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79

    罗珍珠想不明白的事情,罗明珠能想明白。


    很显然,她们忽视了某些东西。


    堂堂汇丰银行的总经理,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平白无故提起另外一个人。


    除非认识。


    罗明珠甚至隐隐嗅出背后的原委,罗家能得到温家的邀请,是不是也与罗宝珠有关?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罗宝珠到底是怎么和温行安认识的?


    这不合常理。


    罗宝珠连自家即将破产的制衣厂都搞不定,如果拥有温行安这样的人脉,犯得着前阵子要从四九仔手里借高利贷?


    或者……罗宝珠一直在用障眼法?


    不可能。


    罗宝珠没那个脑子,徐雁菱也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两人真有这样的人脉,且不说瞒不瞒得过她,至少肯定不会瞒过吕曼云。


    依前些日子找老k做局下套的手段来看,吕曼云一定不知道罗宝珠认识温行安。


    那就怪了。


    温行安拢共上任也才几天,罗宝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勾搭上?


    简直不可思议。


    罗明珠满心疑惑,却没法直接开口朝温行安求证。


    这样的场合,更适合由温梦仪来充当提问者。


    温梦仪接收到罗明珠使过来的眼色,心下明了,不用罗明珠提醒,她自己心里也憋满了疑问。


    明明她要把罗明珠介绍给表哥,表哥嘴里念叨的却是罗宝珠,总有一种白白为他人作嫁衣的无用感。


    更何况她心里也好奇。


    前些天在电话里请求表哥让罗家参加晚宴,表哥答应得很爽快,她还以为是自己面子大呢,难不成这其实和罗宝珠有关?


    若真是如此,这里面问题大了。


    这么多年,她可没听他表哥主动提起过任何年轻女孩。


    罗宝珠是唯一一位。


    “是啊。”温梦仪掩下心中的惊愕,面不改色接话,“罗家的确还有一位小姐,叫罗宝珠,和珍珠同龄,也是明珠的妹妹。怎么,表哥你认识她?”


    话语里满是打探的意味。


    温行安笑了笑,轻轻摇头,避而不答。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应一时让温梦仪拿不准态度,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明珠啊,宝珠应该也接到邀请函了吧,她怎么没来参加,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吗?”


    罗明珠并不知晓吕曼云将邀请函送给过罗宝珠,嘴上却信口捏来:“她接到邀请了,不过为什么没来参加我倒不是很清楚,梦仪你知道的,我这个妹妹性子一直有些古怪。”


    一句话,不动声色给罗宝珠扣了两顶帽子。


    既指责罗宝珠收到邀请函故意不参加,又点明罗宝珠性情古怪不近人情。


    温行安微微敛起神色。


    以他对罗宝珠薄弱的了解,这人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结交人脉的机会。


    除非有其他重要事情。


    莫非已经动身去深城考察?


    那她行动力还挺强。


    温行安心下有了猜测,和几人礼貌地简短聊了两句后,很快去照顾其他来宾。


    一场晚宴下来,罗明珠拢共没和温行安说过几句话,其中八成的内容还都与罗宝珠有关。


    那一夜,她的心情糟糕透顶。


    远在深城的罗宝珠同样没睡好觉。


    躺在床上激动地想了大半夜,次日清早不等天亮就爬了起来,现在的她浑身干劲。


    大上午,她去了一趟蔡屋围查看腾出来的厂房。


    厂房的确如卫主任所说,打理得很干净,只等机器设备搬运过来便可开工。


    思来想去,罗宝珠决定马上回港一趟,赶紧把设备的问题解决。


    她去政府大楼找到卫泽海商量情况,“卫主任,这段日子我肯定要两地跑,但是边防的检查很麻烦,能不能办理多次入境申请?”


