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次的异样来得格外猛烈,光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都觉得身体酸软无力。
袁盈抱着枕头缓了一会儿,并没有好受多少,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难受爬下床,走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她双颊泛红,眼中含着水光,怎么看都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
……这种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袁盈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弯下腰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舒服一点后就赶紧给束鳞发消息。
她:今天周六,盯紧那群未成年,不要让他们跑到山上去。
束鳞秒回:他们还没起呢,放心吧老板,他们要是出门的话,我会全程跟着,绝不给他们溜上山的机会。
袁盈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辛苦你了。
束鳞:不辛苦不辛苦,老板你好好休息,实在不舒服就叫烛风过去,千万别自己忍着。
袁盈一愣,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束鳞那边有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回复。
一分钟后。
他:那什么,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没有起床,肯定是因为生病了呀。
是吗?
袁盈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一波异样涌上来,她缓缓呼出一口热气,回床上躺着了。
刚躺好,房门就被敲响了。
“谁?”她打起精神问。
烛风:“我。”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干嘛?”
“来陪你。”
“陪我干嘛?”袁盈警惕。
话音刚落,房门咔哒一声响,烛风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故作惊讶:“门没锁?”
袁盈:“……”
“我在你对面住,你竟然不锁门?”烛风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对我是有多放心啊。”
“滚啊,别跟我说话。”
袁盈现在很不舒服,不想听他胡扯,说完这句话就翻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蒙住,一副拒绝全世界的样子。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接着就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走了?
袁盈躲在被子里支棱起耳朵,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失望。
下一秒,被子被掀开了,新鲜空气疯狂涌了进来。
袁盈对上烛风含笑的眼睛,当即要炸毛:“你……”
“想睡就再睡会儿吧,我在这里,你会舒服一点。”烛风温声安抚。
他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袁盈愣了愣后,发现自己的身体果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心理暗示?”袁盈狐疑。
烛风就喜欢她这副疑神疑鬼怀疑全世界的样子,闻言笑着俯下身。
袁盈以为他又要亲她,连忙捂住嘴,结果这人只是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就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了。
“睡会儿吧,我再想想办法。”他说。
袁盈皱眉:“你要想什么办法?”
烛风却不说话了。
搞得好像她很想知道一样,袁盈心里轻哼一声,又一次把被子盖在了脸上。
从昨晚十一点睡到今天早上十点半,怎么也该睡够了,可袁盈就是觉得很累,转眼又睡了过去。
烛风靠床而坐,一条腿随意地蜷着。
房间里窗帘紧闭,昏暗得好像夜晚,他听着袁盈急促用力的呼吸,垂着眼眸思索怎么平息她的躁动。
正想得出神时,身后突然垂过来一只手,擦过他的脖颈落在他的胸前。
甜味倏然靠近,皮肤摩擦带来的细微异样,在这一刻犹如山海崩裂。
躁动期,折磨的又何止是一个人。
烛风捏了捏眉心,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睡梦中的袁盈轻哼一声,似乎觉得还不够,磨磨蹭蹭的,最后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才睡踏实。
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饥饿终于将她彻底唤醒。
烛风竟然还在房间里。
袁盈一看到他,表情瞬间僵硬。
“你睡得也太香了,一动不动的,好像死掉了一样。”烛风说。
嗯?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她没在睡觉时做出奇怪的举动、说出奇怪的话?
袁盈偷偷打量烛风的神色,见他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心里顿时松快了。
“你怎么还没走?”松快之后,就是算账。
烛风:“好点了吗?”
“好点……你是不是该走了?”
烛风:“饿不饿?”
“当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烛风凭空变出一块小蛋糕:“噔噔!”
袁盈:“……”
“吃吗?”他问。
袁盈:“……吃。”
她立刻从床上滑到地上:“你买的?”
烛风:“嗯。”
袁老板是个相当和善的老板,考虑到他们现在一分钱也没有,就一人提前预支了五百块钱工资。
他刚好可以用这些工资给她买蛋糕。
袁盈没有多问,伸手就去接蛋糕。
烛风却只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勺子,自己捧着蛋糕递到她面前。
有免费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袁盈睨了他一眼,拿着勺子从他手里挖蛋糕吃,一边吃一边看蛋糕上的logo。
“清香缘的啊,他们家不是只卖生日蛋糕和面包吗?怎么会做这么小的切块?”袁盈不解。
烛风:“这就是生日蛋糕。”
袁盈一顿,看向他。
烛风也很无奈:“让阿野去跑腿,不得给点跑腿费啊?”
“……所以这个蛋糕本来多大?”袁盈问。
烛风面无表情:“十寸。”
袁盈张了张嘴,再低头看看巴掌大的蛋糕,没忍住笑了出来。
烛风也觉得好笑:“不够吃的话,现在去找阿野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肯定来不及了啊,他吃饭速度有多快你是知道的,”袁盈摇了摇头,“不过这些也够了。”
“我家宝宝真好养活。”烛风脱口而出。
美好的气氛终结于他这句话。
对上袁盈蓦然清醒的视线时,烛风轻咳一声:“那什么,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要开除你。”袁盈面无表情。
烛风惊了:“叫个宝宝就开除?”
“对,开除。”袁盈嘴上还沾着烛风买的蛋糕上的奶油,但作为老板的威严不容侵.犯。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低头亲了她一口,舔去了她唇角的奶油。
这次轮到袁盈震惊了。
“干嘛?”烛风态度恶劣,“你都要开除我了,我还不能收回我的小蛋糕?”
说完,他又亲了一下。
“这才是故意亲你的。”
袁盈:“……”
短暂的沉默后,袁盈嗷呜一声就朝他扑过去,抄起枕头就要打死他。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袁盈今天格外容易累,才揍了烛风几下,就气喘吁吁的不行了。
烛风眉头轻蹙,一只手将她拎到床上。
袁盈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用被子裹紧了:“接着睡。”
“我都睡一天了!”袁盈无语。
烛风:“睡吧,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
袁盈挣扎几下,没挣开,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烛风看着她渐渐沉静的脸,不由得叹了声气。
周六的一整个白天,都被袁盈断断续续地睡了过去,等她彻底清醒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而烛风还在她房间里。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袁盈都没脾气了。
烛风摊摊手:“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个……”
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机就开始接连震动,袁盈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打开手机。
束鳞:他们不见了!
束鳞:他们说要吃汉堡,我就带他们来汉堡店了,结果我刚把他们带到这里,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他们就不见了!
束鳞:店员说他们上了另一辆车,啊啊啊怎么办!
束鳞:呜呜呜老板真不是我粗心大意,我看着他们点完单付完钱才去厕所的,没想到他们汉堡都不吃就跑了!
袁盈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给束鳞打电话。
电话只响一声就接通了,手机里传出束鳞的哀嚎:“老板!”
“别急,这不是你的错,”袁盈安抚他,“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来吧,注意安全。”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束鳞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声音都快哽咽了。
袁盈笑笑:“真的没事,回来吧……对了,你让店员帮忙看一下监控,把那辆车的车牌号发给我。”
被她一安慰,束鳞顿时感觉好了很多,犹豫半天后问:“好,那汉堡……”
“带回来吧,不要浪费。”袁盈说。
束鳞:“好!”
挂掉电话,袁盈面色渐渐凝重。
金林镇的海拔比较高,气温千变万化,明明是夏天,却偶尔还是会有寒流。
天气预报说今晚降温,镇上的温度大概在十度左右,山里温度只会更低,他们这个时候上山,真的很容易出状况。
“既然有车可坐,说明找了导游,导游会照顾好他们的。”烛风宽慰道。
“这个时候带一群未成年进山的,能是什么负责任的导游。”袁盈正头疼,下一秒就收到了束鳞的消息。
束鳞:店员不让看监控。
袁盈本来想等拿到车牌号再报警,见状干脆也不等了,直接拨通了110。
烛风看到她眼底的疲累,眉头蹙了起来:“管他们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管啊,人要是在金元宝住宿期间出事,金元宝肯定会受牵连。”袁盈说着,电话已经接通,她立刻向那边汇报情况。
两分钟后,她挂断电话,轻呼一口气:“警察说会去汉堡店调监控,想办法联系司机。”
“那就等着吧,你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就算真出了什么事,金元宝的责任也不大。”烛风说着,端出一碗蛋炒饭。
袁盈震惊了:“又是从哪变出来的?”
“小雨下班前,请她帮忙做的。”烛风回答。
袁盈扫了他一眼:“你还挺会使唤人,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烛风耸耸肩:“我离你太远,你会难受。”
袁盈才不信他这些鬼话,接过蛋炒饭之后问:“小雨可不像阿野那么好糊弄,给了多少跑腿费?”
“小雨一听是给她亲爱的老板炒饭,连鸡蛋都多放了两个,哪会要跑腿费。”烛风翘起唇角。
袁盈一看碗里,确实很多鸡蛋。
事已至此,该做的都做了,这会儿也只能等消息了。
袁盈又叹了声气,又一次从床上跳下来,坐在烛风旁边吃饭。
“你一天都待在我屋里?”她问。
烛风点头。
“吃饭了吗?”袁盈又问。
烛风:“吃了。”
“真的?”袁盈表示怀疑,“我屋里可没什么零食,你吃的什么?”
烛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袁盈不理他,继续吃蛋炒饭。
不得不说小雨对她太好了,蛋炒饭量大管饱,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撑得不行了。
烛风适时接过炒饭,吃了一口后回答袁盈刚才的问题:“吃剩的蛋糕,和吃剩的蛋炒饭。”
袁盈:“……”
吃过饭,某人还是赖在她房间不走,袁盈也懒得管他了,专心等警方的消息。
那辆车的车牌很快就查到了,麻烦的是开车的并不是车主,等查到开车的人时,又费了一些时间,一来二去的都晚上十点了。
就在袁盈忍不住打给派出所问问情况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板!王……烛风!房客们被送回来了!”束鳞大声嚷嚷。
袁盈眼睛一亮,赶紧去开门:“没出什么事吧?”
“都好好的,但是少了一个。”束鳞说。
袁盈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少了一个?”
“有一个、有一个没回来,失踪了!就那个谁……”束鳞想不起名字,干脆两只手举过头顶,抓了几下空气。
袁盈:“双马尾!”
“对,就是她,她失踪。”束鳞连忙点头。
袁盈:“怎么回事?”
“好像是导游把她落在山里了,等发现少一个的时候再回去,就找不到……哎呀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导游就在下面,你去问问他吧。”
束鳞还没说完,袁盈就已经急匆匆往楼下走了,他正要跟上,看到烛风后又停了下来。
“王,你们……”束鳞眼睛亮晶晶,“龙境是不是要有继承龙了?”
烛风斜了他一眼,下楼了。
束鳞好奇得抓心挠肺,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摸摸鼻子就跟了过去。
袁盈跑下楼时,一群未成年鹌鹑一样挤在沙发上,导游正在苦着脸地跟警方解释。
“我都跟他们说了,今天不适合进山不适合进山,他们非要去,还说我要是不带他们去,就曝光我是黑导游,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以为山上那么黑,他们肯定不敢下车,谁知道胆大得很,一到地方就全下去了,还说要抓什么神秘黑影,我肯定要劝啊,可是一个个犟得很,谁都不听我的,后来还是实在冷得厉害,才肯回车上。”
警察:“你没查一下人数就走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再说他们自己说人已经齐了,让我开车,我肯定就不查了啊。”
警察:“谁跟你说人齐了?”
“天太黑了,我当时也没注意。”导游苦恼。
警察:“那你是怎么发现少人的?”
导游连忙指着梦梦:“是她,她告诉我的。”
梦梦脸色苍白,看到他指自己时面露紧张。
旁边的多巴胺忙道:“对,是梦梦先发现的!”
几个未成年七嘴八舌地帮着证明。
警察安抚了他们几句,就带着导游离开了。
几个未成年不复之前的肆意张扬,低着头静静坐着,最胆小的梦梦直接捂住了眼睛哽咽。
袁盈正准备安慰一下时,隔壁初阳居民宿的老板就找来了。
“袁老板,我们准备上山找人,你去吗?”他直接问。
金林镇这边的山壮阔神秘,每年都会有几个不怕死的在里头失踪,而这些人还大多数住在附近的民宿里。
这样的事件多了,民宿老板们就达成了一种默契,平时各管各家,一旦出了房客失踪的事,就一起去帮着警方寻找。
袁盈也去过几次,这次轮到她家的房客出事了,她虽然身上不舒服,但也还是立刻点头了:“我上楼穿件衣服就出发。”
“行,那我们先走,我把你要搜的区域发群里,你直接过去就行。”初阳居老板说着,就直接离开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扭头看向沙发上的一串未成年:“你们回屋吧,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再出来了。”
“哦哦好。”
“好的,我这就回去。”
“现在就回屋。”
一群刺头现在一个比一个听话,呼啦啦全回屋了,梦梦经过袁盈身边时,无助地抓住她的手:“老板,请你一定要找到她啊!”
“好,我会找到她的。”袁盈摸摸她的头,“快去休息吧。”
梦梦点了点头,就揉着眼睛上楼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一回头就看到烛风和束鳞都在后面站着。
“老板,我们去找吧。”束鳞立刻举手。
袁盈打起精神:“你们不熟悉山里的地形,还是我去吧。”
“可是……”
“你和阿野看好金元宝,不要让这群家伙再跑出去了。”袁盈叮嘱。
束鳞连忙点头:“好,我们一定会看紧他们的。”
袁盈点了点头,上楼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降温之后,夜晚透着一股凉意,她裹紧了外套急匆匆穿过院子,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烛风站在她那辆二手大众跟前。
某人五官身材都过于贵气,衬得她那辆二手车都显贵了。
袁盈没有说话,直接解锁上车,烛风也上了副驾驶。
“谁让你跟来的。”袁盈拧开钥匙。
烛风:“你不安排工作给我,不就是想让我和你一起?”
袁盈没有说话,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白天的金林镇和晚上的金林镇,差距大得就像是两个世界。
夜晚的山川透着一股危险和野性,路两边的臭冷杉刺刺楞楞,在夜色的衬托下变成了一个个静站的怪物,无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噪音颇大的二手车吭哧吭哧地沿着山路飞驰,好像要走进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
烛风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许久才突然开口:“你以前也参加过这样的搜救活动?”
袁盈专注地盯着前方,闻言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一个人?也是晚上?”
袁盈看了他一眼。
“怕吗?”烛风终于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袁盈不在意地笑了笑:“怕啊。”
然后烛风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二手大众努力了将近五十分钟,袁盈终于到了自己要搜的区域。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有那么多人都来了,她此刻所在的区域里,前后左右视线所及的地方,仍然只有烛风一个人。
“开始找吧,”袁盈活动一下手脚,叮嘱他,“失踪者有可能是昏迷状态,所以尽可能找得仔细一点,免得错过了。”
说完,她就拿着手电筒往前走。
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果然发现烛风在跟着她。
“……你跟我干嘛,去那边找啊。”袁盈无语。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道:“我害怕。”
袁盈:“?”
“这里好像有猛兽来过的气息。”烛风轻笑。
“……你狗鼻子啊,还能闻到猛兽的气息。”袁盈白了他一眼,“放心吧,这边的海拔不算特别高,猛兽不喜欢来。”
烛风随便她说什么,反正就是要跟着她。
无声对视片刻后,确定这货是不会跟自己分头行动了,袁盈只好带上他。
金林镇的山大得无边无际,开发出的景区不足百分之一,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全是天然的风景区。
有些时候,天然代表震撼与美丽。
而有些时候,天然则是危险的代名词。
袁盈作为民宿群里人缘最好的老板,又是外地人,每次分到的搜索区域都是相对简单的,这次也不例外。
相比其他人要找的地方,这里林木稀疏,地势平坦,除了地上的碎石子多一些,路稍微难走一点,其他的跟民宿附近的各种公园没什么区别。
袁盈拿着手电筒,一边搜寻一边喊双马尾的名字,遇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就用棍扒拉一下,免得错过了什么。
就这样找了一个小时后,她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无力酸软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小腿肚子仿佛要抽筋一般的疼。
袁盈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后就要继续去找,抬脚的瞬间双膝一软,直直往地上跪去。
山里碎石遍地,这一跪少说也是血肉模糊。
袁盈惊呼一声,等着疼痛到来,下一秒却落入有力的臂弯。
烛风把人拎起来,直接抱着往前走。
身体本来就难受,再猛然贴得这么近,袁盈几乎要被他的体温烧灼,当即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放什么放,你还走得动吗?”烛风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举着手电筒,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坑坑洼洼的山地被他走得好像平地一般。
袁盈挣扎几下都失败了,最后无力地倒在他的肩上,急促的呼吸烫红了他的脖颈。
烛风好像浑然不觉,抱着她继续找人。
天大地大,明月孤寂。
听到袁盈越来越难耐的呼吸,烛风为了帮她转移注意力,随便扯了一个话题:“如果那个未成年死在山里了,金元宝会受什么惩罚?”
袁盈已经有点恍惚了,闻言艰难道:“会……罚钱吧。”
“你都尽到提醒义务了,还要罚钱?”烛风眉头轻挑。
袁盈:“之前听景轩有过一次这样的案例,老板尽到提醒义务了,还有监护人跟着,出事以后还是承担了百分之五的责任。”
“好惨。”烛风啧了一声。
袁盈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正努力往他衣领里钻:“所以要尽快找到她……”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烛风从她兜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点进去,道:“找到了。”
“嗯?”袁盈迷茫抬头。
烛风晃了晃手机:“已经在医院了,没受伤。”
袁盈抢过手机反复看了几遍,终于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说完,才发现烛风正抱着自己往路边走。
“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烛风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下,“安分点。”
袁盈突然变得很安分。
烛风觉得奇怪,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她咬着衣角,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烛风:“……”
回到路边已经是半小时后了,烛风问:“能开车吗?”
“能!”袁盈坚定地回答。
烛风闻言,把她放下了。
袁盈一落到地上,双膝一软直接给烛风跪下了。
烛风:“……”
袁盈:“……”
“这种时候逞什么能啊。”烛风无奈地把人拉起来。
再一次被他的气息包裹,袁盈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心一横直接亲了上去。
烛风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拽着衣领被迫低下了头。
烛风配合地和她接吻,唇齿厮磨时,身体里被迫沉睡了一天的异样,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灼热的温度占据全身时,另一种愉悦也随之而起,袁盈有一瞬间险些被溺毙在这种愉悦里。
车门被打开了,不过开的是后座的门,不大的空间里挤进来两个人,光是呼吸都能将冷空气驱散。
衣服皱了,扣子也被解开,干脆脱掉。
烛风只觉身下一凉,再一看裤链被拉开了不说,皮带也松垮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低头蹭了蹭袁盈的鼻尖:“手速不减当年啊。”
“少废话。”袁盈又来追他的唇。
烛风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脑袋:“还清醒吗?”
“嗯。”袁盈的回答简短又急促。
烛风:“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
烛风:“愿意和我做?”
“……你说呢?”袁盈无语。
烛风看着她急切的眼神,明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会让他不痛快,却还是忍不住问:“现在如果是其他男人在,你也觉得可以?”
“当然不会。”袁盈这次回答得也很快。
烛风闻言,唇角刚要翘起,就听到她艰难道:“至少要长得帅身材好吧。”
在择偶这件事上,她有自己的坚持,哪怕身体难受得快死了,也绝不委屈自己。
她自认回答得没有问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了烛风的长相和身材。
可烛风还是冷笑了一声,从后座下去了。
袁盈只觉身上一轻,再抬头就看到他赤着上身站在车门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两人对视片刻,袁盈难以置信地开口:“都这样了,你不打算继续了?”
“等你只有我可以的时候再继续。”烛风面无表情。
袁盈深吸一口气,正要恼羞成怒,他就又一次挤了进来。
袁盈立刻抬脚抵住他的小腹,拒绝他进一步靠近。
“不是不要吗?”她冷着脸问。
烛风也冷哼,握住她的脚踝往身后一扯,倾身上前吻住她的唇。
袁盈唔了一声,正要再次推开他,一股腥涩的味道突然挤入嘴里,她一个不防直接咽了下去,一时间呛得直咳。
“咳咳……你喂了我什么?”她惊恐地问。
烛风笑了一声,一抹鲜红便出现在他的唇上:“我的血。”
袁盈:“???”
“清醒点了吗?”烛风又问。
荒野,月光,一辆破车*,还有一个会咬破舌头喂血的变态。
简直聚集了所有恐怖片的元素。
就算他是自己谈过一年的男朋友,袁盈这种时候也该害怕才对,但……他赤着上身,唇角染血的样子真的太性感了,袁盈明知道不应该,心脏还是扑通乱跳。
“问你呢,清醒点了吗?”烛风啧了一声。
袁盈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三秒,艰难地移开视线:“嗯,清醒了。”
“骗子,”烛风轻笑,“光是龙血可不能让你清醒。”
龙血用过一次了,第二次也就是起个装饰作用,最主要的还是接下来的事。
“嗯?”
袁盈再次抬头,他就已经吻了上来。
只是这次的吻来得很短,袁盈还没尽兴,他就已经往下亲了。
喉咙。
锁骨。
包包。
小腹。
袁盈的手猛然攥紧,昏沉间看向车窗外的月亮。
熟透的躁动期像是加多了糖发酵过度的米酒,甜到随便挑一挑都能拉出蜂蜜一样黏稠的丝来,烛风尝了一口,险些醉倒在花丛里。
车里的温度逐渐升到最高,又缓缓下落,那些被挤出去的冷空气,终于逮到机会又挤了回来。
袁盈的衣服已经穿好,身上除了自己的外套,还裹着烛风的衣服。
烛风只穿了短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两个人就像是正在运转的机器,眼里只有冷静,没有感情。
半晌,烛风动了一下,袁盈立刻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四目相对,袁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灵活,就像一只看到天敌的猴子。
为了挽回些许颜面,她轻咳一声:“我出来透透气。”
“那我也……”
“你在车里待着!”袁盈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往路边的野地里走了五六米。
烛风果然没跟出来,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车外很冷,袁盈身上那点热气很快就没了,但她说了要透气,就不可能立刻回去。
怎么就一时冲动了呢,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也……
她一边踢小石子一边懊悔,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抖了抖,正准备回车上时,突然瞥见一团黑影。
黑影?
袁盈停步,疑惑地看过去,黑影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走了一步。
准确来说,不是一团黑影,而是两团。
只是小团的藏在大团的旁边,她才一时忽略了。
月光明亮,黑影在她眼前现出了真实的样貌。
一大一小两只胸前有白色斑纹的黑熊。
袁盈有一秒险些停止呼吸。
黑熊胆小,一般会避着人,但带崽的黑熊除外。
袁盈遍体生凉,好半天才僵硬地往后退一步,但她一动,母熊也立刻动了,她只能紧急停下。
她不敢转身,不敢大叫,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响,她才颤巍巍地小声说:“别下车。”
正准备下车的烛风一顿。
“我、我知道你听得见,”袁盈定定看着暗处的两只熊,声音打颤,“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立刻开车离开,不要回头,不要看我……”
她没说有熊,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他肯定会下车。
是的,哪怕是他当初一句话不说就离开,还断崖式地提了分手,她仍然相信他此刻知道有熊的话,会毫不犹豫下车救她。
但是他下车又能怎么样,除了再搭上一条命,还能有第二个结局?
母熊的身躯动了动,似乎要逼近,可身后的车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袁盈极致的恐惧之中,又生出些许急迫:“你怎么还不……”
话没说完,母熊突然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袁盈尖叫一声扭头就跑,却被碎石子绊得跌坐在地上。
熊已经到眼前了,袁盈下意识捂住了头,等着被熊撕碎的结局降临。
然后世界好像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了。
她颤巍巍抬起头,就看到烛风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身前
母熊刚才还大张的嘴,此刻紧紧阖着。烛风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攥着凸凸的熊嘴,乍一看像攥个车座子。
攥着……熊嘴?!
袁盈眼珠子都开始颤了。
同样震颤的还有母熊,浑身的毛发炸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比它强大百倍的猛兽吓傻了。
半晌,烛风松开了手,母熊愣了半天才想起后退,带着小熊逃跑时慌不择路,还不小心撞了一次树。
袁盈呼吸急促,还未从惊恐里抽出身来。
直到两只熊的身影彻底消失,烛风才转过身来,笑着将她拎起来:“不怕不怕,没事了啊。”
袁盈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捏过熊嘴的手,最后看了一眼两只熊消失的方向。
瞳孔地震。
第22章 第22章
一个人。
一个正常人。
一个只是比普通人高点壮点肌肉多点的正常人。
有可能徒手捏住熊嘴吗?
