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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第15章

    虽然袁盈看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但她的躁动期已经到了中期,有些事必须让她知道了。

    烛风:“我当初之所以突然离开,是因为烛隐死了。”

    “他是谁?”袁盈问。

    愿意提问是好事,说明理智尚存。

    烛风耐心解释:“他是我生物学上的亲爸,我还有一个哥一个姐,我们仨各有各的妈。”

    这段有点真实,但鉴于他说他是龙,袁盈不知道该不该信。

    烛风见她不再提问,继续道:“龙境是我生活的世界,和人间并存且各自独立,需要经过特殊通道才能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特殊通道三个月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三小时。烛隐是龙境的王,手中握有一把象征权力的钥匙,那把钥匙可以开启龙境最大的私库,拥有钥匙的人,不仅可以独享巨额财富,还能成为龙境的下一任新王。”

    好了,又开始扯淡了。

    袁盈消化几秒才问:“这跟你不告而别有什么关系?”

    “当时距离你25岁生日还有半个月。”烛风说。

    袁盈:“?”

    “龙境私库的巨额财富,很适合做生辰贺礼。”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生日,袁盈愣了愣。

    烛风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我知道烛隐去世的消息时,特殊通道还有两分钟就关闭了,我来不及告知你,只能先离开。”

    袁盈沉默良久,道:“让我捋一下哈……你的意思是,你的真实身份是一条龙,当初不告而别是为了回到什么龙境,跟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抢巨额遗产送给我。”

    “是的。”

    袁盈荒唐地笑了一声:“特殊通道快关了,所以没时间通知我,那之后呢?也完全挤不出一点时间?”

    “人间和龙境是完全独立的两个时空,没办法打电话发消息。”烛风回答。

    袁盈眯起眼睛:“没办法打电话是吧,那你后来那通电话是怎么打过来……哦,我想起来了,你打电话的时间,跟你失踪的时间,刚好隔了三个月,也就是说,你来了人间,却不去找我,还电话里让我别去找你?”

    烛风一脸真诚:“当时在争财产抢钥匙的关键时期,我身边很危险,怕连累你又怕你担心,才特意打了这样一通电话。”

    袁盈微笑:“之后三年呢?也很危险?”

    “可不是嘛,整整三年,我身边一直危机四伏,哪敢轻易联系你,”烛风叹气,“现在也是因为扫除了所有障碍,我才敢来找你。”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袁盈和他对视半天,真心佩服:“这都能被你圆过来,真够可以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烛风展示自己的真诚。

    袁盈眉头一挑:“变个龙给我看看。”

    “《人间出入境》明文规定,龙不能在人间暴露真身,被发现的话会被重罚,我是王也不例外。”烛风解释。

    袁盈阴阳怪气:“哎哟,您都是龙了,还会怕我们这些凡人定的规矩?”

    “过去的龙是不怕的,现在不行了。”烛风无奈。

    袁盈:“为啥不行?”

    烛风:“你们有核.弹。”

    袁盈:“……”

    太无语,就会沉默。

    烛风像小学生一样并腿坐,两条长腿委委屈屈。

    半晌,袁盈缓缓开口:“以上,就是你的全部解释?”

    烛风想了一下,关于自己当初不告而别的事,似乎该说的都说了。

    “是的。”

    袁盈:“你说的都是真的?”

    烛风:“当然。”

    袁盈:“你发誓。”

    烛风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绝对真实,否则天打雷劈。”

    袁盈微微一笑:“别闹,您都是龙了,还怕天打雷劈?”

    “我连核.弹都怕。”烛风承认,他有时候真的是一条很胆小的龙。

    袁盈:“……”

    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听到核.弹两个字,都会觉得很无语。

    袁盈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命令:“换个誓言。”

    “换什么?”烛风虚心请教。

    袁盈:“如果你说假话,就这辈子讨不到老婆,欠的外债三十年都还不清。”

    烛风瞳孔轻颤。

    了解他每一个微表情的袁盈翘起唇角,声音温柔到让人颤抖:“发誓啊。”

    烛风还是沉默。

    袁盈冷笑一声,当即起身要走,烛风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把她重新拉回椅子上。

    “好吧我承认,确实修饰了一部分事实,”嘴硬的龙怕了恶毒的誓言,勉强承认一部分事实,“但被修饰的那部分涉及我的隐私,夫妻之间有点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谁跟你是夫妻?”袁盈的耐心逐渐耗尽。

    烛风往椅子上一靠,又开始耍无赖:“你啊,三年前我们就结婚了。”

    袁盈:“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领证了?”

    “跟龙结婚不用领证,成结就行,我们已经成结了。”

    很好,又来一个新词儿。

    袁盈虚心请教:“什么是成结?”

    “通俗来讲,就是我们做的时候,我伸出来一个勾子勾住你,在你体内留下我的烙印,这种烙印一条龙只有一个,我的给你了。”烛风凑到她眼前邀功。

    龙是一种玩得很开的生物,否则人间也不会有龙生九子的传说,像这种类似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烙印,大部分龙会选择带进棺材也不送出去。

    比如他已经死翘翘的亲爹烛隐,一辈子那么多情人,还有三个给他生了孩子,也没有得到哪个情人的烙印,更没有将自己的烙印给谁。

    他就不一样了,他还没到成熟期,就已经把烙印给了袁盈。

    “这可是一辈子的承诺。”烛风笑盈盈地托着下巴。

    袁盈也笑了:“你真的很有写黄.文的天赋。”

    “我说的都是真的。”

    袁盈:“那么请问,你都伸出勾子了,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你当时只顾着舒服了……”

    袁盈站起来,开始拉伸。

    “但我可不是骗婚啊,在成结之前,我再三问过你,就算我不是人你也愿意跟我结婚吗?你说从认识我第一天开始就没把我当人看,所以我是不是人都影响不了什么……”

    袁盈没理他,继续拉伸。

    “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其实很愉快……你干嘛呢?”她一直在活动拳脚,烛风终于从美好的回忆里醒过神来。

    他的疑问仿佛按下爆炸按钮的手,一秒钟点燃了袁盈全部怒火。

    “我打死你!”

    她飞扑过来,烛风赶紧接住她,简易的折叠钓鱼椅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直接被压散了。

    烛风的后背摔在地上,压在了零散的折叠椅尸体和坚硬的小石子上,他皮糙肉厚的,也不知道疼,反而有功夫扶住她的大腿,避免她从他身上掉下来。

    再看到盈气红的脸,他没忍住,乐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很欠收拾,但相比她装优雅装脾气好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她这样生机勃勃的状态。

    “你个王八蛋,我给你机会解释,你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最近是太给你脸了是吧?拿我当傻子骗是吧?龙?龙你全家啊神经病!”

    袁盈真是气够呛,骑在他身上一边骂一边揍人。

    她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可烛风总是轻易挑起她的怒火,就像今天,她是真打算和他一笑泯恩仇的。

    他倒好,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还说他是龙。

    龙他亲爹!

    龙他爷爷!

    龙他太爷爷!

    袁盈越想越气,再看烛风,都被自己揍了,还笑得那么开心,简直是无赖到了极点。

    袁盈脑子轰隆一声,失去所有理智,一双眼睛四下搜寻,最后落在一块大石头上。

    没等她付诸行动,烛风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怀里。

    袁盈最近很敏感,被他这么一抱,顿时来了感觉,一时间也顾不上生气和揍人了,连忙挣扎起来,结果烛风这个狗东西越抱越紧,就快要把她勒进身体了。

    为了避免被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她只能冷静下来:“放开我。”

    “不放,你拿石头砸我怎么办?”烛风比她还冷静。

    袁盈的拳头又硬了,却还是只能表示:“你放开我,我就不砸你。”

    “也不打我?”

    “……不打。”

    烛风还是不想放,但闻到她身上渐渐浓郁的香味后,还是松开了手。

    袁盈撑着他坚硬的胸肌爬起来,期间还故意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小腹,听到他痛哼一声,她才感觉出了口恶气。

    “你十天的住宿今天中午就到期了,收拾好你的东西赶紧滚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袁老板冷着脸逐客。

    烛风抬起一条胳膊枕着,躺在地上和她对视:“我要续订。”

    袁盈直接否定:“不可能。”

    说完,她板着脸走了,留垃圾前任一个人躺在地上。

    解除了冯壮壮的威胁,袁盈今天本来高高兴兴,还去了池塘边上看风景,结果跟烛风拳脚相加一场,头发乱了,衣服皱了,整个人还充满不愉快。

    金元宝的客厅里,束鳞着急地踱来踱去,恨不得冲回池塘边,亲眼见证王和王后的坦白和好现场。

    客厅里另外两个,小雨正站在直饮机前接水,阿野窝在角落里吃薯片,两个人悠闲淡定,完全不能体会他此刻焦灼的心情。

    就在他的焦虑到达顶峰时,袁盈乱糟糟地回来了。

    束鳞连忙迎上去:“袁老板,王……烛风呢?”

    “死了。”袁盈面色冰冷地宣布。

    束鳞心下一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谎话说太多,被人打死的吧。”袁盈说完,径直上楼了。

    束鳞追到一半,就听到三楼传来一声关门巨响,他抖了抖,默默回到客厅。

    客厅里,小雨捧着水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阿野三包薯片全吃完了,正要开第四包。

    束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来到阿野身边,压低声音问:“你说,王后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阿野没他那么多的心眼,直接用正常音量回答:“这还看不出来?他们刚才野.战了。”

    “噗!”

    小雨一口水喷出两米远,一脸震惊地看向阿野。

    束鳞赶紧解释:“他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阿野淡定嚼薯片,“袁老板身上有很多战斗痕迹,而烛风已经死了,可见她在这场战役里取得了胜利。”

    束鳞:“……你看,我就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无聊。”小雨白了他俩一眼,扭头回前台了。

    束鳞的假笑一直维持到她坐下,这才咬牙切齿地看向阿野:“我该感谢你当着小雨的面好歹还知道用人间的称谓称呼王和王后吗?”

    “不用谢。”阿野虽然觉得自己在人间的适应能力可以用优秀来形容,但也不需要他特意感谢。

    束鳞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好悬没一口气过去。

    客厅的角落突然陷入沉默,刚发完招聘信息的小雨突然伸头看他们:“喂,你们的入住今天到期了啊,还续住吗?”

    “当然!”束鳞想也不想地回答。

    小雨:“那你们得先去找一下老板,我虽然可以把你们拉进黑名单,但没有放你们出来的权限。”

    “什么黑名单?”束鳞没反应过来。

    小雨假笑:“你说呢?”

    束鳞:“……”

    正当他无言以对,死了的王回来了。

    比束鳞更快有反应的,是阿野:“他不是死了吗?”

    本来还想找烛风打听情况的束鳞差点被口水呛死,目瞪口呆地看向他:“先不提袁老板刚才说的是气话……你是疯了吗?竟然觉得袁老板真的能把他打死?”

    “袁老板很厉害,也很聪明,”用袁盈给的红包买了很多零食的阿野,现在誓死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她无所不能。”

    束鳞对他真诚的神情无言以对,扭头问烛风:“现在是什么情况?”

    “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她暂时接受不了。”烛风回答。

    束鳞表示理解:“确实,太颠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了……那现在怎么办?”

    “先让她冷静一下吧。”烛风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楼梯,指尖还残留着来自她身上的香味。

    束鳞:“我们的住宿今天到期了,小雨说续订的话得先找她说一声。”

    烛风看向他。

    束鳞点头:“还是先让她冷静一下吧。”

    袁盈的确需要时间冷静,但是另外一种冷静。

    直到花洒里的冷水淋在身上,她才感觉被烛风那一抱挑起的难受劲缓和了些。

    袁盈冲了十分钟的冷水澡,直到觉得自己心情平静得可以出家当和尚了,这才从浴室里出来。

    她这间卧室有二十多个平方,装修全是按照她的心意来的,床也又大又软,还铺了漂亮的纯棉花边床单。

    袁盈套个睡衣往床上一倒,追两集电视剧,从小冰箱里掏个碳酸饮料喝喝,再不好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烛风那些屁话,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她现在开始思考他们的去留问题。

    如果是十天前,袁盈肯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滚蛋,但经过十天的相处,她又开始犹豫了。

    当然,如果只有烛风一个人,她肯定还是坚持让他滚蛋的,可问题是还有束鳞和阿野。

    这三个人是一起的,要是把烛风撵走了,束鳞和阿野肯定也会跟着走。她很喜欢束鳞和阿野,不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离开。

    可不撵走烛风,实在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袁盈在床上翻来滚去,午饭晚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泡面,一直到天黑都没下楼。

    晚上六点多,小雨处理完今天的订单,就准备下班了。

    “喂。”她冲着客厅角落喊了一声。

    还在那里发愁的束鳞迷茫抬头:“嗯?”

    “你们今晚还续住吗?”小雨问,“不续的话,我就把你们的房间对外预订了啊。”

    “续续续,肯定要续的。”束鳞忙道。

    小雨:“那就赶紧跟老板确定一下,我好重新录房客信息。”

    束鳞挠挠头:“过几天再说行吗?”

    小雨无语:“你觉得呢?”

    按理说中午就该让他们续费或清走行李的,她是看在最近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的份上,才在他们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还为他们保留这么久的房间。

    束鳞也觉得不太行,妥协:“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说。”

    “你去吧,明天早上告诉我一声就行。”小雨说完,就背着帆布包下班了。

    束鳞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半晌,一脸沉重地往楼上走。

    也不知道王后冷静完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会不会迁怒他、把门拍他脸上,会不会连夜赶他们出去,让他们露宿街头。

    束鳞越想,步伐越沉重,走到二楼时简直要抬不起脚来。

    要不明天早上再说吧。

    一冒出这个念头,他当即就要下楼,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财来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刚洗完澡的烛风站在门口,隔着几步路和他对上了视线。

    “王。”束鳞打招呼。

    烛风:“上来干嘛?”

    “找王后,”束鳞回答,“我们的房间今天中午就到期了,想要继续住的话,就得重新办理入住。”

    但托王的福,他们在黑名单里,小雨没办法帮他们办理。

    烛风看一眼延伸上三楼的楼梯,斟酌几秒后道:“我去吧。”

    束鳞就等他这句话呢,千叮万嘱让他不要惹王后生气,其他的事可以暂缓,先把入住的事办好再说。

    “再废话我就不去了。”烛风冷酷道。

    束鳞一眼看穿:“得了吧,我就是比现在废话十倍你也会去的,不然你开门干嘛?”

    烛风作势要踹他。

    束鳞扭头就跑。

    烛风懒得理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随便擦了擦一脑袋银毛,就上楼去了。

    袁盈刚结束和方琪琪的电话粥,刚要去洗脸敷面膜,手机就震动了一声。

    她打开看了一眼,是微信的加好友通知。

    一个有些眼熟的头像申请加她好友,下面的备注里还有一句话:抱歉,前段时间参加中考阅卷,今天才拿到手机。

    袁盈盯着头像看了片刻,突然想起这是谁了。

    是琪琪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她赶紧给方琪琪发了条消息:你催人家加我好友了?

    方琪琪给她回了一个问号。

    袁盈把加好友页面截个图发给了她。

    方琪琪很快就回了消息:他啊,我最近忙着跟我爸吵架,没跟他聊过,怎么了?

    那就是他自己要加的。

    不是碍于面子才来加她,袁盈多少松一口气,回复她:没什么,就是看到他加我了。

    方琪琪发了几个感叹号,接着就是一大段话:立刻加!马上聊!我就不信了,我当次媒婆怎么就这么难,都快半个月了竟然连一句话还没聊上。

    袁盈看了她的回复,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烛风的到来,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她都已经把相亲的事忘干净了。

    不过她确实还是需要相亲的。

    想想自己越来越异常的身体,袁盈咬着唇思索几秒,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那边:你好,我叫于赫,是琪琪的朋友。

    袁盈想了想,先道歉:你好,我是袁盈,前段时间真的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

    于赫:是我该道歉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阅卷组,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袁盈:你是老师?

    于赫:是的,在金林一中上班,教语文。

    语文老师。

    袁盈在心里默念一遍,正要再回复,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袁盈被吓一跳,温声问:“谁啊?”

    “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袁盈顿时没了好气:“睡了!”

    “开门,有事找你。”烛风仿佛天生少一根弦,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不受欢迎。

    袁盈的回答很干脆:“不开!”

