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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你骂人可真高级

    皇帝午时要见袁珩,袁珩却不能卡着点去,毕竟这是封建社会面圣,不是现代上班打卡,后者你能跟上司掰扯找借口,前者你多说一句头上就多一把刀。


    袁珩在平旦初一刻(凌晨三点过)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往窗外一看,却见府内已然灯火通明,侍女告诉袁珩,那是“郎君即将上朝去”。


    袁珩愣了下,小吃一惊:“原来他这么守规矩呢!”


    看你住的逾制大豪宅,看你平时那刻在脑门儿上的矜贵,我还以为你都踩点上班的!


    刚走到门口的袁基:“……”


    袁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对门边的侍女说:“告诉袁珩,让她收拾好了就滚出来。”


    话传到袁珩这里,她头皮微微紧了紧,而后慢吞吞地挪出去,嗫嚅:“……大人。”


    袁基皮笑肉不笑:“原来你这么守规矩呢?”


    袁珩讪讪,转移话题:“大人有什么事?”


    “你的书房案上有一篇赋。”袁基垂眼,略带审视地俯看她,“我希望你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袁珩那篇赋用极尽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了毕圭、灵昆二苑的景象,可以解读成讽刺刘宏穷奢极欲,也可以认为是拍刘宏马屁。


    袁基想:一旦配合袁珩的身份食用,那百分百就是在讽谏了。


    洛阳有南北二宫,如今的政治活动都集中在南宫;公卿官僚工作的朝堂及其余官署在台阁区域,而天子理政、宦官干政、外戚摄权大多是在禁中的嘉德、云台二殿进行。


    袁珩是在云台殿后的玉堂殿谒见,也就是说——袁珩一旦出了什么事,等前朝的家里人知道,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袁基觉得这是一步险棋:“除了本初,没有人会觉得你才八岁,认为你说的话都是童言无忌。”


    袁珩沉默了一下,旋即真心实意地问:“那大人觉得,我该说什么、做什么,才不会生出多余的麻烦?只是一篇劝谏的赋而已,哪怕没有这篇文章,单凭我的姓氏便已足够令他不喜。可若当真因此对我做了什么——”


    微顿了顿,袁珩轻声:“怕是要惹了天下清流、士族的众怒,引得清议沸腾、士林生怨。”


    袁基闻言,顿觉自己更加看不懂袁珩。


    袁珩嘴上只说着袭爵,可袁基心里清楚,她要往朝堂上去,她想往朝堂上去。


    袁基从未觉得袁珩有这样的志向是荒诞不可理喻的——袁珩这个人本身就足够荒诞,如今她只是想入仕,又不是想当女帝,汝南袁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若是得罪了天子,这对她本就艰难的仕途又有什么好处?


    袁珩看出来袁基的疑虑,又不能跟他说“其实你们的大汉快亡了”,只能很敷衍地安慰:“大人不必担忧,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袁基放心不了一点,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盘算着最坏的结果:如果袁珩出事了,他要怎么做才能断尾求存。


    无独有偶,袁珩也在思索着——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刘宏要问罪,那她该怎么做才能把整个袁氏拉着陪葬。


    捕捉到两人几乎完全重叠的情绪波动的系统:【。】


    你俩真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


    袁珩在上官婉儿的拼命课程中,学会了“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永远不要低估上位者的登味,也不要过分高估自己的价值。


    所以,当她在玉堂殿中对这位荒淫无道的大汉天子三拜九叩后,面对刘宏状若无意的一句“与你父亲袁绍生得六分相似”,袁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面带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惶恐:“陛下容禀。叔父忧心大人膝下空虚,珩如今已过嗣于太仆袁公业。”


    上首的天子闻言,不由将目光从手中玉璧上挪开,看了袁珩一眼。


    光和三年的刘宏才二十四岁,比袁绍还要年轻一些,本就不算俊美的容颜更因常年纵情享乐而显出几分颓靡。


    但那双颓唐眼里的光芒却沉得发亮:“这倒是奇怪。从来只听闻到过继儿子的,怎么到了你们族中,却是过继女儿呢?”


    刘宏的声音并不严肃,甚至带了些轻快的笑意。


    袁珩从容对答:“珩之才,袁氏同辈郎君合力亦不能敌也。”


    她讲得风轻云淡,没有骄矜的意味,也毫无自负的态度,仿佛只是在陈述类似于“我叫袁珩”的一个客观事实。


    饶是刘宏,也被袁珩的姿态硬控了一瞬。


    “从龙诡才,非怀德圣明之君不能用。”刘宏笑着感叹,“听说你的未婚夫——颍川荀氏公子有王佐之才的美誉。你们倒是很相配啊。”


    袁珩弯了弯眼睛,这才有了几分八岁孩子有的烂漫鲜活劲儿:“世兄待珩很好呢!”


