬷嬷一笑,点点头。把位置让了出来。

    郑青鸾也看出来了,这个人应该不属于任何一方。她拿出荷包递过去,“劳嬷嬷照看。”

    这人接了荷包,只远远的跟在郑青鸾身后,并没有上前。

    递了牌子给守门的衙役,考场门开了一个小缝隙。郑青鸾迅速闪身出去了。

    等郭得孝赶到门口,门已经合上了。他一时有些恼怒,为什么没想到考场里还有这么一尊大神。要说谁能顺利出去,还真是非她不可。门外的贼人再怎么了得,想毫无动静的把萧郑氏掠走,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位可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此刻万分懊恼,怎么没早点想到她呢。也不知道她是发现问题了所以赶紧出去报信还是真的只是巧合,身体不适。

    郭得孝一点都不敢怀疑郑青鸾的智商。要说她一点没看出问题来,谁信啊!可人家看出问题,也不见得就得给皇上报信。貌似萧家和皇家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人家犯得上给自家的仇人提醒吗。郭得孝拿不准。

    他匆匆回到大堂,把郑青鸾交上来的试卷认真阅看起来。真是越看越心惊。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水平,绝对没话说。连生僻的杂学都精通成这样,怎能不让人惊叹。等看完卷子,他的心才落到实处。他从文章中可以看出,这位女公子显然事发现了问题,而且态度还是偏向皇家的。那就真没什么可担心了。他郑重的试卷收起来,心里多少有点感激,这颗脑袋应该是保住了。

    且说郑青鸾出了考场,就紧靠着大门。直到大门紧闭,她依然贴着门站立。没有贸然往前走半步。风大雨大,天正黑。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难道走着回去!”郑青鸾皱眉,心里暗暗嘀咕,“看来还得把人引出来,借他们的马车一用。”她从靴子底抽出匕首,小心的拿在手里。才一步步往前走。

    不过十来步,就从暗处闪出两个黑衣人来。劈手就往郑青鸾的颈部打来。看来是把他当做普通书生了。想一击得中,把人打晕带走。郑青鸾正急着赶时间,哪里有时间和他们周旋,见两人大意,她趁机暴起,用匕首割了一人的喉咙,拧断了另一人的脖子。

    “是主子吗”不远处的树上有个声音问道。

    郑青鸾一愣,知道这是萧家的暗卫在考场外护卫。可能是自己出现的太过突兀,天黑,他们没有注意到。直到有打斗声,才发现她。因为她出手利索,不待对方出手就收拾干净了。她小声回应,“是我!这边的现场你处理一下,别让人发现。再找两个咱们自己人,扮成他们,别让人发现,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

    “属下领命。”树上的人没有现身,这是规矩,他小声到,“主子往巷子里走五十步,右转。门口挂白灯笼的人家门口,按住门上的右边门环,门会自动打开。里面有马,主子可从后门出去。后门外离这里隔了两个巷子,不会引人注意。”

    “知道了。”郑青鸾应了一声,一闪身又融入了黑暗之中。

    直到郑青鸾走远,树上的人才下来。他不急着处理尸体,先通过讯号,把主子出了考场已经往回走的事情传给了主子爷知道。

    侯府。

    萧大收到消息不敢耽搁,马上得去禀报。这时候出来,显然是出了大事了。

    萧云峰一听到脚步声,就清醒了过来,“什么事!”他的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沙哑。

    “刚收到消息,主子出了考场,正往回赶。”萧大连忙答道。

    萧云峰吓了一跳,马上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怕是出了大事了。”

    萧大进来伺候,给萧云峰递衣裳,“半个时辰以前,也有消息递进来,说是有人拦截刚出考场的考生。我已经让人跟着了。没想到主子也出来了。怕是真是出事了。”

    “还有这事!”萧云峰把衣服穿好,简单的梳洗后,边往外走边道,“让花嬷嬷准备热水热饭。再到郑宅把百一百二药杵叫来。没有伺候的人不行。”