那可是熊啊!
那可是咬合力无与伦比、单打独斗都能击退狼群和狮子的成年体黑熊啊!怎么到了烛风手里,比没断奶的小猫还容易制服?
袁盈不理解,袁盈看不懂,袁盈大受震撼。
“噗……”
耳边一声轻笑,让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袁盈猛地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向发出笑声的人,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进车里了。
还是在驾驶座上。
虽然世界观还在持续地崩塌,但一对上烛风促狭的眼神,袁盈还是条件反射地竖起冷静的高墙。
“你笑什么?”她问。
烛风懒洋洋地坐在副驾驶,闻言突然倾身过来,眼睛里仍盈满笑意:“笑你。”
他离得太近,身上的气息完全将她包裹,袁盈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不合时宜地想起在后座发生的那些事,顺便想起他一脸淡定地喂她血的事。
血……
他喂她血……
他喂她的是他的血……
嘴里还弥漫着那股腥涩味,然而在亲眼看到他徒手捏熊嘴后,袁盈已经无法单纯地把他当成变态。
一片安静中,烛风突然开口:“你怎么不问我笑你什么?”
“……你笑我干什么?”袁盈这才发现他都快贴上来了,为了避免被她发现自己天崩地裂的情绪,只能故作镇定地把他的脸推走。
烛风没有再凑近,而是没骨头一样靠在车门和车座形成的拐角处,唇角仍然挂着笑。
袁盈知道相比后来发生的事,前面做过什么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但在他的注视下,还是不受控地反复想起。
他的舌头过分灵活,她当时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他徒手捏熊嘴……
袁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深入想下去:“你怎么不说话,到底笑我什么?”
“笑你是个笨蛋,都看见熊了,不想着向我求救,还让我开车离开,你是不是忘了我不会开车了?就算我会开,你这辆破车的噪音有多大,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就不怕熊受到惊吓,对你发动攻击吗?”
烛风语气越来越欢快,“还是说你什么都知道,但还是选择让我先走?”
袁盈:“……”
“袁盈,你怎么能把我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呢?”
袁盈:“……”
“早知道你这么在意我,我刚才就更卖力一点了,你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想要再来一次吗?”
袁盈:“……”
烛风说完就等着她反驳,或者邦邦给他两拳,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烛风渐渐坐直了:“我说对了?”
袁盈还维持镇定的神色,手里的车钥匙却颤颤悠悠,怼了几次才勉强怼进钥匙孔。
烛风。
徒手。
捏熊嘴!
袁盈平复一下呼吸,用钥匙启动车辆,打着方向盘掉头。
等二手大众重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她这才开口:“你想多了,刚才那种情况下,就算车里是其他人,我也会让他先走的。”
“真的吗?”烛风问。
袁盈:“当然。”
烛风眉头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夜路难走,袁盈盯着前方,索性摊开了讲:“我当时和熊的距离,比和车的距离要近,熊的爆发力远比人类要强,我被它盯上后,注定是跑不掉的,既然我怎么都跑不掉,当然是能活一个是一个。”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袁盈解释完,烛风果然安静了。
安静得太夸张,好像不存在了一样,袁盈刻意放慢车速,抽空看他一眼,却恰好与他对视了。
烛风唇角一翘:“我不信。”
袁盈:“……”
如果是以前,她真的会停车打他,但是现在……
烛风。
狗熊。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烛风都准备好挨打了,结果她迟迟不动,不由得纳闷起来:“真被熊吓傻了?”
袁盈:“……”
不儿,你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傻吗?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憋出一句:“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哪里?”烛风不解。
袁盈:“……”
看出来了,他是真不觉得能把一头护崽的熊吓跑,是一件多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事。
烛风确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见她心神不定,还以为她没从遇见熊的惊吓里走出来,于是想方设法地逗她,直到她险些撞上路边的臭冷杉才彻底老实。
回去的路上,袁盈始终维持淡定的表象,但二手大众好像体会到了主人崩溃的心情,一路上吭哧哈嗨,直到进了自己的专属停车位,才算是消停下来。
袁盈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丢下烛风急急往前走。
她现在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一个没有烛风的空间,去思考今晚发生的一切。
烛风慢悠悠跟在后面,显然没发现她想丢下自己的那种急迫性。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袁盈脚步小跑着穿过院子,又穿过客厅,最后来到了楼梯口。
她没有开灯,所以二楼那抹微弱的灯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袁盈突然停下,静了片刻后才踩着一格格楼梯来到二楼。
是钱来房的灯光。
“门怎么没关?”
烛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袁盈抖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她的闪躲落入烛风眼中,烛风啧了一声:“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袁盈闻言,暂时忘了他徒手捏熊嘴的事,怒骂:“流氓!”
烛风:“?”
没等他搞明白,随便贫个嘴怎么就是流氓了,袁盈的视线又回到了钱来房门前那团灯光上。
“那个叫梦梦的女孩住这间?”烛风问。
袁盈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烛风已经越过她朝钱来房走去。
袁盈下意识要阻止他:“诶诶你……”
晚了。
烛风已经来到钱来房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喂,小鬼。”
坐在飘窗上发呆的梦梦吓了一跳,看到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嗯?”
“能聊聊吗?”烛风嘴上问着,人已经进了房间,拉过椅子就大刀阔斧地坐下了。
梦梦有点被眼前的情况吓到了,半晌才艰难开口:“聊、聊什么?”
“聊聊你是怎么处心积虑把朋友骗到金林镇、又是怎么处心积虑把朋友丢在山上的。”烛风抱着胳膊懒洋洋道。
梦梦猛地抬头:“我、我没有……”
“你没有吗?”烛风反问,一双眼睛凌厉淡漠,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
梦梦的眼圈猛然红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小鬼,不是声音大就有理的,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最好坦诚点,不然我就把你交给警察叔叔了。”
袁盈一进来就听到这句,一时间忘了他捏熊嘴的事,没好气地踹了他一下:“……你进来就是为了吓唬小孩?滚出去。”
烛风啧了一声,滚了。
袁盈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温柔地看向梦梦:“别怕,他跟你闹着玩的。”
梦梦憋了半天的眼泪,在她安抚的目光下再也刹不住了,水珠子一样往下掉。
“乖啊,不哭不哭。”袁盈赶紧抽了纸巾给她。
梦梦抓着纸巾压着眼睛,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没有处心积虑,我真的没有处心积虑,毕业旅行我本来是想去海边玩的,是琳琳非要来金林镇抓什么黑影……”
“我相信金林镇是她坚持要来的,也相信你没有处心积虑,”袁盈声音温柔,如一抹清风送入梦梦耳中,“但今晚跟导游说人已经齐了,让导游开车走的是你吧。”
梦梦猛地抬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时常搞不懂,为什么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我的作业是没带还是没写,现在才发现,小孩子撒谎真的非常明显。”袁盈叹了声气,“你知道吗?之前在客厅的时候,其他几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慌,只有你脸上是恐惧和心虚。”
梦梦怔怔看着她,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袁盈起身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挤在飘窗上:“跟我说说吧,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梦梦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袁盈也不急,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梦梦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导游一直让我们上车,其他人都上车了,就她还要去找黑影,还要我和她一起,我不愿意,她就说要告诉我妈妈,说我对她不好,我当时就是脑子一抽,觉得她要是能消失就好了……”
“所以你就一个人回车上了,还跟导游说人已经到齐了?”袁盈温声问。
梦梦胡乱揉了揉眼,脸色苍白恐惧:“我后悔了的,我很快就后悔了……但她还是不见了……”
袁盈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直到她不再颤抖,才低声问:“你很怕她跟你妈妈告状?”
“我妈妈特别喜欢她。”梦梦声音低落。
袁盈失笑:“比喜欢你还多?”
梦梦摇了摇头,又面露迟疑。
“嗯?”袁盈晃了晃她的手。
梦梦咬了咬唇,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安静许久后才开了一个头:“我以前……是跟着爸爸住的。”
是一个父母离婚后、抚养权判给爸爸的故事。
妈妈净身出户,被迫和她断了联系,抚养她的爸爸却对她不好。她小小一个,就要洗衣做饭,承担起全部的家务,稍微有一点做得不好,就要被爸爸打骂。
她艰难地活到十三岁,妈妈终于赚够了钱,用一笔巨款换来了她的抚养权。
她住进了新家,去了新学校,也认识了新的朋友琳琳。
可是人生似乎没有变好太多,和妈妈分开将近十年,即便团聚也不知该如何相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结果越小心就越生分。
新朋友也不好,她想摆脱,却总被困住。
袁盈见她只提到琳琳,有些好奇:“那其他人呢?”
她指的是目前在金元宝住着的那些人。
梦梦抿了抿唇:“他们是琳琳的朋友。”
袁盈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很笨,不会说话,妈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空气总是很安静。琳琳不一样,她比我开朗,比我活泼,和妈妈有说不完的话题,妈妈每个周末都会邀请她来我家玩,听她讲我们学校里的事……妈妈应该更希望琳琳是她的女儿吧,所以明知道我比她中考成绩高出快四百分,在听到琳琳说我要和她一起去上职高的时候,妈妈还是很高兴。”
梦梦说到这里,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袁盈却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抱、抱歉啊,我就是没忍住……”袁盈赶紧道歉。
梦梦迷茫地看着她,似乎不懂发生了什么。
袁盈清了清嗓子:“你有跟你妈说过,自己不想读职高吗?”
梦梦:“没……但这还用说吗?谁会考六百多分去读职高啊。”
“那你有跟你妈说过,你不喜欢琳琳这个朋友吗?”袁盈又问。
梦梦倏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惊讶?难道你喜欢她?”袁盈也睁大了眼睛。
“当然不喜欢,谁会喜欢一直欺负自己的人!”梦梦脱口而出,下一秒又开始难过,“但我妈妈喜欢琳琳,她会给我很多钱,让我带着琳琳玩,给我买什么都会给琳琳带一份,甚至连琳琳的朋友们,她都爱屋及乌,如果……如果我和琳琳断交,她肯定会特别伤心,她这辈子太苦了,我不想让她伤心……”
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
袁盈叹了声气:“你还知道爱屋及乌的道理啊。”
“嗯?”梦梦迷茫抬头。
袁盈也不跟她兜圈子了:“要不我们问问你妈吧,问问她是喜欢你还是更喜欢琳琳。”
“问……谁?问我妈?”梦梦茫然中透着惊讶。
袁盈眨了一下眼睛:“不然呢?”
梦梦面对她的反问,一时有些卡壳。
十几岁的小孩还没发育出沟通的能力,一意孤行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求助,不倾听,成年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误会,却能成为她难以承载的大山,把她逼成另一种人。
见她还傻愣着,袁盈一脸诚恳:“其实我爸妈也离婚了。”
梦梦面露惊讶。
袁盈看到她的神情,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道:“我比你还惨呢,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去世后就一直住校,一年到头都很少见到爸妈。”
“老板……”梦梦咬住下唇。
“我不知道爱孩子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不爱孩子的妈妈是什么样的,那真是看你一眼都嫌烦,不要抚养权,不想给钱,也没有陪伴,更别说花时间去跟你的朋友相处了,我觉得你妈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要不要尝试着跟她沟通一下呢?把你的不满,你的纠结,你的难过通通告诉她。”
袁盈摸摸她的头,“不要怕妈妈会难过,成年人的承受力,要比你们强得多。”
走廊里,烛风安静地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梦梦拨出了妈妈的号码。
虽然是凌晨,但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听筒里传出焦急的声音:“梦梦?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妈妈……”梦梦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袁盈默默退出房间,给母女俩单独相处的空间。
“……你怎么还在?”她不解地看向某人。
烛风微微一笑:“等你啊。”
袁盈已经困得脑子都要生锈了,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却又懒得想,闻言没有说话。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和钱来房门缝里透出的灯光照亮。
烛风静静看着袁盈的侧脸,看到她不再有惊魂未定的神情,知道她已经从惊吓里缓过来了。
这就对了嘛,一头熊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嗯?”袁盈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看过来。
烛风立刻望天,假装没有看她。
沉默的半个小时后,梦梦探头探脑地出来了,看到烛风后颤了颤,一看到袁盈又笑了起来。
“老板!”她活泼地打招呼。
袁盈的眼皮重重的:“聊完了?”
“嗯!”梦梦用力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袁盈捏了捏眉心:“行,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就要离开。
“老板!”梦梦连忙叫住她。
袁盈回头:“嗯?”
“你说……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梦梦小心翼翼地问。
袁盈静了半晌,笑道:“你自己想。”
梦梦:“……”
袁盈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往前走,烛风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到三楼后,她开了房门就要进去,烛风突然开口:“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袁盈揉了揉眼睛,随口敷衍:“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会怎么做,但我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孩,会做出最坦荡的选择。”
烛风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袁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
还想邀请她今晚一起睡呢。
袁盈这一天大起大落,身体和精神都疲累到了极致,没来得及洗漱就倒在床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她在地毯上睡了一整夜,睡眠质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直到早上八点被手机吵醒。
是小雨发的消息:那个失踪的女生从医院回来了,嚷嚷着要找梦梦。
袁盈瞬间惊醒,脸都顾不上洗就往外跑。
等她跑到一楼时,双马尾已经带着其他几个人把梦梦围住了,小雨频频朝袁盈示意,让她来前台这边。
袁盈看了几个未成年一眼,确定他们没有动手的意思,就去找小雨了。
“怎么回事?”她小声问。
小雨躲在前台后面:“听那姑娘的意思,好像是跟其他几个对账了,发现是因为梦梦,导游才把她丢下。”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真相了,袁盈神情微动,下一秒就听到双马尾说:“我真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我,阿姨如果知道你做出这种事,她肯定会伤心死的。”
“没错,阿姨那么喜欢琳琳,你却要害她,你有没有想过阿姨的感受?”多巴胺接话。
“你这么恶毒,难怪阿姨跟你不亲,只跟琳琳亲。”柴火棍也说。
其他人七嘴八舌,总结下来就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梦梦妈妈最在乎的是双马尾,梦梦伤害双马尾就是伤害自己的亲妈。
“好家伙,现在的未成年真是PU得一手好A,”小雨感慨,“梦梦亲妈肯定更在乎梦梦啊,怎么可能会在乎别人家小孩。”
袁盈笑了一声:“很多事旁观者看得清楚,身处其中却未必。”
梦梦本来就太久没跟妈妈一起生活,母女两个相处时都过分小心,再加上年纪没那么大,以及这些人日复一日的洗脑,她会觉得妈妈更在乎其他人也正常。
袁盈仔细观察了一下梦梦的表情,只见她的脸都憋红了,眼睛仍是清澈的。
没有眼泪。
袁盈轻舒一口气。
“都别说了,”双马尾在其他人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出来制止,“梦梦,你这次确实太过分了,但我不想让阿姨伤心,所以你给我买一套新款乐高当做赔礼,这件事就算了,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新款乐高多少钱?”袁盈好奇。
小雨:“怎么也得大几千吧。”
“真敢要啊。”袁盈感慨。
小雨也表示认同。
但那群未成年显然不这么觉得,不仅觉得不贵,还觉得双马尾过于大方了,让梦梦珍惜她这样的好朋友。
一片嘈杂中,梦梦终于开口:“我不。”
双马尾一愣:“你说什么?”
顺从了两年多,要反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梦梦抬头看一眼前台的方向,看到袁盈露出鼓励的微笑后,更加大声道:“我说,我不!”
几个未成年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时间都愣住了。
双马尾表情逐渐难看:“你什么意思?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非要我告诉阿姨……”
“你去说啊,我不信我妈会向着你。”梦梦直视她的眼睛。
双马尾:“行啊陈梦梦,那我就告诉阿姨,我不仅告诉阿姨,还要告诉警察,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恶毒……”
“我闺女怎么恶毒了?”
一道冷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客厅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过去。
三秒后,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走了进来,梦梦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妈妈,你怎么来了?”
“闺女受欺负了,我当然要赶紧来。”女人温声道。
梦梦眼圈一红,就朝她扑了过去。
女人心疼地抱住她,安慰几句后不悦地看向双马尾等人。
到底还是小孩子,被大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不慌也慌了。
“阿姨你听我说,梦梦她昨天故意把我丢下……”双马尾下意识靠近。
女人直接打断:“我不想听。”
双马尾愣住。
“琳琳,你太让我失望了,”女人面无表情,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严肃,“我对你好,是为了让你对梦梦好,不是让你借着我的好反过来欺负梦梦的。”
双马尾的脸瞬间涨红:“阿姨,不、不是我欺负她,是她把我丢在山上!”
“我的女儿,我知道是什么性格,你如果没有欺负她,她为什么会想出这么极端的方式报复?”女人反问。
双马尾被怼得哑口无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反正她把我丢山上就是不对,是犯法的!我如果报警她就完蛋了!”
女人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话,梦梦就先站出来了:“不用你报警,我自己会去跟警察说的。”
双马尾愣住:“你、你就不怕坐牢?”
“我一个未成年,又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为什么会坐牢?最多赔你点精神损失费,”梦梦在她面前,第一次挺直腰杆,“跟被你捏着把柄威胁一辈子相比,我宁愿赔钱!”
女人欣慰地摸摸她的头:“不跟她多说了,妈妈陪你去派出所。”
“嗯!”梦梦用力点头。
女人笑笑,牵着她往外走。
刚走到一半,梦梦又折了回来,对双马尾道:“还有,我不会跟你去职高的。”
双马尾怔怔看向她。
“我会报最好的高中,进火箭班,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我会过得很好,我的人生不会被你们这些烂泥困住的!”
女人欣慰地笑笑,一边拉着梦梦离开,一边说自己其实也希望她去读重点高中,只是以为她想和朋友一起去职高,才假装很高兴的。
有些时候,大人好像比小孩更胆怯,得到正向反馈之后,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
袁盈和小雨持续行注目礼,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小雨才捧心道:“好飒哦,好羡慕,要是我妈的话只会骂我眼睛是不是被屎糊了,怎么会认识这种朋友。”
“对呀,好羡慕。”袁盈跟着说,也设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妈会是什么反应。
想不出来。
刚睡醒就看了一场爽文大戏,袁盈神清气爽,只是总感觉从昨天晚上的某一刻开始,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事呢?
她正努力回想,小雨突然道:“对了老板,石磨送过来了。”
“送来了?”袁盈眼睛一亮。
最近被黑影吸引到金林镇的游客很多,她就想弄点花样吸引客源,研究半天后买了个石磨,打算放在院子里让房客磨豆浆玩。
一听石磨送来了,她就要去看,小雨却撇了撇嘴:“那你得去大门口看了,人家没给我们送进来。”
“说好了送货上门,为什么不送进来?”袁盈皱眉。
小雨:“你也说是送货上‘门’了,人家只送到大门那儿,说想送到院子里,就再加五十块钱。”
“想都别想。”袁盈立刻否认。
小雨摊摊手:“我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人家把磨盘往大门口一丢就走了。”
袁盈皱了皱眉,还是打算先出去看看,小雨忙着跟新房客交流,就没跟她一起出去。
袁盈独自一人出了客厅,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阿野拎个什么东西就进来了。
“老板。”他用另一只手打招呼。
袁盈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猛然停下:“你拎的啥?!”
“这个?”阿野递给她,“我也不知道,在门口捡的。”
袁盈看着他递过来的石磨,瞳孔震颤:“这玩意儿四百多斤……你单手拎着?”
“嗯?”阿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大手举起石磨掂了掂。
他还掂了掂!
徒手!
掂石磨!
吉尼斯纪录创造者才能拎多少斤,他拿着四百多斤的石磨像玩一样,这对吗?!
袁盈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就看到阿野突然抬头看向她身后。
袁盈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身材相对单薄的束鳞,此刻在毫无保护措施的前提下,正单手扒着三楼窗台,悬空身体清洁外墙。
徒手!
拎自己!
完全无视重力,像本身没有重量一样,这对吗?!
袁盈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了。
烛风。
野外。
徒手。
捏熊嘴!
她倒吸一口冷气。
第23章 第23章
一个人。
一个正常人。
一个只是比普通人高点壮点的普通人。
有可能徒手捏熊嘴吗?
有可能单手拎石磨吗?
有可能把自己当个气球一样挂在外墙上吗?
这对吗?!
袁盈来不及思考,阿野就突然凑了过来,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用力嗅了嗅。
“……干什么?”袁盈下意识后退一步。
阿野揉揉鼻子:“老板,你又杀龙了啊。”
“嗯?”袁盈这次听得很清楚,难掩震惊,“什么叫‘又’?!”
阿野刚要说话,束鳞就捂住了他的嘴:“哈,哈哈,这个混球阿野,怎么又跟老板开这种玩笑。”
说完,狠狠瞪了阿野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悄悄话,“老板最讨厌我们提‘龙’这个字,你是不是还想被赶出去!”
袁盈:“……”
束鳞,你的悄悄话真的好大声。
她试图解释:“我其实……”
“老板,你什么都不用说,”束鳞义正辞严地阻止,“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他以后绝对不敢乱说话了。”
袁盈:“也不是……”
“老板,我知道你不喜欢听那些,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束鳞情真意切。
袁盈:“要不你们还是说……”
“不说了,绝对不说了,我们是人,像你一样的人,根本不是龙!”束鳞激动拍大腿。
袁盈:“……”
束鳞:“……”
“咔嚓。”
袁盈和束鳞同时扭头,阿野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黄瓜,一口就咬掉了半截。
看到他们两个齐刷刷地看过来,阿野警惕地后退一步,拒绝跟他们分享食物。
束鳞强忍住暴打这条野龙的冲动,正要说点什么转移袁盈的注意力,袁盈突然问:“你是怎么冒出来的?”
“嗯?”束鳞不明所以。
袁盈冷静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不是挂在三楼窗台上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我和阿野中间了。”
“啊……我听到阿野又胡说八道,怕他惹你生气,就跑过来阻止了。”束鳞实话实说。
袁盈扭头看看束鳞,再回头看看五米开外的窗台,然后又一次看向束鳞,保持冷静:“你是怎么下来的?”
“就跳下来啊。”
袁盈:“……跳下来?”
“对啊,跳下来。”束鳞点头。
很好,离八米高的窗台,他跳下来。
八米高,跳下来。
这对吗?!
袁盈轻呼一口气,扭头走到墙边,对着墙默默捧住脸,无声呐喊成世界名画。
她的背影过于沉默,甚至还透着一股萧条。
束鳞疑惑地看向阿野:“老板怎么了?”
阿野静默良久,低头看向只剩一点梗的黄瓜。
束鳞嘴角抽了抽,虽然不觉得自家老板不是那种没吃到黄瓜就伤心的人,但目前的情况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
两龙对视一眼,阿野把剩下那点梗也吃了。
袁盈呐喊三秒后,觉得脑子冷静了许多,一回头就看到阿野和束鳞两个人齐刷刷地盯着她。
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个大石磨。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去继续面壁。
阿野:“?”
束鳞:“?”
袁盈现在脑子一片空白,除了面壁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而她的行为过于异常,异常到阿野和束鳞一脸茫然,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两龙一人无声僵持时,应有尽有的大武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他本来是要往客厅跑的,刚跑到院中央就注意到了面壁的袁盈,脚下立刻调转方向冲她去了。
“盈盈姐救命!我姐在网上订的货全到了,我需要……嚯,”话说到一半,大武余光瞥见阿野手里的东西,一秒紧急刹车,“嘿哥们,你手里拎的是石头吗?”
阿野低头看一眼:“我也不知道,在门口捡的。”
“不沉吗?”大武目瞪口呆。
阿野刚要说话,角落面壁的袁盈就已经冲了出来:“假的,塑料的。”
大武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袁盈拉着他往外走,“你找我什么事?”
大武第一次发现她的手劲竟然这么大,自己被拉得只能被迫跟着走,“我们不能去客厅聊吗?”
“客厅里全是房客,就在外面说吧。”袁盈直接把他拉到了大门外,在他又一次伸头看阿野的时候,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大武摸摸鼻子:“盈盈姐,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
“说吧,什么事?”袁盈抱臂。
大武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姐订的货到了,你也知道的,我是真不会盘点,之前说好的她会在货到之前回来,结果货来了,她还没来。”
袁盈正不知道该做什么,闻言立刻点头:“走吧,我去盘。”
大武眼睛一亮:“真的吗?盈盈姐你要帮我吗?”
“我哪次没有帮你?”袁盈好笑地问。
大武顿时感动了:“呜呜呜盈盈姐你真是我亲姐,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不,不用等到下辈子,我这辈子就报答,中午我请客,我们去吃大餐!”