    “那我就翻窗户了啊。”烛风慢悠悠道。

    袁盈笑了:“想翻就翻吧。”

    三楼只有两间房,她的卧室和杂物室是门对门的,根本没地方给他翻。

    除非他跑到院子里,从一楼扒着窗户往上爬。

    她这么一说,外面果然没了动静。

    袁盈轻舒一口气,对着手机斟酌片刻,郑重打下一行字:不管怎么说,是我失礼在先,你如果因此不想跟我深入了解,也是理解的。

    点击发送,袁盈翻个身,摊在床上。

    金林镇的夏夜很凉爽,窗户没关,她只穿一条吊带睡裙,白花花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惬意地在新鲜空气里舒展身体。

    突然,窗户那里传来一点不明显的动静。

    袁盈下意识扭头,对上了一双痞气的眼睛。

    她:“!!!”

    烛风动作轻盈地跳进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抢先道:“是你让我翻的。”

    “……我让你翻你就翻?这是三楼!”袁盈抓狂。

    烛风迈着长腿,拉着椅子三两步走到床边,抵着她的膝盖坐了下去。

    这动作太亲昵,袁盈往后退了退,下一秒想起自己吊带裙里什么都没穿,立刻扯过枕头抱在胸前。

    “遮什么遮,又不是没见过。”烛风一脸无所谓。

    袁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烛风闻言,突然作势要扑她:“我现在也要看!”

    “啊!”袁盈惊恐大叫。

    烛风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袁盈深吸一口气,抄起枕头砸了他几下。

    好了,大家都舒服了。

    “找我什么事?”袁盈问。

    烛风:“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可以。”袁盈点头。

    烛风惊讶:“这么痛快?”

    “我有条件。”袁盈补充。

    烛风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说。”

    “你现在给我磕三个头,承认你白天在池塘边说的那些屁话都是唬我的,我就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袁盈抱臂看着他。

    烛风:“磕头可以,磕一百个都可以,但我不能否认我白天说的那些话。”

    袁盈缓缓眯起眼睛:“都这时候了,还嘴硬是吧,真想留宿街头?”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烛风也很无奈。

    袁盈:“还是那句话,变个龙给我看看。”

    “不是跟你说了么,在人间变身的刑罚很重,我又是龙境的王,很容易上升到政治高度,”烛风跟她商量,“要不这样,下次通道开启时,我带你回龙境,在龙境变给你看?”

    袁盈笑了:“你的龙境详细地址不会是在缅甸哪个园区吧?”

    烛风抓了抓他那头银发,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样子,袁盈心情总算好点了。

    但心情好归心情好,她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撒谎精:“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烛风立刻问。

    袁盈朝他伸手:“你不是抢到了亿万家产吗?给我吧。”

    烛风点头:“好。”

    答应了?

    袁盈*目露惊讶,刚要问他亿万家产在哪,他就郑重其事地握住了她的手。

    “龙境有明文规定,新王登基后的前三个月,不能动用私库任何财产,而我当上新王第二天就来找你了,所以……”

    袁盈点头:“没带。”

    “是的。”三年没见,烛风发现他和袁盈越来越默契了。

    袁盈尽可能心平气和:“没带你来干什么?”

    “找你啊。”

    袁盈:“你就不能等三个月之后,拿到财产了再来找我?”

    “那样会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

    “和你生小龙。”烛风作势开始脱裤子。

    袁盈:“……”

    很好,又起承转龙了。

    袁盈看着他脱,没阻止。

    以烛风对袁盈的了解,此刻的她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随时会把他埋了。

    他把拉下去的裤链又拉上去,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膝盖。

    体温隔着皮与肉传递进血管,过电一样刺刺麻麻的感觉直冲心脏,袁盈轻轻颤了一下,刚要拍开他的手,就听到他低声问:“是不是很有感觉?”

    袁盈板着脸看向他,眼睛却无法控制的水润:“没有!”

    烛风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普通人的身体就算再敏感,也不至于被碰一下就这么大的反应,可你最近却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袁盈皱了一下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烛风大可以继续逼近,触碰,最后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但他什么都没做,反而往后挪了挪,和她拉开了距离。

    他的气息一离开,袁盈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可另一种空虚却席卷而来。

    “盈盈,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躁动期吗?”

    怎么又提这个?袁盈皱眉。

    “那是真的,”烛风眸色沉沉,“龙和非同族的伴侣成结以后,伴侣的身体会因为体内的烙印发生一些变化,其中一个就是躁动期。”

    袁盈:“哦。”

    “人类18岁成年,但大脑要到25才发育成熟,同样的,龙也是18岁成年,28岁才有繁衍后代的能力,28岁以后的岁月,被我们称为成熟期,龙进入成熟期以后,伴侣也会进入躁动期。”

    袁盈难得见他这么正经,神情有所松动:“哦,所以呢?”

    “我是一个多月前进入成熟期的,你的身体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不对劲的吧?”

    袁盈一顿,眼底多了些惊讶。

    烛风和她对视片刻,往椅子上一靠:“好了,你可以怀疑我了。”

    “……你有病啊,我怀疑你什么?”袁盈无语。

    烛风眉头轻挑:“你都不相信我是龙了,怎么可能不怀疑是我做了什么,才导致你身体异常?”

    袁盈盯着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有怀疑是他做了什么。

    烛风这个人吧,虽然嘴贱、混蛋、霸道、不讲理、视法律为无物,但足够坦荡,不可能做出伤害她身体的事。

    “算了,懒得跟你废话,”袁盈跳下床,不耐烦地拉开房门,“赶紧滚蛋,少在我金元宝赖着。”

    烛风赖着不走。

    “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啊。”袁盈恐吓。

    烛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报吧。”

    袁盈气急,开始在身上摸手机。

    摸了一圈,没摸到。

    烛风起身,一米九的身高让二十几平的卧室都变得逼仄起来。

    他从床上拿了袁盈的手机,一边熟练地输入密码,一边笑眯眯地讨嫌:“你报吧你报吧,把你老公抓进去,看你会不会……”

    话没说完,聊天页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于赫:怎么会,琪琪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我真的很期待和你见面。

    于赫: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这两个人客套又礼貌,却叫人一眼看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烛风不动了。

    烛风闭嘴了。

    烛风不嘚瑟了。

    他反应太异常,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跟相亲对象聊天的袁盈狐疑道:“你怎么了?”

    烛风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她。

    袁盈往门后退了一步:“……干嘛啊?”

    烛风不说话,还是一步步逼近。

    “喂……喂喂……”

    警告的话还没说出口,这个混蛋已经走到她面前,长臂一捞就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双脚突然腾空,袁盈下意识抓紧他的衬衫,失去平衡的身体往后仰了仰,直接把房门撞关上了。

    袁盈都震惊了,刚要张口骂人,这人就压过来吻住了她。

    唇齿被绑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袁盈勉强叫了一声烛风,却被他趁机咬了一下舌尖,刺痛酸麻的感觉立刻从舌尖传递至四肢百骸。

    袁盈指尖发颤,渐渐的不挣扎了,靠着门板享受这个吻。

    烛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突然不努力了,像一根逗猫棒一样,时不时地晃一下,引着她主动。

    袁盈察觉到他的意图,愤愤看了他一眼,这人被看得意动,竟然又往前挤了挤,任由两个人的身体曲线嵌到一起。

    察觉到他的强硬,袁盈呼吸一滞,定定看向他。

    他三年前就很恶劣,三年后更是变本加厉,吻技似乎也熟练了很多。

    “王八蛋。”袁盈面无表情地骂人。

    烛风碰了碰她的鼻尖:“再骂两句。”

    袁盈晕晕乎乎,却还是强撑着理智问:“你这几年谈过几个女朋友?”

    一听她这是要算总账,烛风好笑地反问:“我都结婚了,还谈什么女朋友?”

    袁盈没什么力道地白了他一眼:“没女朋友还这么会亲?”

    “嗯,梦里跟你练的,练过很多次。”烛风在她脸上闻来闻去。

    袁盈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反而又被他亲住了。

    清醒时的热吻和肢体接触,比梦里的要真实百倍,她颤了一下,双手抵住了烛风的胸膛。

    唔,手感真好。

    袁盈狠狠掐了一下。

    “嘶……”

    烛风的声音又哑又沉,连痛哼都透着性.感,袁盈听得心情澎湃,又掐了一下。

    烛风面露无奈,扯过她的手伸进衬衣,直接按在他的后背上。

    “不要厚此薄彼,这里也抓几下,”烛风面露怀念,“背上真是好久没有被你抓到血淋淋的痕迹了。”

    袁盈:“……”

    怎么说得好像她有施.虐的癖好一样。

    一个多月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袁盈觉得自己也是昏头了,一边默念不该这样,一边又忍不住被烛风哄骗。

    直到后背压在自己漂亮的纯棉床单上,她的理智变成了尖叫的开水壶,但她本人仍然忍不住,在烛风的衬衣里摸来摸去。

    空气升温,一触即发,烛风的神情也不再从容,压抑着呼吸继续与她厮磨。

    就在即将步入正题时,袁盈的指尖突然碰触到一片光滑的坚硬。

    怎么这么像……鳞片?

    第16章 第16章

    袁盈怀疑自己摸到的手感,于是又搓了一下。

    还是鳞片。

    她又搓两下。

    “搓什么呢?”

    烛风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袁盈推了推他,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坐了起来。

    “趴下。”袁盈示意。

    烛风看出她是认真的,神情渐渐微妙:“为什么……是我趴下?”

    “少废话。”袁盈把他推到床上,去掀他的衬衣。

    衬衣掀开,皮肤平整紧实,摸起来也是光滑的。

    袁盈摸一下,又摸一下,反复确认。

    没有鳞片,就是正常的皮肤。

    烛风趴在床上,任由她在自己腰上摸来摸去,直到她说了句:“你可以走了。”

    烛风顿了顿,扭头看向她:“走?”

    袁盈一脸淡定:“嗯。”

    这个混蛋,一直说什么他是龙他是龙,搞得她刚才都出幻觉了。

    绝对不能跟他搞到一起去,会被他传染神经病。

    “……都到这程度了,你要我走?”烛风还不死心。

    袁盈抱臂:“哦,你提醒我了,请从我的床上滚下去。”

    烛风气笑了:“用完就扔啊。”

    “我用你什么了?”袁盈睨了他一眼,“我还没用呢。”

    “你怎么没用,你身上的味儿都淡了。”

    袁盈:“什么味儿?”

    “躁动期的甜味。”

    袁盈:“……”

    房间里突然陷入沉默。

    刚才脑子一不小心被谷欠望支配了,他要不说她还没想起来,这个混蛋又跟自己扯了多少淡。

    安静半晌,袁盈缓缓道:“在我报警之前,滚出金元宝。”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分钟前,只是那时的她在门口,现在的她在床上。

    烛风也想起了,十分钟前他看到的手机聊天页面。

    他突然恶疾发作,亲了她一口。

    袁盈惊愕地捂住嘴。

    烛风态度嚣张:“报啊,你不报的话,我还亲你。”

    二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带走了耍流氓的大龙。

    阿野和束鳞站在大门外,目送警车远去。

    “他去哪?”阿野问。

    束鳞:“派出所。”

    “我知道什么是派出所,关坏人的地方。”阿野卖弄自己的学识。

    束鳞:“……嗯。”

    “派出所也关坏龙吗?”阿野问。

    束鳞默默看向他。

    阿野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很是坦然:“他不干坏事,王后能报警抓他?”

    束鳞:“……”

    阿野:“警察都抓他了,他肯定是坏龙。”

    束鳞:“……”

    你一个占地为王、聚众造反、龙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坐牢的野龙,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坏龙?

    “看什么?”阿野凶神恶煞。

    束鳞抖了一下:“没、没事。”

    两人说话间,袁盈也出来了。

    “怎么还不睡觉?”她问。

    束鳞和阿野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她。

    袁盈失笑:“怕我把你们赶出去?”

    束鳞挠挠头,尴尬地笑笑。

    袁盈无奈:“怎么会呢,赶紧回屋睡觉吧。”

    阿野立刻往院子里迈了一步。

    束鳞勉强保持一分对王的忠诚,在进门之前问:“那烛风……”

    “他啊,估计关24小时交点罚款就放出来了。”袁盈也转身往回走。

    束鳞赶紧把大门关好,和阿野一左一右跟在她后面。

    束鳞:“袁老板,你为什么要报警抓他啊。”

    “他胡言乱语。”袁盈解释。

    束鳞:“怎么胡言乱语了?”

    “他说他是龙。”

    束鳞:“他说的是真话啊,不是胡言乱语。”

    袁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院子里的星星灯还亮着,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束鳞一脸真诚:“他真的是龙,不光他是龙,我和阿野也是龙。”

    袁盈:“……”

    “真的真的,”不能变身,束鳞一时间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拍了拍阿野的胳膊,“袁老板,你就算不相信我和烛风,也该相信阿野吧。”

    袁盈仰头看向阿野。

    阿野点头:“嗯,我们是龙。”

    袁盈:“……”

    束鳞:“烛风是王,你是我们的王后。”

    阿野:“我们来接你回龙境。”

    束鳞:“你不想回去也行,王说他就乐意做倒插门。”

    阿野:“我也要留下,王说软饭很香,我也想吃。”

    袁盈:“……”

    十分钟后,束鳞和阿野出现在金元宝大门外,和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们两个以及烛风的行李箱。

    “……解释得好好的,你提什么软饭!”束鳞咬牙切齿。

    阿野:“因为我饿了。”

    束鳞:“……”

    阿野:“软饭那么好吃,为什么王后要生气?”

    “我跟你这条野龙解释不清楚!”束鳞气急败坏地拖着行李走。

    阿野站在原地不动。

    “干什么!王后都把我们撵出来了,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束鳞怒斥。

    阿野:“我饿了,我想吃油饼。”

    晚上应有尽有的大武送了油饼,还特意多送了五张,说留给他当宵夜。

    他还没吃呢。

    束鳞都快烦死了:“油饼什么油饼,赶紧走。”

    阿野站在原地,一副我要开始犟了的样子。

    束鳞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找地方住,我再给你点外卖。”

    金林镇人口少,金元宝又开在景区边上,可选择的外卖很少,味道也差劲,阿野很不喜欢,所以还是不肯走。

    袁盈把人撵走也是一时冲动,刚撵完五分钟就冷静下来了,再想到束鳞看起来精明其实很好骗,阿野也是傻乎乎的,就更不放心了。

    可要她把人叫回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袁盈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纠结半天,最后从兜里掏出手机。

    “如果他们还在门外,我就把他们叫进来,如果走了就算了。”

    袁盈嘀咕着,点开了大门监控软件。

    画面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到一高一更高的两个身影。

    袁盈不再犹豫,立刻往外走。

    大门外,束鳞被阿野气得半死,在手机上拼命翻附近能住的酒店和民宿,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金元宝舒服。

    正当他迟迟找不到住的地方时,金元宝的大门突然开了。

    束鳞和阿野同时回头,这一刻,身后有星星灯在亮的袁盈犹如神女降临。

    他们正发愣,袁盈优雅地往自己很贵的大门上一靠:“你们是啥?”

    阿野:“龙。”

    束鳞:“人!”

    两人口径不一,忍不住对视。

    阿野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看向袁盈时多了一分坚定:“人。”

    袁盈:“以后还学烛风胡说八道吗?”

    束鳞立刻摇头:“不学了,再也不学了,我要跟他划清界限。”

    阿野:“嗯,划清界限。”

    袁盈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进来吧,以后少说不着边际的话,小心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谢谢袁老板!”束鳞感恩戴德,把行李箱全都丢给阿野,小跑着追在袁盈身后拍马屁。

    阿野拎着几个行李箱像拎玩具一样,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客厅,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盘刚热好的油饼。

    “听小雨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袁盈笑道。

    阿野沉默片刻,问:“你有讨厌的人吗?”

    袁盈:“嗯?”

    束鳞预感不妙,赶紧出言阻止:“阿野……”

    晚了。

    阿野郑重表示:“我可以帮你杀掉。”

    袁盈:“……”

    束鳞绝望捂脸。

    袁盈无言许久,语重心长:“阿野啊,以后不要跟烛风玩了。”

    阿野:“?”