    在罗湖口岸那两个小时的边防检查中,边防人员问完话后给她发了一张回乡介绍书,她每逗留一天,就得去派出所盖一个章。


    程序之繁琐,实在很费时间。


    “这个恐怕没办法。”卫泽海摊摊手。


    上面这么规定的,他也无能为力。


    “可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罗宝珠陈述其中利害,“卫主任您想想看,以后来深城投资的外商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按着现在的检查速度,海关肯定得人满为患。”


    不得不说,这是个问题。


    卫泽海沉默下来。


    全国海关关员总人数才5000多人,派到罗湖的就有200多,已经是海关关员数量第一,但最近一年罗湖口岸的进出境旅客人数逐步上升,明显有些应付不过来。


    他思考一阵子,斟酌着问:“不知道罗小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咱们海关处也得改革,首先,把旅客携带的行李进行分类,分为免税通道和应税通道。其次,咱们得购买一些设备,例如金属探测仪、人体安检机等等,把人工查验转换成机器查验。”


    “这么一来,整个流程就变成第一步旅客申报登记重点物品,第二步行李过机检查,第三步海关关员抽查放行。整个过程的时间大大缩短。”


    罗宝珠话音一落,卫泽海连忙抓起旁边的粗糙记事本,用铅笔刷刷记下几个关键词,随后笑逐颜开,“罗小姐的建议很有建设性,我可以往上提一提。”


    “不过,就算能落实,那也得等一段时间,罗小姐这阵子看来还是得多费些事。”


    “没关系。”罗宝珠已经知足。


    卫主任能正视问题,试图解决问题,这样的态度令她心安。


    总比打官腔不办实事要强得多。


    “卫主任,我还有个事情要打探一下,我那地契的事……”


    “别急嘛,我已经在了解情况了,核实也需要一点时间,等有具体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有劳卫主任。”罗宝珠稍稍安心。


    “罗小姐,我也有个事情要核实一下,你那5万块捐款……”


    “您放心,等我这趟回港城,马上以公司名义捐过来,我既然对您开了口,肯定不会赖账,以后咱们还要一起办厂,诚信是合作的基石。”


    “那就谢谢罗小姐了。”卫泽海也稍稍安心。


    他将记事本收到抽屉里,话锋一转:“既然罗小姐马上要回港,要不要买点当地的特产带给家人尝尝呢?”


    罗宝珠目光落在他的抽屉中,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热情好客的卫泽海拉去东门老街。


    东门老街原本叫深城墟,是附近几个村子间建起的集市,最早只有上大街、鸭仔街等几条街,范围小得很。


    3月份深城建市之后,深城墟就改名称做东门老街。


    东门老街的街巷店铺卖着一些蚝油、荔枝、豆豉等土特产,卫泽海热情地给她推荐,“你得尝尝咱们这儿的豆豉,蒸排骨的时候放上一点,那味道甘香鲜美,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现在正是荔枝上市的时候,罗小姐是文化人,肯定知道那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就是咱们岭南的荔枝,你瞧瞧这一个个又大又饱满,真不考虑买一点?”


    “还有咱们这里的蚝油,用的都是又肥又嫩的沙井蚝晒干了熬成的,营养非常丰富,罗小姐要不要买几瓶?”


    一阵推销听得罗宝珠眼花缭乱。


    她接过卫泽海强塞给她的一瓶蚝油,有些好笑。


    “卫主任是不是带每一位来投资的商人都逛过东门老街?”


    她有种旅游跟团被带到指定商店消费的被宰感。


    被一语中的,卫泽海难为情地抓抓后脑勺,“嗐,我也是想促进一下当地的小贩商业嘛。”


    罗宝珠于是很给面子的挑了一些。


    一来,这些东西的确比较便宜,二来,她兑换的人民币还剩一些没花完。


    这里的人民币管制很严,在银行兑换的人民币必须要在内地花完,不能带回港城。


    她买了满满两袋土特产,临走前不放心地求证卫泽海:“这些东西都能过海关吧?”


    “能的能的。”卫泽海打包票。


    罗宝珠这才放心将两袋沉甸甸的土特产提回旅店。


    出发去罗湖关口前,她又去了一趟政府大楼,找到卫泽海。


    卫泽海见她去而复返,很是疑惑,“罗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罗宝珠径直坐下来,开门见山:“卫主任刚才撺掇我买特产,我倒是想起另一件特产来,不知道卫主任肯不肯割爱?”


    卫泽海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还要什么特产?”


    罗宝珠指着他办公桌的抽屉,如实道出:“刚才卫主任您收记事本时候打开过抽屉,我瞧见您抽屉中似乎放着一块新砚台。”


    嚯,好眼力!