“好啊。”袁盈欣然答应。
大武欢呼一声,立刻拉着袁盈走了。
应有尽有虽然不是城市里那种大规模的超市,货品种类却很多很杂,每逢进货的时候,都要花上好一番功夫盘点。
这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却必须得集中精力做的事,正好适合现在的袁盈。
袁盈拿着账本穿梭在货架中,心灵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中午跟大武一起吃了火锅,下午又继续盘点,等最后一笔货品记录在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大武半小时前就在门口等着,等她一放下账本,就颠颠地跑了过去:“盈盈姐,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啊?”
袁盈想了一下:“吃米线吧。”
“啊……”大武有点失望,“不要给我省钱啊,我想请你吃大餐。”
“可是中午不是已经吃过火锅了吗?而且我现在就想吃米线。”袁盈假装苦恼。
大武一听她想吃,立刻爽快答应:“行,那我们吃米线,有机会再吃大餐!”
“你还要再请一顿啊。”袁盈失笑。
大武嘿嘿傻笑:“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恨不得连请你三天。”
米线店就在隔壁,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袁盈看到应有尽有的收银台上,摆了一大筐黄瓜。
“你买这么多黄瓜干什么?”袁盈不解。
大武:“这个啊,是束鳞和阿野送来的。”
“束鳞和阿野?”袁盈惊讶。
大武点头:“说是给你吃的,阿野还让我告诉你,他以后不会护食了,黄瓜都给你吃,让你别伤心,我盈盈姐怎么可能因为一根黄瓜伤心啊,他们肯定是搞错了……”
大武叭叭地说了一大堆,袁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那一筐黄瓜。
走到米线店门口时,袁盈突然停下了脚步。
“盈盈姐,怎么了?”大武不解。
袁盈猛地抬头:“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说完,不等大武反应,就扭头往金元宝跑去。
今天没有风,但她跑得太快,耳边就有了风声。
在风声里,她脑子里闪现许多画面和声音,最后全都化作慷锵有力的一句话——
要相信科学!
是了,人模人样、还懂人情世故的束鳞和阿野怎么可能是别的生物呢。
至于烛风,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她和他谈了一年的恋爱,每天朝夕相处,负距离接触过无数次,他是不是人她还不清楚吗?!
阿野那么壮,每天吃那么多,能拎动石磨不是很正常?
束鳞虽然偏瘦,但肌肉线条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单手把自己挂起来也不是没可能啊!至于从三楼窗台跳下来……是不是跳下来的,她也没看到,也许是从三楼窗台跳到二楼窗台,最后再蹦下来的呢?
成龙都能跳,束鳞年轻又灵活,怎么就不能跳了?!
至于烛风徒手捏熊嘴……俄罗斯人能做到的事,他当然也能做到!
再说了,她第一次认识烛风的时候,他就像是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狒狒,她有时候都会怕,更何况一只智力不高的、柔弱的、带崽的、站起来只有一米八的黑狗熊呢?
这就对了,全解释通了,他们不是龙!是人!
和她一样的人!
袁盈越跑越快,越跑越觉得自己是被烛风鬼扯的那些话影响了,才会生出那么多荒谬的想法。
袁盈一路狂奔,即将到达金元宝时,总算想起自己是一位即将三十岁的、成熟稳重的民宿老板,于是猛地停了下来。
调整一下呼吸,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确定自己的状态不错后,她才郑重地将手按在了大门上。
即将推开的刹那,院子里突然传来束鳞和阿野的声音。
“王又给王后喂血了?”阿野问。
王?王后?
袁盈刚按在门上的手,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然后就听到束鳞叹气:“不然呢?你真以为王后能杀龙?”
又一次听到‘龙’这个字,袁盈好不容易重新构建的世界观又一次……
摇摇欲坠。
一门之隔,阿野反驳束鳞:“王后无所不能。”
束鳞白了他一眼:“王后不在,你拍她马屁她也听不到。”
阿野不悦:“王后不是马。”
“我知道王后不是马,我这句话里的马屁指的也不是马的屁股,更不是说王后长了个马屁股,大哥你都来人间这么久了,能不能稍微学习一下这边的文化!”
束鳞正抓狂,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袁盈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喂?梦梦啊。”
束鳞和阿野一听到袁盈的声音,立刻冲过去开门。
“老板!”
“老板你回来啦!”
袁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只好硬着头皮指了指手机,表示自己在接电话,束鳞和阿野立刻安静下来。
袁盈往旁边走了走,集中精力听电话。
“我和妈妈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本来想当面跟你道完谢再走的,可是等了你很久都没见到你,就只好先走了。”小姑娘在听筒里解释,语气欢快许多。
袁盈笑笑:“没事的,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
“嗯嗯,等寒假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去找你玩!”
袁盈:“好的好的,欢迎你们来玩。”
“对了老板,琳琳他们也走了,上午就走了。”梦梦说。
在她直接把他们的机票退了,并明确表示不会再给他们付账单后,他们连继续住民宿的钱都没有,最后只能给各自的家长打电话,让家长重新订了车票才离开。
对于这个结果,袁盈并不意外:“事情都解决了吗?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梦梦道:“琳琳签了谅解书,已经没事了。”
“她肯签?”袁盈惊讶。
“她一开始是不肯的,非要我留案底,我妈说那就留,但她这两年花我家的钱也要还回来,最后律师帮她算了一下,不仅我们的赔偿可以抵消掉,她还要另外还我们一大笔钱,她一听这才害怕,赶紧把谅解书签了。”
梦梦说的时候,声音带着笑意,显然是开心妈妈能这么维护她。
袁盈也替她开心:“解决了就好,我等会儿把剩下的房钱退给你们。”
他们定了五天,现在只住四天就走了,应该退一天的钱。
“不用不用,你留着就好,我们这几天没少麻烦你,真的很抱歉。”梦梦忙道。
袁盈坚持:“不行,这个必须要退的。”
“可是……”
梦梦还在犹豫,妈妈那边已经接过了手机:“袁老板要退,我们就不推辞了,但我和梦梦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您务必收下。”
“什么礼物?”袁盈好奇。
女人笑道:“就是一点吃的喝的,不用有负担。”
袁盈一听就更好奇了,刚想细问,手机听筒里就传来了登机提示音,梦梦母女俩连忙跟她道了别,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了,袁盈也要回到现实世界了。
她看向还在大门里站着的俩……人?一时无言。
束鳞觉得她有点奇怪,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喔……喔喔那是什么?!”
袁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几个高壮的男人抬着一堆工具,正往他们这边走。
阿野鼻子动了动,突然眼睛一亮:“肉!”
“你怎么知道……”袁盈一边回头一边问,等对上阿野的视线时,突然闭嘴。
都能单手拎石磨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你好,请问这里是金元宝民宿吗?”几个男人走到门口后问。
袁盈点头:“是的,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羊羊羊烤全羊餐厅的,有一位名叫梦梦的女士订了烤全羊和啤酒,让我们送到这里来。”男人说着,又从车上拿了一个长盒子,“还有这个。”
袁盈接过长盒子,打开一看发现是锦旗,不由得笑了。
“这是什么?”阿野问。
束鳞替袁盈回答:“锦旗,只有特别厉害的人才能收到。”
阿野恍然,又开始盯着几个烤肉师傅。
在确认了基本信息后,烤肉师父们就抬着工具进了院子,三下五除二安好烤架,把提前准备好的羊架上开始烘烤。
阿野和束鳞整齐地站在烤架旁边,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烤架,这在无形之中缓解了袁盈的一部分压力。
她刚要松一口气,客厅就传来了小雨的尖叫声。
袁盈吓一跳,扭头就往客厅跑。
客厅前台,小雨一脸崩溃地捧着手机。
袁盈赶紧过去:“怎么了?”
“老板,”小雨嘴一撇,“我们完了!”
袁盈:“?”
小雨哼哼唧唧说了半天,袁盈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今天早上,山上的红外触发相机捕捉到了黑熊的踪迹,解开了神秘黑影之谜,很多奔着这个来的游客都取消了行程,提前预定房间的房客也纷纷退订,金元宝一秒钟回到了淡季。
不,比淡季还惨,至少目前来说,一个预订都没有。
“监测站也真是的,黑熊都已经回到栖息地了,还辟谣辟得这么积极,这下好了,游客没了,金元宝要破产了,金林镇的经济没救了!”小雨仰天长啸。
袁盈却突然庆幸,红外触发相机是今早拍到的黑熊踪迹,如果是昨晚……
她抖了一下,难以想象烛风徒手捏熊嘴的画面曝光后,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老板,老板?”
“嗯?”
小雨无语:“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袁盈清了清嗓子,“淡季也挺好,不至于破产。”
“……不破产就满意了?你作为老板能不能有点追求?”小雨无奈。
袁盈笑笑,推着她往外走:“梦梦走之前给我们定了烤全羊,吃完再下班呀。”
小雨到底年纪小,一听有大餐可以吃,立刻精神一震:“烤全羊?”
“嗯,还有啤酒。”袁盈说着,给大武也发了消息,让他过来吃好吃的。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阿野和束鳞已经喝上了。
阿野一口气一罐啤酒,连喝三罐后打了个嗝:“这什么,好奇怪。”
“啤酒。”束鳞慢悠悠喝一口。
阿野再开一罐:“报喝。”
“那你还喝。”束鳞无语。
阿野:“再尝尝。”
又一罐。
阿野:“还是报喝。”
再来一罐。
袁盈:“……”
小雨:“……”
烤全羊本来就是在店里烤到八成熟就才带出来的,再烤个二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大武赶到时,阿野束鳞小雨已经排排坐好,他立刻搬个凳子坐过去。
烤肉师父分好了羊肉放在他们面前,阿野用叉子戳起一块,吃完之后眼睛都亮了:“好吃!”
“是挺好吃的,但我还是更喜欢羊肉串,切得小小的比较入味。”大武评价。
阿野:“羊肉串是什么?”
大武小雨同时震惊:“你不知道什么是羊肉串?!”
“不知道。”阿野十分诚实。
大武倒抽一口冷气:“哥们你是哪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啊,怎么会没吃过羊肉串呢?不行,太可怜了,等我发了工资,说什么也要带你去吃一顿。”
“他可是非常能吃的。”束鳞提醒。
大武一摆手:“我之前天天给你们送早餐,我还不知道他有多能吃?放心吧,绝对管饱。”
阿野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礼貌点头:“谢谢。”
大武打开一罐啤酒,和他碰杯,束鳞和小雨立刻也跟着凑热闹。
一片祥和。
袁盈心情复杂地喝了一口酒,不懂阿野没常识到这种地步,她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很正常。
梦梦妈妈买了很多酒,刚开始烤羊的时候摆了两大桌,这才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小雨没有喝酒,吃了点羊肉就开始玩手机了,阿野一罐接一罐,很快就变得迟钝。
他醉得很明显,束鳞也没好到哪去,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
在他又一次一跳两米高后,烤肉师父和大武不约而同地开始鼓掌。
束鳞激动得脸都红了:“谢谢,谢谢,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一条龙的表演。”
袁盈瞳孔颤动,默默别开了脸。
小雨突然啊了一声:“气象局发短信预警了,说过两天会有特大雷暴雨……完了,本来神秘黑影被澄清后生意就不行了,这回更是彻底歇菜,老板我们的雨布好像烂了,这两天得赶紧买一张了,免得屋顶像去年那样漏水。”
袁盈还在走神,似乎没听到。
小雨正要再次提醒,旁边的阿野好奇:“什么是雷暴雨?”
小雨:“这你都不知道?就是打很大很大的雷,下得很大很大的雨。”
阿野:“哦。”
只是下雨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小雨对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是不满:“别小看金林镇的雷雨,很恐怖的,前年就有一个在逃杀人犯,打雷都不知道躲,结果被劈死了。”
阿野又来了兴趣:“杀人饭是什么饭?好吃吗?”
小雨抓狂:“杀人犯是人,不是吃的!你能不能不要瞎打岔!”
阿野皱眉:“劈熟了也不能吃?”
袁盈瞳孔持续震颤。
烤全羊活动还在愉悦且诡异地进行中,袁盈感觉自己再坐下去肯定要疯掉,就找个理由先回去了。
房客们已经全部离开,民宿里静悄悄的,袁盈迈着疲惫的步伐往楼上走,走到卧室门口时,下意识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一天了,他都没从里面出来过。
刚才吃烤全羊,束鳞和阿野也没提过要叫他,好像他一天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跟喂血有关吗?
袁盈想起自己体检回来那天,嘴里也有很重的腥涩味,而身体一向健硕的烛风,也是在那天突然着凉,夜里还发了高烧。
如果是以前,袁盈不会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但从昨天开始……
袁盈静站许久,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他好像永远学不会门锁的正确用法,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随时打开他的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床上的人睡得人事不知,袁盈走上前去,盯着他看了半天后,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脑门。
没发烧。
袁盈松了口气,低声叫他:“烛风?烛风?”
没有回应。
袁盈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开。
睡梦中的人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以不由分说的力道将她拽上床。
身体落在床上的瞬间,袁盈就像在重演她体检回来的那个夜晚,只是场景换了一个房间。
不是……他到底什么毛病啊。
袁盈无语地挣扎几下,如她所想,根本挣不开。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袁盈又动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烛风,放开我。”黑暗中,袁盈眉头轻蹙。
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却听到他轻哼一声。
袁盈眼睛一亮,连忙看向他的脸:“你快放开……”
烛风双眸紧闭,显然刚才那一声只是呓语。
袁盈突然没了声音,开始细细端详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眉骨、鼻梁、唇形、轮廓,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只是头发变成了银灰色。
看到他的头发,袁盈突然想起一件事:烛风来金元宝也一个多月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补染发根,他的头发却始终保持一致的银灰色。
人的头发突然从黑色变成银色,这可能吗?
袁盈挣出一只手,插进他的银发仔细拨弄观察,确定一点黑色都看不到,仿佛天生就是银发。
可和她同居的那一年,他明明是黑发。
袁盈沉默片刻,干脆将手伸进他的睡衣,一寸一寸地摸索。
锁骨正常。
双臂正常。
腹肌正常。
包包也只有两个包包,每个包包上也只有一粒,不像猫咪,有六到八个猫咪咪。
这些都是正常的,那除了头发,还有什么不正常?
袁盈想了很久都毫无头绪,正准备放弃时,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烛风沉默的视线。
手还停在人家包包上,甚至因为在思考,还不自觉地搓捻着,直到被他盯上,还下意识地抓了抓。
万籁俱寂中,袁盈缓缓开口:“那个……你听我解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烛风看着她,眼睛里覆着一层困惑的水光。
袁盈:“那个……”
烛风动了动鼻子:“躁动期没有平复吗?”
袁盈:“不是……”
烛风:“奇怪,明明味道已经淡了啊。”
袁盈沉默三秒,试探:“你是不是还没清醒?”
不然为什么一直在自说自话?
烛风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放了太多血,实在没有力气。”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赶紧接着睡。”袁盈忙道。
烛风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我尽力吧。”
袁盈顿了顿,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他就懒洋洋地钻进了被子里,偏硬的银发挤进了她的双膝之间。
袁盈:“!!!”
第24章 第24章
二十分钟后,袁盈推开趴在自己大腿根上睡着的烛风,软着腿肚子落荒而逃,因为跑得太快,还不小心撞到了他放在门口的箱子,一张纸轻飘飘地掉了下来。
她条件反射地看了那张纸一眼,是张罚单,上面写着什么磁场变化微弱、什么无意识短暂变身罚款十万。
袁盈刚要仔细看,身后的床上突然响起一声低哼。
袁盈的腿根瞬间酸麻一片,她再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地逃离吃人的魔鬼。
然后一夜都没有睡好。
烛风倒是睡得不错,不仅快速补足了失血的精力,还做了一个非常好吃的梦。
睁开眼睛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烛风懒洋洋地翻个身,在枕头上闻到了熟悉的甜味。
哦,昨晚不是梦。
他心情更好了,爬起来洗漱完,就去敲袁盈的门。
“今天该去采购了吧?还不起床?”他慢悠悠地问。
屋里没人接话。
是还在睡,还是不好意思了?
烛风唇角翘起一点弧度,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屋里空空荡荡,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其他的也乱糟糟。
烛风啧了一声,顺手叠了被子、整理了桌子和床头柜,又把地扫了,这才转头往楼下走。
黑影谜团被解开后,金林镇的旅游业迎来了全面淡季,今天的金元宝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小雨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看到烛风后点了一下头:“早啊。”
“老板呢?”烛风问。
小雨:“出去了。”
烛风一顿:“去哪了?”
“市场,”小雨有气无力,“今天不是采购日么。”
烛风盯着她看了半晌,问:“和谁一起去的。”
“阿野。”
烛风闻言,陷入沉思。
袁盈很喜欢阿野,虽然阿野力气大,最适合当搬运工,但她很少使唤他做辛苦的事,之前几次采购,都是叫他去当苦力。
这次为什么换阿野了?
烛风没有沉思太久,就得出了结论:连续两天跟他那样,害羞了。
烛风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阿嚏!”
袁盈打了个喷嚏。
坐在对面的阿野抬头:“老板,你生病了。”
“没有,只是一个喷嚏而已。”袁盈解释。
阿野点了点头,继续吃汉堡。
这是他第二次吃汉堡,第一次吃还是束鳞给他带的,不过那些汉堡是凉的,里面的炸鸡腿肉也不酥脆,远没有现在的好吃。
袁盈见他三口一堡吃得很香,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够,再点几个吧。”
“不要,”阿野摇头,“太贵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食物都是要花钱买的,越好吃的食物就越贵,而钱是很难赚的。
“没事,咱们吃得起。”袁盈说完,就去前台点餐了。
等她点完单回来,阿野面前只剩一盒薯条了。
他吃得很珍惜,粗粗的手指捏起一根细细的薯条,沾一点点番茄酱,再张开大嘴一口咬住,顺便嗦一下手指。
袁盈看得好笑,告诉他不用吃得这么小心,等会儿就有新的了。
阿野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在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后,把刚吃掉几根的薯条推到她面前。
袁盈:“?”
“你吃吧。”阿野沉重地别开脸,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他的惩罚。
袁盈推回去:“我不饿,你吃吧。”
“不行,你吃。”阿野又推回来。
袁盈面露困惑:“为什么?”
“我护食,你会伤心。”阿野一本正经地说。
袁盈愣了愣:“谁说的?”
阿野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袁盈突然想起送到应有尽有的那一筐黄瓜。
想来是她昨天表现得太过异常,阿野和束鳞误以为她伤心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就把问题归结在阿野的护食上。
“我不是……哎呀那个……”袁盈看着阿野那张凶恶的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好把薯条再次推给他,“我不是因为你护食才伤心……我也没伤心,昨天没有,今天也没有,你安心吃吧。”
她语句混乱,阿野却快速捕捉到重点:他护食,她不伤心。
恰好新点的汉堡套餐送过来了,挤满了不到半米的小桌子,阿野立刻把没吃完的薯条拿起来,粗糙地把所有番茄酱淋上去,一口解决。
袁盈托着脸,看他继续无忧无虑地吃东西,直到他打个嗝,开始慢慢地喝可乐,她才尝试着步入正题:“阿野,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嗯。”阿野点头。
袁盈:“那你保证要跟我说实话哦。”
“好。”阿野答应。
袁盈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默默呼出一口气。
她昨晚一夜没睡,终于又想到一种解释——
他们三个,来自于某个避世的民族,这个民族的人觉得自己身上有龙的血脉,所以觉得自己也是龙。
袁盈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毕竟她还觉得自己是龙的传人呢,只不过没有他们那些神秘力量而已。
对,他们身上超乎寻常的力量。
应该是跟从小的生活习惯和饮食有关,不是说亚马逊那边还有蓝血人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会比一般人更有力量,好像也不算什么特别神奇的事。
没错,关于这三个人身上的种种异常,她现在已经不执着于非要找一个科学的解释了,毕竟肉眼可见的不科学。
既然科学无法解释,那就从神秘的民俗角度来看待吧。
袁盈自认防御的高墙已经竖起,就切入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三个是从哪来的?”
阿野回答:“龙境。”
嗯,烛风也说过,他们的家乡叫龙境。
袁盈:“你们是怎么来的?是坐火车,还是飞机大巴?”
“都坐了。”阿野说。
他们从龙境出来后,降落在王后的家乡南城,结果发现她已经走了,于是又坐了很久的飞机火车和大巴,才来到金林镇。
“全都坐了。”阿野又强调一遍。
听起来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袁盈精神一震:“龙境在国内吗?”
阿野摇头。
袁盈恍然:“在国外啊。”
阿野还是摇头。
袁盈蹙眉:“不在国内也不在国外,那能在什么地方?”
阿野:“龙境不在人间。”
袁盈:“……”
还剩最后一个汉堡了,在确定袁盈不吃后,阿野拆开咬了一口。
好吃。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直到他三两口吃完最后一个汉堡,袁盈依然沉默。
“老板?”阿野叫她。
袁盈回过神来,对上他天真的眼睛后,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
阿野是不会撒谎的,他虽然长得凶,但心思却非常纯净,所以他说出来的,都是他视角里的真实。
但他视角里的真实,不代表就是真相。
所以袁盈推测‘龙境不在人间’这句话,可能是他们民族对内的洗脑包。
阿野一看就是会相信这种洗脑包的人,而真正的龙境,应该是某个与世隔绝的小乡村,所以要坐很久的车才能来到金林镇。
“烛风是龙境的王?”袁盈问。
阿野点头:“是。”
嗯,看来烛风是他们民族的族长。
“我是王后?”袁盈又问。
阿野面露迟疑。
袁盈:“放心,我不会生气的。”
阿野立刻点头:“是,你是王后。”
她是族长夫人,还是她本人并不承认的那种。
袁盈:“烛风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三年前还是黑色,为什么现在变成了银色?”
阿野:“龙族进入成熟期以后,头发的颜色会变得和鳞片一样,红龙的头发变红色,绿龙的头发变绿色,王是银龙,头发就变成银色。”
……原来yin龙的yin是这个银。
袁盈走神一秒,视线落在阿野的头上。
不等她提问,阿野就老老实实回答:“我还*没到成熟期。”
袁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烙印吗?”
阿野:“知道,是龙族特有的印记,一旦烙印,就终身只属于对方。”
袁盈:“躁动期跟这个烙印有关?”
阿野:“嗯,龙族进入成熟期,被烙印的非同族伴侣会跟着进入躁动期,如果是两条龙相互烙印,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起来很像传说中的苗疆蛊毒,还是一种只针对他们民族以外的人的蛊毒,难道是为了阻止族人和其他民族通婚?
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烛风那个王八蛋给她下蛊?!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只要一跟烛风亲密接触,身体里的异样就能安分两天,袁盈已经确定:“能解开吗?”
阿野:“能。”
袁盈眼睛一亮:“怎么解?”
阿野话到嘴边,对上她期待的视线后突然闭嘴。
“怎么不说?”袁盈不解。
阿野捂嘴:“不能说,王会打死我。”
袁盈:“……”
看来还是得去问烛风。
她不想为难阿野,于是没再追问:“跟我说说成熟期和躁动期吧。”
阿野:“成熟期是……躁动期是……”
他的解释跟烛风之前说的那些一一对应,袁盈起初听得还算淡定,直到他说进入躁动期的非同族伴侣身上会散发一种甜味时,袁盈默默坐直了身体。
“你先停一下……”袁盈虚弱地抬手叫停,“你的意思是,我身上一直有股甜味?”
阿野:“是。”
袁盈想起烛风也说过她身上的味道浓了淡了之类的话,不由得嗓子发紧:“……我怎么没闻到?”
阿野:“只有伴侣能闻到。”
“嗯?”袁盈倾身向前,“什么意思?只有烛风能闻到?”
阿野诚实地点了点头。
袁盈放心了。
还好,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社死。
她允许烛风多活三秒。
但最多三秒。
“阿嚏!”
烛风猛地抬头,四下巡视一周后,只看到了来帮忙的束鳞。
“怎么了?”束鳞一脸无辜地问。
烛风:“没事。”
“没事为什么会打喷嚏,”束鳞忧心忡忡,“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要不你去屋里躺着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都说没事了,少啰嗦。”
烛风随便一抖,叠成方块的床单就被抖散了,顺从地落在了床上。
束鳞见他精神不错,就继续扫地了。
烛风却铺床铺到一半停了下来:“他们还没回来?”