    因为龙不龙的,折腾一整天,袁盈重新回到卧室,简直比跑了马拉松还累。

    她往床上一倒,直接关灯睡觉了。

    片刻之后,灯又亮了。

    她弹坐起来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相亲对象之前发来的消息。

    她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临时有点事,忘了回你消息了。

    于赫回复:没关系,能理解。

    袁盈斟酌一下,回复他之前吃饭的邀约:周日可以吗?我来请客,就当是为我的失礼赔罪了。

    于赫:虽然我没有怪你,但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袁盈最怕在请客的事上来回推让,见他这么爽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重新关上灯,袁盈倒回自己柔软的床铺里。

    也不知道烛风怎么样了,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在硬板床上睡一晚。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袁盈觉得自己的床更舒服了。

    袁盈这一觉睡得很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才醒。

    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照进卧室,袁盈伸了伸懒腰,精神焕发地下楼了。

    “早上好啊小雨。”她笑着朝前台打招呼。

    小雨好奇地看过去:“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啊。”

    “嗯,昨晚睡了一个好觉。”袁盈笑道。

    小雨托起下巴:“你最近的睡眠怎么时好时坏,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

    “可不是嘛,以前每天都睡得很好,只有最近……”袁盈叹了声气,又问,“保洁找到了吗?”

    小雨摇头:“没有,一直没人来。”

    “开三千五也没人来?”袁盈惊讶。

    金林镇的人均工资很低,两千多一个月是常态,一千多的也不少,民宿保洁不用打卡,每天三五个小时的工作量,工资两千五左右,经常有人抢着做。

    之前不想得罪冯壮壮,给冯娟开了三千的工资,已经算是这里比较高的了。

    这次重新招保洁,袁盈想招一个踏实能干的,所以还按三千的工资招,结果招了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又加了五百。

    可她都把工资提到三千五了,竟然一个应聘的也没有。

    “怎么可能呢?”袁盈不解。

    小雨无奈:“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那个冯娟肯定没少说我们坏话,谁还敢来应聘啊,其他地方的又嫌我们这里偏,不肯来,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招不到人了。”

    这倒是个问题,袁盈陷入沉思。

    “没事的老板,大不了我们不招了,这点活儿我加班就干完了。”小雨拍胸口保证。

    袁盈失笑:“哪能都让你做,还是要招人的。”

    说完,她想到什么:“不过这两天可能还真要麻烦你了,我要出去一趟,到明天才回来。”

    “没事,我可以的,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小雨答应。

    袁盈笑笑:“这个月加工资。”

    “谢谢老板!”小雨欢呼一声。

    袁盈摆摆手,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检查了一下水电燃气的表,确定一切都充足后,才开车出门。

    她走了快一个小时,睡懒觉的束鳞才起来。

    客厅里只有小雨一个人,阿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揉了揉眼睛,凑到小雨跟前:“袁老板还没起?”

    “走了。”小雨头也不抬。

    束鳞:“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要到明天才回来……对了,老板放你们出黑名单了吗?”小雨问他。

    束鳞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忘问袁盈了。

    小雨一看他的表情,立刻眼神不善。

    “冷静,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束鳞赶紧掏出手机。

    二手大众的破音响里响起手机铃声时,袁盈刚好把车开进服务区。

    她停好车,这才接电话:“喂?”

    “袁老板!”束鳞可怜兮兮,“你还没把我们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袁盈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放。”

    说完,挂了电话,点开了房务APP。

    平时有小雨负责订房的事,她很少点开这个APP,这会儿突然打开,还得先熟悉一下,才找到黑名单的选项。

    服务区的网不太好,袁盈等了半天,才把黑名单打开。

    烛风、束鳞、阿野。

    金元宝开业以来,唯三的黑名单顾客资料,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当看到烛风真的叫烛风,阿野也真的姓阿时,袁盈明显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把束鳞和阿野放出来。

    再看黑名单里如今唯一的房客,袁盈想了想,没放他出来。

    修改完黑名单,袁盈给束鳞发了条消息,束鳞立刻对小雨说:“帮我们办入住吧。”

    “行。”

    前台电脑上有他们三个的资料,小雨直接操作就行。

    她很快就弄好了,点击提交时,却发现有一个人无法入住。

    “烛风又得罪我们老板了?”小雨问。

    束鳞顿了顿,想起她昨晚下班后,错过了重要剧情。

    为了龙境的颜面考虑,束鳞没说烛风耍流氓被抓走的事,只是点了点头:“对,得罪了。”

    “那现在怎么办?”小雨问,“先帮你们两个办?”

    束鳞眉头皱了起来。

    他和王一起长大,在王还没成为王的时候,他就发誓要一辈子效忠他,这次也是跟随王的脚步来到了人间,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抛下王。

    但是……

    “是的,先帮我们两个办。”束鳞果断点头。

    但是,死道友别死贫僧,这么好的金元宝,他要一辈子住下去。

    小雨:“住几天?”

    束鳞:“再办十天的吧。”

    小雨点了点鼠标:“好了,付钱吧。”

    束鳞立刻掏出手机扫码。

    余额不足。

    束鳞:“我反悔了,先住五天吧。”

    小雨白了他一眼,给他改成了五天的。

    余额不足。

    束鳞:“……一天呢?”

    小雨无语:“想好没有?”

    束鳞:“想好了!一天也挺好。”

    小雨给他改成一天的。

    余额不足。

    束鳞:“……突然觉得我跟阿野住一间房也挺好的,要不先订一间吧,二楼房间,一天,一间。”

    小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束鳞:“我还是觉得丢下烛风不好,这样吧,等他回来,我们先商量一下。”

    说完,不等小雨反应,就赶紧跑了。

    袁盈在服务区休息几分钟,就继续出发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到了市里最大的医院,开了检查单之后,就直接去楼上抽血了。

    虽然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今天的身体也没有半点不适,就好像困扰她一个多月的异常情况彻底消失了一样。

    但袁盈还是决定再做一个全身体检。

    上次体检还是二十多天前,是在金林镇本地的医院,当时什么也没查出来,所以她这次直接来了市里,希望能尽快找到病因。

    全身体检又贵又费时间,袁盈在体检大楼里上上下下地跑,饿了就随便买个面包垫垫,终于在下午四点之前做完了全部检查。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绝大多数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只有两项需要等到明天早上十点。

    袁盈拿着厚厚的一叠检查结果,找到她先前特意挂的全科专家。

    “这些是检查结果。”她把检查结果递过去。

    专家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光是看完这些结果,就花费了五分钟之久。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你的身体很健康。”专家笑道,“现在的人多少有点亚健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检查单。”

    袁盈眼巴巴地看着他:“就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没有啊,你连个结节都没长,身体素质真是太优秀了,”专家戴上眼镜,对着电脑仔细看,看到什么后惊讶,“你以前出过坠楼事故?”

    袁盈伸着脑袋看了一眼,惊讶:“这怎么还有我以前的病例?”

    “你之前治疗的那家医院,跟我们是医联体,共享电子档案。”专家一边解释,一边仔细研究她的治疗过程,“腰椎碎成这样,竟然没有瘫痪,还这么快就出院了……你站起来一下。”

    袁盈站起来。

    “蹦一个。”

    袁盈蹦了一下,踮踮脚尖,再原地转两圈,满足他的好奇心。

    “医学奇迹啊!”专家感慨完,又往上翻了翻,“咦,刚才还说你连个结节都没有呢,这就看到你四年前的体检报告里,有两个淋巴结节一个乳腺结节了。”

    他又翻了翻最新的检查结果,目露疑惑:“确实没有啊,但也没有做过手术的痕迹,你是怎么把结节消除得这么干净的?”

    袁盈半年做一次体检,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年身体有多好,也不想听他说这些。

    “……医生,您确定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吗?”她努力回归正题。

    专家看到她无奈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干笑一声解释:“另外两项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得看了之后才知道,但就目前拿到的检查结果而言,你非常健康。”

    袁盈:“啊……”

    专家一顿:“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失望。”

    袁盈干笑一声,心想能不失望嘛,花了大几千,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不过还有两项结果没出来,也许到时候就能看出病因呢。

    袁盈没有气馁,跟医生道别之后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在她办理入住的时候,烛风也从派出所出来了。

    束鳞等在外面,一看到他就迎上去。

    “你怎么来了?”烛风问。

    束鳞挠挠头:“袁老板说你24小时就会放出来,所以我来接接你。”

    烛风抬眸:“袁老板?”

    袁盈不在的时候,某人可都是称她为王后的。

    束鳞干咳一声:“那什么,人家都把你送派出所了,可见对你是真没什么感情了,还叫人家王后……不太好吧。”

    烛风矜傲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为什么我24小时就能出来吗?”

    “为什么?”束鳞虚心请教。

    烛风:“因为她只跟警察说我擅闯她卧室,没说我亲她的事。”

    束鳞:“所以?”

    烛风颇为骄傲:“她心里有我。”

    束鳞:“……”

    见过自欺欺龙的,没见过这么自欺欺龙的。

    束鳞抹了一把脸,直接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什么?”

    束鳞:“没钱了。”

    烛风脚下一停:“你出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五十万?”

    他的私库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打开,阿野没钱,所以这次来人间,全部消费由富龙束鳞买单。

    但富龙现在说没钱了。

    “我们才出来十几天,怎么花这么快?”烛风不解。

    束鳞一脸麻木:“问得好,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见老婆了,得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一天就花掉十几万。”

    烛风一顿。

    束鳞:“给老婆买了礼物,又花二十多万。”

    烛风沉默。

    束鳞:“还带个吃啥啥不剩的随从,每天伙食费都得好几百。”

    烛风点头:“都怪阿野。”

    束鳞:“……”

    烛风镇定自若:“现在还剩多少钱?”

    “我和阿野加起来,不到三百。”

    烛风沉思三秒,道:“网贷吧。”

    “不好意思,我们的身份证在人间贷不到款。”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烛风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

    束鳞:“?”

    “我们去应聘金元宝的保洁,不要工资,管吃管住就行,”烛风伸了伸懒腰,“袁老板心地善良,应该不忍心看着我们饿死。”

    束鳞:“……人家都报警抓你了,我看她不仅忍心看你饿死,还巴不得你早点死。”

    烛风仿佛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我去找袁老板沟通。”

    “没必要吧,”束鳞追上去,“你给袁老板买的礼物,到底还送不送啊?不送的话就卖了吧,刚好可以应个急,反正二十多万的东西也没多好,等以后开了私库,多贵重的咱都送得起。”

    “阿野呢?等会儿我跟袁老板谈话的时候,让他去旁边站着,袁老板很喜欢他。”

    束鳞:“……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就别在旁边待着了,话太多,容易影响我。”

    束鳞:“……”

    两人走到路边,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束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袁老板今天不在家,你非要找她谈的话,得等明天了。”

    烛风蹙眉:“去哪了?”

    “好像是去省城了,我也不知道……”

    “师傅停车!”

    出租车猛地停下,束鳞一时不察,险些磕到脑袋。

    烛风直接越过他拉开车门:“你下去。”

    “怎、怎么了?”束鳞一脸茫然。

    烛风抬眸,两人对视的瞬间,束鳞猛地想起什么,慌忙从车上滚了下去。

    车门关上,出租车继续往前开。

    束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先是把最后一点钱转给他,又赶紧给袁盈发消息,旁敲侧击问她在哪。

    袁盈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她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也很不舒服,趴在酒店的床上缓了很久,才感觉稍微舒服点。

    看到束鳞的消息,袁盈没有隐瞒,告诉他自己出来体检了。

    束鳞秒回消息,问她在哪家医院体检,现在住什么地方。

    袁盈难受得厉害,字都很难看清,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是深夜了。

    睡前忘了拉窗帘,城市的灯光落在房间里,昏暗中又有一丝清明。

    袁盈呼吸灼热,身体发烫,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却没有力气爬起来给自己倒杯水。

    出了太多汗,身上湿湿黏黏的,袁盈想起来洗个澡,肢体却不听使唤,只是蜷成一团。

    昏昏沉沉间,她突然有些孤独,心想自己今晚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那还挺对不起人家酒店的。

    她的思绪迟钝又跳跃,正纠结要不要换个地方死、免得给酒店添麻烦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托起她的头,将她捞进了怀里。

    袁盈艰难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宝宝,想我了吧。”烛风勾唇,笑得还是那么讨打。

    第17章 第17章

    如果是一天前,袁盈看到他冲自己这么笑,只会把枕头拍在他脸上。

    但是现在,她看着这个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仅存于她梦里的混蛋,她在愣了半天神后,嘴角渐渐往下撇。

    烛风一秒正经,抱着她拱来拱去:“不哭啊,我们不哭,马上就舒服了。”

    他像个大狗一样,银灰色的头发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袁盈痒得往后躲了躲,被顺势压到了床上。

    “宝宝,张嘴,”烛风诱哄,“亲一下。”

    袁盈别开脸,又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亲一下,就亲一下。”

    袁盈被他扰得心烦,勉为其难地张开唇。

    烛风吻了上去,一只手从她的后颈穿过,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胳膊,仗着体型优势将她完全拢住。

    舌尖抵开贝齿,轻轻撕咬勾缠,呼吸和呼吸交融,又一瞬分离。

    床垫因为两个人的体重微微下陷,袁盈仿佛要化在床上,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了她的睡衣里。

    她今天穿的是大大的短袖,本来就松松垮垮,到处都是破绽,某人又太过熟练,轻易就让她的睡衣上,透出出大手的痕迹。

    袁盈又困又累,隔着薄薄的布料,没什么力道地抓住那只给她带来阵阵颤栗的手。

    烛风便停了下来,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不折腾了,睡吧。”

    袁盈真的睡了,只是彻底睡着前,被他捏着下巴喂了口水,还喂了点什么奇怪的有铁锈味的东西。

    这种味道让她想起自己坠楼住院那段时间,当时她嘴里也经常有一股类似的涩味。

    “咽下去,咽下去就不难受了。”

    袁盈就咽了下去。

    耳边传来烛风一声轻笑:“这么信任我吗?真不怕我下毒?”

    袁盈如果有力气,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看,可惜她没有,所以只能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梦到了垃圾领导被烛风按进啤酒桶之后的事。

    因为顾忌录音,领导虽然恨得要死,却还是在她的考核表上全打了勾。

    袁盈顺利转正,却没打算放过他,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

    虽然跟烛风说要把录音发得全世界都是,但鉴于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苛刻,以及成年人的自私和功利,她其实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这么做。

    不做,混蛋不仅会一直找她麻烦,可能还会有新的职员受迫害。

    做了,其实也未必能如她所愿,毕竟这人签过很多大单,老板说不定会为了维护他,反而将她开除,这人还可能再反过来泼她一身脏水。

    袁盈纠结了两天,跟烛风感慨:“要是能找到别的证据扳倒他就好了。”

    “那就去找。”烛风说。

    袁盈白了他一眼:“去哪找?”

    “你说呢?”烛风反问。

    袁盈还真就思考了一下,叹气:“那就只能溜进他家,找他的私人电脑了,他连清缓存都不会,肯定能找到很多东西。”

    烛风没说话。

    袁盈扭头看向他,就看到他穿着她前几天在地毯上买的短袖和大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还在忧心自己的前程,他却穿着她买的衣服,歪在她买的沙发上,吃她买的薯片看她买的电视。

    袁盈恶从胆边起,抄起抱枕砸了他一下。

    烛风皮糙肉厚,被砸了就顺手给自己加个枕头。

    唔,更舒服了。

    袁盈又思考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告发领导,哪怕自己会遭到反噬。

    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心里突然畅快,连去公司的步伐都轻盈起来。

    结果刚到公司,就看到领导的私人电脑出现在她的抽屉里。

    莫名其妙。

    虽然不知道电脑是哪来的,但袁盈立刻抓住了这次机会。

    这种老男人脑容量小,所有密码都是同一个,她很顺利地打开了电脑。

    如她所想,这种道德败坏的家伙,是不可能不占公司便宜的。袁盈拷贝下一些有用的资料和聊天记录,直接发给了老板。

    蔑视老板骚扰职员,只要业绩好,老板或许还能忍,但触碰到了公司核心的利益,老板就不行了,看到证据当天就报警了。

    领导被警察带走时,袁盈刚好走进公司。

    “是你吧?”领导脸色阴沉,“我这事儿能不能判还不一定呢,你给我等着。”

    “警察叔叔,他威胁我。”袁盈立刻告状。

    领导:“……”

    袁盈微微一笑,与他擦肩而过。

    当天晚上,她问烛风:“电脑是你放我工位的?”