    “是!”萧大应了一声。

    郑青鸾按照指示取了马,一路往侯府走。因为马蹄上订的不是马蹄铁,而是一种胶质的物质。耐磨又发不出声响,所以,还真没惊动什么人。

    快要接近巷子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郑青鸾知道这是萧云峰接自己来了。连忙催马迎过去。心里一放松,才感觉自己早被雨淋透了,风一吹,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萧云峰见到郑青鸾时,就看到浑身湿淋淋的她,脸色苍白的骑在马上。他赶紧上前,把人抱了下来,塞进马车里。马车里炭盆烧的正旺,郑青鸾也顾不得什么,把身上的湿衣服都扒下来,只留了有些潮的里衣没脱。把萧云峰的披风往身上一裹,才暖了起来。

    “哪受伤了”萧云峰瞥见衣服上的血迹黑着脸问。

    “不是受伤!是来了月事。”郑青鸾拿凑近火,把脚伸过去烤。

    “不对啊!不是还有七八天吗”萧云峰张口就问。问完才觉得尴尬。

    郑青鸾翻了个白眼,他倒是记得比自己还准。“是我故意用针灸,将月事提前了。”她小声解释了一句,才道,“怕是要出大事,我也是万不得已。”她将考题说给萧云峰听。其他的一句猜测和评价也没有,以免误导萧云峰的判断。

    萧云峰眉头一皱,刚要说话,马车就停了下来,“你先梳洗休息,然后再让药杵给你看看。其他的事情有我呢。”

    郑青鸾点点头,痛经的滋味确实也不好受。如今又受了凉,她着实没心思管其他。

    萧云峰跳下马车,用披风把郑青鸾裹严实,才抱她下了马车。送到房里交给花嬷嬷后,才转身去忙了。

    “让人把消息递给瑞亲王,请世子去宫门口试探一下,看看能否进宫。”萧云峰写了个纸条递给萧大。

    见萧大出去了。萧云峰原地转了两个来回,才又返回后院。

    此时郑青鸾已经梳洗完毕,正窝在炕上,抱着汤婆子,见萧云峰转了回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往瑞王府送了信,只怕还不保险。这次计划的这么周密,宫里不可能没有布置。我想给母亲传个信。”萧云峰解释道。

    “事关重大,即便萧家的人,长公主只怕也不敢轻信。以防有人假冒。”郑青鸾瞬间明白萧云峰的意思,“你是想让咱们的人和麒麟卫同时传递消息。”

    “没错!”萧云峰点头,“这样母亲才会深信不疑。”

    郑青鸾从脖子上卸下麒麟卫的牌子,递给萧云峰。

    第209章 长公主威武

    第二百零八章长公主威武

    外面风雨交加,长公主早就醒了。她一直浅眠,有点动静就惊醒了。当听到白嬷嬷的脚步声,就直接坐了起来。

    她睡觉时,内室从来不留伺候的人。这个习惯是从先帝那里继承的。她常想,或许先帝也是觉得敌人太多,谁也不能相信,才不敢在睡着的时候让人留在身边。她自己把床帐掀起来,挂好。就见白嬷嬷匆匆忙忙进来。

    白嬷嬷见长公主起身靠在床头,连忙上前,用把披风围在长公主肩头,“今儿冷,主子小心着凉。”

    长公主点点头,“无碍的!你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这是跟在自己身边最久的老嬷嬷,不是要紧事是不会打搅她休息的。

    白嬷嬷把手中的小竹筒递过去,“刚才有人敲老奴的房门,这个东西就挂在门边。上面有萧家的标记。”