“谁……哦,老板和阿野啊,没有。”束鳞回答。
烛风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了。”
“是啊,他们肯定在外面吃了,”束鳞突然羡慕,“我也想跟老板出去吃。”
烛风用力甩了甩枕头套。
束鳞:“……”
看出来了,王也想和老板出去吃。
汉堡店里,食客来来往往,最后只剩下角落里的袁盈和阿野。
店员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袁盈要问的话也都问完了,在给阿野说的每一句话都加了一个科学的注脚后,连续两天都被震颤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是啊,好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另一种生物呢。
袁盈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看向阿野:“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阿野:“?”
袁盈:“可能有点冒昧。”
阿野:“什么是冒昧?”
“冒昧的意思就是……算了,我可以问吗?”袁盈直接放弃解释。
阿野点了点头:“可以。”
袁盈酝酿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吃过人吗?”
阿野顿了顿,抬头看向她。
视线碰撞的刹那,袁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断在心里默念他没有接受过正常的义务教育大脑还处在非常混沌的时期就算以前吃过人也是因为没人告诉他这是错的以后肯定不会再吃……
阿野:“没有。”
“没有?”袁盈觉得世界都明亮了。
阿野:“人好吃吗?”
刚要打扫他们这边的汉堡店店员拿着扫帚,默默去了另一边。
袁盈赶紧跟人解释:“我们说着玩呢。”
店员配合地笑笑,表示理解。
袁盈轻舒一口气,立刻压低声音告诉阿野:“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你吃过?”阿野好奇。
袁盈心一横,点头。
阿野:“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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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盈:“苦的。”
阿野最不喜欢苦味,巧克力都不爱吃。
果然,一听是苦的,阿野顿时皱了皱眉头。
袁盈见状笑了笑,问“吃饱了吗?”
阿野点头。
袁盈笑笑:“那我们去看电影?你应该没有去过电影院吧?”
“我知道电影是什么,我在手机短视频里见过。”阿野认真道。
袁盈:“想看吗?”
她今天带着阿野出来,以烛风的性格,肯定会问他们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如果被他知道她这几天险些信了他的鬼话,一定会嘲笑她,所以她肯定是不说的。
但阿野就不一定了。
阿野的脑子就像一间没有门的空房间,谁来都能往里面看一眼,她今天在汉堡店提的这些问题,就像是扔进房间的汽水瓶盖,为了避免被烛风发现,她得再往房间里倒点东西。
“电影院里有好吃的爆米花和可乐,比我们平时买的五块钱一兜的好吃多了,想不想试试?”见阿野还在犹豫,袁盈加大邀请力度。
阿野果然点头了。
“出发!”袁盈从椅子上跳下来,招呼他往外走。
阿野立刻跟上。
金林镇的商业并不发达,整个镇子也就只有一条街热闹点,算是这里的市区。
市区里也没有太多娱乐项目,袁盈带着阿野去看了电影,在附近的游戏厅玩了一个小时,最后又去超市买了一堆雪糕和零食。
结账出门时,袁盈突然问了句:“今天我们在汉堡店做了什么?”
“……嗯?”阿野的眼睛一直盯着雪糕,闻言迟钝抬头。
袁盈鼓励地问:“做了什么?”
阿野想了想,道:“吃汉堡。”
“还有呢?”袁盈又问。
阿野的脸上出现一抹空白。
袁盈满意了:“走吧。”
阿野答应一声,拎着吃的跟她往外走。
两人进超市的时候天还是亮的,等从超市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黑压压的云挤在半空,空气也变得凉爽。
袁盈觉得不太对,一看手机才下午五点多,远没到金林镇夏天的日落时间。
作为在金林镇生活了两年多的外地人,袁盈立刻打开手机上的天气APP,果然看到了雷暴雨的标识。
袁盈一拍脑门:“完蛋,忘买雨布了。”
金元宝三楼的屋顶一到雨季就漏水,做了几次防水都没用,一到下雨天还是得用最原始的办法挡雨。
“昨天小雨好像提醒过我,我脑子乱糟糟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袁盈又看一眼天气预报,见一个小时后才开始下雨,就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把阿野推过去,“你先回去,我去一趟杂货市场。”
“我和你一起。”阿野不肯走。
袁盈:“不行,雪糕会化的。”
阿野立刻看向袋子里的雪糕,这才从超市出来一分钟,上面就已经凝结小水珠了。
“放心吧,杂货市场很近的,我半小时就能买完回去。”袁盈说完,直接帮他把车门关上了。
送走了阿野,袁盈没敢耽误时间,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杂货市场。
阿野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小雨已经提前下班走了,束鳞和烛风都在院子里,一看到他拎着袋子进来,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没人。
束鳞立刻问:“老板呢?”
“去买雨布了。”阿野说着,急匆匆跑进厨房,把快要化掉的雪糕放进了冷冻层。
雪糕平安进冰箱,阿野松了口气,一扭头就看到烛风在门口站着。
“王。”他起身唤人。
烛风抱着双臂,悠闲地靠在门框上:“你们出去了一天,就买了这点东西?”
“是。”阿野点头。
烛风:“除了买东西,还干什么了?”
阿野:“去游戏厅了。”
烛风眼眸微动:“去游戏厅之前呢?”
阿野:“看电影。”
束鳞一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这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老板带你去看电影?为什么不带我!”
阿野:“不知道。”
“王!”束鳞悲愤地看向烛风。
烛风懒洋洋地扫他一眼:“狗叫什么。”
束鳞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跺脚跑走了。
烛风懒得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阿野。
袁盈带他去游戏厅?还逛超市看电影?
这很不正常。
烛风随便拉了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在门口坐下:“几点的电影?”
“一点半的。”阿野回答。
烛风:“看电影之前,你们做了什么?”
阿野:“吃汉堡。”
烛风:“从出去到看电影之前,一直在吃?”
阿野:“是。”
这就更不正常了,吃汉堡需要吃三个小时?
烛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阿野的脑子像是千层蛋糕,要想吃到最后一层的奶油,就得耐心地把上面的一层一层全部揭掉。
袁盈还没回来,烛风刚好有时间可以揭。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浓稠,最后一点亮度也没有了,整个金林镇仿佛都提前进入黑夜。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雷声拉开了暴雨天的序幕,闪电在云层里穿梭,试图将浓重的夜色撕开。
说了半小时内回来的人,迟迟没有出现,烛风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的神色渐渐凝重,到底还是在暴雨降临之前出门了。
生完闷气的束鳞一看他要出去,急忙就要跟上:“王,我们和你……”
“你们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留下等。”
烛风直接拒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里。
束鳞和阿野只好停下脚步。
袁盈也是倒霉透了。
按照她的计划,去杂货市场买一块雨布再回家,半个小时是绰绰有余的,结果好死不死,买完回去的路上车突然爆胎了,她只能先停到路边。
金元宝在郊区,从市区到郊区的这条路平时就没什么车,现在大暴雨即将到来,就更是一个车影也没有。
眼看着雷声越来越大,她掏出手机想打个救援电话,结果手机还没电了。
所有后路都没了,要么坐在车里等雨停,要么自己去换车胎。
袁盈选择后者。
一般来说,干民宿的平时要接送房客和采购,不会在车上放备用胎这种占地方的东西,但袁盈不一样。
她的二手大众浑身上下全是毛病,她不仅习惯带备用胎,还在车上放了一套完整的维修工具。
袁盈从后备箱里掏出家用千斤顶和扳手,挽着袖子熟练地将破轮胎卸下来,又费劲地把备胎推过来,正准备往上装时,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了她的手上。
“……不是吧。”
袁盈崩溃抬头,更多的雨水从天而降,密集地朝她砸来。
只一瞬间,她的衣服就湿透了,没有了躲雨的必要。
袁盈呸呸几口,顾不上手还是脏的,直接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抹到了身后,大雨滂沱中将备胎对准了螺丝孔位。
雨越来越大,雷声近得好像在耳边炸开,袁盈被雨水打得几乎要睁不开眼,艰难地将螺丝一个个拧紧,再缓慢地放下千斤顶。
平时二十分钟就能换完的备胎,这次也不知道具体换了多久,袁盈冷得直打颤,但好歹是换上了。
她长舒一口气,正要起身上车时,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麻的感觉,腰带上的铁扣也出现轻微的震动。
雷声震天,闪电频繁。
袁盈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拉开车门冲进了车里。
砰!
车门关紧,下一秒巨大的蓝白闪电劈下,劈在了路边高大的杨树上。
随着剧烈的声音响起,杨树燃起大火,大量的蒸汽喷发,白色的烟混合铺天盖地的雨,自成一片末日景象。
车外全是水,也不知道还残存多少电流,树在雨中摇摇欲坠,随时有砸下来的可能。
这么大的一棵树,一旦砸下来,破大众肯定会被砸个稀巴烂。
袁盈不能跳车,只能快速从后座挤到驾驶座,哆哆嗦嗦地踩下油门。
车却在这时哑火了。
哑火。
袁盈一遍又一遍地拧车钥匙,试图让这辆破车动起来,可不管她怎么拧,车仍然像死了一般安静。
又尝试七八次后,袁盈崩溃地捶了几下方向盘,正准备赌一把跳车时,不堪重负的大树直直朝她倒来。
来不及了。
袁盈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都说人在死亡的那一刻会出现走马灯,可以看到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画面。
袁盈没看到那些画面,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她买的雪糕,还一口没吃呢。
话说回来……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有意识?
袁盈困惑地睁开眼睛,下一秒隔着车窗,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烛风笑了一声,伸手敲敲车窗:“吓傻了?”
袁盈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千千万的雨珠停留在半空,变成一个个折射光影的玻璃球,压在他背上的树干早在几分钟前就被雨水浇灭,可被闪电劈开的缝隙里,仍然冒着微弱的火光和黑烟。
他完整地护在车门前,以身躯将树和她隔离开。
那树干应该是重的,是烫的,他却好像感受不到重,也感觉不到烫,一条手臂搭在车顶上,笑盈盈地看着她,像个来搭讪的流氓。
有一瞬间,袁盈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就像时间停止了流动。
她机械地按下车窗键,玻璃缓缓降下,最后一道挡在他们之间的隔膜消失,烛风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的短袖已经被树干烫烂,破碎松垮地挡在他的身前,欲掉不掉。
像钻石粉末一样闪闪发光的细碎鳞片,从被树干压着的皮肤那里往外蔓延,绕过脖颈和前胸,最后在脸侧消失不见。
雨还是很大,风也很大,银灰色的长发却不受风雨浸染,轻飘飘地落进车窗,抚过袁盈的脸颊。
袁盈这才发现,他短短的头发不知何时变长了,变成了类似狼尾、却远比狼尾要长的发型,眉眼似乎也变得更加硬挺,明明还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袖,却俊美如神明。
袁盈不认识这样的烛风,却认得他是烛风。
她先前找的一切理由,科学的,不科学的,在事实面前再无辩驳的余地。
好像也没有特别惊讶,仿佛她潜意识早就认定了真相,只是一直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真的吓到了?”烛风唇角的笑意变淡,赶紧把背上的树推开。
袁盈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掌在贴上还在阴烧的树干的瞬间,掌心也长出了银色的鳞片。
他浑然不觉,推开了树,又来捧她的脸:“宝宝不怕,已经没事了。”
冰凉的鳞片贴着脸,不断地提醒她眼前所见不是幻觉,袁盈脑子木木的,只是定定看着他。
烛风哄了半天,后知后觉地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微微一僵:“你是被我吓到了?”
袁盈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烛风等了半天,淡定的表情裂开了:“你不会是被我丑到了吧?!”
第25章 第25章
袁盈没有回答烛风的问题。
事实上,她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真空里,连自己怎么回的金元宝都不知道,等神志回归时,已经被剥个干净,站在花洒下面淋热水。
热水从头顶往下浇,顺着躯体的曲线飞溅,烛风已经换上了新的短袖大裤衩,站在花洒下面抱着她搓个不停,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尽快回温。
袁盈想起他刚来金元宝那会儿,还很喜欢穿衬衣西裤皮鞋,每天装得人模人样,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装不下去了。
人模人样……
袁盈睫毛颤了一下,看向烛风那张脸。
鳞片没了,长发也没了,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刚才在雨中看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烛风正往她身上抹沐浴露,一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立刻俯身下来。
他的脸在视线里无限放大,袁盈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偏了一下脸。
烛风顿了顿,好声好气地哄:“你现在惊魂不定,晚上会做噩梦,亲一亲就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的吻可以包治百病一样。
袁盈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冷哼,刚要开口说话,他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透着小心和安抚,袁盈却还是被亲得直往后仰。
烛风怕她摔倒,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笼罩,一边抱紧,一边还不忘帮她洗掉身上的沐浴露。
水是热的,他的手也是热的,袁盈只感觉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头脑发昏,最后只能用力揪住烛风的衣领。
深夜,浴室,亲吻。
气氛不错,适合继续。
烛风已经有了反应,手也在往下探,袁盈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可以了。”她冷静道。
烛风又亲了一下她的唇角:“束鳞和阿野已经去盖雨布了。”
他以为她叫停,只是因为雨布?袁盈面无表情,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有放开。
烛风低眸看向她的眼睛,她眉眼透着冷意,显然没有继续的想法。
不想就不做了。
烛风最后帮她过一遍水,关掉花洒找来浴巾,把她从头到脚都裹得结结实实。
袁盈任由他把自己抱到梳妆台,任由他翘着给自己吹头发,镜子里的他动作熟练,即便过了三年吹发技术也没有生疏。
仿佛这三年的空白从未存在。
吹好了头发,袁盈到衣柜里拿了套睡衣,也不管他是不是还在房间里,就直接解开了浴巾。
漂亮的身体又一次暴露在烛风的视线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生出一分情.欲。
袁盈换好了衣服,在床边坐下,扯过枕头抱在怀里。
烛风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等待她迟来的审判。
两个人对视许久,袁盈突然抚上他的脸。
烛风眼皮跳了一下,乖乖地把脸伸过去,好让她摸得更方便一点。
袁盈也没跟他客气,指腹一寸一寸用力地摸索,从脸颊摸到脖颈,再抚过锁骨,试图找出那些消失的鳞片。
但是没有,他的皮肤光滑干净,一点鳞片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要我把衣服脱了吗?”烛风问。
袁盈回神,松开了手,烛风没被摸到的地方突然感觉有点空虚。
又沉默了片刻,袁盈终于开口:“你真的是龙?”
烛风打起精神:“是。”
袁盈:“束鳞和阿野也是?”
烛风:“……嗯。”
“谈恋爱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龙?”袁盈看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诈骗?”
烛风讪讪:“也没有诈骗吧……我那个时候已经决定不回龙境了。”
他当时是无意间逃到人间的,没有通过正常的渠道办理人间身份证,但《人间出入境》管理条例明确说了,非法逗留人间两年以上、并无任何犯罪记录的龙,可以直接找龙境驻人间大使馆办理身份证。
也就是说,他当时只要再待一年,就在人间有了正式的身份,可以和她在人间过一辈子了。
既然已经决定舍弃龙的身份,那就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了,毕竟……
“我当时如果说实话,你要么把我当成疯子,要么让我当场变个龙给你看,可我又不能变,变不了你还是会把我当成疯子,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烛风解释得很无奈。
袁盈想说怎么可能,但想起这段时间他说了他是龙以后,她本人的表现,又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正常人都不会信你是龙吧!”她还是为自己说了句话。
烛风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道:“还想知道什么?我今天全都告诉你。”
袁盈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什么成结躁动期成熟期,全是真的?我的身体会出现那些反应,都是因为你?”
烛风:“嗯。”
袁盈深吸一口气,抱着枕头的手渐渐用力:“回去抢家产也是真的?”
烛风眸光闪烁一瞬,道:“……是。”
袁盈看着他英俊的眉眼,突然笑了一声。
烛风的眼睛亮了亮,立刻抓住她的手:“不生气了?”
袁盈微笑。
要是以前,烛风肯定能一秒识别出她微笑背后的危险性,但现在的他处在一种终于证明了自己的亢奋里,与袁盈相扣的手也愈发用力。
“我现在是龙境的王,王宫私库里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了。”烛风眼睛泛着光。
袁盈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笑意更深:“是吗?”
“私库里有一颗脑袋大的夜明珠,到时候取出来给你当灯泡用,有一块几百斤的翡翠,可以给你雕个泡脚盆,这些你要是都不喜欢,还有很多金子,你可以卖掉换钱,到时候喜欢什么就买……”
袁盈抓着枕头蠢蠢欲动,烛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句时直接消音了。
他轻咳一声:“那什么……”
“夜明珠?”袁盈冷笑。
烛风:“不是……”
“翡翠?”袁盈站了起来。
烛风讪讪:“我就是……”
“还有很多金子是吧?”袁盈举起了枕头。
烛风讨好地笑笑,还没开口说话,枕头就像窗外的雨一样朝他砸来。
“夜明珠!”
“翡翠!”
“金子!”
袁盈装了三天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破功,像个疯子一样,每说一句话都要揍他一下。
“你是龙了不起哦!是龙王了不起哦!你以为你换个身份,我就会原谅你了?!想都别想!别说你是龙了,你就是神仙也不行!”
“金子!翡翠!我稀罕那些东西吗?!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可以养你!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跟你要过钱吗?要求你必须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了吗?我给过你那些压力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为了我去抢家产,是件很伟大的事啊?!是不是觉得我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定会原谅你的不告而别,甚至会觉得愧疚想要补偿你?!别做梦了!我只会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爱人失踪时的惊慌,被断崖式分手的憋屈,时隔多年终于彻底爆发,烛风被打得吱哇乱叫,却一次都没有躲,任由枕头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自己身上。
直到枕头裂开,掉落一地珍珠白,袁盈一个没站稳朝他倒去,他才赶紧将她接住。
袁盈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一怒之下给了他一巴掌。
啪!
声音太响,连袁盈本人都被惊到了。
烛风却浑然不觉,还把另外半张脸凑过去:“老婆,这边也要。”
“谁是你老婆!”袁盈怒道。
烛风想说你啊,但一对上她愤怒的眼神,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他斟酌三秒,重新说:“老板,还生气的话这边也可以打。”
袁盈睁大了眼睛,被他的无耻震惊到。
三秒之后,她回过神来:“你大爷@#¥%&……”
烛风第一次见识到人类脏话的多样性,被骂得格外乖巧。
袁盈骂完还不解气,连踹带打的把人赶出了房间。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今天允许你再住一晚,明天一早你给我滚出金元宝,别再让我看见你!”袁盈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烛风敲门:“老婆,老板,宝宝,你别赶我……”
“滚啊!”屋里再次传出袁盈的怒吼。
烛风抖了一下,一回头,束鳞和阿野呆滞地在楼梯口站着,显然是听到了袁盈刚才的脏话rap。
“雨布盖好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束鳞:“……”
阿野比他还没事人:“盖好了。”
烛风:“有没有压两块石头?”
阿野:“压了好几块。”
烛风点了点头:“那就好。”
束鳞:“……”
不儿,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两分钟后,烛风的房间里。
“所以……王后看到你的真身了?”束鳞不敢置信。
烛风扫了他一眼:“只是一点鳞片,算什么真身。”
“她有没有被吓到?”束鳞关心。
烛风:“应该没有。”
“那被惊艳了吗?”束鳞期待。
烛风刚要说话,阿野突然开口:“怎么可能,银色的龙最丑了。”
烛风斜了他一眼:“你才丑。”
“我是花的。”阿野矜傲表示。
“花色越杂力量越弱,要不是你先天体型占了优势,说不定连我都打不过,所以你这条野龙就别骄傲了,”束鳞说完阿野,又去问烛风,“王后没有惊艳也没有被吓到,那应该就是接受良好,既然接受良好,为什么还发这么大的火?”
烛风:“因为我当初不告而别。”
相比这件事,他是龙还是人,对她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
束鳞愣了愣:“你没跟王后说你当初是被抓回去的?”
烛风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她躁动期等不了,我连回去抢家产这种蠢理由都不会编。”
“……不是,为什么啊?”束鳞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为什么不说啊?你卖卖惨,让她知道你这三年有多可怜,她一心软,说不定就原谅你了呢?就算不原谅,至少也不会赶你走了。”
烛风笑了一声:“账不是这么算的。”
“什么意思?”束鳞越听越糊涂。
烛风低着头,看自己摊开的手掌,就在二十分钟前,这双手还在帮袁盈抹沐浴露,这会儿手心里已经空空荡荡。
“账不是这么算的,”他又重复一遍,语气古井无波,“不是我过得不好,就可以剥夺她委屈的权利,与其用我的经历去绑架她,逼着她不跟我计较,我宁愿她发火,打我,骂我,把这三年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束鳞还是不理解,嘴巴张了又闭,反复几次后艰难道:“但是她现在让你滚诶。”
“突然确定我的身份,肯定会生气的,慢慢哄吧。”烛风叹气。
束鳞:“她都让你滚了,你还怎么哄?”
“总能哄好的。”烛风低喃。
束鳞:“可是……”
还有很多话要说,可下一秒看到烛风的表情,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阿野突然开口:“肯定能哄好。”
束鳞和烛风同时看向他。
“光头得罪老板,老板收拾完他,三年后还要他坐牢,上次那个供应商给我们次品,老板不仅不再跟他做生意,还把他以次充好的事发到了民宿老板群里,让所有人都不再用他家东西,”
阿野站在门口,好大一坨,“老板看起来脾气好,其实很小心眼,王不告而别,走了三年又回来,她只是骂几句,还让他留下这么久,足以说明王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束鳞和烛风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烛风才扭头跟束鳞说:“知道为什么你缠了我这么多年,才勉强被我划进自己的圈子,而他只用了三年就成了我最信任的下属吗?”
束鳞:“……”
一直到回到厨房,束鳞仍然有一万句脏话想说,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阿野就打开了冰箱门。
他眼皮一跳:“又要吃雪糕?你一晚上吃多少了!”
“不是我吃,”阿野挑了一个哈密瓜味的,“老板现在火气大,需要降温。”
话音刚落,束鳞就把雪糕抢了过去。
“我去送!”
束鳞说完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用怀疑的目光一直盯着阿野看。
阿野不把这条瘦鸡崽龙放在眼里,一边吃面包片,一边随口问:“看什么?”
“你!”束鳞眯起眼睛,“最近是不是报什么社会化特训班了?为什么现在这么会拍王和王后的马屁?!”
阿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再说一遍,王后不是马。”
束鳞:“……”
就多余问他。
束鳞一路小跑回到三楼,轻轻敲了几下袁盈的房门。
“干嘛?!”以为又是烛风,袁盈没好气地问。
束鳞忙道:“老板,是我。”
屋里静了几秒,接着房门就打开了。
袁盈穿着睡衣,眉宇间仍是未消的怒气:“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送个雪糕。”束鳞说着,连忙把哈密瓜口味的雪糕奉上。
是她濒死之际想吃的雪糕,袁盈的眉眼顿时和缓许多:“谢谢。”
束鳞嘿嘿一笑:“老板,你吃完就早点睡吧,等明天放晴了,我就去把车开回来。”
袁盈愣了愣,脑海里瞬间闪过烛风背着她往家走的画面。
“老板,老板?”
袁盈猛地回神:“啊……那麻烦你了。”
“为老板服务是应该的!”束鳞拍完马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袁盈摸摸鼻子,抬眸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半晌,她突然冲过去用力地拍了一下门,贴在门上偷听的烛风被震得耳朵一蒙,赶紧把门打开,恰好看到她的身影飞快闪进房间。
门也关了。
烛风揉揉发疼的*耳朵,觉得老婆太了解自己也不好。
大雨下到凌晨两点,总算停了下来。
雨后的金元宝笼罩在一片薄雾中,朦朦胧胧的和远山融为一体。
束鳞半夜起来尿尿,迷迷糊糊经过院子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烛风屋里的灯还亮着。
束鳞揉揉眼,觉得他可能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突然得知自己的三个员工(其中一个还是前男友)全都不是人,还亲眼看到其中一个身上长满鳞片,袁盈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吃完雪糕刷完牙,倒在床上就睡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也许烛风的吻真有一定的镇定作用。
早上八点半,袁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直到小雨发来请假的消息,她才打起精神起床洗漱。
收拾好自己已经是九点了,她下了楼,来到客厅,早已经在客厅里的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袁盈对上其中一个的视线,瞬间绷起脸:“你怎么还没走?”
烛风本来还在冲她笑,闻言表情立刻变得很可怜。
袁盈不为所动:“束鳞。”
束鳞蹭地站直:“到!”