    烛风:“嗯。”

    “你怎么拿到的?”袁盈不解。

    烛风:“避开摄像头,混进他小区,溜进他家里,拿出来,再送到你公司。”

    袁盈:“……”

    这是怎样的犯罪天才。

    烛风说完,久久没等到她回应,不由得看向她。

    袁盈一脸愁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为什么不高兴?”烛风问。

    “嗯?”袁盈回神,“啊……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烛风大喇喇地岔着腿,没什么支撑性的短裤就这么暴露了他的长处。

    袁盈尽可能不看他的长处,诉说自己的担忧:“他说他要报复我。”

    “他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袁盈:“是啊,可能不能判、能判多久还不一定呢。”

    烛风:“哦。”

    袁盈:“……”

    但凡是个人,这时候都该安慰她两句。

    袁盈意识到跟这家伙说太多话是一种愚蠢行为,当即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上班,烛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走吧。”烛风示意她出发。

    袁盈不解:“去哪?”

    “上班啊。”烛风说完,自己先往外走。

    直到他走进楼道,袁盈才反应过来,他要送自己上班。

    她笑了一声,立刻追上去:“谢谢啊。”

    烛风:“嘁。”

    不得不说,身边有个一米九的保镖,的确感觉很安心。

    袁盈去上班的路上,心里非常踏实,只是到下班的时候,看着只剩下她一个的办公室,以及外面暗暗的天色,她又开始皱眉了。

    咚咚咚。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袁盈抬头看去。

    “走啊。”烛风靠在门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袁盈迟缓地眨了一下眼,朝他走去。

    这一天起,烛风开始接送她上班。

    天气越来越热,每一个早晨醒来,袁盈都会想,也许烛风今天就不想送了。可每次她走到门口,都会看到他已经出现在那里。

    一个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家伙,现在竟然比她起得还早,还要勤快,袁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感动。

    就这样被接送了一个月,终于传来了领导的消息。

    下班时间,一行人一起往外走,有人突然说了句:“听说了吗?那个谁被判了五年,还是立即执行呢!”

    袁盈下意识问:“谁?”

    “还能是谁,你以前的领导啊!”那人笑道。

    袁盈愣了愣,脸上没见高兴。

    那人还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一道人影,立刻兴奋地推了推袁盈:“你男朋友来了!”

    袁盈回神,抬头看向前方。

    烛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听到了同事的那句话。

    袁盈跟同事道了声别,就朝他走了过去,烛风顺手开门,等她出去后也跟了出去,两人默契地往家走。

    家就在公司步行八分钟的地方,这也是当初袁盈选择这个公司的原因之一。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天空低垂,云层很厚,空气潮闷,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走了一段后,烛风突然开口:“刚才……”

    “那个啊,”袁盈打断他,“你最近不是经常接送我嘛,他们就误会了,我怕麻烦,就没解释太多。”

    烛风眉头挑了一下,算是听了她的解释。

    两人继续闷着头往前走,等走到家时时,都出了一层黏黏的汗。

    袁盈低头推开门,刚走进玄关就突然停下转身,烛风没料到她的动作,又往前走了一步,袁盈被撞得直往后仰,却被他扣着腰拉了回来。

    身体刹那间撞上了,曲线贴合,呼吸停滞。

    袁盈顿了顿,立刻推开他,暗想有时间一定要帮他买条支撑性比较好的短裤。

    “那什么,”她艰难开口,“那个人已经判了,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接送我了。”

    说出这句话,没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烛风沉默半晌,问:“他判了,你就安全了?”

    “嗯……嗯?”袁盈抬头看向他。

    烛风:“他就没有亲朋好友?”

    袁盈:“……”

    “我觉得你不够安全,还是得接送,你觉得呢?”烛风问。

    “好像……是这么回事。”袁盈语气迟疑。

    烛风点了点头:“还有,人家都说我是你男朋友,你也没否认,要是有一天发现我不是的话,可能会对你产生偏见。”

    袁盈左眼皮跳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

    “为了你的名声考虑,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烛风说。

    袁盈:“啊……行。”

    “嗯。”

    两人对视一眼,各回各屋了。

    直到打开空调,冷风给头脑降温,袁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有男朋友了?

    她这就有男朋友了?!

    袁盈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焦酒店的天花板,她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

    而现在,距离梦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过去快四年了。

    袁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渐渐地想起这个梦之前,似乎还有一个梦。

    那个梦就太真实了,就好像烛风真的压着她亲了很久一样,她的嘴唇现在还是麻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涩味。

    袁盈抬手摸摸嘴,正疑惑为什么做梦也能带来这么重的真实感,洗手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

    洗手间里无人回应,好像刚才的响动只是袁盈的错觉。

    她屏住呼吸等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慢慢逼近。

    从床到洗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她却走了将近一分钟,谨慎地握住门把手后,她提起一口气,一只手猛地开门,另一只手直接将烟灰缸举过头顶。

    “出来!”

    她怒喝一声,下一秒就看到,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大开着。

    她昨天晚上开窗透气了?

    袁盈皱了皱眉,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洗手间,确定无人后才走到窗前。

    这里是酒店九楼,就算真有小偷,也不可能从这里翻窗户逃走。

    所以真的是她开的窗吧。

    袁盈轻呼一口气,洗漱完就匆匆退房离开了。

    今天最后两项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她退完房就直接去了医院,拿到结果后又一次找到昨天的医生。

    医生这一次盯着她的检查结果看了很久,一边看一边作沉思状。

    袁盈不敢打扰,直到他把各项报告放下,才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有毛病?”

    “你健康得像一头牛犊。”

    袁盈:“……”

    “体检结果很好,保持现在的生活习惯,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医生笑呵呵的,准备叫下一位患者进来。

    “等一下!”袁盈连忙叫停。

    医生:“还有事?”

    袁盈难以相信地看着他:“我没病?我真的没病?你确定我没病?”

    医生在她的三连问下,笑容渐渐消失:“你很希望自己有病?”

    “我当然不希望……不是,医生,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才会来体检的,如果检查不出问题,只能说明我的问题非常严重,所以我才一直追问。”袁盈耐心解释。

    医生:“具体哪里不舒服?”

    袁盈顿了顿,讪讪:“就……就我之前跟你说的,失眠多梦,夜里盗汗什么的。”

    医生点了点头:“一般这种都是缺乏某种元素、或者是内分泌失调激素有问题引起的,但你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这样吧,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睡不着的时候吃一下。”

    “安神的药对我没用,我试过了。”袁盈立刻道。

    医生无奈:“那就没药可开了。”

    袁盈:“……”

    医生见她不说话了,再次请她出去。

    袁盈心一横,闭着眼睛说:“我做的梦全是春.梦!”

    医生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第一句说出口后,后面的就顺畅多了。

    “全是跟我前男友有关的那种梦,我的身体还老是出现各种反应,昨天晚上我甚至发烧了……好吧,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发烧,但我身体很烫,呼出的气也像喷火,应该是发烧了,总之这些反应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我迫切地需要确诊病因。”

    袁盈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自己没喝完的半瓶水咕嘟咕嘟灌几口,感觉嘴里那点涩味顿时淡了不少。

    “我的话,您听明白了吗?”

    医生点头:“明白了。”

    袁盈松了口气,苦恼:“那依照您的经验来看,这些检查结果都正常,我要不要再做一点别的检查?”

    医生:“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你确实需要再做一些检查。”

    袁盈打起精神:“什么?”

    医生想了想,道:“我这边没办法给你开,这样吧,你乘电梯上五楼,往右拐走到尽头那个科室,找杨主任给你开检查。”

    “好的,谢谢医生。”

    袁盈礼貌道谢,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走了。

    她按照医生的指示,先乘电梯上五楼,再往右拐一直走到尽头。

    然后就看到了硕大的“精神科”三个字。

    袁盈沉默良久,走了。

    花了几千块,啥也没查到,心情郁闷的袁盈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周围逛了一圈,又找到一个批发市场,买了些民宿常用的日用品。

    虽然不是买衣服买首饰,但那些纸巾水杯牙刷把后备箱和后座全部塞满时,袁盈还是感觉到一丝满足。

    已经是七月初了,金林镇的天总算是黑得晚了一点,但袁盈在外面耽搁太久,回到金元宝时天色还是已经黑了。

    “老板,”小雨正准备下班离开,看到她的车后凑了过来,“买这么多东西啊,我来搬吧。”

    “不用不用,你这两天辛苦了,赶紧回去吧,我自己搬就行。”袁盈拒绝。

    如果是以前,小雨肯定执意留下帮忙,但这次直接点了点头:“我确实挺累的。”

    然后头一扭,冲着院子里喊:“束鳞!阿野!干活!”

    袁盈:“……”

    “来咯!”束鳞殷勤地跑出来,阿野紧随其后。

    小雨笑着跟袁盈摆摆手:“老板明天见。”

    袁盈失笑:“明天见。”

    “小雨姐再见!”束鳞挥挥手,扭头问袁盈,“袁老板,干什么活儿呀。”

    话音刚落,他突然动了动鼻子,脸色微变。

    袁盈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解:“怎么了?”

    束鳞还没说话,阿野先开口了:“袁老板,你杀龙了?”

    袁盈没听清:“……啥?”

    阿野:“你身上有很重的血……”

    束鳞立刻跳起来捂他的嘴:“没、没事。”

    说罢,担忧地看了一眼民宿二楼的方向。

    袁盈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打开后备箱后扭头:“这些东西,麻烦帮我搬到布草间。”

    “好嘞!”

    束鳞答应一声,喊上阿野一起干活。

    有了他们帮忙,这么多东西只需要搬一趟就行了,袁盈抱着一袋毛巾跟在他们后面,看到他们俩一人拎两个大箱子还轻轻松松,忍不住惊叹一声。

    “阿野力气大就算了,束鳞你这么瘦,怎么力气也这么大。”

    束鳞笑笑:“我们那儿的人力气都这么大。”

    被撵出去一次后,他可不敢说自己是龙了。

    袁盈又夸了两句,跟在他们后面上了二楼。

    布草间挨着楼梯,正对着的就是财来房,放东西时,袁盈下意识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他昨天就被放出来了,之后出去了一趟,今天下午才回来。”束鳞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表情。

    袁盈:“去哪了?”

    她神色无异,显然不知道烛风去找过她。

    束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管他了,你们吃饭没?”袁盈问。

    束鳞和阿野同时点点头。

    袁盈多问阿野一句:“吃饱没有?”

    “吃饱了。”阿野回答。

    袁盈这才放心:“吃饱了就行,去休息吧。”

    阿野像得了指令的机器人,扭头就下楼了。

    束鳞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眼看着袁盈要去三楼了,心下一横又折了回来:“袁老板!”

    袁盈被他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没事,”束鳞的气势又弱下去,讷讷道,“你就不想看看烛风啊?”

    袁盈不懂:“他好好的,我看他干嘛?”

    “好歹也是刚从派出所出来。”束鳞缩了缩脖子。

    袁盈乐了:“你忘了是谁报警把他抓走的?”

    “我没忘,就是……就是觉得他现在应该不太舒服,很需要你。”束鳞委婉表示。

    袁盈一顿:“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应该是生病了吧。”束鳞含糊地说完,扭头就跑。

    袁盈独自在楼梯上站了许久,到底还是折回了二楼。

    站在财来房门口时,袁盈心想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她的房客,他不舒服她这个当老板的应该来看看。

    说服完自己,又暗暗警告自己,这次绝对不能被谷欠望支配大脑,如果他再一边勾引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就一巴掌打过去。

    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郑重地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袁盈皱了皱眉,开口:“烛风,你睡了吗?”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袁盈:“烛风,开门。”

    房门静静悄悄,没有要开的意思。

    “再不理人,我可就走了啊。”袁盈说着,故意往外走了几步。

    房门还是没开。

    某人有狗一样的听力、鸡一样的警觉性,却没有猪一般的睡眠,按理说她敲第一次门的时候,他就该听到了,偏偏一直没来开门。

    难道是生气了?

    袁盈本能的心虚一秒,随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报警之前她可是再三警告过的,他不听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地耍流氓,一副笃定她不会报警的样子,那最后被送进派出所又能怪谁。

    想到这里,袁盈的腰杆挺直了些:“我真走了啊。”

    嘴上说着走,却还站在原地多等了两分钟,确定他是真的不肯出来后,才转身往楼上走。

    也是她倒霉,上楼梯时一不小心踩空,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脚趾却磕在了地板上。

    “嘶……”

    她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坐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再看脚趾,已经红肿了。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袁盈感慨一声,等不怎么疼了才站起来。

    像是有人在空气里加了聪明药水,也可能是疼痛促进智商生长发育,袁盈猛地回头,看向从始至终都紧闭的房门。

    她都磕到了,他竟然还不出来。

    这很不对劲。

    第18章 第18章

    会有这个念头,倒不是袁盈有多自恋,觉得失踪三年的前男友还对她情根深种,一点都看不得她受伤,而是以烛风的性格,竟然能忍得住不出来看热闹。

    这很不正常。

    袁盈越想越不安,纠结半晌后,还是再次回到财来房门口。

    “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可就自己进去了啊。”

    隔壁房间有其他房客,袁盈怕打扰他们休息,没敢太大声音,但相信以烛风的听力,此刻应该已经听到了。

    说完之后,她在心里默数十个数,见烛风还不来开门,就直接按下了门把手。

    门没锁。

    袁盈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闪烁着楼下微弱的星星灯。

    不算太大的空间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但黑暗中被子鼓鼓囊囊,某人显然是在的。

    袁盈往里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低头,就看到一双烂糟糟的皮鞋。

    是真的烂糟糟。

    LV的logo还在,鞋却像炮火轰炸过一样,划痕起皮磨伤应有尽有,连鞋底都薄了一层。

    “……这是穿着皮鞋去跑马拉松了吗?”袁盈无语,“怎么祸害成这样?”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躺着。

    袁盈将房门关上,又在门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黑暗了,才慢吞吞挪到床边。

    床上,烛风躺得板板正正,被子从脖子盖到脚踝,脑袋和脚都露在外面。

    姿势太标准,简直像寿终就寝。

    已经适应黑暗的袁盈看向他的双脚。

    果然,鞋都烂成那样了,脚也没好到哪去,这么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得出有多少伤口。

    袁盈啪的一声按明了灯光。

    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的烛风,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在她眼前。

    袁盈本来只是想问问他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会看到他这么虚弱的样子,一时间眼神都变了。

    “烛风?你没事吧?烛风!烛风你醒醒!”

    啪啪啪。

    拍得一下比一下用力,床上的人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袁盈慌张之下就要冲出去叫人,结果刚一转身,手腕就被攥住了。

    “你醒了?!”袁盈猛地回头。

    看到她担忧的神色,烛风笑了一下:“照你这么打,死人都打活了。”

    “还能贫嘴,说明病得不重。”袁盈嘴上刻薄,眼睛却不住地盯着他看。

    烛风出了很多汗,银灰色的头发垂在额上,无精打采的,看着有点可怜。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察觉到他守心传来的炙热温度,袁盈忍不住问。

    烛风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道:“我被派出所刑讯逼供。”

    袁盈:“!!!”

    “他们用鞭子抽我,还用辣椒水喷我,说我反正是一条被老婆嫌弃的野龙,就算是被打死了,也没人帮我主持公道,”烛风声音颤颤巍巍,仅剩的那点力气蜷用来抓住她的手腕了,“袁盈,你好狠的心,竟然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

    袁盈闻言,沉默地在床边坐下。

    就在烛风以为她要开始忏悔时,她缓缓开口:“烛风。”

    “嗯?”烛风勉强打起精神。

    袁盈:“知道造谣公安会被判多久吗?”

    烛风:“……”

    袁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再报一次警的话,应该就知道了吧。”

    烛风:“……”

    “能好好说话了吗?”袁盈问。

    烛风:“能。”

    袁盈:“怎么会生病?”

    烛风张嘴就想胡扯,一对上袁盈的视线,又老实了:“着凉了吧。”

    袁盈一愣:“着凉?”

    “着凉不是很常见的一种病吗?”烛风失笑,“怎么这么惊讶。”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着凉对普通人而言,确实很常见,但对烛风来说就未必了,他可是在冬天穿着内裤吃冰块也没事的人。

    牲口一样的家伙,竟然会在二十度左右的天气里着凉?