    长公主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萧家传递消息的竹筒。而且是级别最高的竹筒。一般人根本就打不开。能动用这种竹筒的如今只有萧云峰和郑青鸾二人而已。可郑青鸾还在秋闱的考场里。那么只剩下峰儿一人了。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她挥手让白嬷嬷出去,萧家的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白嬷嬷出去后,她才打开竹筒。被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平子谦是帝师啊!父皇和皇兄多么器重他!何至于此!她不敢凭借这样一个消息,就去质疑皇帝的老师。说起来,平子谦不仅是皇帝的老师,也是她的老师。只是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罢了。这个消息若不是萧家传来的,她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送消息的人毒打一顿,好好的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陷害人。即便到如今,她也怕有人借着萧家的手,传递假消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个宫里,哪怕是苍蝇蚊子,也都是长着心眼子的。谁也不知道那张面皮底下,包藏着怎样的心思。

    她把纸条收好,穿好衣服,就听见白嬷嬷在外面禀报,“主子,麒麟传消息来了。”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道,“进来回话。”

    白嬷嬷把手中的盒子递到长公主跟前。长公主接过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想开锁,手却抖得厉害。白嬷嬷心知出了大事,她主动接过长公主手里的钥匙,为其打开锁。没有掀开匣子,把钥匙塞给长公主,才又出去了。

    长公主深吸了两口气,心也沉淀了下来。这半辈子经历了太多波折。没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她的神色冷冽了起来,手稳稳的打开了匣子,拿出里面的信笺,内容与萧家的如出一辙。长公主此时才算明白。这消息一定是峰儿递进来的。一定是鸾儿那丫头发现了不妥当,从考场里出来了。她的心思有些复杂,皇家对不起萧家,两个孩子在这种时候,还能想方设法的递消息,不是一句难得能说清的。

    “来人!”长公主把信收进怀里,朝外面喊了一声。

    白嬷嬷应声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皇上昨晚歇在哪”长公主问道。

    白嬷嬷心里一跳,“在娇嫔的‘春红阁’。”

    娇嫔这是个什么鬼封号

    又是一个玩意罢了。

    “把能带上的人都带上,咱们走。”长公主淡淡的吩咐道。

    与此同时,瑞亲王也在焦灼中等世子宋承安。

    原来瑞亲王一接到萧家的消息,连忙让宋承安去打探。宋承安也机灵,怕打草惊蛇,从王府的密道出去,密道的出口,正是一家妓院。他换了一身被香米分熏染过的衣服,再往身上洒了半坛子酒,才往皇宫门口而去。

    宋承安带着几个身手好的亲信,骑着马,摇摇晃晃的到宫门口。

    “开门!爷要进宫!”宋承安亮出瑞亲王府的腰牌。

    “圣上有口谕,谁也不见!世子请回。”门口一个面生的守将回道。

    宋承安心里一跳,皇上怎么可能下这种口谕。不见就不见,谁会把人拦在宫门口。他此时坚信,一定出事了。他一副醉酒的样子,呵斥道,“当小爷是傻子啊!小爷喝成这幅德性,去面圣不是找骂吗。小爷不找皇兄,小爷要找皇嫂。皇嫂上次答应本世子,要找个绝色的世子妃,如今咋没影了呢。我要去问问。快看门,皇后娘娘总不至于谁也不见吧。”

    过了半响,才听见那守将回道,“世子请回,圣上口谕,谁也不能进宫。”

    宋承安骂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圣上到底下了几道口谕。一会是不让进宫,一会是不见人。有准头没有。”

    “宫门重地,请世子自重。再喧哗,末将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一挥,周围不知多少箭簇同时瞄准了宋承安一行人。

    “呦呵!你小子有种!”宋承安嘴上嚷道。心里却暗惊,这皇宫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不设防的。想进就进,什么时候被拦住过。宫里甚至有他的院子,跟其他皇子一样,是能够歇在宫里的。甚至可以携带兵器进宫。只要面圣的时候不带就行了。如今却被拦在了宫门之外,怎么能不心惊。

    “主子,咱回吧!”后面跟着的随从三三两两的开口。

    “让王爷知道了,小的们的屁股又该开花了。”

    “雨大了!别让王妃跟着担心。”

    说着话,就拉了宋承安的马往回走。还回头对守门之人回话,“对不住了各位,我们家爷喝高了,给兄弟们添麻烦了。改日请大家伙喝酒,算是赔罪。”

    宋承安配合着几个人,也不过分挣扎,只是说些狠话,不一会,就离开了宫门的范围。

    瑞亲王府离皇宫很近,不一时就到了。

    宋承安朝瑞亲王摇头道,“真的不好了。这些人竟然敢拿箭头指着我!”