“去帮你们尊贵的王收拾行李。”袁盈淡淡开口。
束鳞愣了愣,为难地看向烛风。
烛风无视他,静静地看着袁盈。
客厅里的玻璃门没有打开,外面清凉的空气进不来,沉闷变本加厉。
烛风不知看了袁盈多久,直到确定她不会改变心意,才故作无事地笑了笑:“不用,我自己收拾。”
说罢,就直接上楼了。
袁盈扭头去零食柜里拿了一盒饼干,打开之后开始吃今天简易的早餐。
束鳞站在沙发前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忍不住叫了她一声:“老板……”
“你想和他一起走?”袁盈平静地看向他。
束鳞惊恐摇头:“不想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说完,求助地看向阿野。
阿野接收到他的信号,默默走到袁盈面前。
王后喜欢这条野龙,说不定他可以劝得王后回心转意。
束鳞开始默默期待。
袁盈抬眸看向阿野:“你想走?”
阿野:“这个橙子味的是我的。”
袁盈:“?”
阿野:“你的是蓝莓味的。”
袁盈:“……”
束鳞绝望地闭上眼睛。
正当他以为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时,袁盈突然笑了,他立刻期待地看向她。
“对不起哦,”袁盈还在笑,“我拿错了,等会儿去应有尽有重新帮你买一盒。”
阿野强调:“要橙子味的。”
“好哈哈。”
袁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笑,总觉得阿野一出现,再紧绷的场面也会变得奇怪。
束鳞见状,就想趁她心情好再劝劝她,结果还没行动,烛风就已经拎着行李箱下来了。
袁盈脸上的笑一秒消失。
束鳞:“……”
王,你但凡晚下来一分钟呢。
烛风仿佛看不到袁盈的低气压,兀自推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我走了。”
袁盈垂着眼,看都不看他。
“我不会走远的,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叫我回来。”烛风又说。
袁盈眼皮一跳,还是不理他。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道:“我不走了。”
“你敢?!”袁盈立刻瞪他。
烛风满意了:“这样才对嘛,不要不理人。”
“你有病啊!赶紧滚!”袁盈一秒暴躁。
烛风笑着地去抱她,说走之前再给她一点安抚,气得袁盈拿着饼干盒对着他的脑袋砸了又砸,一时间饼干碎飞溅。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束鳞很无语,而阿野则蹲在地上捡饼干渣吃。
袁盈余光瞥见阿野在干什么,顿时头大:“不准捡垃圾……”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接着整个客厅都暗了下来。
袁盈一直觉得,在亲眼看到前男友长出鳞片后,不管再发生什么都不会让她惊讶了,可当看到院子上空飘着的直升机、以及直升机里拽个绳儿就往下跳的男人时,大脑还是一瞬间停止了运行。
“……他怎么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中,束鳞警惕开口。
袁盈跟他站得近,听到这句话后立刻问:“他是谁?”
“龙境驻人间大使瑞和。”束鳞脸色不太好。
什么大使?听起来像是公务员。
袁盈好奇:“他也是龙?”
“嗯呐。”束鳞心不在焉地点头。
袁盈:“他是干嘛的?”
“主业是在大使馆当吉祥物,每天负责跟对接出入境的人类官员吃吃喝喝,”束鳞随口解释,“副业是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各种制裁自己人。”
听到制裁二字,袁盈皱眉:“所以他来金元宝干嘛?”
束鳞刚想说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倒抽一口气:“不会是因为王吧。”
“王八?这里哪有王八?”
直升机恰好飞远,袁盈这一声直接传遍整个客厅。
当同一空间下的三个男人同时看向她时,她才意识到束鳞说的是‘王’,不是‘王八’。
……这该死的误会。
袁盈故意板起脸,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烛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正要找她犯贱,拽个绳儿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男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袁盈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对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条顺盘靓,西装笔挺,宽肩窄腰,皮鞋锃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气场强到随时可以让一百个金元宝破产。
再看看旁边这仨,拖鞋短袖大裤衩,其中一个还蹲在地上捡垃圾吃,像个没开化的野人。
袁盈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
第26章 第26章
转眼之间,名叫瑞和的男人已经走到烛风面前,恭敬地将手放到胸前行礼:“王。”
“大忙人啊,”烛风一改在袁盈面前的嬉皮笑脸,冷淡地扫了来人一眼,“怎么有空来见我了?”
瑞和一脸恭敬:“您的能量卡这个月已经第二次异动了,其他人无权处理,只能我来了。”
“能量卡是龙族办理人间身份证的时候需要录的一个东西,”束鳞压低声音给袁盈科普,“是你们人类发明的玩意,取一滴龙族的血放进去,如果龙族在人间暴露身份,能量卡就会出现异动。”
暴露身份?
袁盈脑海浮现昨天烛风为自己挡树的画面,默默站直了些。
“一个月异动两次,确实太频繁了,不知道王会受什么惩罚。”束鳞叹气。
作为害烛风暴露身份的罪魁祸首,袁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不是你们的王吗?谁敢罚他。”
“一般来说是没人敢罚的,但瑞和不一样,他脑子有病,才不管你是王还是别的什么,只会按规矩办事,”束鳞越说越愁苦,“他上次开给王的罚单还没缴呢。”
罚单?
袁盈想起来了,她在烛风房间里见过,上面的数字好像相当大。
她再也没了侥幸心理:“那、那这次会怎么罚?”
“不知道啊。”束鳞相当焦虑。
“要不我跟他说说呢,就说烛风是为了救我才违规的,除了我其他人都没看到,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袁盈说着,就要去找瑞和。
束鳞赶紧拉住她:“不管是什么原因,违规就是违规,你说也没用的。”
袁盈皱眉:“那就什么都不做了?”
烛风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这次要罚多少?开个单子给束鳞就好。”
袁盈立刻抬头。
瑞和一本正经地回答烛风:“您身份特殊,具体的惩罚还需要您先跟我回大使馆才能裁定。”
烛风盯着他看了片刻,勾唇:“那走吧。”
“王……”
束鳞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当即就要跟过去,烛风却一个眼神扫过来,示意他不要多事。
他只好停下来。
飞走的直升机又飞了回来,盘旋在金元宝的上空,带来了噪声和大风。
烛风闲适地跟着瑞和往外走,走到直升机下方时突然回头。
果然,袁盈已经从客厅出来了,正和束鳞一起眼巴巴地站在廊檐下。
烛风笑了,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别怕。
袁盈下意识朝他走去,只是还没走到他身边,他就已经跟瑞和一起离开了。
直升机彻底飞远,金元宝恢复了宁静,袁盈站在大雨冲刷过的草地上,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查到了!”束鳞突然惊呼一声。
袁盈立刻看向他:“查到什么了?”
束鳞捧着手机不住往上翻页:“查到了一个月异动两次的惩罚条例了,这种属于短时间重复犯罪……靠!竟然要罚戒鞭十下或者监禁一年!我说瑞和为什么非要带王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袁盈眉头皱起:“戒鞭十下是什么意思?”
“就是用浸了干草液的刺鞭抽打,龙族鳞片坚硬无比,唯有遇到干草液才会变软,十鞭子下去少说也是皮开肉绽,您的躁动期还没结束,王肯定不会选监禁,”束鳞越说越不淡定,当即冲进客厅,“别吃了,跟我去救王!”
还在捡饼干碎的阿野蹭地站起来。
下一秒,束鳞收到烛风发来的消息:别多事。
冲天的气势一矮,他一脸憋屈地宣布:“不救了,王不让救。”
阿野又蹲回地上,继续捡饼干。
束鳞低着头,给烛风发了几条消息,却一条回复都没有收到。
他只好看向袁盈:“老板……”
袁盈抿了抿唇,掏出手机给烛风发了一个句号。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
束鳞长叹一声:“你的消息都不回,说明手机被扣了。”
袁盈垂着眼,渐渐攥紧了手机。
一连五天,烛风都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小雨第二天来上班,发现金元宝少了一个员工,好奇地问了一下阿野,阿野说他被抓走了。
“不是……被谁抓走了?”小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野重复一遍:“大使馆。”
小雨:“?”
束鳞这段时间一直没闲着,给龙境驻人间大使馆打了很多电话,对方要么是踢皮球,要么是各种扯闲篇,总之就是不说烛风现在的境况。
束鳞有好几次都想带着阿野硬闯大使馆,但一想到烛风最后发来的那条短信,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袁盈倒是没什么反应,每天正常营业,偶尔还会和房客一起聊天追剧,好像烛风走了,她反而更清净。
只是每到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辗转难安,一闭上眼睛就是烛风血淋淋地缩在监狱的画面,好几次午夜惊醒,直接睁眼到天亮。
同一时空下的龙境驻人间大使馆,最高级别的行政套房里。
烛风又一次把单机小游戏通关后,不轻不重地将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懒散地抬眸看向对面的瑞和。
“我要回家。”
瑞和恭敬道:“再等两个月,通道就开启了。”
“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家,”烛风扶着头,语气不轻不重,“之前配合你回大使馆,是因为怕发生冲突会吓到盈盈,但在这里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你想看我怎么夷平大使馆吗?”
“您是龙境的王,大使馆是龙境的大使馆。”瑞和回应。
烛风似笑非笑:“少来这套,你以为我很喜欢当这个龙境的王?”
瑞和沉默许久,道:“两天,再等两天就送您回去。”
“我现在就要走。”烛风最后一点笑意也淡了,显然不耐心到极点。
瑞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声音像AI生成:“按照龙族和人类共同制定的《出入境管理条例》,您这种情况要么抽十下戒鞭,要么监禁一年……”
“监禁就别想了,”烛风直接打断,“赶紧抽,抽完送我回去。”
瑞和拒绝:“不行,您是龙境的王,是龙境的脸面和尊严,平时罚点款就算了,怎么能像其他龙一样受体罚。”
“我记得我的身份经过加密处理,人间那些官员并不知道我是龙境的王。”烛风抱臂。
瑞和:“是的。”
烛风:“既然不知道,就不存在什么脸面和尊严,赶紧打,打完别耽误我回家。”
瑞和:“不行。”
烛风:“……”
空气有一秒钟安静,瑞和身为龙境驻人间大使馆的最高级别官员,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性。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留您住一个星期的原因。”他立刻解释,“假装您已经受过刑,但伤势过重必须在大使馆住上一段时间,这样既可以向人间交代,也不用伤到您的身体。”
他这辈子最在乎规矩,但涉及龙境的脸面和尊严,也只能违背原则了。
可惜上司并不理解他的苦心:“哦,那现在装完了,我可以回去了。”
瑞和:“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受过刑的龙最起码要躺一星期才能行动自如,为了不被看出破绽,只能辛苦您再在大使馆住两天。”
“我很强壮。”
瑞和:“强壮的也不例外。”
烛风:“……”
很好,空气里的危险气息在加重。
瑞和往后退一步:“王,我也很想放您离开,但您的频繁异动已经引起人间的注意,大使馆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能让人间挑不出一丝错处,否则就会影响两界邦交,您也不想人间对龙境启动签证收紧政策吧?”
这倒是,袁盈在人间开民宿,以后他少不了要两界来回跑,人间的政策一收紧,他就不方便来了。
又不能因为这个向人间发动战争,只能按人家的规矩办事了。
烛风沉思片刻,妥协了:“那就再住两天,但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瑞和立刻洗耳恭听。
烛风:“给我联网。”
瑞和头一歪,露出一个很不精英的表情:“嗯?”
“别装傻,”烛风把桌上的手机扔给他,“把屏蔽的信号还给我。”
瑞和:“还不了。”
烛风眼皮一跳。
“真的还不了,大使馆的保密级别太高,只有内部网络,您连上也无法跟外界联系。”瑞和解释。
烛风沉默许久,突然起身开始活动手脚。
“您想干什么?”瑞和礼貌询问。
烛风:“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大使馆砸了。”
“……砸了还得您出钱修。”瑞和提醒。
烛风一脚踹开办公桌,像一头优雅的豹子一样走到瑞和面前。
“我缺钱?”
危险,野性,还不听劝。
瑞和机器人一样的表情出现两秒浮动,很快就恢复平静。
他低下头,把自己的皮带抽了出来。
烛风眉头轻挑:“怎么,要把我绑起来?”
瑞和不说话,拉着一把椅子走到房间的装饰梁下面,然后踩在椅子上,把皮带往上面一扔,绕过房梁又扣成死结。
脑袋往里面一伸,大义凛然:“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蹬椅子,开始在半空扑腾。
烛风眼皮一跳,无语:“滚下来!”
瑞和立刻从自制版上吊绳里挣脱下来,顺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把上吊时弄乱的头发梳好。
“少看人类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烛风皱眉道。
“好的,”瑞和点头答应,又问,“大使馆新来了一个人类厨师,很会做各种甜品,您要尝尝吗?”
烛风扫了他一眼:“龙境给大使馆拨的钱,都被你们用到这种事上了?”
王亲自质疑,可比纪.委来查严重多了。
瑞和立刻表示:“是我用个人津贴请的人,没有占用龙境资源,您不信的话可以随时查账。”
“说到津贴,”烛风若有所思地托腮,“我记得大使馆的津贴是龙境公务员里最高的,你现在应该挺宽裕吧。”
瑞和:“……”
虽然被困在大使馆很无聊很烦躁,但为了长远考虑(主要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大使上吊),烛风还是又坚持了两天。
第二天的夜里十二点,忙碌了一天的瑞和大使洗完了澡,涂了眼霜面霜屁屁霜脚后跟霜身体乳护发精油,换上昂贵的真丝睡衣真丝手套真丝袜子,躺在了自己两米五的定制大床上。
关灯,睡觉。
三分钟后,开灯。
他看着站在床边的烛风,沉默片刻后问:“王,有何贵干?”
“时间到了,送我回家。”烛风面无表情。
瑞和:“……”
直升机的轰鸣再一次响彻金元宝上空,阿野睡得雷打不动,束鳞一个人跑了出来。
当看到烛风从天而降时,他激动地冲了过去:“王!您没事吧!”
烛风把打包回来的甜品拍到他身上:“我能有什么事。”
“瑞和有没有打您鞭子?”束鳞忙抱住甜品袋。
烛风悠闲地伸个懒腰:“我倒是想,可他说什么我是龙境的脸面和尊严,死活不肯动手。”
“……这小子,还算有点底线,”束鳞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又连忙关心眼前龙,“所以您没有受伤?”
烛风啧了一声:“当然……”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捂住心口,“好痛。”
束鳞:“?”
袁盈从客厅跑出来时,就看到烛风一脸虚弱的样子,她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我没事……”烛风勉强笑笑,清俊的眉眼透着无力,“我真的没事。”
束鳞:“?”
“真没事为什么有气无力的?”袁盈眉头紧皱,“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因为受了鞭刑?”
烛风摇摇头,苦笑:“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谎!”袁盈忍不住发火。
烛风低眸看向她,眼角渐渐红了。
束鳞:“?”
袁盈看到他泛红的眼角,抿了抿唇又冷静下来:“抱歉,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不用,”烛风拦住她,“真的不用,我好歹也是龙境的王,大使馆不会让我出事的。”
这句话落到袁盈耳朵里,自动翻译成大使馆已经请了医生帮他处理伤口。
那就是不用去医院了。
她停下脚步,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在她的沉默中,烛风惨然一笑,“我拿了行李箱就走。”
袁盈眼皮一跳:“你要去哪?”
“随便什么地方吧,你不想让我留下,我就不留下碍你的眼了。”烛风说完,步履蹒跚地往客厅走。
袁盈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转动,直到他上台阶时踉跄一下,才赶紧冲过去扶他。
束鳞沉默地站在院子里,怀中甜品的香味引来了某条巨龙,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渴望的眼睛。
直升机的轰鸣都叫不醒的人,却被甜品浅到几乎没有的香味叫醒了。
束鳞静默片刻,缓缓开口:“王,真是我见过最诡计多端的龙。”
“……嗯?”
束鳞翻了个白眼,把甜品全塞给阿野:“记得给老板和小雨留几块。”
“好的!”阿野活泼欢快地答应。
客厅里,没有开灯。
烛风不小心碰倒了行李箱,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把箱子扶起来,最后一次还被箱子的重量带倒在地。
袁盈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止他:“行了,别装了。”
“嗯?”烛风无辜抬头。
袁盈:“你真那么想走?”
烛风的眼波在她身上打了个卷,继续惆怅。
袁盈嗤了一声:“上楼,睡觉。”
“……不赶我走了?”烛风问。
袁盈:“等你伤好了再赶。”
烛风继续抬箱子:“我也是有尊严的,你既然要赶我走,我就一天都不留。”
哐当,箱子又倒了,他也跟着倒在箱子上。
虚弱,无力,且大只。
袁盈懒得看他演下去,扭头往楼上走:“不愿意留下就算了。”
身后的人还在反复地扶箱子。
哐当哐当哐当……
袁盈走到楼梯口,忍无可忍地回头:“还不滚过来!”
烛风屁颠屁颠……且虚弱地滚了过去。
黑暗中,对上他沉静的眼睛,袁盈浮躁了一周的心好像也静了下来。
她轻哼一声,一只脚迈上了楼梯,旁边的人突然挽上她的胳膊。
袁盈不悦:“你……”
“好痛。”烛风虚弱开口。
袁盈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任由他挽着。
“你别得意,”黑暗中,袁盈板着脸道,“我让你留下,只是看在你救了我、又因为救我受罚的份上,不是因为别的。”
烛风:“好。”
“至于你当初不告而别的事,我也懒得计较了,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揪着不放也没意思。”
烛风:“嗯。”
“还有,我是不会答应跟你复合的,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袁盈说完,空气再次安静。
半晌,她问:“这次怎么不回应?”
烛风闷哼一声,歪在她身上:“好痛……”
袁盈:“……”
烛风越装越来劲,等走到三楼的时候,已经整条龙都压住了袁盈身上。
袁盈艰难地把这条大龙扶进房间,又艰难地把他扶到床上。
上床的时候,因为她力量不够,烛风是直接跌进被褥里的。
他闷哼一声,似乎摔得很疼。
“伤口裂了吗?”袁盈立刻问。
烛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只手还悄悄攥着她的手指:“没裂。”
袁盈这才松一口气,刚想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下一秒就看到了他的小腹。
哦,某龙倒下去的时候,短袖边卷了起来,直接露出一大截腰腹。
偏偏他自己还没发现,只顾着思考该怎么把袁盈留在自己房间。
袁盈盯着他劲瘦的腰腹看了半晌,突然将他的短袖掀过头顶。
烛风一惊,两只手下意识捂住包包:“这么热情吗宝宝?”
“……你的伤呢?”袁盈问。
烛风顿了顿,默默把短袖扯下来,又端正地盖好被子:“时间不早了,我该睡觉了。”
“烛、风!”
袁盈怒从胆边起,扑过去就要揍他,烛风再也憋不住了,大笑着将她扯到床上,还不忘踢一踢被子,把她也卷进来。
“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烛风轻声问。
他像个大狗一样在她身上蹭,袁盈烦躁地推他:“诈骗犯,滚远点!”
“撒谎,你肯定想我了,”烛风无视她的挣扎,在她耳后嗅了嗅,“这么浓的甜味,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
“滚开啊!别蹭!”
“宝宝,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生气归生气,不要为难自己啊,放轻松,我会让你舒服的。”
他一边说一边蹭,袁盈渐渐有点心猿意马。
她这段时间睡得很差,一是因为闭上眼睛就想到他因为自己挨打受罚的事,二是因为跟他分开太久,那个该死的躁动期又开始活跃了。
两件事叠加,她经常会做那种某人一身血还在跟她那什么的梦。
很诡异,很变态。
烛风还在拱,袁盈却强行冷静了,拍了拍他横在自己身上胳膊:“起来,我们聊聊。”
烛风瞬间收敛。
三十秒后,两人在床上相对而坐。
袁盈平息了一□□内的异样,看向对面的家伙:“我要清除那个烙印。”
“嗯?”烛风抬眸。
袁盈:“我知道烙印是可以清除的,一旦清除,我就变回正常人了。”
“宝宝你现在也是正常……”
“别打岔。”袁盈皱眉。
烛风立刻闭嘴。
“我要清除烙印,我不要再受什么躁动期的影响了,我现在每天都睡不好觉,快难受死了。”袁盈直视他的眼睛,又一次说出自己的需求。
烛风无声良久,笑了:“好。”
虽然知道只要自己认真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但听到他这么轻易地答应,袁盈还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没松太久,就听到他说:“但得等到两个月后。”
“为什么?”袁盈立刻问。
烛风叹气:“因为可以洗掉烙印的不老泉在龙境,而连接龙境和人间的通道还要两个月才开启。”
“那我这两个月怎么办?”袁盈皱眉。
烛风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袁盈:“……”
短暂的沉默过后,袁盈又问:“烙印容易清除吗?”
烛风顿了顿,笑:“容易。”
“怎么清?”袁盈好奇。
烛风盘着腿,单手托腮:“你的话,在不老泉里泡个三到五天,烙印就消失了。”
“三到五天?”袁盈震惊了,“吃饭上厕所也要在水里?”
烛风:“那倒不至于。”
袁盈闻言,就要把心放回肚子里。
烛风:“因为你不能吃饭。”
袁盈:“?”
烛风一脸无辜:“你在泡泉之前,就得清空肠胃,不会有吃饭上厕所的困扰。”
袁盈嘴唇张了张,迟疑:“就没有别的更简单的办法?”
“有。”烛风点头。
袁盈眼睛一亮:“什么?”
烛风:“我们生个小龙。”
袁盈:“?”
烛风:“孕育一次,躁动期就会彻底消失,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烙印只剩下强身健体的功能,就没必要清除了。”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袁盈忍不住冷笑:“真有意思,生孩子难道比泡三天泉水容易?”
烛风坦然点头:“只是生的话,确实比较容易。”
袁盈:“……”
“不愿意生的话,要么每隔三年经历一次躁动期,再经历两三次就结束了,要么就去泡不老泉,泡够三天一劳永逸,你自己选。”烛风把选择权交给她。
“我哪个也不想选,”袁盈不高兴,“当初烙印我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因为你当时伤得太重,龙血虽然可以保命,但没办法让你重新站起来,只有我的烙印能让你完全康复。”
袁盈一愣:“是那个时候……”
“而且问你的前提,是把我是龙的事和盘托出,你当时状态那么糟,应该不愿意听这些吧,”烛风陷入思考,“再说我也不算没经过允许吧,当时跟你求婚,你是答应了的。”
袁盈眼睫轻颤,说不出话来。
“嘿!”烛风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等她看过来时笑了笑,“不要想了,都过去了。”
突然得知自己当年的命是他救的,袁盈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就知道她会这样,烛风才不想跟她说这些。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烛风突然叹了声气:“主要吧,我确实也不想娶个瘫痪的老婆,可是不娶吧,又吃了你那么多软饭,实在不好意思丢下你离开,思来想去,就只能偷偷烙印你了。”
袁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哦,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烛风乐了,趁她不备,拉着她重新滚进被窝里。
“不管你怎么选,都要先度过这次躁动期,所以还是让我留下吧,”他的鼻尖贴在她的脖颈上,一呼一吸全是她身上的甜味,“我们一起度过躁动期,好不好?”
袁盈接连一周都没睡好,这会儿又累又困,还浑身乏力,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就不再动了。
“嗯?好不好?好不好?”烛风还在征求她的意见。
袁盈沉默良久,认命地叹了声气:“好。”
烛风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她冷声道:“但两个月之后,还是要清除那个烙印。”
“好。”
“这两个月就算要做些什么,也只是为了应付该死的躁动期,你不要再想复合的事。”
“好吧。”
“前段时间的事,还有当初的烙印……谢谢。”
烛风眼眸微动,抬头看向她。
袁盈的脸已经侧了过来,平静和他对视:“谢谢。”
烛风的喉结滚动一下,短暂的正经后,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么客套吗?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还把我带回家,我早就死了,之后也不会有机会救你。”
“这倒也是。”袁盈表示认同。
烛风一不小心又被她可爱到,笑眯眯地问:“所以我们算是达成协议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袁盈点了点头:“有。”
烛风不解:“什么?”
“你身上……”袁盈皱了皱眉,看向他银灰色的短发,“除了头发,还有其他地方跟以前不一样吗?”
鉴于他们接下来两个月,很可能会做一些事情,而她上次只摸索了他的上半身。
为免到了某个关键时候被他可能存在的身体变化吓到,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先问一下的。
她问得认真,烛风也回答得认真:“有。”
“什么?”袁盈立刻追问。
烛风想了想,在她耳边低语:“龙进入成熟期以后,身体会出现二次发育,所以我现在……有两根。”
袁盈:“?”