    虽然疑惑三年没见,他体质怎么突然差了这么多,但袁盈没有多想,见他一脸疲惫,便要去拿体温计。

    结果她刚一动,烛风就攥紧了她的手,直接把人拖上了床。

    刚才还虚弱得说话都没力气的家伙,这一刻突然暴起,一个翻身将她压进了被窝里。

    民宿的床具都是袁盈亲自选的,又软又滑质量又好,被拖进被窝的瞬间,她就像掉进一个四面都泼了油的深坑,滑溜溜的连个借力出逃的点都没有。

    袁盈像个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翻腾两下失败后,突然怒了:“放我下去,烛风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不放,”烛风长手长脚地困住她不够,还要把脸埋进她的脖颈,任由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上,“我病了,你要陪着我。”

    “……你不要给我借病装疯,赶紧起开!”袁盈努力去推,用力到脸都红了,某人还是一动不动。

    他身上热烘烘的,还出了很多汗,虽然不难闻,但被他抱着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袁盈又挣扎几下,某人简直纹丝不动。

    袁盈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跟他讲道理:“你现在身上很烫,应该是发烧了,一楼有体温计和退烧药,我去给你拿。”

    缠抱着她的烛风一动不动,要不是呼吸还是那么热,袁盈会怀疑他已经死了。

    久久等不到回应,袁盈又开始威胁:“你再不放,我可要动手了,你也不想病着还挨揍吧?”

    “唔……”

    “我现在身体比三年前好多了,拳头也很有力,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老实点。”袁盈加大威胁力度。

    烛风蹭了蹭她的肩膀,察觉到有一层衣料后,埋头咬着衣领往外拉了拉,直到嘴唇贴上她的皮肤,才满意地继续睡。

    这是他以前和她谈恋爱时养成的小习惯。

    烛风天性不羁,平时在家就不喜欢穿衣服,到床上更追求返璞归真,从客房的床搬到主卧的床后,不仅维持这个习惯,还想把她变得跟他一样。

    习惯穿睡衣的袁盈果断拒绝,这人还不死心,经常趁她睡着了,把她剥个一干二净。

    反复几次后,袁盈忍无可忍,在某个夜里抄起枕头狂揍他,某人一脸淡定地把她扯回怀里,大有你随便打,反正我就是要把你剥干净的意思。

    这人耍起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但袁盈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我最近睡得一点都不好。”她板着脸道。

    烛风一顿。

    “睡不好就没胃口,我都瘦了你没发现吗?”她继续质问。

    烛风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半天,眉头渐渐皱起:“真的瘦了。”

    废话,最近公司接了新项目,忙得团团转,好多人都累瘦了。

    但袁盈是不会说实话的。

    不仅不说实话,还要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非要改变我的睡眠习惯,你根本不关心我,你只想着你自己!”

    刚才还在耍混的烛风沉默半晌,最后把大T恤重新给她套上了,穿脱都这么熟练,一看就没少干。

    套好了衣服,又一次把人抱进怀里,烛风低下头,在她衣领上蹭了半天,最后蹭歪了衣领,嘴唇贴在她的肩膀上。

    “以后都这么睡吧。”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捏包包。

    袁盈嫌抱得太紧,当即要抗议。

    烛风幽幽开口:“虽然我更喜欢什么都不穿。”

    袁盈一秒老实:“我也喜欢这样睡。”

    然后他们之后就一直这样睡了。

    时隔三年,又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他的唇一贴上来,袁盈立刻警惕护胸。

    但他没捏,只是搂紧了她的腰。

    袁盈愣了一秒,突然发现他虽然有些习惯没变,但有些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比如,他现在睡觉也会穿睡衣了,不仅会穿,还把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也不再习惯性地动手动脚。

    所以三年的时间,还是能改变很多事的。

    袁盈感慨一秒时间的威力,开始拳打脚踢:“占便宜没完了是吧,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前天晚上只是一时冲动,不管你是良心发现还是图谋不轨,我都不可能跟你复合的,你最好是死了这条心!”

    折腾十分钟,某人还藤蔓一样缠着她,奔波了两天的袁盈喘着气,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连个梦都没做,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

    如果前男友的四肢没有缠在她身上的话,她应该会心情更好。

    袁盈一脸不悦地推开烛风压在自己胸口的胳膊,手指碰触到他的皮肤时,就知道他已经退烧了。

    一口水没喝,一片药没吃,竟然就这么退烧了。

    果然牲口。

    袁盈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折回床边。

    还在睡的某人神态放松,被子只盖到腰部,早起的反应像一把利剑,就差把被子刺破了。

    袁盈:“……”

    等他滚蛋以后,这床被子要丢掉。

    她捏了捏眉心,看一眼他的双脚。

    可能是因为昨天看的时候没开灯,不佳的视力夸大了他的伤势,今天再看也没有多少伤,有几条细小的伤口甚至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不过也未必是她看错了,毕竟这货的恢复能力有多强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

    就他当时那些伤,换了是她能在床上躺三个月,他可好,跟她回家的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了,躺在沙发上问她电视遥控器该怎么用。

    烛风可能是大病初愈急需睡眠,袁盈在他房间里进进出出好几次,他都没有醒来。

    真正醒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烛风疲惫地伸了伸懒腰,一扭头就看到了枕头上的药。

    他把药盒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使用说明。

    爽了。

    束鳞进来时,就看到他坐在床上,一只手在被子里,一只手捏着一个药盒,神情透着微妙的愉悦。

    “不好意思啊王,打扰您做手工活了。”束鳞扭头就走。

    烛风抬眸:“滚回来。”

    “不好吧,”束鳞一脸为难地背对他,不肯转过去,“我不喜欢看这种,而且王你怎么回事,现在不应该好好休养吗?为什么要对着一盒药……你知道门是开着的吗?你的癖好为什么这么奇怪?”

    “滚、回、来。”烛风拉长了声音。

    束鳞立刻滚回去。

    烛风身上的被子已经掀开,睡衣睡裤好好的,空气里也没有尴尬的味道。

    看来是他想多了,束鳞默默松了口气,假装自己什么都没问过。

    “有事找我?”烛风拆开药盒,从里面取出一管药把玩。

    束鳞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给他:“这个。”

    “是什么?”烛风没接。

    束鳞无奈:“龙境驻人间大使馆开的罚单,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露出了原身。”

    “我什么时候露出原身了?”烛风莫名其妙。

    “怎么没有,你看罚单上写的,7月三号晚上磁场异常,”束鳞仔细算了一下时间,道,“好像是你被抓走那天。”

    烛风一顿,想起那天亲到一半,袁盈突然让自己趴下的事。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太久没抱着亲了,他一时没忍住。

    “罚多少?”烛风问。

    束鳞盯着罚单念:“磁场变化微弱,判定为无意识轻微短暂型现身,加上没有影响到附近居民,仅作罚款十万元……一般龙遇到这种情况,最多是罚五万,但龙境大使说你身份特殊,要重罚,省得你不长记性。”

    烛风沉默片刻,道:“我记得,龙境大使还是我委任的。”

    束鳞:“所以说您眼光独到啊,挑了一条最公正严明的龙。”

    烛风:“……”

    他很少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刻,这回算一次。

    不过……

    如果只是罚点钱,就可以向袁盈表明身份的话……

    “想都不想要,”束鳞一眼看穿,“无意识现身和有意识现身的磁场不同,惩罚也不一样,你不要有侥幸心理。”

    烛风扯了一下唇角。

    “王,维持龙境和人间之间的平衡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你千万别动那种心思。”束鳞难得严肃。

    “当时真是不小心,以后不会了,”烛风摆摆手,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没钱,罚款怎么交?”

    “大使说可以等您开启私库时再交。”束鳞回答。

    烛风眯起眼睛:“他能这么好心?”

    “滞纳金二十万。”束鳞补充。

    烛风:“……”

    成功在烛风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束鳞嘿嘿一笑,开始关心王的龙体:“您现在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烛风抬眸扫了他一眼。

    束鳞是个憋不住事的,立刻道:“我和阿野昨天晚上在袁老板身上闻到了龙血的味道。”

    “她杀了一条龙?”烛风故作惊讶。

    束鳞无语:“别闹,你为什么给她喂龙血?”

    烛风扫了他一眼,不闹了:“可以稍微抑制几天躁动期。”

    但束鳞凭借这一句,瞬间脑补出千万句,而这千万句,最后又汇聚成一句——

    王后的躁动期竟然需要龙血来抑制,他真是非常失败的一条龙。

    “想什么呢?”烛风眯起眼睛。

    束鳞一个激灵:“没,什么都没想。”

    烛风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束鳞压力很大,赶紧指着他手里的药转移话题:“这是袁老板给的吗?”

    他自认问了一句废话,毕竟能让王拿在手里仔细把玩的,也只有袁老板的东西了。

    但事实证明,跟袁老板有关的,就没有废话。

    果然,烛风闻言再次愉悦,也懒得治他的大不敬之罪了:“嗯。”

    “这是什么药?”束鳞凑过去看一眼,“涂外伤的?”

    烛风不经意地抬起下巴:“嗯。”

    “您哪里受伤了?”束鳞把他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发现了他脚上那点小伤。

    “这也需要涂药?”束鳞瞪眼。

    烛风叹了声气:“她以前也是这样,只要跟我有关的事,就很容易大惊小怪。”

    束鳞:“……”

    哥们,人家躁动期都不要你,你还在这儿装上了。

    “你想说什么?”烛风幽幽开口。

    束鳞微笑:“想说袁老板真的很爱你。”

    烛风周身气压突然低沉。

    束鳞:“?”

    不儿,他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被伴侣拒绝的龙,情绪起伏就是容易过大。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转移话题:“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烛风知道他想问什么,神色恹恹地靠在床上:“还行,能打死三个你。”

    “……您拿其他东西打比方,我也是能听得懂的,”束鳞正无语,烛风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竖起大拇指,“睡一觉就恢复了,您果然是龙境最强的龙。”

    龙,健壮,长寿,拥有最坚实最漂亮的鳞片,可以抵御万千伤害,还会飞,可以说是世上最完美的生物。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血的再生能力很差,非常差,哪怕只是损失一滴,都可能引起困乏、烦躁、无力等一系列的症状。

    能直接安抚好躁动期的血量,少说也得十滴吧。

    如果是其他龙,至少得休养一星期,烛风一天就恢复正常,不得不说真的很强了。

    面对束鳞的恭维,烛风打不起半点精神:“我昨晚发烧了。”

    “正常的,我们龙就是这么脆弱,失点血就会生病。”束鳞表示能理解。

    烛风:“以我的体质,本来是不会烧的。”

    “那为什么……”束鳞虚心请教。

    烛风往枕头上一倒,双眼失神:“失血之后,没好好休息,还吹了一路的风。”

    “嗯?”束鳞看向他。

    烛风:“你给我的钱,不够车费。”

    束鳞:“……”

    烛风:“城里有四家三甲医院,相互之间离得很远,出租车刚到第一家,车费就到达了我能承受的上限。”

    束鳞:“……”

    烛风想起前天晚上的经历,只恨自己是一条龙,而不是一匹马。

    袁盈给束鳞的消息里,只说她去城里体检,却没说自己在哪家医院、哪个酒店,他只能以四家医院为中心,向周围发散着找。

    这个工作量相当大,好在她体内有自己的烙印,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时,烛风能感应到她的存在,这才在马不停蹄三个小时后找到她。

    接着就是翻墙,安抚,喂血。

    因为没控制好量,一不小心喂多了,他直接倒在床上,抱着袁盈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还差点被她发现。

    再之后,兜里没有一毛钱的龙境之主,徒步四百里回金元宝,一进房间就倒下了,夜里直接起了高烧。

    “回来的路上,我真的很想劫辆车。”烛风幽幽道。

    “冷静,抢劫可是大罪,会被吊销护照遣返龙境的,就算你是王也不例外。”束鳞赶紧道。

    烛风斜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束鳞当即就明白了,他只是随便说说。

    也是,袁老板还在这儿呢,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遣返。

    已经临近中午了,阳光更热烈了点,晒得室内暖融融的。

    束鳞见烛风脸色苍白,还攥着袁老板给的药不放,忍不住在床边坐下:“王,你为什么要用龙血帮袁老板压制躁动期?”

    烛风抬眸看向他。

    “你知道的啊,龙血只能帮伴侣压制一次,一次只能维持一周,一周以后,躁动期会变倍加利,到时候喂多少血都不行了,必须依靠结合才能平复,”束鳞试图跟他讲道理,“一周以后结合,和现在结合,有什么区别吗?”

    烛风反问:“没有区别吗?”

    束鳞被他问得一愣,瞪大眼睛:“当然没有,袁老板现在烦你,一周以后难道就不烦……”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砸过来,束鳞像保龄球一样被打倒在地。

    他头晕眼花地捡起枕头,拿在手里再三摇晃,确定里面装的是棉花而不是铅球后,才默默抱着爬起来。

    床上就两个枕头,一个被烛风枕着,一个被自己抱着。

    束鳞确定烛风旁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了,继续开麦:“但是不管袁老板心里烦不烦你,她现在处在躁动期,身体肯定是喜欢你的,你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喂什么龙血嘛。”

    躁动中期以后的非同族伴侣,如果一直没有跟龙结合,就会产生多梦、灼热、渴求的症状,而且不能轻易分开,否则症状会越来越严重,只有跟龙时不时的接触,才能有所缓解。

    但也只是缓解。

    龙血却可以完全压制这些不适,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这种正常只能维持一周。

    “更何况龙血只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这种压制还会引起反弹,是一种非常不划算的做法,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束鳞坚强地把话说完,然后准备好被揍。

    烛风突然起身,束鳞啊啊啊嚷嚷着抱头。

    想象中的暴打迟迟没有来,束鳞等了半天,忍不住抬起头。

    烛风已经躺回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你去,”他淡然吩咐,“告诉袁盈,我快病死了,不想让金元宝变凶宅的话,就快点来陪我。”

    束鳞:“……”

    两人沉默对视几秒,束鳞确定烛风是来真的,叹了声气去找袁老板了。

    三分钟后,他又回来了。

    “袁老板不在。”

    烛风一顿:“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束鳞摊摊手,“小雨说,跟朋友吃饭去了。”

    朋友。

    吃饭。

    某些令人不愉快的信息钻进了烛风的脑子里,他蹭的一声坐起来,完全没有病得要死的样子。

    金元宝五公里外的西餐店,袁盈一边切牛排,一边跟人不尴不尬地聊着天。

    “我之前不算忙,但下个学期开始就要忙起来了,要当班主任了嘛,基本二十四小时都得操着心,”穿着衬衣长裤的语文老师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饮料后问,“袁小姐呢?做民宿是不是很忙?”

    袁盈笑笑:“分淡旺季,一般冬天会比较忙。”

    “这样啊。”于赫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露出礼貌性的笑容。

    没来电。

    袁盈这辈子第一次跟人相亲,没来之前她觉得挺简单的,结果见到人之后才发现,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交友方式,真的不太适合她。

    尤其是彼此都不来电的情况下。

    于赫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了笑道:“你放松一点,就当交朋友了。”

    袁盈歉意一笑:“抱歉啊,上次让你白跑一趟。”

    “怎么又提这个,”于赫夸张地做出抱头的动作,“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袁盈被他逗笑,气氛稍微轻松了点。

    但也仅限于轻松了。

    两个人吃了午饭,又礼貌道别,于赫刚走,方琪琪就给袁盈打来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方琪琪还没说完,袁盈先一步道:“不是彼此喜欢的类型。”

    方琪琪失望地啊了一声,重振旗鼓:“没关系,我再给你介绍几个。”

    “还是算了吧,”袁盈赶紧投降,“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适合相亲。”

    方琪琪:“你才相一次。”

    袁盈叹气:“有些经验,一次就够了。”

    方琪琪撇了撇嘴,问:“那你的思春期怎么办?”

    袁盈立刻把手机音量减小,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道:“顺其自然吧。”

    “……金林镇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顺其自然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方琪琪无语。

    袁盈却很乐观:“那不一定,说不定我等会儿一出门,就遇到合适的了呢?”

    “算了,说不过你,”方琪琪挠挠头,“大不了我给你买点小玩具,现代社会,男人还能比科技好用?”