    瑞亲王点头,“看来萧家的消息是准确的。萧云峰的猜测也是对的。皇宫的几个要紧位置,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那如今要给萧家传信吗。”宋承安问。

    瑞亲王摇摇头,“咱们的动静,萧云峰一定再暗处关注,他得到的消息,只怕比我还早。不用特意联络。以免漏了马脚。”

    “那咱们怎么办,消息进不了宫啊!”宋承安皱眉,心里有些焦躁。

    “萧云峰自然还有办法,别忘了江阳还在宫里。他们母子之间,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联络方式。”瑞亲王虽然担心,但还能保持沉稳,“你带人,悄悄的把平府给围起来。等皇上处理吧。我再调派人手,看住京城九门。如此即便闹起来,也出不了大事。剩下的事情,就看萧家的了。”

    皇宫。

    长公主虽然住在宫里,可跟皇上的内宫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的。不仅有专人把守,而且是要下钥的。因为长公主亲临,进去也没太费周折。托前几次清理宫中奸细的福,或许是没有多少人可用,内宫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势力的控制。很快就到了娇嫔的‘春红阁’。

    这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宫殿,只是一座阁楼。位置倒是极为险要,这个阁楼三面环水,只有一面靠着九曲桥和外面相连。桥也只是不足两米宽观景桥。远远看着有几个太监和膀大腰圆的嬷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在桥上。哪怕是风雨交加,他们依然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并没有上前,而是让跟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前去试探,而且这两个丫头武功高强,又会些医术毒术,突然出手,胜算还是很大的。这些人怕走漏消息,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选择动手的。

    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个丫头就来回复,已经解决了。

    长公主点点头,起身上了桥。对倒在桥上的人,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从他们身上垮了过去。

    雨落在湖面上,有一股韵律之美。长公主没有打伞,身上的披风早已被雨淋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鼻尖上还挂着雨滴。

    ‘春红阁’里依然红绡帐暖,一派安然。

    长公主踹了门一脚,门应声而开。大堂里的太监被惊醒。张德海也瞬间站了起来。他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肯定得守在皇上身边的。此时睡的迷迷糊糊的他,见到寒着脸的长公主,直接就吓跪了。他是打小就伺候皇上的,跟这位长公主也算是熟人了。早年间,还是先帝在位之时,这位姑奶奶就敢直接闯到妃嫔的宫里,鞭打妃嫔。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他这时候倒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这位又有什么不痛快,想找皇上的茬呢。

    “我哥呢!”长公主问。

    张德海习惯这样的口吻,在他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在皇上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在这位公主还是米分嫩嫩的女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问他的。他习惯性的用手指了指。

    长公主直接就朝阁楼而去。张德海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楼上传来泰安帝的问话,“张德海,你闹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长公主一脸寒霜的进来。泰安帝还有点迷糊,娇嫔跳下床,手指着长公主,就一声尖叫,“大胆,皇上的寝宫你也敢闯。”

    长公主面色一寒,手起刀落,一根手指就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声凄惨的叫声。

    “宋明珠!”这是泰安帝的声音。充满了惊怒!

    “宋承乾!”这是长公主呵斥的声音。

    兄妹俩同时出声,相互瞪视。

    第210章 幕后的较量

    第二百零九章幕后的较量

    泰安帝看着妹妹手中还滴着血的匕首,满是恼怒。但从来就没有害怕!他知道她从来不会伤害他。再看浑身湿淋淋的妹子,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长公主把匕首收起来,从怀中取出麒麟送来的消息,扔给泰安帝。

    泰安帝把信纸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绝对不是真的!将信上的内容连续看了三遍,才抬头看向长公主,“江阳,这是真的吗。”