袁盈:“……”
袁盈:“!!!”
第27章 第27章
有一瞬间,袁盈怀疑自己是不是失眠太久精神恍惚,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可看烛风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漫长的沉默之后,烛风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他就像那条引诱夏娃的蛇,精准地踩在人性的弱点上。
袁盈:“……”
众所周知,猎奇的事未必能引起人类的好奇心,但如果过于猎奇……
袁盈怔怔看着烛风,在他鼓励的眼神下默默咽了下口水。
心一横,伸手!
“诶你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并没有!是正常的!
上当了!
袁盈冷笑一声,黑化了。
烛风疼得脸都绿了,再没有*之前的得意:“冷、冷静!还没变呢,你得先等我变了……”
但袁盈上过他太多次当了,很难轻易相信他:“还要变?”
烛风趁她迟疑,立刻拯救自己于水火,缓了半天才幽幽开口:“袁老板,你能不能稍微动脑子想想,你们人类那里的空地儿总共就那么大,怎么可能挤得下两个。”
“所以?”袁盈坐起来,抱臂看着他。
烛风矜傲地看了她一眼:“等我几秒,我把那一块现出原身……”
“你先等一下,”袁盈打断他,“什么叫现出原身?”
烛风:“就是把一部分的身体变成龙的躯体,你之前不是见过我长出鳞片……”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那什么大使馆不允许这么做吧?某人好像也是因为这个,才被抓走一星期的。”袁盈再次打断。
“放心吧,瑞和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他要维护龙境的尊严和体面,”某龙显然记吃不记打,还在热情地邀请袁盈,“来啊来啊,让你长长见识。”
袁盈:“……”
三秒钟后,烛风被强行镇压,袁盈也没能长见识。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天亮了,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里,一抬头就能看到璀璨的星星。
失眠了很多天的袁盈此刻仍然没有睡意,反倒是某个自称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的家伙,八爪鱼一样扒着她睡得极沉。
这是重逢以来,袁盈第三次和烛风同床共枕,却是第一次主动留下。
嗯,他不在的这几天,她确实有点难受。
躁动期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
袁盈盯着窗外的星星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烛风沉睡的侧脸。
今夜骤然得知当初坠楼后快速康复的真相,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和烛风的恋情来得突然,几乎是刚同居一个多月、刚对彼此有一点熟悉的时候,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这就导致他们交往后才发现,跟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合得来。
她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其实紧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她产生焦虑。烛风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却意外的松弛好说话,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
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在一起,注定要有很多磨合的时刻,现在想想真的都是一些小事,比如下雨天该穿拖鞋还是雨靴,早上吃包子还是油条,晚上要去哪个公园散步。
更多的时候,是烛风故意贱嗖嗖的招惹她,她自认是一个修养极佳的人,却屡屡在他这里破功,日渐修炼成一个武林高手。
他被揍了也不生气,还笑嘻嘻地把她拖到沙发上,像大狗拖着心爱的玩具:“这样才对嘛,有情绪不要憋着,不然长结节了怎么办。”
“你很烦!”袁盈从来不觉得情绪稳定是什么缺点,可每次她稍微有点不高兴,他就故意找事,非要看她大吼大叫才满意。
她觉得他脑回路真的很有问题。
面对她的指控,烛风只会点头:“嗯嗯,我很烦。”
“你好贱!”袁盈继续骂。
“是呀是呀,我好贱的。”烛风贱给她看。
“我要跟你分手!”袁盈一说出口,心里就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吵架就说分手,实在是不应该。
她抿了抿唇,思考该怎么道歉。
她还没想好,烛风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拱来拱去:“这个不行,我不同意。”
很显然,他没当真,也没放在心上。
袁盈悬着的心落下,身体也放松下来,再斗几句嘴,一起运动一下,什么火气就都没了。
那天吵架的原因,袁盈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和烛风都很生气,而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拌嘴也不会吵架的,更不会抱成一团拱来拱去。
烛风并不擅长冷战,才沉默不到半个小时,就忍不住走到卧室门口:“我出去透透气,你要一起吗?”
袁盈背对他躺在床上,不说话。
烛风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离开了。
入户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咔哒一声关上,九十多平的房子里只剩下袁盈一个人,安静如同海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胡乱抹了抹眼泪,冲到飘窗上往下看。
一分钟后,烛风出现在楼下,走了几步后突然抬头。
袁盈吓一跳,赶紧蹲到地上,她想在心里数一百个数再往下看,但数到三十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烛风已经走了。
袁盈贴着飘窗滑到地上,静坐片刻后站起来,开始扫地拖地打扫卫生。
她其实并不喜欢做家务,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白天几乎不在家,一周打扫一次就能维持整洁,烛风来了之后,开始全权负责家里的一切,她连一周一次的家务都不用做了。
而此刻,她突然勤快的原因只有一个——
“我把所有活儿都干了,等你回来无事可做,让你怀疑人生!”
人在报复心作祟的时候,是一点都不觉得累的,她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家里全部打扫了一遍,还给绿萝加了水、重新换了床单。
等到家里焕然一新,又突然想起衣服还没收。
虽然家里也有衣架,但烛风更喜欢把衣服拿到楼顶去晒,据他自己所说,在楼顶晒过的衣服,会有一种柔软温暖的味道。
袁盈已经想到烛风散步回来,看到衣柜里整齐的衣服后会有多愧疚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要上楼,却突然听到窗户外传来小孩的哭声。
窗外?小孩?
她家在七楼。
这种堪比恐怖片开头的情景让她头皮发紧,她谨慎地走到窗前,看到了比恐怖片开头还要可怕的画面。
隔壁邻居家的四岁小孩,不知道是怎么翻到窗户外的,正贴着玻璃嚎啕大哭。
这小孩跟烛风关系很好,经常给他们送零食,虽然淘了点,却很讨人喜欢。
楼下已经聚起了一群人,还有人在往楼上冲,袁盈被哭得心头发颤,赶紧打开窗户。
小孩一张脸哭得通红,看到她后本能地想靠近:“盈盈阿姨……”
“别动!”袁盈心惊胆战,“你千万别动!”
小孩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哭着朝她张开双臂,摇摇欲坠到一阵微风都可能将他刮下去。
“乖啊,不要动,真的不要动……”
袁盈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重复‘不要动’这个指令,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翻到外面,双手扳着窗户,一只脚伸过去,费力地将快要支撑不住的小孩摁在他家玻璃上。
当初买房的时候,她还觉得七楼有点低,这会儿却被这个高度吓得浑身发软。
隔壁邻居家有人撞开了大门,粗心大意的爸爸总算从梦中惊醒,跟着好心人一股脑地涌到窗前,将窗户外面的小孩捞了进去。
袁盈长舒一口气,正要翻窗回家,下一秒却因为手心出了太多汗,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惊呼声乍起,袁盈落在地面的瞬间,迷糊地和朝这边跑来的烛风对上了视线。
“袁盈!”
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时,袁盈缓慢地闭上眼睛,心想幸亏她是在收衣服之前坠楼,不然难以想象他回到家之后,看到衣柜里整齐的衣服会有多愧疚。
去医院的路上,她其实醒过一次,口腔里弥漫着腥涩的味道,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的血,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烛风双目赤红,几次想抱起她,却被同在救护车里的医生护士制止。
“她现在全身都是伤,还不清楚有多少处骨折,你不想添乱的话就别碰她。”
“都跟你说不要碰她了!你再不配合我们就请你下车了。”
袁盈第一次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跟他说别害怕,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再次晕了过去。
之后一段时间,就是反复地在手术室和病房之间流转。
她运气不好,摔下去时后背着地,脊骨和腰椎碎得一塌糊涂。但她的身体很坚强,康复的速度堪称医学奇迹,只是口腔里的腥涩味一直没有消失过。
那段时间烛风每天往返于家里和医院,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却还是坚持留下照顾她。
她恢复得真的非常快,快到骨科专家都忍不住来问她要不要参加某种医学实验了,可不管恢复得多快,她碎裂的腰椎还是无法复原。
一个月后,她出院了,确诊腰部以下完全性损伤,几乎没有了站起来的可能。
邻居家把所有的存款都拿来了,还要卖房帮她治病,小孩一看到她就抹眼泪,才四岁的年纪,就已经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公司给她放了长假,还给了一大笔见义勇为的奖金,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尽可能地对她耐心友好。
可他们越善良,越对她好,她心里的苦闷就越多。
袁盈变得易怒,烦躁,敏感,偶尔也会自残,烛风必须24小时盯着她,才能阻止她伤害自己。烛风也不再嘴贱撩闲,时常盯着她一沉默就是大半天。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那是一个很好的晴天,她看着烛风憔悴的眉眼,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现在已经适应轮椅了,应该可以独立生活了。”她说。
烛风迟钝地抬眸,和她对视许久后才问:“什么意思?”
袁盈冲他笑了笑。
这是她坠楼以后第一次笑,烛风却愈发沉重。
“意思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走吧,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会有很好的人生,我不想耽误你,”也许是最后的道别了,袁盈努力让自己礼貌起来,“抽屉里有两万块钱现金,你拿走吧,其他的钱不能给你,我这身体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必须留点钱……”
“袁盈!”烛风愤怒地打断。
袁盈嘴一撇,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烛风刚聚起的那点怒气全都散了,冲过去帮她擦拭眼泪,一边擦一边哑声问:“真想让我走?”
“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我好怕你和我分手,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现在连自己上厕所都做不到,你知道你每次给我清理的时候我有多难堪吗?我跟你是谈恋爱,不是病人和免费护工!”
袁盈越哭越伤心,等回过神时,已经被烛风从轮椅上转移到了床上。
她平躺着,没有知觉的双脚踩着床,膝盖屈成锐角。
她受伤之后,一直是烛风照顾她,从吃饭到如厕全部不假手于人。明明刚恋爱没多久,还处在一起出门逛街都要精心搭配衣服的状态里,却要把所有不堪展现在他眼前,这也是她感到痛苦的原因。
她本来就在为这件事悲伤,现在又要经历一遍,顿时捂着嘴要大哭。
下一秒,烛风也上来了。
袁盈:“?”
第二秒,烛风开始解扣子。
直到他握住她的膝盖,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等、等一下,你要干嘛?!”
“你说呢?”烛风反问。
袁盈瞬间睁大了眼睛:“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烛风冷笑:“我本来就不是人,不好意思啊,从你受伤第一天开始,我就想这么干了,但碍于你的内脏没有完全修复,才一直忍到今天。”
“你……禽兽!”袁盈过于震惊,已经忘了悲伤。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
“你来真的啊!”
烛风亲她的眼睛。
“你确定吗?!”
烛风亲她的嘴。
袁盈:“不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怎么下不了手?你什么样我都觉得非常漂亮。”烛风眉头轻挑,透着几分难得的轻松。
袁盈失语许久,突然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算了,随你吧,反正我也没感觉。”
话音刚落,烛风就抱住了她。
腰以下还是空荡荡无知觉,上身却清楚地感知到他拥抱的用力程度,袁盈的眼圈又热了:“开始了吗?”
“没呢,”烛风亲亲她的耳垂,“得先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袁盈:“……还得先答应结婚吗?”
“是啊,我又不是真的禽兽。”言行不一的男人对他瘫痪在床的女友这么说。
袁盈沉默许久,别开脸:“好啊。”
那天的一切好像都是混乱的,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到最后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知觉的双腿突然出现一丝疼痛,仿佛悄悄化开的冰川,在温度升高的那一刻迎来了春天。
然后她的知觉恢复得越来越好,先是能感觉到冷热,接着尝试站立、走路、奔跑,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个月内。
每个人都说她是医学奇迹,她也觉得是,现在想想,她能站起来,完全是因为烛风烙印了她。
天快要亮了,袁盈还没睡着,睡梦中的烛风突然抖了一下,猛然睁开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惊惶。
“……做噩梦了?”袁盈下意识问。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又重新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嗯……梦见你从楼上掉下来。”
袁盈眼眸微动,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他的脊椎。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说。
烛风喉咙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哼唧,静了半晌才低喃:“我那天不该跟你吵架,不该一个人出去,我要是不出去,你就不会掉下去。”
“跟你没关系,而且都过去了。”袁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重复这句话。
“你伤得那么重,其实我也不确定烙印有没有用,幸好有用。”
袁盈像个小复读机一样跟着重复:“幸好有用。”
“我跟你吵架,你还把家里打扫得那么干净……”烛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变成了沉睡的呼吸。
袁盈安抚他的手慢慢停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临近天亮才入睡,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
入眼是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袁盈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自己昨晚是在烛风房间睡的。
和她一起睡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她的肚子也发出抗议的响动。
袁盈揉着肚子坐起来,刚要下床,就看到了摆在床头的小蛋糕。
过于精致,不像是清香园买的。
袁盈正要仔细研究,烛风突然闯了进来。
“下午好啊老板。”
袁盈闻声抬头,某人已经来到眼前,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来。
下巴传来冰凉的胶感,袁盈怒而推他:“你手套没摘!”
“不好意思,忘了。”烛风说着,把塑胶手套摘了,一条腿跨到床上,按着她好一顿亲。
袁盈还在挣扎:“我现在好好的,你亲我干什么!”
“这叫未雨绸缪,提前给一点安抚,可以有效抑制躁动期。”
烛风谬论一堆,亲完后心满意足地起身:“好了,我现在要去给各个房间通风了,虽然一个客人也没有,但保洁还是要干活的。”
袁盈还在喘气,直接没搭理他,烛风的好心情不受影响,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袁盈缓了一会儿,起身要回房间洗漱,结果刚站起来,就感觉身上一凉。
她低头一看,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开了。
袁盈无言半晌,气笑了。
突然觉得一起度过躁动期不是个好主意。
洗漱完,换了衣服,又回到烛风房间把小蛋糕吃了。
小蛋糕也不知道是哪买的,口感特别好,袁盈吃完感觉心情都好起来了。
就是太少了,吃完还饿。
袁盈叹了声气,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经过二楼时,瞥见了正在拖地的烛风。她无视他,继续往楼下走,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小雨在教训阿野。
“请假就说请假,说什么大使馆抓走了,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好笑吗?搞得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外国间谍,专门来金林镇窃取机密的。”
小雨一米五几,只有阿野四分之三高,叉着腰训话时,气场将近三米。
至于阿野……阿野一边低着头假装认错,一边偷偷嗑瓜子。
袁盈经过两人时,训话的和被训的同时抬头打招呼:“老板好。”
“你们继续,我出去看看。”袁盈笑着招招手,无视阿野求救的眼神直接去院里了。
院子里,束鳞刚把杂草清完,看到她愉快地打招呼:“老板好!”
“嗨。”
袁盈笑眯眯的,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也是大晴天,阳光不算太晒,且晴空万里,金元宝虽然没有生意,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给大武发了条消息,让他送几只烤鸭过来,她要请员工们吃下午茶。
应有尽有门口也卖那种在透明电烤炉里转着圈烤的鸭子,肉烂皮脆,味道很好。
大武收到消息,有点震惊:这个时间……下午茶?吃烤鸭?这不是刚吃完午饭吗?
袁盈笑笑:放心吧,吃得完。
十分钟后,烤鸭送来了,不过不是大武送的,而是方琪琪。
“盈盈!”
“琪琪!”
好朋友太久没见,直接抱到了一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喊我去接你?”袁盈问。
方琪琪:“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那我可太惊喜了。”袁盈叫来束鳞,让他把烤鸭拿进去,自己则在院子里跟方琪琪聊天。
方琪琪看了眼束鳞,问:“这不是上次帮忙抬早餐的房客吗?这么久了还在这儿住着呢?”
“他现在是我的新员工。”袁盈解释。
方琪琪点头:“可以,小伙子一看就很勤快。”
袁盈被她的语气逗笑:“不止他,还有两个呢,我一共请了三个。”
“三个?”方琪琪惊呼一声,“现在不是淡季吗?金元宝生意这么好?”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现在我多了三个新员工。”
“走走走,介绍给我认识。”方琪琪拉着她就往客厅去,一边走一边道,“对了,我那个朋友乔满,你认识的,过两天要来这边玩,我太久没回家,家里漏水了都不知道,可能得把她安排在你这里了。”
袁盈笑了:“满满要来玩吗?那太好了,你让她尽管来住,我不收房费。”
“那不行,你不收钱的话,她肯定是不会住的,该怎么就怎么……”方琪琪推开客厅的门,下一秒仿佛被打了一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袁盈疑惑地看向她,当看到她眼底的精光时,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分烤鸭的员工们,其中一个银毛拽得二五八万,倚着抱枕等手下们服侍。
“好帅。”方琪琪一眼就看到了某人,震惊之后一副魂儿被勾走了的样子。
前任被闺蜜看上的恶俗戏码,也要在她这里上演了?
袁盈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点什么打断她的注意力,就听到她问:“那个穿喜羊羊短袖的帅哥叫什么名字?”
喜羊羊?烛风没穿喜羊羊吧。
袁盈的视线在那三个身上转悠了几圈,当看到阿野身上的卡通短袖时,表情逐渐凝滞:“你说的帅哥……是阿野?”
“阿野?名字好man哦,你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方琪琪眼神突然坚定,“我要追他。”
袁盈倒抽一口冷气。
醒醒啊方老板!你们物种不同!
……型号也不合适!
第28章 第28章
尽管袁盈一再委婉地表示不合适,方琪琪还是勇敢出击了。
“帅哥,加个微信呗。”她挤到束鳞和阿野中间,把手机伸过去。
束鳞和烛风同时一顿。
阿野忙着吃烤鸭,直接把手机丢给她。
“直接……给我?”方琪琪震惊了,“你这么放心吗!”
阿野看见她和袁盈一起进来,知道她们是朋友,并不担心她会拿了手机就跑。
当然,她也跑不过他。
“放心。”他说。
敢抢他手机的人,会被他一拳打死。
方琪琪捧心:“手机都敢随便给人,坦荡啊!好男人啊!”
袁盈:“……”
烛风:“……”
束鳞:“……”
好男人手撕烤鸭,专心进食。
刚卷了一个烤鸭饼的小雨忍不住乐:“方老板,你这是看上阿野了?”
“可以吗?”方琪琪假装羞涩。
小雨还没说完,烛风和束鳞几乎同时开口。
“不可以。”
“不行。”
正往这边走的袁盈一顿:“为什么?”
物种型号不合适是一回事,这么干脆的拒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听他们之前的意思,龙族好像不禁止与其他物种通婚啊。
方琪琪也跟着问:“对啊,为什么?”
烛风扫了一眼二位老板,朝束鳞点头示意:“你解释。”
束鳞嘴巴张了几遍,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跑去阿野房里拿出他的身份证。
“老板你看。”他把身份证交给袁盈。
袁盈不解地结果,反复看了几遍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15岁?!”旁边的方琪琪也惊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阿野,“你才15岁?!”
“啥?!”小雨蹭地站了起来,“他才15岁?!”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当初你给我们办入住的时候,不就把身份证给你了吗?”束鳞不解。
小雨目瞪口呆:“我……那个……”
一客厅的人都齐刷刷看向她。
小雨脱口而出:“我当时烦你们烦得要死,直接拍照录入了,哪有闲心研究你们的身份证……老板,你之前把他们从黑名单拉出来的时候,没发现阿野是未成年?”
很好,压力给到袁盈。
袁盈轻咳一声,走过去捂住阿野的耳朵。
阿野:“?”
“他长得像三十多的,谁能想到他是未成年,我放他出黑名单的时候,就没往年龄那一行看过。”袁盈面无表情道。
小雨立刻表示同意:“是的是的,我也没看。”
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合心意的帅哥,竟然是个未成年,方琪琪依依不舍:“算了,微信先不加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祸害未成年。”
袁盈点头认同,并为朋友是个有原则的人表示欣慰。
方琪琪叹了声气,把手机还给阿野:“等你十八岁再加吧。”
袁盈:“……”
似乎也没什么原则。
忍痛放弃了一见钟情的对象,方琪琪觉得自己不能白来,于是盯上了某个长相桀骜的银毛。
“加个微信啊帅哥。”她重振旗鼓。
袁盈:“……”
“太过分了吧,总共就仨男的!加来加去就是不加我是吧。”束鳞吐槽。
方琪琪乐了:“别急,加完他就加你。”
束鳞这才满意,卷了个鸭饼吃。
方琪琪见烛风坐着不动,就主动把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
烛风扫了一眼她的手机,慢悠悠开口:“加微信可以,别的不行,我是有主……”
“烛风你跟我过来!”袁盈立刻打断,扭头就往茶室走。
方琪琪眨了眨眼:“嗯?”
“失陪一下。”烛风扬了扬唇角,心情愉悦地跟了过去。
房门一关,隔绝了茶室和客厅。
烛风上来就要亲,袁盈连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老实点。”
“不是要亲?”烛风问。
袁盈白了他一眼:“谁要亲了,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们两个要一起熬过躁动期的事要保密,你不准跟别人胡说。”
烛风虚心请教:“胡说的标准是什么?”
“你能想到的一切标准,比如你刚才那句,我如果不拦着,你是不是就要说你是我的人了?”袁盈看穿他。
烛风静默片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在其他人面前,还要扮演老板和店员?”
“不是扮演,我们本来就是老板和店员,”袁盈再次强调,“两个月之后,烙印一洗,我们俩就没关系了。”
烛风立刻开始翻旧账:“是谁,昨天还反复感谢我的两次救命之恩的?今天就要跟我撇清干系了是吧?”
“这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再说我又不是没救过你,咋滴你还要道德绑架啊?”袁盈板起脸,“你要是这样的话,那之前说好的全部作废,你也不用陪我度过躁动期了。”
烛风眯起眼睛:“你找别人没用。”
“我不找别人。”
“那你怎么熬?”
“我买两瓶安眠药,直接睡过去。”
烛风:“……”
僵持几秒后,袁盈:“考虑好了吗?”
烛风犟不过她:“考虑好了,就按你说的做。”
“这还差不多。”袁盈睨了他一眼,扭头就要往门口走。
烛风叫住她:“喂。”
“干嘛?”袁盈回头。
英俊的银毛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不亲一个再走?”
袁盈:“……”
客厅里,烤鸭都快被阿野一个人解决了,茶室里的人还没出来。
以方琪琪对袁盈的了解,只有员工犯无法弥补的错误时,才会被她叫走单独谈话。
这么久没出来,不会是这个员工偷偷把金元宝卖了吧?
方琪琪伸着脑袋往那边瞄了几次,忍不住问:“帅哥犯什么错了,竟然被叫进去聊这么久。”
束鳞乖乖举手:“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在觉得阿野帅的前提下,还觉得王……烛风帅呢?这俩人的长相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吧。”
“他叫王逐风?名字还挺好听,”方琪琪嘿嘿一笑,大咧咧地搭上束鳞的肩,“你的问题很好回答,因为我喜欢阿野这种风格,所以阿野对我来说就是帅的,王逐风嘛,是符合全人类审美标准的帅,简单来说就是,阿野的帅是主观的,但王逐风的帅是客观的。”
束鳞恍然,又问:“那我呢?”
方琪琪一顿,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道:“你是男闺蜜那种帅。”
小雨:“噗。”
束鳞:“?”
没等他继续追问什么叫男闺蜜那种帅,烛风就从茶室出来了,客厅里几人齐刷刷看过去。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就是嘴有点红。
还不知道他和袁盈已经达成合作的束鳞忙问:“老板骂你了?”
烛风点头:“是啊。”
金元宝其他员工立刻用眼神表示同情。
方琪琪奇了:“袁老板还会骂人呢?”
“也是这位来了之后,”小雨指了指烛风,“我才知道原来老板还会骂人。”
“那袁老板对这位还挺好的,都到这份上了还没辞退他。”方琪琪感慨。
烛风点了点头,愉悦地上楼工作了。
茶室里,把衣服重新扣好的袁老板暗暗发誓,下次亲的时候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能再让某人再上手了。
今天的金元宝依然没有生意,但民宿是袁老板当年全款买的,没有房贷的压力,所以不为坐吃山空感到焦虑。
傍晚的时候,袁盈跟方琪琪确认了一下,得知好友乔满后天上午就到了。
乔满是她去年认识的朋友,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发展出了友谊,虽然平时没什么联系,但感情一直是好的。
知道乔满不喜欢住一楼,袁盈就提前将二楼阳光最好的钱来房留了出来。
当然,以金元宝如今的生意情况来看,其实是不用特意留的,但为免房间突然被人线上预订,还是提前占上比较好。
吃过晚饭,袁盈把钱来房所有的一次性用品都拿走了,换成了朋友用惯的那些品牌,又扭头去了布草间,去架子的最高层拿四件套。
她踩着凳子摇摇晃晃,烛风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她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袁盈惊呼一声,下意识扶紧他的胳膊,落地之后才不高兴道:“干嘛?”