    袁盈不想在餐厅讨论这个,急忙转移话题:“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别提了,他的病已经好了,一听我要回去了,就开始作妖。”方琪琪烦得很,“我可能还得再过几天才能回。”

    袁盈安慰道:“他也是太想你了,不想让你走。”

    “拉倒吧,他就是觉得我在金林镇开超市是不务正业,想方设法地不让我回来。”方琪琪撇撇嘴。

    袁盈失笑,觉得她为爸妈苦恼的样子很有意思。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方琪琪就被爸妈叫去吃饭了。

    挂了电话,袁盈轻呼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已经十二点多了,快餐店里越来越热闹,袁盈小心地避开急匆匆上菜的店员,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七月初的金林镇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味道,但相比她的家乡,依然清爽得像是春天。

    袁盈仰着脸晒了晒太阳,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

    “这么高兴?”

    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袁盈的唇角一秒放下。

    回过头,果然看到了某个快三十了还染银毛的非主流子。

    “你怎么在这儿?”袁盈皱眉问。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扭头就走。

    袁盈:“?”

    又抽什么风。

    烛风走出去十几米,又走了回来,面无表情地问她:“你相亲是不是为了解决生理……”

    袁盈一巴掌拍上他的嘴,直接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对情侣恰好从旁边经过,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吓一跳,走出好远还在回头偷瞄。

    “宝宝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打我。”男生撒娇。

    女生扫了他一眼:“再说吧。”

    男生:“……”

    两人走远,袁盈正要放手,湿热的舌尖突然在她手心舔了一下。

    她受惊地收回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病啊你。”

    烛风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神情,不好的情绪瞬间消化完毕。

    他无所谓地摊摊手,道:“是有病啊,你不是知道吗?”

    袁盈想起他昨晚发烧的事,神情微动:“现在还烧吗?”

    烛风和她对视几秒:“骚。”

    袁盈:“?”

    别以为她听不出平翘舌音的区别。

    人太无语的时候,就会沉默。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烛风正色:“你的躁动期只有我能安抚,别人都没用。”

    “我承认你有点本事,体检都查不出的毛病,竟然被你肉眼观察出来了,躁动期这种瞎编的东西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就说你最后这句话,”袁盈仰头看向他,说着说着突然轻嗤一声,“世界上男人几十亿,你凭什么觉得只有你能满足我?”

    烛风和她对视良久,正准备说话时,袁盈幽幽开口:“再说龙啊烙印啊之类的屁话,就有多远滚多远。”

    烛风闭嘴。

    烛风开始思考。

    烛风思考出了结果,并自信地看向袁盈:“你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袁盈眼皮一跳,直觉他没憋好屁。

    但该死的,每次他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话时,明知道他没有好屁,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而且每次都上当。

    这次也不例外,一看到他这副德行,她就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

    玻璃窗上两个人的倒影突然拉近了距离,笑盈盈的烛风单手插兜,愉快地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

    灼热的呼吸抚过耳垂,带来一阵不明显的酸麻,袁盈的睫毛颤了一下,一扭头就能看到烛风深深的眉骨和笔挺的鼻梁。

    就是他的鼻梁,因为长得太高,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硌到她,把她的鼻尖硌得红红的。

    袁盈失神一秒,下一秒,烛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袁盈:“???”

    袁盈:“!!!”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上当了,袁盈怒吼一声就要干掉他,结果被烛风控制住双臂,一个转身压着进了西餐厅对面的凉皮店。

    “干嘛?”袁盈没好气地问。

    烛风先去点单,点完才回答她的问题:“刚才没吃饱吧。”

    “怎么可能。”袁盈立刻反驳。

    烛风笑了一声,等老板把凉皮端上来,自己先拿筷子拌了拌,放了点辣椒油,这才推到她面前。

    裹满了芝麻酱和辣椒油的凉皮香气扑鼻,一看就很有食欲。

    袁盈不跟自己的胃口作对,拿起筷子就开始认真吃饭。

    烛风抱着双臂,噙着笑看她,直到她进食的速度慢下来,才突然说了一句:“那男的一般。”

    袁盈:“?”

    第19章 第19章

    “你没看上他吧?”烛风问的时候一脸不在意,眼睛却紧紧盯着她。

    袁盈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你们以后还会再见吗?”烛风好像那个听不懂人话的牲口。

    为免他再打扰自己吃饭的心情,袁盈含糊地说了句:“不会,人家没看上我。”

    烛风沉默两秒,蹭地站了起来。

    袁盈吓一跳:“你干嘛?”

    “去找他,”烛风面无表情,“他凭什么看不上你。”

    说完就要走。

    袁盈一看他来真的,赶紧把人拽回来。

    “有病啊你,相亲本来就是双向选择,人家没看上我多正常。”

    “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袁盈反问。

    烛风:“就是不正常,他是不是男人?”

    这是驴脾气又犯了,袁盈深吸一口气,不愿意跟他在外面拉拉扯扯,也不想他跑去找人家于赫的麻烦,只能咬牙切齿道:“我也没看上他!”

    烛风顿了顿,愉快地坐回去:“快吃吧,凉皮要凉了。”

    袁盈:“……”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狗话。

    袁盈刚才在西餐厅吃了牛排,这会儿又吃了几口,就有些吃不下了。

    她看着碗里还剩一小半的凉皮,正觉得可惜时,烛风把碗拉了过去,继续吃她剩下的那些。

    袁盈看着他如常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经常吃她的剩饭。

    馒头啊饼啊之类的吃吃也就算了,连她泡过菜汤的米饭也能面不改色扫干净,每次跟他一起吃饭都特别安心,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永远不怕浪费。

    当然,她那会儿刚买了房,经济颇为窘迫,也没钱带他吃太好的东西,整天就是在重庆小面凉皮米皮之类的食物里打转。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之后,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经济上的贫瘠,有段时间比她还早出晚归,最后在她发工资的时候,也给了她一把皱巴巴的现金。

    “我赚的。”他抱着手臂,装得漫不经心。

    袁盈怔愣:“你不是没有身份证吗?怎么找到的工作?”

    “没有身份证就不能找工作了?”烛风反问。

    袁盈看着他明显晒黑的脸,直觉事情不对,于是第二天假装上班,出了门就偷偷躲在楼道里,跟着他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是一个工地。

    做的是搬砖扛钢筋和水泥之类的活儿,他干了多久,工地里另外几个年轻工人就打了多久的牌,直到距离她的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才看到烛风停下来。

    那几个工人也动了,一人给了他二十块钱,凑够一百。

    天杀的,工地干活也能外包?

    一个人干了他们五个人的活,最后只拿到一百块钱?

    那一刻袁盈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去找他们理论。

    “你们有病吧,干活儿找外包也就算了,还一个人就给二十块钱,是不是觉得他好欺负啊!”袁盈凶神恶煞,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好脾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天的工资是多少,我们公司跟这边也是有业务往来的,你们这么欺负一个笨蛋,也不怕遭天谴?!”

    笨蛋:“?”

    被骂的几个年轻人愣了愣,在看到对方只是一个女生时面露不屑。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你才有病呢上来就骂人。”

    “赶紧滚,再不滚我可动手了啊,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几个年轻人仗着人多,叫嚣着就要找袁盈麻烦,袁盈还没来得及骂回去,烛风就抬起脚踹倒了说要打她的家伙。

    “跟谁说话呢?态度好点。”他淡淡道。

    烛风在这里也干了半个月了,基本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众人都以为他是个脑子有包的傻子,却没想到傻子会这么暴力。

    年轻人都是经不得激的,对视一眼后嚎叫着冲了上来。

    袁盈见势不妙,当即就要拉着烛风走,结果烛风比她还快,直接冲上去干仗了。

    一对五,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利。

    袁盈慌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但下一秒就有两个人摔在了她脚边,她愣了一下,还没看清他们的脸,烛风就一手一个拎了回去。

    袁盈默默放下手机,劝架:“别打了,都别打了。”

    烛风最后一拳挥过去,就听话地不打了,那几个年轻人满脸不服,却也不敢再上前。

    袁盈再次挡在烛风身前,小小的身板挡得四下漏风,烛风能清楚地看到她头顶的旋。

    她有两个旋,最近看过很多电视节目的烛风知道,有两个旋的人,都聪明、叛逆、一身反骨。

    烛风走神的功夫,袁盈已经跟对面几人交涉完毕,一回头就看到他脏兮兮地站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烛风立刻跟上。

    “喂!”有人忍不住叫住烛风,“明天还来吗?”

    其他几人也殷切地看向烛风。

    虽然今天被揍了一顿,但不得不说烛风来的这段时间,他们过得相当快活,每天只需要花二十块钱,就能一直打牌抽烟,还能白拿到二百多的工资,去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

    那人说完,见烛风不说话,连忙表示:“你要是还来,我们就给你加工资,加、加到二百块钱一天!”

    大不了一人再多花二十块钱。

    烛风眉头挑了一下,还没开口说话,袁盈已经气冲冲地折回来了:“来你大爷!拿着你们的二百块钱买狗屎吃吧!”

    说完,直接拉着烛风走了。

    一直到出了工地,袁盈仍然怒火冲天。

    烛风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慢悠悠叫了她一声:“袁盈。”

    “干嘛?!”袁盈呛问。

    烛风:“狗屎不用花钱买。”

    袁盈:“……”

    烛风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

    “你个蠢蛋,被白.嫖劳动力还笑得出来!”

    袁盈嗷呜一声冲过去打他,烛风躲都不躲,只是大笑着抱住她,蹭了她一身的水泥灰。

    旁边路人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小姑娘被个脏兮兮的男人抱着,本能地想去帮忙,但仔细一看小姑娘比男人还凶残,脚下顿时一拐,走了。

    袁盈对着烛风又捶又打,打得手都红了,他身上连个印都没有。

    “你的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厚?”她不甘心地问。

    烛风笑着揽着上她的肩膀:“走,去吃饭。”

    “放开我,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早就脏了,”烛风语调透着懒散,还故意把身体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直到她不堪重负地弯了膝盖,才笑嘻嘻地直起身,“你刚才跟他们要钱了?”

    提起这事儿,袁盈就忍不住生气:“只要到五百。”

    “他们要是把事情发到网上,估计要有人骂你欺负弱势群体了。”经过两个月沉浸式社会化的烛风,已经知道了网络的厉害。

    袁盈白了他一眼:“他们一天工资两百八,你一个人干他们五个人的活儿,一天就只有一百块钱,到底谁才是弱势群体啊?”

    烛风想了想,道:“我弱,我好弱啊。”

    袁盈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烛风轻哼一声,老实了。

    那天的晚饭,就是在凉皮店解决的,他们要了两碗凉皮,四个肉夹馍,还有两瓶豆奶。

    袁盈吃了一个肉夹馍,到吃凉皮时,只吃了半碗就饱了。

    烛风直接把她吃剩的拉过来,几口给解决掉。

    袁盈看着他吃自己的剩饭,黑色的头发上全是灰,乍一看好像染了斑驳的颜色。

    她静默片刻,道:“以后别去工作了。”

    烛风抬头看她。

    袁盈笑了:“我养你。”

    烛风眨了一下眼睛,也笑:“好啊,我喜欢吃软饭。”

    记忆回拢,烛风还在吃她的剩饭,只是一头黑毛变成了银毛,三年的空白时间也悄悄溜走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起身就往外走。

    “袁盈。”烛风突然叫她。

    袁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烛风和她对视良久,眼睛里仿佛只能容得下她,就像当初谈恋爱时那样。

    很奇怪,一千多个日夜都过去了,他看人的眼神竟然没有变过。

    袁盈蓦地生出一分动容,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他突然翘起唇角。

    “还没付钱。”他说。

    袁盈:“……”

    付完钱从凉皮店里出来,袁盈面无表情往车边走。

    烛风慢悠悠跟在后面,目送她开车离开。

    五公里而已,比昨天的路程短多了,烛风活动一下手脚,正准备跑回去,二手大众突然倒到了他面前。

    “上车。”袁盈淡淡开口。

    烛风立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袁盈踩下油门,二手大众嗡嗡嗡出发了。

    回去的路上,袁盈问:“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嗯?”烛风看向她。

    袁盈认真开车,余光也不分给他一点:“金元宝已经把你拉黑了,你是不是该搬走了?”

    烛风静默片刻,笑:“我要应聘金元宝的保洁。”

    袁盈眼皮一跳。

    “我力气大,活儿干得干净,买一赠二带俩劳动力,还不要工资,袁老板考虑一下?”烛风笑着自荐。

    袁盈:“便宜没好货。”

    “偶尔也有例外嘛,我就是好货。”烛风凑近。

    袁盈把他的脑袋推开:“就你最不是东西。”

    “袁盈,我没跟你开玩笑。”烛风叹气。

    袁盈:“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烛风不说话了。

    一路无言,车开到金元宝后,袁盈率先下车,往前走了一段后又折回烛风面前。

    “你,今天,搬走。”她下了最后通牒。

    烛风静静看着她:“真的不要我了?”

    袁盈神情一动,别开脸:“不要。”

    话音刚落,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小雨。

    袁盈赶紧跑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老板!我接到团客了!要把六间房全订下来的团客!住五天!”小雨激动地冲过来。

    金林镇以雪山和温泉闻名,只有冬天生意最好,其他时候相当冷清,虽然暑假会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像这样房间全包、且一住就是五天的,更是少见。

    袁盈也跟着开心,和小雨手牵手蹦蹦跳跳。

    气氛很好,但束鳞不得不出来打扰一下:“总共就六间房,全订出去的话,我们三个怎么办?”

    “你这两天住宿都没给钱,”小雨立刻变脸,朝他伸手,“现在付房费,我就不往外订了。”

    束鳞干笑一声,默默缩回阿野身旁。

    小雨轻哼一声,扭头看向袁盈。

    袁盈刚要说话,小雨突然想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老板,我们还没招到保洁怎么办?”

    袁盈:“……”

    “现在还不确定具体的房客数,但六间房都定了,人数肯定不少,”小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光靠我们两个的话,可能不太行吧。”

    袁盈沉默了。

    金林镇这边基础设施没那么完善,本地人也少,做民宿的往往为了留住房客,会提供许多额外的服务提供,比如接送房客,带房客觅食参观,必要时还得组织一些活动。

    光靠她们两个人,的确做不了这么多工作。

    可让她放弃这样的大单,她又舍不得。

    袁盈正纠结时,身后的玻璃门突然被敲了两声。

    她和小雨同时回头,就看到烛风笑眯眯地站在那里:“老板,招保洁吗?”

    袁盈:“……”

    束鳞及时举手:“我我我!我会开车,可以帮忙接送房客,我学的还是导游专业!对周围熟悉一下的话,还能带他们出去玩,保证每一位房客都宾至如归。”

    说完,用胳膊肘捅了捅阿野。

    阿野迷茫抬头,对上袁盈的视线后渐渐眼神聚焦:“有人闹事的话,我可以吃了他。”

    袁盈眼皮一跳。

    束鳞淡定捂住他的嘴:“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当保镖,做金元宝最坚实的后盾……袁老板,你就留下我们吧,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几天前就没钱了,要是这么走了,肯定会被饿死的。”

    袁盈无言,视线从这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烛风那里。

    烛风勾起唇角:“我说过了,我们不要工资。”

    束鳞立刻点头。

    阿野被捂住了嘴,阿野不说话,阿野用质朴的眼神看着袁盈。

    袁盈深吸一口气:“我不太想跟前男友牵扯不清。”

    烛风眼神淡了一分,唇角却仍然挂着笑。

    “但如果你能保证,不会再说一些疯话、做一些疯事的话,我可以考虑招聘你们。”袁盈看着烛风,慢悠悠地补充一句。

    束鳞和阿野立刻看向烛风。

    烛风啧了一声:“我保证。”

    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袁盈问:“如果你说话不算话呢?”

    烛风:“你随时可以辞退我。”

    “那就说定了,”袁盈轻呼一口气,盯着三人研究半天,最后道,“不给工资是不可能的,但一下子招聘三个,我确实也负担不起,这样吧,每个人底薪一千五,提成根据每月订房率的高低来算,淡季保证你们每个月工资不低于两千。”

    这个工资不算高,但他们仨非要打包出售的话,她能给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们如果分开找工作的话,工资肯定比这个要高,确定要留在我这里干吗?”袁盈再问一遍。

    束鳞:“当然,我要留在金元宝!”