    长公主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瞟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娇嫔,“这个女人怕是有些问题,别让她死了。”能把泰安帝半下午就引到春红阁,还留下来过了夜,这本身就很有问题。因为他们兄妹俩都从先帝那里继承了不少习惯,晚上睡觉身边不留人就是一个。即便皇后,怕是也不能在皇上身边过夜,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妃嫔。要说没用其他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绝对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和前朝余孽,和此次的事件没有关系,仅凭她使手段让皇上留下,就罪该万死。

    泰安帝马上也明白了问题所在,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不过一个玩意罢了。”他扬声叫道,“张德海,你个狗才,也不长点心眼。一会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大板。”说着自己取了披风往身上一围,往下走。这里自有张德海处置。

    “去坤宁宫!”泰安帝吩咐道。只怕乾清宫有人盯着,反倒是不打眼的坤宁宫最安全。皇后还是可信的。

    长公主点点头,“皇嫂那里很安全。”曹皇后是个聪明人,在长公主看来,这个宫里最干净的地方,就是坤宁宫了。被皇后经营的滴水不漏。几次查奸细,坤宁宫没发现一个。有好几个人奸细都是早年间被皇后驱逐出坤宁宫,发配到冷宫,浣衣局这样的不紧要的地方。由此可见皇后的手段。只是皇帝不肯给皇后放权,否则,这个宫里比现在,怕是要干净不少。皇上这是对曹皇后的聪明有些忌惮啊!

    泰安帝有些黯然,“她没有自己的孩子,牵绊少。朕不敢把后宫交给她。”

    长公主冷笑,“若是她有孩子,你更不敢把这权力交给她。”因为害怕她只为自己的孩子谋取利益。

    泰安帝苦笑,这个妹妹还真是了解他。没有孩子,皇后是无害的,一旦有了孩子,就说不准了。他不敢奢求皇后的帮助,只要能做到无害就好啊!

    事实上,皇后对于后宫的掌控,比泰安帝想像的要大的多。在泰安帝还在温香软玉的时候,皇后就已经知道长公主闯进内宫了。她立马就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

    所以,见到泰安帝和长公主的时候,她尽管表现的很惊讶,但心里却早有准备。

    长公主看见皇后一身家常打扮,头发也没梳起来,披散在肩膀上。眼神闪了闪,尽管皇后一副刚起的样子,好似匆匆梳洗完赶紧过来。但脸上香脂的味道却出卖了她。香脂刚擦在脸上的味道十分浓郁,而如今却只是淡淡的。她觉得,对这个皇嫂,她还是小看了。

    “妹妹先去梳洗,换身衣服吧!这都湿透了。”曹皇后关切的道。

    长公主笑着道谢,去了偏殿。

    皇后看着长公主出去,才回身去伺候皇上梳洗。对于长公主天不亮就跟着皇上同时出现,也不多问。

    等浴室只剩下夫妻二人,泰安帝才道,“得借你的手谕一用,想办法打发可靠的人去趟瑞王府。”

    “不能让人知道吗。”曹皇后给皇帝搓澡的手一顿,然后才又若无其事的问。

    “只要不让人起疑就行。”泰安帝对于皇后的态度,很是满意。

    “臣妾知道了。”曹皇后垂下眼睑,热气蒸腾中,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等打理好泰安帝,夫妻两人出来,长公主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曹皇后也不避着人,叫来自己的奶嬷嬷,“你先去太医院一趟,请黄太医跟你一道去承恩侯府看看。我昨晚睡的不安稳,很是担心太夫人的身体,你去瞧瞧,再回来回话。好叫我放心。顺便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父亲,不得有失。”

    那嬷嬷郑重应下,拿着坤宁宫的牌子出去了。

    东宫。

    太子一脸冷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说你不知道!简直是笑话。如今是什么时候,还背着我玩这一套把戏,有意思吗。”

    “我说了,不是我的人!”那女人一脸傲气。语气强硬中却也带着几分懊恼。

    “别跟本殿下摆你的公主谱。一个亡国公主,没有被太子的庇护,还想在这个皇宫里蹦跶,真是不知死活。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我犯得着干这种蠢事吗。如今我们身在宫里的人,全都危险了。埋藏了几十年的钉子,如今也亮了出来,你以为我会干这种蠢事。”

    “也不算蠢!不是险些就成了吗。”

    “萧郑氏在考场里,就是个变数。我宁愿再忍耐三年,等下一次。”

    “呵呵!看来是天意!估计平子谦的大限到了!你能等!他却等不得了!”