“我帮你拿。”烛风说着,长臂一捞,就把四件套取下来了。
为了看起来正规,所有客房的布置和用品都是一致的,这套床单被罩的花色显然跟其他的不一样。
“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烛风突然问。
袁盈扫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问问也不行?”烛风抬眸,眼底暗藏一点试探,“很久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了。”
袁盈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良久,袁盈:“是男的。”
烛风:“……”
成功看到某龙垮脸,袁盈抱着四件套心满意足地走了。
“喂,今晚一起睡吗?”烛风很快调整好心情追过来。
袁盈:“不。”
“为什么?昨天一起睡,你不是睡得挺好?我们睡觉之前可以做……”
袁盈突然停下脚步,烛风险些撞到她,急急扶住她的肩膀才停下:“怎么了?”
袁盈不说话,定定看着楼梯口。
烛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束鳞呆滞地站在那里,弱小,惊恐,且无助。
漫长的沉默过后,束鳞干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扭头就跑。
袁盈深吸一口气,咬牙看向身后的家伙。
她刚要发作,烛风就捂住了她的嘴:“放心,我这就去解决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但显然是解决了,因为束鳞给她发了八百字小作文,全文的核心只有一句话:他会保密的。
袁盈回复一个OK,就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了。
夜深,人静。
熟悉的热意席卷全身,带来一股难以抵抗的渴。
袁盈喝了几次水,喉咙却仍旧干痒。
翻来覆去地忍了两个多小时后,她在没有星星的夜里悄悄下床,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对面房间。
床垫微微塌陷,她挤进烛风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那股渴意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但还是不够,袁盈纠结许久,还是拽了拽烛风的衣领:“喂……”
“嗯?”烛风惊醒,看到她后下意识缠抱住,闭上眼睛又继续睡。
袁盈咬了咬唇,在黑暗中又叫了他一次。
烛风困得厉害,轻哼一声后动了动鼻子。
“好甜……”
他将脸埋进袁盈的脖颈,牙齿咬着她的衣领扯开,将嘴唇贴了上去。
就这样?
有这么困吗?
袁盈呼吸急促,正思考要不要叫他第三次,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被子里。
袁盈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却没有用力推开,只是别开脸咬住枕头角,避免发出细碎的声音。
直到她溃不成军,某人都没有醒,真是全凭经验做事的高手。
翌日一早,烛风独自一人在床上醒来,枕着袁盈残留的甜味,盯着自己的手指沉思。
以后再也不能睡这么死了。
在漫长的空白期过后,金元宝总算迎来了新房客,金元宝全体人员总算不用无所事事了。
乔满来的那天,方琪琪去车站接人,袁盈则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鸡和排骨,回到金元宝就开始忙碌,阿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尽心尽力打下手。
“老板最近不是嫌天热不愿意下厨吗?怎么突然做上铁锅炖了?”束鳞好奇。
烛风面无表情:“给她朋友做的。”
“朋友?”束鳞眨了眨眼睛,“啊对,她好朋友要来了,叫什么乔满是吧?老板好像挺重视这个朋友的,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了,今天早上我还看到她去钱来房拖地呢,那地都快被拖秃……”
他的话没说完,烛风就往外走了。
“你干嘛去?”束鳞抬高声音,袁盈也看了过来。
烛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接快递。”
“什么快递?你让他们直接送过来啊。”袁盈接话。
烛风:“手续还没办完,他们不送。”
“……什么快递还要办手续?”袁盈无语,见他继续往外走,又道,“别管是什么快递,你吃完饭再去弄啊?”
烛风停步,矜傲地看向她:“又不是给我做的,我才不吃。”
早就忘了自己胡扯过什么的袁盈:“?”
直到烛风走远,她都没反应过来。
“老板,要糊了。”阿野提醒。
袁盈赶紧拿起铲子,一边翻一边问束鳞:“他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没吃药,吃醋了。”束鳞说。
袁盈没听清,就继续忙自己的铁锅炖了。
她把时间控制得刚刚好,铁锅炖还有十分钟就熟的时候,方琪琪也把人接回来了。
对视的瞬间,名叫乔满的女生唇角弧度上扬:“盈盈。”
“满满!”
两个漂亮女生抱成一团,束鳞默默凑到阿野身边:“王这醋算是白吃了。”
“不放醋,放醋不好吃。”阿野死守铁锅炖。
束鳞:“……”
这边袁盈和乔满拥抱完,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模样清俊,透着淡淡的懒意,仿佛没睡醒一样,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乔满。
“这位是?”袁盈主动询问。
方琪琪白了乔满一眼:“让她自己介绍。”
乔满白皙漂亮,像一只骄傲又淡定的小鹅,被朋友嫌弃了也还是落落大方:“我老公,蒋随。”
“袁老板你好,久闻大名。”蒋随笑眯眯伸出手,亲和得吓人。
袁盈笑笑,和他握了握手,又扭头看向乔满。
一年前,乔满曾来金元宝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乔满正在闹离婚,每天都闷闷不乐,袁盈陪她喝过几次酒,其中一次乔满醉得厉害,给她看了老公的照片。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这位。
所以还是以前的旧老公啊。
“你们?”袁盈好奇地看着乔满。
乔满点头:“嗯,复婚了。”
蒋随配合地笑。
“啊……欢迎欢迎,铁锅炖已经好了,先吃饭吧。”袁盈笑着招呼。
烛风已经走了半小时了,仍然没有回来,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回来吃饭了。
袁盈叫束鳞提前给他留了一碗,就不再管他了。
吃过午饭,蒋随识趣地回了房间,留下小姐妹们在茶室闲聊。
烛风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阿野和小雨发了饭晕,各找一个地方午睡去了,束鳞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瞄见烛风的身影后打招呼:“老板给你留了饭,在厨房。”
烛风扫了他一眼:“那个乔满呢?”
束鳞乐了:“王,其实……”
“算了,不想听。”烛风打断,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束鳞一脸无辜,心想这可是你自己不想听的,跟我没关系。
烛风垂着眼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迎面遇上了蒋随。
两人险些撞上,又同时停步。
本来是差不多的身高,但因为蒋随在上,所以要高出一截。
“抱歉,”他礼貌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烛风却停在原地没动,带着寒气的视线将蒋随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今天没有新房客入住,眼前的陌生男人只能是袁盈口中的‘乔满’了。
同样穿着休闲装,自己身上一点装饰都没有,哪哪都透着单调,这个‘乔满’却指环手表项链全都有,还都搭配得非常合适。
是的,他也是懂一点搭配的,看得出‘乔满’很有品味。
“怎么了?”蒋随见他一直不说话,好奇地问。
优雅、成熟、稳重,还透着些许好说话的感觉,从头到脚都符合人类的喜好。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帅。
而袁盈是个颜控。
龙警铃大作,板着脸上楼了。
优雅成熟且稳重的蒋随一脸莫名,掏出手机就给乔满发消息:嘤嘤嘤老婆,刚才有个男的瞪我,我好怕~
叮咚。
手机提示有新消息,乔满看了一眼,淡定地锁屏倒扣。
“怎么了?”袁盈问。
乔满:“没事,骚扰短信。”
“你没设置拦截啊?”方琪琪问。
乔满耸了一下肩:“拦截不了,无孔不入。”
说完,又看向袁盈,“你还是单身吗?”
袁盈眨了一下眼:“是啊。”
“挺好的。”乔满点头。
方琪琪白了她一眼:“单身既然好,为什么还要跟前夫复合啊?”
袁盈也调侃地看向乔满,乔满无奈地笑笑。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小雨过来提醒袁盈,楼上钞票来房间被定了,房客两个小时后到。
袁盈只好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去二楼检查一下客房。”
“去吧去吧。”
“不用管我们。”
袁盈点点头,独自一人上楼了。
加上乔满那间房,今天一共有三间房被订了,虽然其中两间明天中午就退房,但在这种淡季,已经算是不错了。
袁盈一边哼歌,一边轻盈地走在楼梯上,快走到二楼时,突然瞥见三楼楼梯拐角处有一片阴影。
她顿了顿,疑惑地往上走了几步,下一秒就对上了烛风沉静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袁盈惊讶。
烛风:“十分钟前。”
“快递拿回来了?”袁盈朝他走去,“这么着急去拿,是生鲜类的吗?你记得放冰箱啊,不然会……”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将她扯过去抱住。
袁盈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干嘛?”
“你好像需要安抚。”烛风的声音有些闷。
袁盈莫名其妙:“不需要啊,我现在感觉很好。”
“不好。”
袁盈:“?”
“你现在一点都不好。”
他说得太笃定,袁盈也迟疑了:“不好吗?是不是甜味变重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烛风松开她,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袁盈心一横,踮起脚吻了上去,烛风配合地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撞到墙上,才将她托抱起来加深这个吻。
轻重缓急,慢条斯理。
袁盈被亲得晕晕乎乎,感觉自己的体温好像在升高。
被烛风反过来挤到墙角时,她意识朦胧地想,烛风说得对,她现在一点都不好,非常需要这样的安抚。
口腔里的空气被抢夺,缺氧带来的失重感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袁盈习惯性地将手伸进烛风短袖的衣摆,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紧实的肌肉。
于是烛风也不那么好了,呼吸沉重急促,瞳孔也隐约发生了变化。
舌尖被咬了一下,袁盈低低地轻哼一声,下一秒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好友着急的声音:“袁盈,你没事……”
袁盈连忙推开烛风,被打扰的烛风不悦地抬眸看过去。
空气突然安静。
袁盈对上乔满惊异的目光,干笑:“满满……”
烛风一顿,扭头看向她,在确定了什么后,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
乔满淡定地说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扭头就走,楼梯上转眼就只剩下袁老板和她倒反天罡的保洁。
静默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烛风缓缓开口:“走吧,回房间继续。”
袁盈:“……”
看袁盈的表情,是不同意了。
烛风笑了:“那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东西要送你。”
袁盈一顿:“什么?”
“就在大门外。”烛风说。
袁盈盯着他看了片刻,问:“是那个需要办手续的快递?”
烛风点头:“对。”
袁盈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烛风已经缓过劲了,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喂……”
“你会喜欢的。”烛风头也不回。
眼看着要到一楼了,袁盈就要挣开他的手,结果还没动作,他就主动放开了。
“跟我去看看?”他还在蛊惑。
……行吧,看在他还算有眼力价的份上。
袁盈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前面。
“王,老板,去哪啊?”束鳞问。
袁盈:“出去看看烛风给我买的礼物。”
束鳞一顿,八卦心渐生。
袁盈穿过客厅,又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口后四下张望:“东西呢?”
烛风扶住她的头,对准了某个方向。
五米外,一辆崭新的黑色七座商务车。
袁盈愣住:“……车?”
“是的,”烛风对自己选的礼物还算满意,“这个车比较大,能装很多东西,也可以接送房客,最重要的是它是新的,应该不会像你那辆一样轻易出故障了。”
他自细数这辆车的优点,袁盈却只有一个问题:“你哪来的钱?”
烛风眨了眨眼睛:“有人赞助。”
“……这车三十多万吧,谁能赞助你这么多钱?”袁盈眉头紧皱,就怕他下一秒说出某个贷款APP的名字来。
烛风看出她的顾虑,笑了:“放心吧,龙族在人间的身份证,是贷不了款,我真是有人赞助。”
“所以是谁?”袁盈非要问个清楚。
烛风只好说出赞助人的名字:“瑞和。”
袁盈:“?”
“阿嚏!”
龙境驻人间大使馆,优雅的大使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他的冰美式。
一个工作龙员走进来:“大使,我们要出去采购了,您上次说面霜快用完了,请问需要帮您带一瓶新的吗?”
大使平静地看向窗外:“买国产平替吧,最近我要缩减开支。”
工作人员:“?”
第29章 第29章
自从那天差点被树砸死后,袁盈就对自己的二手大众有了阴影,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置换一辆,没想到她还没行动,烛风就买了一辆新车回来。
“这车是我从大使馆回来的路上订的,我可不是随便买的,买之前我特意上网查了,说这是最适合民宿老板的车,4S店当时还没有现车,一直拖到现在才送来,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你以后就开这个吧。”
烛风说着,推着她往驾驶座走:“快快快,带我去兜兜风。”
“烛风……”袁盈被他推了几步,连忙转个身躲开,“这车我不能要,你退了吧。”
烛风一顿:“为什么不要?”
袁盈皱眉:“太贵重了。”
“我一毛钱都没花。”烛风试图说服她。
袁盈:“你是没花钱,但瑞和花钱了啊,人家上个班也不容易,替你付了这么大一笔钱,接下来几个月护肤品都要降级了吧。”
远在大使馆的瑞和再次打了个喷嚏。
“是他自愿赞助的。”烛风继续解释。
瑞和第三次打喷嚏,并抽了一张婴儿级云柔巾。
袁盈无奈:“非要我说清楚吗?好吧我就直说了,不是车贵不贵你花没花钱的事,而是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我就不该收你的东西。”
再等两个月,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她不想占他便宜。
她直白地撕开了这一秒的花团锦簇,烛风突然陷入沉默。
看到他眉眼低沉,袁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对不起啊,我真的不能……”
“买都买了,退不掉的,”烛风声音低低的,显然大受打击,“要不我卖给你吧。”
袁盈很想点头,但理智把她劝住了。
她实话实说:“这车太贵了,我买不起。”
她打算置换一辆八万以内的车,这种三十多万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开出4S店就是二手了,二手的不贵。”烛风把钥匙递过去。
袁盈没接:“你这是新车,刚出4S几分钟,不贵也得三十万以上吧。”
“我卖得便宜。”
袁盈抱臂:“多便宜?”
“两万。”
袁盈:“……”
这跟送她有什么区别?
她捏了捏眉心,正准备说服他卖给别人时,小雨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哇哦!新车诶!烛风你买的吗?这个车可不便宜,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比老板之前的好。”阿野也去摸。
束鳞最后一个到,一看到车就嫌弃得不行:“怎么买个这么便宜的,完全配不上我们老板,你为什么不买个跑车,七八百万的那种……啊对,钱还没解冻呢。”
嘴上这么说,却第一个抢过烛风手里的钥匙,拉开车门蹿进了驾驶座。
阿野和小雨见状,也立刻上车,三个人在车上抠抠摸摸,稀罕得不行。
袁盈没有被他们热烈的反应动摇:“你这个定价既不合适也不合理,我不同意。”
烛风沉默地和她对视许久,突然把她拉到一旁:“我有办法让它变得合理。”
袁盈:“?”
烛风:“阿野下车!”
阿野闻声,立刻下车。
“去前面站着。”烛风给他指了方向。
阿野没问为什么,直接去车前站定。
袁盈的眼皮跳了跳,总觉得烛风又要搞事。
果然,阿野刚站好,烛风又向驾驶座上的束鳞下命令:“撞死他。”
束鳞兴奋起来:“好嘞!”
“好什么嘞!”袁盈不敢置信地冲到车前,睁大眼睛质问烛风,“你想干什么?!”
烛风一脸温良:“凶杀事故车,便宜。”
说起来,这招算是跟瑞和学的。
袁盈:“……”
她正无语时,烛风再次把她拉走:“撞。”
“撞个屁啊!”袁盈忍不住给他两拳,发飙,“烛风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阿野你也是,他让你去你就去?还有束鳞,你真撞啊!”
她把三条龙全都骂一遍,阿野和束鳞乖乖挨骂,烛风却一脸不羁:“那你要不要?”
袁盈深吸一口气,怒道:“要!我要!”
她不想占便宜,但有人把便宜糊她脸上非要她占,她又有什么办法!
烛风开心了,把她拖过来亲,袁盈骂骂咧咧地推他,他也不气馁,继续过来抱,袁盈被他得逞好几口,正气恼时,突然和车里的小雨对上了视线。
她直接僵住了。
小雨咳了一声,开始抠座椅靠背,一边抠一边嘀咕:“这么贵的车,竟然不是真皮座椅,太坑了……”
袁盈唇角抽了一下,一片阴影突然将她笼罩。
哦,是阿野来了。
“老板,带我们出去玩吧。”他一脸期待,清澈的表情总算有点未成年的样儿了。
袁盈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现在算不算雇佣未成年?
烛风看穿她的想法,直接说:“不算。”
袁盈立刻看向她。
“在人间生活的龙只要有身份证,12岁就可以开始打工了。”烛风解释,“如果有人查这个,大使馆会出面解决。”
袁盈放心了,束鳞和小雨也横冲直撞地从车上滚下来了。
“老板!带我们去山里采蘑菇吧!摘完在那边的酒店住一晚,吃个山珍宴再回来!”小雨眼睛放光,显然是听到了阿野的话,“我愿意自费团建!”
“采蘑菇好玩吗?”束鳞立刻问。
小雨用力点头:“超好玩!只有山里的酒店才提供这个项目,我们必须得在那边办入住,才可以参加。”
“老板!”束鳞大声哀求。
烛风也看向袁盈,虽然没说话,但看起来也很感兴趣。
袁盈的视线从员工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问:“不上班了?”
此言一出,束鳞和小雨的肩膀瞬间垮了。
阿野没听出她的潜台词,认真回答问题:“上班。”
袁盈看向小雨:“目前除了乔满那屋,其他房客是不是都只住到明天中午?”
“是的。”小雨垂头丧气地点头。
袁盈啧了一声:“那好吧,如果明天房客走了之后,没有新房客预订的话,那我们吃过午饭出发。”
束鳞和小雨对视一眼,齐齐爆出欢呼。
阿野把袁盈说的话反复想了几遍,确定是要带他们出去玩的意思,也配合地举手欢呼,只是呼到一半,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
山核桃味的炒瓜子,人类最优秀的发明。
看到他们这么高兴,袁盈也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和烛风对上了视线。
烛风翘起唇角,愉悦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袁盈还没忘他刚才为了逼她收下车干的那些事,白了他一眼就转身就走。
袁盈的晚饭没在民宿吃,而是和方琪琪乔满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厅。
饭刚吃到一半,方琪琪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只剩下袁盈和乔满两个人。
少了方琪琪这个话唠,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小小的沉默,袁盈看了乔满几次后,终于鼓起勇气。
“那个……”
“是你前男友?”
乔满和袁盈同时开口,打得她一个猝不及防,甚至忘了自己编好的理由。
面对乔满看透一切的眼神,袁盈投降:“……是。”
“中午还说没有男朋友。”乔满微笑。
袁盈咳了一声:“那什么,确实没有男朋友,他是前任。”
乔满顿了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懂了。”
袁盈:“……你懂什么了?”
乔满对上她的视线,笑了。
袁盈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最近两个月确实要绑在一起,但两个月以后就可以继续当陌生人了。”
“为什么要当陌生人?”乔满不解。
袁盈失笑:“因为我已经走出来了。”
乔满聪明的眼睛里难得多了一分困惑,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袁盈试图跟她解释:“你跟你前夫能和好,是因为你们虽然看起来分开了,但其实都没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可我不一样,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彻彻底底地走了出来,所以不想再走回去。”
虽然某个狗东西自作主张不告而别,但袁盈还是要承认,和他恋爱的那一年,仍然是她九岁以后的人生里,遇到的唯一桃花源。
桃花源越好,戒断反应就越大,好在她在经历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后,总算是成功了。
这份成功来得艰难,所以桃花源再好,她也不能轻易回去了。
袁盈喝一口热茶:“我现在就想两个月赶紧过去,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什么是正常的生活?”乔满问。
袁盈想了想:“喝喝茶,看看景,旺季忙得脚不沾地,淡季日夜颠倒地玩手机,经济上不说多富裕,却也够花,不用像以前上班还房贷那会儿,每天早上醒来都为各种小事焦虑。”
“正不正常我不知道,倒是挺舒服的,跟这种生活对比,男人确实没什么竞争力,”乔满端起水杯跟她碰了一下,“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袁盈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很喜欢你。”乔满实事求是。
袁盈无言许久,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眼神。”
袁盈抬头:“眼神?”
乔满:“嗯。”他看袁盈的眼神,和蒋随看她的一样。
袁盈敲了敲茶杯,笑:“没事,等以后分开了,他早晚会走出来的。”
两人说着话,方琪琪进来了,袁盈立刻用眼神示意乔满帮自己保密。
她不是存心想瞒着朋友,只是她跟烛风两个月后就要分道扬镳了,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到时候烛风突然消失,她少不得又要解释,解释不清的话还要被同情。
她已经不想再因为这种事被同情了。
乔满点头答应,袁盈顿时松了口气。
“聊什么呢?”方琪琪问。
乔满:“在聊蒋随,我都出来一个小时了,他都没给我发消息,有点不正常。”
方琪琪点头:“是不太正常,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乔满本来只是为了帮袁盈保密才随口一说,听到方琪琪的回应表情一滞,立刻给蒋随发个消息。
蒋随收到消息,将手机屏幕展示给烛风看:“你看,才一个小时没联系,她就忍不住找我了。”
手机上只有三个字:在干嘛?
“就是这么粘人,就是这么关心我,一会儿看不到我就不行。”蒋随叹气。
“怎么做到的?”烛风虚心求教。
白天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小雨说了句,这位蒋先生本来是乔满的前夫,但在经过了不懈的努力后,又从前夫变成了老公。
能让一个女人跟他结两次婚,肯定有点东西。
烛风当时就动了请教的心思,但碍于他一直跟乔满黏在一起,到了现在才有机会。
面对烛风的疑问,蒋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低头回复老婆消息。
回了五分钟,一抬头发现烛风还在。
蒋随扬眉:“真想学?”
烛风点头:“嗯。”
蒋随斟酌片刻,倾身向前:“其实有感情基础的话,想复合还是挺容易的。”
“怎么做?”烛风也凑过去。
两个大男人挤在楼梯口,准备下班的小雨撇了一眼,问旁边的束鳞:“他们俩干嘛呢?”
“不知道啊。”束鳞头也不抬,“奇奇怪怪的。”
眼看着俩男人越离越近,小雨嫌弃地撇撇嘴,走了。
楼梯口,蒋随传授武功秘籍:“给她当狗。”
烛风:“?”
因为蒋随这句话太匪夷所思,烛风的脸上出现了几秒空白。
“很难理解吗?”蒋随不懂。
烛风:“是挺……难的。”
他只会当龙,不会当狗。
“简单来说,就是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她的话,忠心耿耿唯她是从指哪打哪,不顶嘴不反抗不惹她生气,知道皇帝吗?把她当成皇帝,把自己当成大太监,皇权天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照单全收就行了。”
蒋随说完,又一次和烛风对视:“听懂了吗?”
烛风没有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蒋随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吧哥们,以后你们和好了,记得请我喝一杯。”
“没问题。”烛风立刻答应。
蒋随话锋一转:“但如果失败了,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我怕满满大王弄死我。”
烛风笑了:“跟乔满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当狗都不行,说明袁盈是真的烦你,满满跟她是朋友,她烦你满满就烦你,我肯定要跟你撇清干系。”
烛风沉默片刻,突然彻底理解了他那句‘给她当狗’的意思。
袁盈三人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场,等回到房间时,她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烛风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
袁盈晚上喝了酒,醉醺醺的,闭着眼睛不想理他:“出去。”
三秒钟后,响起了关门声。
不是……真出去了?
袁盈蹭地坐了起来,震惊地看向房门,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毕竟烛风不可能这么听话。
正当她沉思时,房门又开了,烛风探进来半张脸:“我可以进来吗?”
袁盈:“不可以。”
烛风的脸缩回去,关门。
袁盈:“?”
一分钟后,袁盈:“滚进来。”
烛风立刻进屋。
“你又搞什么把戏?”袁盈皱眉问。
烛风往床边一坐:“你要卸妆吗?”
袁盈顿了顿,再次倒在床上:“不想动。”
“没事,我帮你。”
袁盈:“?”
烛风去浴室拿了卸妆膏。
袁盈:“?”
烛风开始给她涂卸妆膏。
袁盈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把卸妆膏糊了她一脸,在那搓搓搓个不停,最后又拿了个脸盆来给她洗脸。
她忍不住问了第二遍:“你搞什么?”
“对你好也不行?”烛风淡定反问,并将手伸向她连衣裙上的拉链。
袁盈立刻抓住他的手指:“我让你碰了?”