    阿野:“我只效忠袁老板。”

    烛风什么都不说,直接上楼。

    袁盈皱眉:“干什么去?”

    “腾房间。”

    束鳞一拍手:“对对对,我们得把房间给房客腾出来。”

    说完,就拉着阿野走了。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袁盈和小雨两个。

    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们民宿……就这么多了三个新员工?”小雨还有点茫。

    袁盈长叹一声:“我记得厨房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腾出来给他们住吧。”

    “正好这会*儿没事,我去收拾。”小雨挽起袖子就往外走。

    袁盈不想让她一个人干活,也赶紧跟了出去。

    厨房就在客厅左边,和望山、环水两间房一样,跟客厅并站一排,有单独可以出入的房门。

    厨房里面分前后两间,前间是灶台和吃饭用的桌椅,中间用推拉式的玻璃窗隔着,算是一个明厨。

    厨房后间则是休息室,有将近二十个平方,两张床,窗户的通风性不错,足够亮堂,空调和电器也全都有。

    唯一一点不好是没有洗手间,如果想方便的话,得从后门去池塘那边的公厕,或者去客厅的洗手间。

    冯娟之前的那个保洁阿姨,平时就住在休息室里,辞职以后就空置了,这会儿多少有点灰尘。

    袁盈和小雨刚收拾到一半,束鳞和阿野就来了,一看到她们就赶紧抢过扫帚拖把,干得相当卖力。

    袁盈看得好笑,让小雨先回客厅等着,自己则和他们一起打扫。

    三个人收拾一间屋子,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一个小时,休息室就焕然一新,小雨也抱来了枕头被子,稍微一铺就有个卧室的样子了。

    “金元宝的房间比较少,只能委屈你们一起住了,”袁盈有些歉意,“三楼的杂物间还有一张床,等会儿给你们搬过来。”

    束鳞挠挠头:“已经有两张床了,干嘛还要搬床?”

    “你们三个人,两张床怎么够?”袁盈失笑。

    “不是啊,就我跟阿野两个人住这里啊,”束鳞说完,见袁盈不解,又补了一句,“王……烛风说他睡其他地方。”

    袁盈顿了顿,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扭头就往外跑,风一样穿过客厅冲上楼梯,等气喘吁吁地跑到三楼时,只见她卧室对面的杂物间房门大开,不少东西都被清到了楼道里,房间里干净整洁,连床都铺好了。

    “老板好。”烛风笑着挥手。

    袁盈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烛风就先一步打断施法:“冷静,想想你即将到来的大批房客,你真的不能没有我这个优秀的保洁。”

    袁盈:“……”

    “龙……”烛风刚发出一个音节,对上她的视线后笑了笑,“我们那边的人,阶级特别分明,你别看他们平时跟我没个正形,真要让我们睡一起,他们俩宁愿睡院子里。”

    “还阶级分明,怎么着,他们俩是你的仆人啊?”袁盈觉得他又在鬼扯。

    烛风纠正:“是手下。”

    袁盈不信,直接把他从三楼撵了出去。

    当天晚上,她正准备拉窗帘睡觉,一低头就看到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围着大铁锅,研究什么时候让袁老板再做一顿铁锅炖。

    袁盈:“?”

    她拉开窗户:“你们两个,怎么不睡觉?”

    束鳞和阿野同时抬头,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朝她挥手。

    “这就睡。”

    “现在睡。”

    袁盈被他们的动作逗笑,刚要说什么,俩人就齐刷刷地躺下了。

    躺、躺下了?

    袁盈还以为他们是配合烛风,为的就是让她同意烛风住三楼,当即就把窗户关上了。

    一个小时后,那俩还在光秃秃的地上躺着。

    两个小时后,阿野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三个小时后,袁盈忍无可忍,直接拉开了窗:“让烛风滚上来!”

    阿野惊醒:“嗯?”

    “好!”束鳞一跃而起。

    一分钟后,烛风来到了三楼,袁盈披着一件外套,面无表情地靠在自己的房门上。

    “你到底给他们俩下了什么药,让他们这么听你的?”袁盈没好气地问,“如果我不让你上来,你是不是打算让他们在院子里睡一夜啊?”

    烛风迎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晚安。”

    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准备先骂他一顿再约法三章的袁盈:“……”

    错过了最佳时机,再敲门气势就会大打折扣,袁盈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还仔细把房门锁上了。

    团客大后天才到,为了迎接他们,金元宝没有再接新客,但也没有闲着。

    他们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烛风三人组工作认真卖力,不仅把室内区域全部清洗打扫一遍,该换的用具都换了,连院子也收拾了,如果不是袁盈坚决反对,束鳞甚至想徒手爬窗,把三层楼的外墙刷一刷。

    全部收拾好之后,袁盈看着焕然一新的金元宝,心情控制不住地变好。

    “老板!今晚做铁锅炖吧!”阿野适时举手。

    成为金元宝的员工后,他就把对袁盈的称呼,从袁老板升级成了老板。

    老板小手一挥:“可以。”

    束鳞立刻配合欢呼。

    袁盈也笑,一扭头就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拖在地上,看向她时,一副玩世不恭却又专注的样子。

    袁盈轻哼一声,躲开了他的视线。

    大概是真的怕被赶走,烛风这两天相当安分老实,即便就住在她对面,也没有再动手动脚,或者说一些奇怪无聊的话。

    他就像一个真正敬业的员工,彻底打消了对她的念头。

    这对袁盈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而更好的消息是,自从从省城体检回来,她的身体好像恢复正常了。

    没有再做旖旎的梦,没有再出现仿佛火烧一样的灼热,也没有再出现奇怪的反应。她怀疑是体检的项目太多,有几个的辐射比较大,歪打正着把她的病给辐射掉了。

    一切都在好起来,心情也在好起来的袁老板,晚上买了一大扇排骨,在院子里给他们炖吃的。

    烛风在荡秋千,束鳞和阿野围在铁锅旁边,一人端个碗等饭熟。

    袁盈贴好了饼子,正准备去厨房洗个手,小雨就背着包从客厅出来了。

    “不是说好吃了饭再走吗?”袁盈不解。

    小雨嘿嘿一笑:“不走,我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袁盈问。

    “买点恐怖主题的摆件,”小雨解释,“我刚才看了一下订房系统,发现一周后的房间竟然也订满了,一般来说暑假的生意不会好到这种地步,我就上网查了一下,结果还真让我查到了原因。”

    “什么原因?”袁盈好奇。

    小雨一脸神秘:“因为一个旅游博主的短视频。”

    袁盈:“?”

    小雨:“其实短视频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介绍一下咱们这里的风光啥的,但视频里不小心拍到一团黑乎乎的像人影一样的东西,出现几秒后又消失了,特别神秘,引起了好多人讨论,结果越讨论越玄乎,评论区简直像鬼故事大赛,很多喜欢刺激的年轻人就亲自来探险了。”

    袁盈:“……”

    也是没想到,自己的生意竟然是这么来的。

    看到袁盈空白的表情,小雨表示理解,并真心地提出建议:“老板,偶尔也上上网吧,关注一下现在的流行风向。”

    袁盈心头一动,秋千上的烛风突然看了过来。

    铁锅炖两个小时才做好,时间足够小雨去附近的市场逛一圈,买来一堆鬼娃娃假蜘蛛骷髅头之类的东西,将客厅重新布置一番。

    看着干净温馨的客厅被布置成阴森森的样子,袁盈简直哭笑不得。

    吃过晚饭,束鳞和阿野还在院子里玩,她就先上楼了,刚到三楼,就在走廊里看到了某人。

    显然是在等她。

    “干什么?”袁盈眯起眼睛,心想这狗东西装了两天正经,终于要装不下去了?

    烛风:“小雨说的那个视频,我看了一下。”

    袁盈:“?”

    烛风:“评论区是有点吓人,你别看。”

    袁盈夸张地哈了一声:“你很了解我吗?为什么觉得我会看?”

    “你这么早上来,不就是为了看那东西?”烛风眯起眼睛。

    袁盈:“……”

    还真是。

    她这人有一个毛病。

    胆小,但喜欢恐怖题材。

    刚才听小雨一说,她就扒心挠肺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评论区,竟然能让这么多人跑来金林镇探险。

    “难得睡几天好觉,别自己吓自己。”烛风发出最后的警告。

    袁盈扫了他一眼:“多此一举,我肯定不看。”

    说完,直接越过他回房间了。

    烛风看着她打开又关上的房门,面露无奈。

    半小时后,房门又开了,惊魂未定的袁盈从屋里一出来,就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啊!”

    烛风一脸淡定:“是我,叫什么。”

    “你在这儿干嘛?”袁盈反问。

    烛风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钓鱼椅,没骨头一样坐在上头:“屋里网不好,我准备在这里玩个通宵。”

    “……你还记得明天要上班吗?”袁盈无语提醒。

    烛风已经开了一局单机游戏:“玩通宵耽误上班吗?”

    袁盈:“……”

    差点忘了,他不是人,他是精力旺盛的牲口。

    员工都表示不会影响工作了,袁盈这个当老板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屋里走。

    “你刚才出来干嘛?”烛风盯着手机屏问。

    袁盈顿了一下:“啊,我出来喝口水。”

    其实是在旅游博主的评论区看了太多鬼故事,怕得睡不着,所以想去找小雨挤一晚。

    “还没喝就回屋?”烛风又问。

    袁盈:“突然不渴了。”

    怕他再问其他的问题,袁盈赶紧进屋。

    听着她房门关上的声响,烛风打游戏的动作一停。

    三秒钟后,房门又悄悄开了一条缝。

    烛风笑了一声,退出游戏,锁屏睡觉。

    第20章 第20章

    在金元宝全体成员的共同期待下,终于迎来了第一批暑期满员的团客。

    “什么?不让我接?”准备去接人的束鳞一大早就收到了晴天霹雳,“为什么!我还特意跟大武借了辆面包车!”

    小雨扫了他一眼:“问题就出在面包车上,房客觉得太low,决定自己打专车过来。”

    束鳞大受打击,蹲到角落种蘑菇去了。

    其他人各有各的事要忙,没空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早上九点半,房客到了。

    小雨和袁盈直接到大门外迎接,车门拉开的刹那,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

    然后就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十几岁的小女生、十几岁的小女生,和两个十几岁的小男生。

    袁盈瞳孔地震,扭头用眼神询问小雨,为什么不告诉她来的都是未成年客人。

    小雨也震惊,表示她也不知道。

    “他们是通过微信订的房,直接付了全部的房费,”小雨压低声音,一脸惊慌,“我、我当时光顾着高兴接到大单,忘了问他们年龄……”

    “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袁盈安抚道。

    来金林镇游玩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很少有未成年喜欢雪山和温泉,金元宝开业以来,也就做过两次未成年的单子,所以小雨会忘了问年龄也正常。

    但袁盈理解归理解,目前的情况确实有点难办。

    未成年办理入住,不仅需要身份证或户口本,还要有监护人的同意材料,必要时还得跟监护人视频确认,总之流程很麻烦。

    更麻烦的是,一旦无法办理入住,这么多未成年小孩的留去都会成为问题,而金元宝因为没有尽到提前告知义务,说不定还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袁盈正头大时,专车已经开走了,少男少女们齐聚门前。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嚼着泡泡糖,挑剔地打量金元宝的大门:“感觉好土啊,名字土,大门也土,梦梦你不会是挑最便宜的随便定了一家吧?”

    “不会吧,梦梦有这么小气吗?坐早班机转动车就算了,还要让我们住破房子?”旁边瘦成火柴棍的男生夸张道。

    “梦梦不小气吧,但这里确实有点low,山上不是说有五星级的温泉酒店吗?要不我们去住那个吧。”穿成五颜六色多巴胺的女孩提议。

    其他人立刻附和。

    小雨本来还因为他们说金元宝土生气,一听他们要走,心里立刻欢呼,就差说亲自送他们过去了。

    正当几人七嘴八舌地要换地方住时,一个瘦瘦的女孩小声道:“山上的酒店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嘁,小气。”

    “少来,阿姨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吗?她说让你好好招待我们,你不会连酒店都舍不得给我们住吧?”

    “就是就是,阿姨要是知道你这么小气,肯定会生气的。”

    众人七嘴八舌,把小姑娘说得脸都红了,袁盈出来解围:“山上的酒店是不错,但离市区很远,如果你们想去逛逛的话,那边进出没有我们这里方便。”

    “老板!”小雨头疼地喊了她一声。

    现在他们这边流程有误,这群未成年愿意主动退款离开是最好的结果,老板不趁热打铁把人送走就算了,怎么还挽留起来了。

    袁盈也很无奈,毕竟心里知道怎么做最好是一回事,不忍心小姑娘被围攻是另外一回事。

    年轻人到了一个地方,最喜欢的就是逛街,一听山上的酒店离市区很远,他们果然打消了换酒店的想法。

    小雨心中绝望,已经开始计算拒绝入住后要赔多少钱了,那个叫梦梦的女孩突然来到袁盈面前。

    “姐姐,这是我们家长签的委托书。”

    小雨和袁盈眼睛同时一亮。

    “我们现在能办理入住吗?”梦梦问。

    袁盈:“可、可以,当然可以!”

    “小朋友们跟我来,我们去前台办理。”小雨热情招待。

    几个未成年跟着她往院里走,一边走一边挑剔金元宝的装修品味,小雨看在钱的份上,咬着牙维持假笑。

    袁盈轻呼一口气,打电话给派出所报备未成年人入住情况。

    等她报备完情况时,一群未成年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小雨坐在前台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最后把众人的资料统一提交到公安系统。

    袁盈凑过来看了一眼,当看到一人一间房时,忍不住问一句:“你没跟他们说我们一间房可以住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是未成年的时候就算了,知道还不到法定年龄后,很多事都要说清楚,免得以后扯皮。

    “说了,”小雨也很无奈,“我还说他们愿意的话,可以两两住一间,剩下三间房的钱我直接退给他们,结果你猜人家说什么?”

    “说什么?”袁盈顺着问。

    小雨:“人家说不需要,他们就是要一人一间房。”

    “现在的小孩可能比较注重隐私,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住。”袁盈表示理解。

    小雨耸耸肩:“反正我已经尽到告知义务了。”

    袁盈点了点头:“对了,那个叫梦梦的女孩,住哪间房?”

    “二楼钱来。”小雨回答。

    袁盈惊讶:“她付的房钱,怎么没选一楼的房间。”

    一楼的望山和环水,是金元宝的高级房。

    付钱的人住最好的房间,难道不是约定俗成?

    “何止是没选一楼的房间,二楼的也轮不到她选,钱来房是其他五个人选完了,给她剩的。”小雨啧啧道。

    袁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觉得她被霸凌了?”小雨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一开始也这样觉得,后来办入住的时候,她给她妈打电话,其他几个一口一个阿姨,叫得那叫一个亲哟,她妈还叮嘱她要对朋友大方,别不舍得花钱,我估计这就是人家的相处模式。”

    袁盈闻言,没再说什么了。

    办完了入住,就没什么事了,这群未成年大概是凌晨起来赶飞机,各回各房后就补觉去,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出来。

    午饭是束鳞做的,自从身份由房客转变为员工后,三人组就不在外面解决午晚饭了,而是和袁盈小雨一起在民宿吃。

    以前都是袁盈做饭,但加了这三个人后,做饭任务突然变得耗时耗力,住在厨房的阿野和束鳞就承担起了这份工作,俩人一起买菜,阿野打杂,束鳞主厨,各司其职。

    由于司机的身份被房客嫌弃了,束鳞急于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

    “真好吃,你很有做饭的天赋嘛。”小雨夸奖。

    束鳞得意地挺起腰杆:“那是,我专门学过的。”

    “真的?”小雨惊讶。

    束鳞骄傲:“当然是真的,我可是经过专业社会化的一条……个人,不仅学了做饭、使用电器、上网,还拿到了本科文凭,考了汽车和摩托车驾照。”

    “哇哦,厉害。”小雨竖起大拇指。

    束鳞的腰杆更直了。

    一直在安静吃饭的烛风默默到袁盈身边坐下:“小雨怎么这么捧场?”