    卫泽海展眉大笑,“那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砚台而已。”


    “卫主任,您这就欺我不识货了,那分明是一块端砚,怎么会是普通砚台。”


    哟,小姑娘还挺懂行。


    眼看瞒不过去,卫泽海拉开抽屉,将其中一方砚台拿出来,很是好奇地望向对面的罗宝珠,“莫非罗小姐父亲是个书法爱好者?”


    “不是。”他早死了。


    “我是想送给一位朋友。”


    而且她也不懂行,只是凭信息猜出一点原委。


    端砚产自广东肇庆,石质坚实、润滑细腻、贮水不凅,对于卫泽海这个土生土长的广州人,想要收藏砚台,离广州不远肇庆端砚是最可能的选择。


    “好吧。”卫泽海沉吟片刻,忍痛割爱。


    罗小姐又是过来投资办厂,又是捐款助力买通水设备,甚至刚才还在他一顿过于热情的介绍中购买了不少土特产,于情于理,送一块砚台也是应该。


    卫泽海满心不舍地将砚台递过去,看到罗宝珠接过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港币。


    纸币是最大面额,端端正正放在办公桌上。


    卫泽海没收。


    他将纸币塞回对方口袋,神情有些严肃:“罗小姐这就见外了。”


    “那谢谢卫主任。”罗宝珠没强塞,捧着砚台微笑着与他告别。


    目送对方走远,卫泽海收回视线,马不停蹄又赶去蔡屋围。


    购买自来水管等设备的款项已经有着落,剩下的工作他也要尽快办好。


    在外奔波一整天,直到傍晚,他才拖着疲惫的双腿推开职工房。


    往常这个时间点,他跨进家门,总会听到女儿卫白露抱怨他回来得太晚。


    今天屋子里却很安静。


    卫泽海微微皱眉。


    难不成这孩子去外面玩,还没回来吗?


    他推开房门一瞧,女儿哪儿也没去,端坐在房间的木床上,盯着手腕嘿嘿发笑,见他回来,做贼心虚的把手藏到身后。


    “拿出来。”卫泽海面露不悦。


    他已经看到了,那手腕处闪着金黄的光芒,分明是金首饰。


    这孩子口袋里拢共没几块钱,哪有钱去买黄金饰品,他怕有人投机取巧,从他这里走门路不成,拐弯抹角去给卫白露送礼。


    孩子正是十五六岁爱美的年龄,没轻没重收了人家礼物,造成的影响不好。


    “拿出来就拿出来!”被父亲没由来凶了一句,卫白露赌气似的伸出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是一条金手链。


    “谁送给你的?退回去。”


    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卫泽海一向不含糊。


    “我不退。”卫白露把金手链捂住,梗着脖子脖子反驳,“宝珠姐姐说了,我可以收。”


    宝珠姐姐?


    卫泽海神色一愣。


    原来是罗宝珠送的?


    “你宝珠姐姐怎么跟你说的?”卫泽海神色放缓,端过一把椅子坐下,等待女儿的回答。


    卫白露理直气壮地复述:“宝珠姐姐说了,你送了她一样东西,她送我一样东西,这叫礼尚往来,不叫受贿。”


    噗——


    卫泽海没忍住,满脸的褶子舒展开来。


    “什么歪理。”


    反驳归反驳,他也没再要求女儿把礼物送回去。


    这的确算不上受贿,既然闺女喜欢,留下就留下吧。


    见父亲卸下满脸的严肃,卫白露知道算是过关了,这才敢放心大胆地欣赏手腕上的金手链。


    金手链款式很特别,一颗颗镂空的爱心连接而成,她从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金手链,心里是真喜欢。


    果然是港城那边的东西,内地都没得卖呢。


    欣赏一阵后,她凑到父亲面前,好奇地问:“爸,你送宝珠姐姐的是什么东西?”


    “一块砚台。”


    “啊?”


    卫白露大失所望,一块砚台能换一条漂亮的金手链?


    “宝珠姐姐好傻啊。”


    “她才不傻。”


    卫泽海看着自家闺女一口一个宝珠姐姐,叫得亲热极了,俨然对方的小迷妹,心里很是复杂。


    “她精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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