    那女人面色一变,“你是说,他命不久矣!”

    “还能有其他理由吗。”太子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他也算是为了前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没有他的教导,皇上可不是如今的皇上。”他的心思不由飘远,少年的泰安帝,还算是一个磊落的君子。可这位帝师,却传授了什么‘帝王心术’,不知道是老师教歪了,还是学生学歪了。反正,那个磊落的少年不见了。

    那女人冷哼一声,“怪也只怪他心术本来就不正!”对这个问题,她不欲多作纠缠,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等!”太子垂下眼睑,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你想看着我们的人送死!”那女人的面色瞬间寒了下来。

    “别忘了,那些可不是你的人!别自作多情了!”太子嘲讽道,“你的人如今陷入宫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那女人冷冽的看了太子一眼,转身出去了。太子勾起嘴角,暗道,“都不是好东西!一网打尽才好呢。”

    常宁侯府。

    炕已经烧起来了,被窝很暖和。郑青鸾灌了一大碗姜糖水,肚子也没之前那么难受。吃完一碗乌鸡汤下的银丝面,才算真的踏实下来。昏昏沉沉的想睡,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踏实。天已经微微亮了。雨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听着外面的雨声,倒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就见萧云峰一身常服,歪在炕边。背后靠着迎枕,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随意的翻着。

    “醒了!”他见她醒了,放下书,扭头问。

    郑青鸾还有些迷糊,‘嗯’了一声,就觉得嗓子也些干疼。

    “有点发热!”萧云峰解释道,又低了一杯温水过来,“先润润喉。”

    郑青鸾接过来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觉得舒服了一些,“你怎么在这里守着。事情都处理完了。”她喝完水,又赖在被窝里不想动弹。

    “有什么要处理的!显不出咱们的能耐还是怎么的。”萧云峰笑道,“让他们闹吧!都不是省油的灯。皇上的手段可不是好对付的。暴怒的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不好说。我可不想这时候出头。”

    郑青鸾一愣,才明白萧云峰的意思。消息传递了就行了。其他的,他就不想插手了。泰安帝被自己的老师背叛,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老师跟学生的关系,十分的紧密。老师对学生的评价,也会直接影响学生的仕途!可见人们的观念里,对老师是何等看中。

    泰安帝的品性究竟差成什么样,才使得自己的老师这般看不下去!不惜把身家性命赔进去,也要揭露出泰安帝的‘本性’!

    所以,天下人不会相信平子谦是什么前朝余孽,只会以为这是皇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泰安帝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若是证明平子谦是前朝余孽,只能说明皇帝是个识人不清的蠢货!而且先皇也得被牵连,都是识人不清的蠢货!若是不证明平子谦是前朝余孽,泰安帝只能咬牙认下自己老师给自己的评价——失德!这个评价,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可如今不管怎么处理,平子谦都把‘没有德性’的标签,戳在了泰安帝身上。

    可想而知,皇帝是多么的暴怒!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啊!

    不掉一批人头,这事完不了!

    平子谦的身份特殊,若是光煽动读书人闹事,还真不是大事!杀一批人,自然大家都闭上了嘴。文人的脖子从来就不硬!可真正影响深远的还是他作为老师对自个的学生的评价啊!它无疑是将一个帝王从高高在上的神龛上拉了下来。

    这会怕是皇上忙着安抚学子,还没往这方面想过。等回过神来——

    郑青鸾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那么,之后的局势,会演变成什么样呢!她不由看向萧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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