    “因为看出束鳞心情不好了,要是束鳞心情正常,她就不会这么热情。”袁盈低声解释。

    烛风点了点头,把她碗里堆到一旁的青椒夹走,又还给她两块西红柿炒蛋。

    他动作太快,袁盈还没反应过来就换完菜走了,搞得好像搭那两句话就为了抢她不爱吃的青椒一样。

    吃过午饭,未成年房客们就陆陆续续醒了,那个叫梦梦的女孩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直到袁盈招呼她进来,才不好意思地往屋里走一步。

    “那个,这边打车好像不太方便,你们有接送服务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同于其他几个女孩鲜明的风格,她扎着短短的马尾,留着齐刘海,身上的衣服虽然看得出不便宜,但也相当简单。

    是个很乖的女孩。

    袁盈温和道:“有的,但我们的车比较破,你的朋友们能接受吗?”

    梦梦拘谨地笑笑:“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同意民宿接送。”

    “那就好。”袁盈扭头看向束鳞。

    早已经摩拳擦掌的束鳞立刻跳起来:“现在就走吗?”

    梦梦点头:“嗯,我们要去吃点饭,再去附近逛逛。”

    “好的,我去拿车钥匙,我们在大门口集合。”束鳞热情道。

    梦梦答应一声,就去叫自己的朋友们了,袁盈等她走了,才拉住也要跟着走的束鳞。

    “正常来说,民宿只负责接和送,但他们是未成年,我怕出什么事,今天就辛苦你全程陪同吧,有事就随时联系我。”

    束鳞点头:“放心吧老板,我会看紧他们的。”

    跟袁盈保证完,他又看向小雨,用施舍的语气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我做的土豆焖饭,那晚上再来一顿?”

    “哦,都行。”小雨敷衍。

    束鳞:“?”

    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几人说话的功夫,未成年们已经集合完毕,束鳞热情洋溢地带着他们出发了。

    这是他第一次做接送的工作,上来就是地狱难度的未成年,袁盈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开个车跟过去时,烛风打着哈欠出现在她身边。

    “走吧,睡觉去。”他懒洋洋道。

    袁盈:“?”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各睡各的,”烛风慢悠悠地双手交叉抱胸,不轻不痒地骂她一句,“变态。”

    袁盈:“……”

    咱俩到底谁变态啊!

    被他这么一打岔,束鳞已经开车走远了,加上被烛风传染了困意,袁盈不得不放弃跟去的计划。

    她回到房间睡了一个小时,醒来时发现束鳞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束鳞:到餐厅了,这个餐厅看起来好贵。

    束鳞:吃完了,带他们去逛市场。

    束鳞:到市场了,他们去逛了,我在车上等着。

    袁盈揉了揉眼睛,还没想好给他回什么,第四条消息就来了。

    束鳞:他们可真能买啊,后备箱都快塞不下了。

    袁盈失笑,回复:不用汇报这么细的。

    束鳞大概是无聊,也秒回:我也觉得没必要太细,但烛风说我第一天上工,要多跟你说话,你才不会担心。

    袁盈停在手机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半晌才回复一个字:好。

    束鳞一直到天黑才带着未成年们回来,刚把车停到金元宝外面,就开始大喊阿野的名字。

    袁盈和小雨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就看到车里车外堆了一堆购物袋。

    “天呐,你们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小雨一脸震撼地走上前,在经过一个女孩的允许后,随便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三百八……不是,一个小摆件三百八?这在网上最多五十块钱!”

    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众人,双马尾倨傲道:“网上买有什么意思,纪念品当然要在当地买。”

    “但也不用三百八吧,你们跟商家砍价了吗?”小雨问。

    双马尾摆摆手:“又不贵,砍什么啊。”

    小雨咽了下口水:“三百八还不贵啊,你们可真有钱。”

    双马尾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多巴胺女孩突然尖叫一声,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女孩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立刻拉了拉旁边的人:“你们快看,快看!长得好吓人啊,我刚才真是要吓死了。”

    袁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阿野。

    “怎么长这样啊,好丑哦,像头熊一样。”

    “至少有两米吧,这个身高好畸形。”

    “他脸上什么东西,刀疤吗?不会是逃犯之类的吧。”

    一群人对着阿野品头论足,说到兴奋处还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已经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

    旁边的梦梦欲言又止,半天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别这样,被双马尾瞪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阿野来人间这么久,第一次直面恶意,一时间有些茫然。

    束鳞和小雨当即就要跟他们理论,却被袁盈拉住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下班吧。”袁盈温声道。

    束鳞皱眉:“老板……”

    “闭嘴,别废话,”小雨快速打断,“下班!”

    说完,骑上电动车就跑。

    束鳞恍然,立刻拉着阿野回了厨房。

    少男少女们玩闹够了,才发现帮他们搬东西的人不见了,再看袁盈也转身要走,赶紧把她叫住。

    “喂,我们东西还没搬呢。”双马尾嚷嚷。

    袁盈回头,歉意一笑:“抱歉啊,员工都下班了,我这边还有事,可能得麻烦你们自己搬了。”

    众人:“……”

    袁盈没看他们反应,直接去了厨房后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阿野坐在床边正在努力吃零食。

    袁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把束鳞拉过去问:“他没事吧?”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他。”束鳞一脸乖巧。

    袁盈迟疑地看向阿野,正在吃东西的阿野一停,抬头看向她。

    平心而论,阿野大眼睛高鼻梁,绝对不丑,更谈不上吓人,只是比较壮实,脸上有一道疤,才显得凶了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长得又丑又吓人,也不是那群小孩子没礼貌的理由。

    袁盈轻呼一口气,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时,阿野突然开口:“老板,我明天多干点活儿,可以给我买薯片吗?”

    “嗯?啊……当然可以,”袁盈差点没反应过来,失笑,“你不用多干活儿,我也给你买。”

    阿野道了声谢,继续沉浸式吃零食,看起来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看到了?”束鳞摊摊手,“真正的勇士,只在乎武力、食物和生存,容貌攻击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袁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挺、挺好的。”

    阿野没事,袁盈也就放心了。

    她出了厨房,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突然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瘦小的身影。

    袁盈愣了愣,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他们把东西丢在这里,留给你一个人搬?”

    梦梦刚提起五六个购物袋,看到她后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啊老板,我朋友刚才有点没礼貌,我替他们道歉。”

    “你又没说那些话,为什么要道歉,”袁盈无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梦梦面露尴尬:“他们逛了一下午,都累了……没事,我一个人搬也可以。”

    “这么多东西,你自己得搬到什么时候。”袁盈说着,也开始动手帮忙。

    梦梦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没事,一起吧。”袁盈搬了一个箱子,又提了两个购物袋,再看车旁边,还有一大堆没拿了,“这也买得太多了……”

    两个人来来往往五六趟,总算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客厅。

    袁盈轻呼一口气,问梦梦需不需要搬到房间里去。

    “可以先在这里放一晚吗?我们想等明天叫个快递上门,把东西直接寄回家。”梦梦问。

    袁盈点头:“可以的,需要我帮你叫快递吗?”

    “不用,我自己叫就行。”梦梦说。

    袁盈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你……没有被欺负吧?”

    梦梦愣了愣,下意识扬起唇角:“没有。”

    袁盈蹙了蹙眉,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九点半,终于下班的袁老板终于回到了三楼,迎面遇上了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员工。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烛风笑眯眯抢先一步:“我下午的时候已经打扫过了。”

    “客房……”

    “客房也打扫过了。”

    “客厅……”

    “都整理过了。”

    袁盈:“……”

    “还有别的吩咐吗?老板。”烛风勾起唇角问。

    袁盈揪不到他的错处,白了他一眼回房间了。

    这一整天虽然不算太忙,但操的心比什么时候都多,袁盈心累得很,洗完澡往床上一倒,就直接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她被楼下的尖叫打闹声吵醒。

    一个小时后,吵闹声还在继续,少男少女们精力十足,大有闹通宵的意思。

    “好烦啊……”

    袁盈用枕头捂住耳朵,崩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五个男孩女孩聚在金来房,猴子一样追逐打闹,玩得正开心时,没有关上的房门口突然传来冷酷的声音。

    “喂,小鬼们。”

    屋里的人猛地停下,齐刷刷看向门口,当看到烛风的脸时,双马尾捂着嘴惊呼一声。

    烛风冷淡抬眸:“很吵。”

    未成年们:“……”

    袁盈躺在床上又翻滚几圈,突然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群小年轻怎么突然不闹了,但耳边恢复清净,袁老板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又是忙碌的一天,要采买很多东西,袁盈见不得烛风这么闲,把他带上给自己当苦力。

    要买的东西太杂,袁盈和烛风跑了几个市场,午饭也是凑合吃了顿凉皮。

    对此,烛风很有意见:“以前抠抠搜搜要还房贷的时候吃凉皮,怎么现在当老板了还要吃凉皮?”

    “这种抱怨的话,以前当我男朋友的时候说说就算了,现在成了我员工,最好还是不要说了,”袁盈心平气和,“小心我开除你哦。”

    烛风:“……”

    吃完了饭,又在附近的市场转了转,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总算是回到了金元宝。

    烛风伸着懒腰直接上楼了,袁盈本来也想回房间休息一下,但看到梦梦一个人在客厅里跟快递员打包,忍不住走了过去。

    “老板好。”梦梦小小声打招呼。

    袁盈笑笑,问:“其他人呢?”

    “他们出去逛街了。”梦梦回答。

    袁盈惊讶:“没带你?”

    “啊,这些快递需要有人寄,我就留下来了。”梦梦解释完,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袁盈离得太近,不小心看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收款码。

    梦梦长按扫描付款一气呵成,做完之后继续跟快递员对单号。

    袁盈:“……”

    她在客厅坐了二十分钟,梦梦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几十上百的付个不停,金额不算太大,但积少成多,也是很可观的一笔数字。

    袁盈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看着瘦弱的小姑娘,莫名想起以前的自己,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两句:“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嗯?”梦梦迷茫抬头。

    袁盈尽可能委婉:“就你帮朋友付款的事。”

    “啊……知道的,钱还是我妈妈转过来的。”梦梦回答。

    袁盈:“她没意见?”

    “我妈妈很喜欢他们。”梦梦说。

    人家妈妈都知道且同意,小姑娘本人也不像有什么意见的样子,袁盈也不好说什么了。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梦梦困惑地看向袁盈。

    袁盈笑笑:“你们是今年的中考生?”

    “嗯。”梦梦点头。

    袁盈:“分数下来了吗?”

    “已经下来了,满分七百三,我考了685。”梦梦说的时候,有点小骄傲。

    袁盈哇了一声:“那岂不是可以报超级好的高中?”

    梦梦愣了一下,眼神突然暗淡。

    袁盈:“?”

    她说错了什么吗?

    现在的小孩,心思真是好难猜啊。

    到了晚上,小雨已经下班,金元宝其他人坐在厨房里吃晚饭,袁盈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纠结什么呢?”烛风第一个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袁盈顿了顿,道:“我在想,要不要把梦梦叫过来一起吃。”

    “她朋友不是给她带吃的了吗?”阿野抬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社会化,他已经学会在吃饭的时候偶尔参与话题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束鳞就忍不住吐槽:“哪是给她带的,明明就是他们吃完之后打包的剩菜,饭钱还是梦梦给的呢。”

    阿野沉默三秒,问:“剩饭好吃吗?”

    束鳞:“……”

    袁盈:“……*”

    厨房陷入短暂的寂静时,烛风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想叫就叫。”

    袁盈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我现在就去。”

    说完,直接往客厅去了。

    她推门进去时,六个未成年全挤在客厅的沙发上,嘻嘻哈哈地争抢梦梦正在视频通话中的手机。

    多巴胺抢到了,立刻递给双马尾。

    双马尾笑着跟视频里的人说:“阿姨你放心吧,我们好着呢,今天下午梦梦帮我们打包快递,我们还给她带了火锅回来。”

    “火锅好呀,梦梦喜欢吃火锅。”视频里的人声音慈祥。

    双马尾立刻拿着手机照向茶几上的空塑料盒:“阿姨你看,梦梦全都吃完了!”

    “阿姨阿姨,”瘦得像火柴棍一样的男生去抢手机,“我们打算周六去山上,到时候拍视频给你看啊。”

    “你们一定要注意好安全,玩几天就回来,不要耽误报志愿。”视频里的人叮嘱。

    “放心吧阿姨,我们不会耽误的,大不了把准考证号发给你,你帮我们报,”双马尾笑道,“我们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去念精武高中。”

    “是吗?梦梦也去吗?想好了吗?”视频里的人问。

    梦梦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双马尾就把她揽了过来:“当然,她也舍不得跟我们分开。”

    “这样也好,”视频里的人笑了,“有你们几个好朋友在,我就放心了。”

    梦梦顿了顿,点头。

    “放心吧阿姨,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梦梦的。”双马尾保证道。

    其他几个未成年此起彼伏地应和,旁边的梦梦也抿着嘴笑。

    气氛不错,袁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就打算悄悄离开。

    “诶,老板!”双马尾突然叫住她。

    袁盈:“嗯?”

    双马尾跟视频里的人匆匆说了两句话,直接把手机丢给梦梦,梦梦赶紧拿起手机,却看到视频已经挂断。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打过去。

    双马尾走到袁盈面前:“你有没有认识的导游啊,就那种可以带我们进山的导游。”

    “你们想去景区?”袁盈问。

    双马尾:“不是景区,就是那个……那个小甜甜去的山里,我们打算周六晚上去一趟。”

    她说的小甜甜,就是最近很火的旅游博主,金林镇探险的热潮也是她引起的。

    袁盈也看过视频,知道她说的是哪座山,顿时蹙起眉头:“她去的地方比较深,就连我们也不怎么去的,你们还都是小孩子……”

    “哎呀我就是让你介绍个导游,你怎么这么多话。”双马尾不耐烦了。

    袁盈无奈:“抱歉啊,我不认识什么导游。”

    认识也不能给她介绍,带着未成年去海拔那么高的地方,还晚上去,胡闹呢。

    双马尾也看出她不想帮他们了,撇了撇嘴道:“算了,我们自己找,我就不信了,有钱什么样的导游找不到。”

    “对,我们自己找,找最好的导游,”火柴棍男生激动得搓手,“要是能拍到那个鬼影,我们就彻底火了。”

    “买别墅!买大劳!”多巴胺大喊,其他人顿时笑作一团。

    袁盈觉得自己年纪真是大了,不仅不懂他们的梗,还注定要做扫兴的大人。

    “周六那天可能会降温,山里很危险,我作为民宿老板,要负责你们的安全,你们如果坚持去山里的话,那就先换住的地方,或者给你们的监护人打电话,让他们拍个同意你们冒险的视频,并声明一旦出事跟金元宝没有任何关系。”

    她语气温和,话意却强硬,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有人面露不服,要跟她理论,双马尾却拉了他一下:“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听话?

    袁盈眉头一挑,刚生出疑惑,就听到她继续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什么条件?”

    双马尾:“你们民宿是不是有个染银发的员工啊,你让他跟我合拍几个视频。”

    袁盈:“?”

    她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未成年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用进山冒险的机会换几个合拍视频值不值。

    讨论结果似乎是不值,跟双马尾关系最好的多巴胺拉了拉她,似乎想劝阻她。

    双马尾有些不耐烦:“哎呀你们懂什么,大帅哥不比鬼稀有吗?跟他合拍一样能火。”

    她显然是这群人里的话事人,这么说了之后,就没有人反对了。

    袁盈……袁盈只有无语。

    她正无语时,比鬼还稀有的大帅哥进来了,立刻在未成年里引起一阵骚动。

    “老板!”双马尾红着脸小声催促。

    袁盈捏了捏眉心,把事情跟烛风说了。

    烛风扫了一眼双马尾,高贵冷艳:“不好意思,本人卖身不卖艺。”

    袁盈:“……”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双马尾才清醒一点:“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不同意。”袁盈试图美化烛风说过的话,避免吓到未成年。

    双马尾板起脸:“那我就……”

    “你们只要敢去,我就敢联系你们监护人。”袁盈微笑。

    双马尾气急败坏:“那我就给你差评!”

    “差评也总比你们出事了让我赔钱好。”袁盈彻底失去了跟这些未成年扯皮的耐心,跟随烛风的脚步上楼了。

    袁盈的威胁,似乎有点作用。

    接下来几天,未成年们就没有再提去山里冒险的事了,每天只是出去吃吃逛逛。

    可袁盈却还是悬着一颗心,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很快就到了周六,袁盈一直睡到十点半才醒,当察觉到体内汹涌的热意时,一时间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

    已经消停了一个星期的异样,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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