    说罢,自觉失言似的垂眼,仪容又端庄起来,有些不自然地描补:“……世兄君子有度,常常指点珩的课业。”


    刘宏一时不语,继续把玩玉璧,漫不经心地将之略举高了些,好叫天光穿透它的莹润。


    随着时间流逝,袁珩面色便顺理成章地添了些忐忑。


    事实上,她正冷笑着对系统说:【他不会以为这个下马威很威风吧?也就这点儿本事了,真要是忌惮,为什么不诛我九族呢?是不想吗?】


    系统:【。】


    系统选择溺爱袁珩:【可能因为,这时候只有夷三族吧。】


    袁珩满不在乎地道:【好吧,那就退一万步来讲——他这么不高兴,为什么不夷三族?这样汝南袁氏、南阳阴氏、颍川荀氏都可以被他一网打尽了诶!】


    袁珩的生母正是南阳阴氏出身。


    系统唯唯诺诺:【未央,我知道你闲着无聊,但,但咱们也不必这么激进吧?实在不行,你回家后一把火烧了袁基的豪宅出气就是了。】


    袁珩:【……喂,我那个只是随便一说,你这个会不会有点太具体了?!】


    一片沉寂中,在御前侍候的、一直沉默寡言如同透明人的张让,便在这空隙里开了口。


    他声音并不非常尖利,甚至带着些温厚的意味:“陛下,珩女公子到底才八岁,如何便能瞧出从龙之才呢?士林素有夸大其词的嫌疑,臣听说珩女公子素有擅文章的名声,许是讹传也说不定。”


    袁珩差点笑出声——张常侍,若此时在这里谒见天子的是我爹,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那个,你还敢这么说吗?


    无非是打量着她年龄小,又是个女孩儿,便如此轻慢地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但不得不说,这话刚好给袁珩搭了个戏台子,只等着刘宏开口,她便能进一步养望了。


    而刘宏也完全不辜负袁珩的期待:“哦,是这样吗,袁珩?”


    袁珩余光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著作郎,面色不变,也不与张让辩论,对刘宏再拜:“古有甘罗十二出使赵国,拜为上卿,此秦皇唯才是举,而秦国能制六合也;珩虽年幼,亦有类甘罗报国之志。至于所谓从龙之才……珩习六艺、读五经,是故君子坦荡荡,受不虞之誉,亦受求全之毁。”


    袁珩这话一说出来,张让脸色瞬间一垮。


    是,你天资聪颖你有才,你自比甘罗你清高;但你自夸就自夸,扯什么君子坦荡荡,扯什么求全之毁?


    ——袁珩你骂人可真高级啊!


    刘宏却顾不上心爱爹地的死活,双眼一亮,将玉璧随手掷于胡床上,头一回对袁珩正眼相看:“你既自陈同辈合力而不能敌,对自己的才智颇为自信,如今又缘何说是不虞之誉?”


    不虞之誉,是指受到意料之外的赞扬。


    袁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天真清澈:“陛下乃天子,富有四海良臣、八方贤才,无论王佐或从龙者,莫非王臣。珩不过八岁小儿,时人奇之以稚龄而已,又怎敢认下这样的赞誉呢?”


    张让没忍住看了袁珩一眼,又看一眼。


    ……怎么,你们汝南袁氏如今另辟蹊径,专门把袁珩培养出来抢我们的饭碗?


    到底谁才是专业媚上的啊?


    常侍的喜悲没人看见,刘宏只觉得袁珩说话太好听了。


    在召见袁珩之前,刘宏是很厌恶这个小孩儿的。


    士族的名望是怎么来的?


    清议。


    清议什么话题?


    时政。


    只要你喷得好,喷得高级,喷得政治正确,站在圣贤和道德的制高点上纲上线、针砭时弊,那别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就是清流,你就是人才。


    刘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袁珩也好,荀彧也好,郭嘉也好,这三个死孩子的好名声必然是建立在对朝政指指点点的基础上得来。


    傻子才会高兴呢,偏偏何颙还加了句“非怀德圣明之君不能用”……盒盒,意思是我还不能讨厌她了是吧?


    还说当皇帝的心脏,你门阀士族就当真是清白无辜的小可怜了?那你们怎么还没死干净啊,简直是乌鸦笑猪黑!


    但袁珩说话实在是太好听了……常侍听在耳朵里觉得被骂,刘宏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被夸。


    秦始皇的名声在这个时代、乃至往后的王朝都不算好,是“暴秦”;但那只是一部分士族的看法。


    在大多数皇帝眼中,秦皇有扫六合、大一统的千秋伟业;别的不说,泰山封禅谁不眼馋?


    袁珩将她自己比作甘罗,说自己有报国之志,那么,与“唯才是举”“能制六合”秦皇相对应的皇帝……


    刘宏来了点儿兴趣:“听说你擅辞赋文章。”


    袁珩羞涩一笑:“寻常而已,恐是城中讹传。”


    张让:“……”


    张让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开始缝巫蛊小人了。


    袁珩便顺理成章地献上那篇极尽华丽的《皇苑赋》。


    有袁珩说话好听在前,刘宏虽然能看出来有讽谏的意味,却难得人如其名了一次,宽宏大量地选择原谅袁珩。


    ——袁珩才八岁,这劝谏的坏毛病指定是跟家里人学的;再说了,灵昆、毕圭二苑还没完工呢,部分细节又是谁说与她听的?


    系统深藏功与名,袁基天降一口锅。


    况且刘宏就好《皇苑赋》的华丽辞藻这一口,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刘宏和颜悦色地拟人起来,在大量试探中夹杂着少量善意,与袁珩又聊了一会儿。


    待袁珩离开时,刘宏还特地赐了一块雕有凤雏的玉佩,以及一叠左伯纸。


    “卿虽年幼——诚从龙之才耳!”


    袁珩恭谨地谢恩。


    心下却不由想:她能从世间任何一条龙,但能否君臣相得,又能否实现彼此的抱负……


    若非怀德圣明之君,君臣之间必不能善始善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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