“放心,没经过你的允许,我绝对不碰你。”烛风保证。
袁盈微笑:“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有信任可言。”
“那就从今天开始重新建立信任。”烛风说完,直接拉链拉到底,给她剥干净了。
袁盈下意识就要推他,结果手伸出去,却推了个空,因为某人已经转头去了衣柜那里。
“今晚穿什么睡衣?红的还是黄的?短袖还是吊带?”他礼貌询问。
袁盈:“……”
“那就吊带。”
烛风做了选择,过来给她套上。
吊带拉下去的瞬间,两人瞬间对上了视线。
刚洗完脸的袁盈白嫩清新,身前的弧度在低低的衣领里若隐若现,饱满又可爱。
离得太近,连呼吸都开始相融,屋里的气温也渐渐升高。
袁盈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觉到身体里的一阵异动。
躁动期似乎越来越频繁了,前不久一次边缘行为还能撑个三五天,现在却连一天都不能支撑,咕嘟咕嘟冒泡的岩浆将人烧得浑身发烫。
烛风的喉结滚动一圈,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到底在抽什么风?”袁盈第三次问。
烛风喉间溢出一声笑,因为情动,连声音都变得性感,直接烫红了袁盈的耳朵。
“对你好也不行?”他含笑问。
袁盈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了一句:“不稀罕,你正常点。”
“这就是我以后的正常状态了。”烛风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
两人说话时,始终保持着过近的距离,近到氧气不足,陷入了缺氧的晕眩。
漫长的沉默过后,烛风问:“可以吗?”
“……不可以。”袁盈别开脸。
烛风顿了顿,道:“晚安。”
袁盈:“?”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只是走到门口时,又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
卧室里灯光暖黄,袁盈跪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和当初坐在轮椅上让他拿钱走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去他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口是心非的人不配拥有言听计从的狗。
烛风气势汹汹地走回来,袁盈吓一跳:“你怎么又……”
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某个混蛋直接把她压倒,顺势掰开了她的膝盖。
躁动期一旦做到最后一步,就会直接进入后期,每一次波动都要持续三五天才消停,反复三至五次才彻底结束。
鉴于第二天要出去玩,烛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到最后一步,只是在她意识混乱时让她帮了帮忙。
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醉酒的袁盈再也撑不住了,枕着烛风的胳膊睡得人事不知,烛风听着她恬静的呼吸,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当狗。
还是继续当龙吧。
翌日中午,送走了乔满蒋随以外的所有房客,金元宝全体员工盯着订房页面看了三分钟,都没有等来新的预订。
袁盈:“OK,关闭系统,出去玩。”
束鳞和小雨欢呼一声开始收拾东西,袁盈笑着看向阿野:“要在山里住一晚,你不带换洗衣物吗?”
阿野举起行李袋:“已经准备好了。”
袁盈惊讶:“这么大的袋子,你都带什么了?”
阿野打开给她看,全是吃的。
袁盈无言半晌,叹气:“果然还是个孩子。”
“孩子。”烛风在旁边重复一遍。
袁盈这才发现他:“你不去收拾东西?”
“带好了?”烛风也变出一个包,相比阿野的要正常不少,“你的,我的,全都装好了。”
袁盈顿了顿,正要说什么,蒋随和乔满也下楼了。
金元宝要团建,她不好把他们两个丢在民宿里,索性就叫上了,顺便还叫了大武和琪琪。
大武和琪琪半个小时后出发,他们几个现在走,刚好能坐满一辆车。
大家在院子里聚集,人齐了就一起往外走,到了车前,束鳞习惯性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小雨立刻清了清嗓子。
束鳞立刻把钥匙递给袁盈:“老板,您来开。”
袁盈失笑:“你开吧。”
“不不不,你开。”束鳞把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就赶紧上车了。
袁盈无奈,只好上了驾驶座。
她一上车,烛风就自觉坐到了副驾驶。
袁盈扫了他一眼:“这个位置应该留给客人。”
“客人都在后面的VIP呢,还是保洁坐这里吧。”烛风懒洋洋道。
袁盈往后看一眼,乔满和蒋随各*占一个独立座椅,阿野三人都挤在最后一排。
眼看着阿野坐得憋屈,袁盈刚要把他叫到前面来,束鳞就直接按倒了座椅,原本憋屈的阿野舒舒服服躺下了。
袁盈:“……”
“老板,”烛风托着下巴,笑得肆意,“还不走吗?”
袁盈斜了他一眼,踩油门。
后面,蒋随凑到乔满耳边:“烛风太讨打了,够呛能娶到老婆。”
乔满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蒋随笑得腻人:“老婆~还是我好吧~”
后排三个,小雨:“想吐。”
束鳞:“确实有点恶心。”
阿野:“咔嚓咔嚓。”
小雨一把抢过他的瓜子:“别嗑了!这有什么好嗑的!”
一车人吵吵嚷嚷地出发,又吵吵嚷嚷地出现在山里的酒店,袁盈提前跟酒店沟通过,办理入住后直接发房卡。
束鳞和阿野一间,小雨和琪琪一间,乔满两口子一间,她和烛风一人一间。
她本来想跟小雨她们挤挤的,但考虑到自身的情况,想想还是不冒险了。
至于为什么不跟烛风一间……虽然现在绝大多数人已经撞破了她和烛风的奸.情,但她仍然选择掩耳盗铃。
分配好房间,向导也来了。
金林镇的七八月份是蘑菇的盛产期,有些蘑菇是人间美味,有些蘑菇却能要人命,所以需要专业的向导带领,才能进山采蘑菇。
九个人请了两个向导,热热闹闹地出发了。
蒋随时刻跟着乔满,乔满一抬手,他就知道递铲子,一看他,就主动把桶伸过去,全身心为乔满服务。
袁盈看得有点羡慕,一回头突然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你想不想爬树?”他问。
袁盈:“?”
“我们找一棵最高的爬怎么样?我把你带到树顶看风景。”烛风蛊惑。
袁盈觉得他莫名其妙。
不过众所周知,一般的莫名其妙很难吸引人类,但过于莫名其妙……
采蘑菇小分队继续努力,其中最努力的就是阿野。
他在得知晚上那顿饭的好坏取决于他们摘了什么样的蘑菇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找蘑菇事业中去。
袁盈和烛风轻易离开了人群,出现在密林深处。
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找未成年房客那会儿,袁盈一想起自己和大狗熊对峙的那几十秒,就忍不住双腿发软。
“我在呢,”烛风搭上她的肩,“别怕。”
是哦,她有龙。
袁盈扭头和他对视,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同时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烛风远离人群。
烛风不给她后悔的机会,把人往身上一架,就开始爬树。
袁盈以为他最起码会背着自己,没想到拎到怀里之后就不管了,她只能手忙脚乱地缠住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察觉到她的紧绷,烛风喉间溢出一声笑,一边带着她往上爬,一边跟她闲聊:“人形就是不方便,爬个树还要手脚并用,如果是龙形,直接往上飞就行了。”
“你真会飞?”袁盈好奇。
烛风:“会啊,我飞得可高了。”
“比飞机还高?”袁盈震惊。
烛风:“……那倒没有。”
袁盈啧了一声。
烛风睨了她一眼:“所以我说你们现代人没意思,科技发展得太好,导致看什么都稀松平常,不像古代的人类,看到龙在云里飞一圈,都能激动得晕过去。”
袁盈哼哼两声,当做回应。
烛风挑的这棵树真的很高,袁盈挂在他身上,离地面越来越远,视线也渐渐变得开阔,再看烛风,身上挂个一百多斤的人,竟然气都不喘一下。
……这体力,在龙里面应该也是牲口。
袁盈在心里吐槽的功夫,烛风已经把她带到了一根相当粗壮的树枝上。袁盈小心翼翼地坐好,下一秒就将大片山林尽收眼底。
树上的风景辽远,人心也变得舒展愉悦,袁盈笑眯眯的,唇角就没放下去过。
烛风半躺在枝杈上,一条腿伸过去让她抱着保持平衡,另一条腿垂在下面晃晃悠悠,也是难得的悠闲。
但没有悠闲太久,下面就传出一声怒斥:“你们是谁?!这里不允许爬树!”
袁盈一惊,险些掉下去,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烛风扛着躲到了树冠后面。
匆匆跑到树下的管理员一抬头,发现人没了。
“奇怪,看错了?”管理员嘀嘀咕咕离开。
袁盈躲在烛风怀里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才小心地问:“走了吗?”
“没呢。”烛风抱着人,心不在焉地回答。
袁盈又等了一会儿,再问:“走了吗?”
“没有。”烛风的手已经开始乱摸了。
袁盈:“……怎么还没走?”
“应该是在找我们吧。”
他们躲的地方本就狭窄,袁盈的姿势还不太熟悉,她躲了片刻就忍不住抬起头:“怎么还没……”
正偷偷在她头顶闻来闻去的烛风:“……”
袁盈:“……”
短暂的沉默后,烛风抢先抱怨:“你涂这么多花露水干什么?我都闻不到你身上的甜味了。”
袁盈果然被带跑:“废话,山里全是蚊虫,不涂花露水会被咬死的。”
“我在这里,不会有蚊虫咬你。”
袁盈冷笑:“那你们龙还真是包治百病啊。”
烛风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靠近又远离,袁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察觉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异样。
她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了?”烛风问。
袁盈:“我觉得……”
“老板!烛风!你们跑哪去了!”
远处传来小雨的声音,烛风啧了一声,带着袁盈顺着树滑了下去。
袁盈膝盖一软,晃了晃才站稳,心想这会儿又不怕狗熊,怎么还在腿软。
两人刚落地,采蘑菇大部队就找来了,一看到他们就全都围了上来,其中两个向导最激动。
“你们乱跑什么,虽然这里没有野兽出没,但迷路也是很危险的事!”
“你们要是再不听指挥,我们就不管了啊。”
“幸好没出事,不然真是头大。”
袁盈老老实实挨训,又老老实实拿起了采蘑菇的小背篓。
刚才那股异样仿佛水一样流过又消失,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但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接下来的采蘑菇过程里,双腿时不时的发软,似乎在释放一种不好的讯号。
袁盈想找烛风亲个嘴儿,但向导长了心眼,全程盯着她和烛风,她没办法和烛风单独相处,只能强行忍住。
“你身上的花露水味太重了。”烛风继续抱怨。
袁盈面无表情:“闭嘴吧你。”
第30章 第30章
一直到晚饭时间,袁盈都没能和烛风单独相处,而她身上的异样感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没办法忍受的地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方琪琪好奇地问。
袁盈轻咳一声:“中暑了吧。”
方琪琪:“……今天最高温度24度。”
袁盈一脸真诚:“这么热啊,难怪我会中暑。”
方琪琪:“?”
两人聊天的功夫,山珍宴主持人就来了,在一通自我介绍之后,服务员鱼贯而入,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个酒精炉小火锅。
山珍宴是这里的特色,只有这个季节才有,食客们围坐在露天的庭院里,中间燃着篝火,厨师在旁边将各式食材用锡纸包裹,再放到篝火旁烤着。
而每个人面前的小锅,则是专门用来煮白天采到的蘑菇,收获不佳的食客还能得到一小盘来自酒店的馈赠,保证每个人都有鲜掉眉毛的蘑菇汤可以喝。
“咱们摘的蘑菇已经经过服务员分捡,现在呈现给大家的都是相对安全的,但是请注意,只是相对安全,有些蘑菇必须煮熟透了才可以吃,在我们服务员确认之前,千万不要动筷子,千万千万不要动筷子……”
主持人反复强调不熟的蘑菇的危害性,袁盈呼吸急促,脸颊泛红,好像已经吃了毒蘑菇一样。
她喝了一大口冰水,稍微冷静些后看向篝火对面的烛风,突然有点后悔为了避嫌,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了。
“盈盈?”
“……嗯?”袁盈一个激灵,对上方琪琪的视线。
烛风突然抬眸,视线穿过篝火落在袁盈身上,看到她在和朋友聊天,一切似乎正常,就又把视线转开了。
“王,你怎么不跟老板坐一起呀?”束鳞好奇。
袁盈不在旁边,烛风眉眼透着冷淡:“她不跟我坐。”
束鳞盯着他看了几秒,发现自己其实更熟悉的还是这样的烛风。
孤僻,冷漠,不近人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一来到人间,来到老板身边,才突然变得有了活人气息。
面对这样的烛风,束鳞又回到了在龙境时的谨慎小心:“可能是想跟朋友聊天吧,毕竟方老板也是刚从外地回来,两人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烛风盯着袁盈看了半晌,皱眉:“怎么感觉她的脸有点红?”
“有吗?”束鳞伸头张望,“没有吧,可能是被火堆映得了。”
篝火另一边,方琪琪忧心忡忡。
“你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不会真的中暑了吧?”
此刻的袁盈仿佛高烧病人喝假酒,浑身又酸又痒又烫,连呼吸都变得短促急躁。
但面对朋友的关心,她还是强装镇定:“确实有点不舒服……我可能得回屋休息一下。”
“我陪你。”方琪琪当即就要站起来。
袁盈赶紧拦住她:“你别,你留下吃饭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都这样了,我还吃什么饭啊。”方琪琪皱眉。
袁盈无奈:“吃吧吃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回去睡会儿就好。”
方琪琪:“那我先把你送回房间。”
“不用,我自己回去。”袁盈拍了拍她的手。
方琪琪刚要反驳,斜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她和袁盈同时看过去,就看到两米多高的壮汉阿野突然踢开凳子起立,在一众服务员惊慌警惕的视线里缓缓走到篝火旁边。
他块头大,长得凶,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正在烤牛排的厨师神色紧张,正思考要不要撤退,就看到阿野突然抬起双手,用力一抖做出标准的拉丁起势。
然后开始跳踢踏舞。
在场所有人:“?”
他跳得热烈又欢快,同时又毫无观赏性,手上的动作做得再足,也难掩0基础的底色。
不过在场的各位都很捧场,很快就有人鼓掌起哄,更外向一点的,直接跑过去伴舞了。
方琪琪的下巴缓缓往下掉,等回过神时,嘴已经自然张开了硬币大小。
她一个激灵,问袁盈:“他搞什么呢?”
身边没人回应,方琪琪疑惑扭头,袁盈不见了。
“……去哪了?”方琪琪不放心,直接给袁盈发消息询问。
袁盈隔了十几秒才回复,说是已经回房间了,方琪琪这才放下手机,继续盯着阿野看。
阿野还在跳,现在开始跳芭蕾了,不得不说两米多高的天鹅确实很壮观,依然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束鳞觉得眼睛都快瞎了,忍不住吐槽:“等会儿就给他的手机设置青少年模式,再把陡音和小红薯都给他卸了,省得整天在上面学些乱七八糟的。”
烛风敷衍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开。
束鳞忙问:“您去哪?”
“盈盈叫我,”烛风把手机装进裤兜,抬眸扫了一眼跳疯了忘情了的阿野,“他不太对劲,等他跳够了问问怎么回事。”
束鳞答应一声,等烛风走远了,才疑惑地看向还在跳舞的阿野:“哪不对劲了?这不是很活泼吗?”
话音刚落,很活泼的阿野口吐白沫,直直倒了下去,周围的欢呼瞬间变成尖叫。
束鳞一边握草握草,一边冲到了人堆儿里,啪啪啪给了阿野三耳光。
“嗯?”阿野惊醒,迷茫地看着束鳞。
束鳞黑脸:“你是不是吃蘑菇了?!”
小雨:“蘑菇一端上来我就把他筷子收了,没吃啊!”
“不可能!”束鳞笃定道。
阿野还在吐白沫,一边吐一边为自己辩解:“我没吃,我很听话……”
“你看,他说他没吃!”小雨忙道,“你对朋友要多一点信任。”
束鳞:“喝汤了吗?!”
阿野:“……”
小雨:“?”
小雨:“……”
酒店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冲过来抬人,束鳞他们七手八脚地帮忙,山珍宴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闹哄哄的声音顺着风传到烛风耳边,烛风没有回头,步伐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推开,屋里漆黑一片,没有袁盈的气息。
他们虽然各住各的,但袁盈怕有意外情况发生,就提前多要了两张房卡,可以随时打开对方的房门。
袁盈发给烛风的消息里,说她去他的房间等着,烛风在屋里没找到她,就立刻去了她的房间。
屋里还是没人。
烛风有种不妙的预感,立刻给袁盈打电话。
嘟……嘟……嘟……
手机反复地响,却迟迟无人接听。
烛风脸色越来越冷凝,又原路折回去找人。
他们所在的这家酒店是依山而建,房间和房间之间隔着零零碎碎的山间景观,与其说是酒店,更像是门户较小的村落。
天已经黑了,烛风急匆匆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喊袁盈的名字,期间路上遇到了很多陌生游客,还主动去询问他们袁盈的下落。
他万分着急的时候,袁盈也没好到哪去。
在发现这次的异样不太对劲后,她立刻离开人群往住的地方走,路上不仅给烛风发了消息,还回复了朋友,只等进入房间以后,就可以得到烛风的安抚了。
但她低估了躁动期的影响力,才走到一半,她就脱力地跌坐在路边了,整个人都仿佛被火灼烧,烧得眼睛都快红了。
没等缓过劲儿来,就听到有人笑闹着走近,她怕别人看出她的异常,就赶紧躲到了路边的景观后面。
现在已经躲了半天了,那些人已经远去,她却没有力气起身,只能默默蜷成一团。
身体的空虚越来越难以承受,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外面,不想丢脸的话就坚持住,尽快回到房间里去。
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她却一直没有察觉,只是默默压抑着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闷哼。
烛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当看到她小小一团蹲在阴影里时,烛风的焦急瞬间散去,却又被另一种火气取代。
如果是刚恋爱那会儿,他肯定会发脾气,但她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好像把他身体里某个负责向她发脾气的器官也摔碎了,以至于他彻底没了这个功能。
袁盈若有所觉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嘴角一撇:“难受。”
行,发育不良的那点火气也没了。
烛风深吸一口气,直接将她从地上薅起来,扛着就往房间走。
“……这样难受。”袁盈挂在他肩上,胃被顶得难受。
烛风又改成公主抱:“怎么不接电话?”
“嗯?”袁盈困惑地看向他,“你打电话了?”
烛风更无奈了:“是啊,打了很多个,你躲什么?”
“刚才遇到很多人。”袁盈将脸埋进他的脖颈,用力地吸了几口他身上的味道。
感觉好一点了,又远远不够。
烛风抱着她走得更快:“遇到人怎么了,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躁动期。”
“可我心虚……”
“所以就躲起来?”
“嗯……”
说话的功夫,已经回到了房间,烛风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的把手上,刚把门关上,袁盈就吻了上来。
“别急。”烛风喉间溢出一声笑,抬手把门栓插.上。
袁盈视线有些模糊,但清楚地看到他手腕关节上凸起的骨头,他的喉结,锁骨,他身上所有骨骼分明的地方,都性感得让人发疯。
她遵从本心,咬上他的喉结,烛风闷哼一声,抬起她的下颌吻了上去。
她越急躁,他就越耐心,吻得越是温柔深入。
袁盈趴在他怀里,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理智。
烛风嗓音含笑:“先去洗个澡吧,你一身花露水味。”
“……你是有多讨厌花露水。”都听他抱怨一天了。
烛风叹了声气,推着她往浴室走:“讨厌,非常讨厌,害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今晚才会差点出事。”
人类闻不到自己的味道,无法准确判断躁动起伏,他身为伴侣,就应该时刻注意到她的情况,可今天却因为该死的花露水,他的鼻子一直钝钝的,才没有及时发现袁盈的异样。
浴室里的花洒开了,细密的水淋了下来,淋出几个平方的潮湿和热意。
衣服全都随意地丢在了马桶盖上,你的我的全都叠在一起。
袁盈站在花洒下,仿佛站在雨中,视线被雨水冲刷模糊,却还是看到了烛风两边的肩胛骨上,各有一个圆圆的硬币大小的旧疤痕。
皮糙肉厚的大龙,当初腰腹上那么深的伤口都没留疤,这里为什么会有伤痕?
明明三年前还没有的。
袁盈伸手摸了摸,粗糙的异于其他皮肤的触感传递到指尖,接着发现同一个位置的背面,也有同样圆圆的疤痕。
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胛。
烛风察觉到她的突然沉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旧疤后笑了笑:“上次在野外,我好像把上衣脱了,你没看到吗?”
“……当时月黑风高,怎么可能看得见,”袁盈扫了他一眼,直接问,“这是怎么回事?”
“算是一种……致敬?”烛风尝试着跟她解释。
“致敬?”袁盈不解。
烛风点头:“传说龙族最勇猛的祖先,曾在两个肩膀被刺穿的情况下,依然完成了守卫龙境的大任,龙族对她深表感激,后来的每一任龙境之主,都会在这里纹出四个圆疤,表示会承袭祖先精神,誓死保卫龙境和龙民。”
“……纹的?”袁盈从他的话里挑出重点。
烛风乐了:“不然呢?扎穿了致敬吗?那也太疼了。”
袁盈眉头渐渐皱起,试图分辨他这段话里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胡扯的。
烛风俯身捏捏她的脸,勾唇:“你又不难受了?”
袁盈愣了愣,被伤疤吸引走的注意力又回来了。
一分钟后,她的手按在了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上,指尖用力到发白。很快,另一只手挤开她每一个指缝,强势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覆盖。
浴室里空间太小,烛风没打算做什么,洗个澡就把她带出来了。
两人吻了一路,最后跌在床上,留下一溜不礼貌的水痕。
一吻结束,烛风艰难地撑起身体:“怎么办,没带东西。”
“嗯?”袁盈已经听不进他说什么了,本能地抚上他的脸。
烛风握住她的手,叹息:“还以为你再过几天才到后期,来的时候没准备东西。”
“那就不用,”袁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用吗?”
“我以前不想用是因为我当时还没进入成熟期,不会让你怀孕,还对你身体好……但你一次都没同意过,我每次都要用。”
烛风反驳着,就要起身离开。
袁盈习惯性地去抓他的衣领,结果手指从平滑的皮肤上一抚而过,最后只能薅着他的头发把人薅回来:“干什么去?”
“房间里没有,找酒店前台问问。”烛风安抚地摸摸她的脸。
山里的酒店,点外卖是不可能了,出去买一来一回得两三个小时,她支撑不了这么久,只能问问酒店有没有储备了。
折腾半天还没办正事,袁盈早就不耐烦了,直接吻上他的唇:“都跟你说不用了。”
烛风的理智被亲得摇摇欲坠,却还是艰难地推开她:“不行,会怀孕。”
现在的她,显然是不愿意跟他生小龙的。
“不会。”袁盈又把他拉回来。
烛风再推:“会的。”
袁盈又拉:“不会。”
烛风第三次拒绝:“真的会。”
袁盈不耐烦了:“怀上就生!”
烛风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怀上就生,大不了我不洗烙印了,跟你一起养……”
袁盈的话还没说完,烛风就生龙活虎地上来了。
他一兴奋,就没个轻重,袁盈骂了他几句,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
夜渐渐深了,月亮西沉,渐渐沉进山里,薄雾弥漫的群山之上,蓬勃的绿植上渐渐聚起露珠,一只紫貂在绿植里进出,惊动了露水滚进土里,变成一滩小小的泥泞。
袁盈仿佛被大火灼烧,又像是掉进了温泉里,晕晕乎乎分不清天南地北,待到头脑恢复清明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她竟然一夜没睡。
袁盈很累,累得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烛风却精神十足,给她喂了点水后,又拿来一堆吃的。
“趁现在补充体力,然后睡一觉,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呢。”烛风叮嘱。
袁盈不解,想问他什么硬仗,结果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能听,干脆就闭上嘴了。
“再吃一口。”烛风哄道。
袁盈现在只想睡觉,但被他烦得没法,只好又吃了几口,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熟悉的异样再次袭遍全身,她无言地看向烛风,总算明白他说的硬仗是什么了。
整整四天,也可能是五天,或者更久,袁盈几乎没有从床上下来的时候。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每一顿饭也只能安排在稍微平复的间隙,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最后却好好地活了下来。
她难受,烛风也没好到哪去,就算龙族的体质强于人类,那也有累的时候,有一次直接累得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袁盈在吃自助餐。
奇耻大辱。
他凌晨三点给瑞和打了电话,提出要将自己某个部分露在外面的和隐藏在里面的轮流上岗,如果变身过程中引起能量卡波动,就让大使馆那边的工作人员帮他隐瞒一下。
瑞和觉得这样不符合规定,但昏君一言不合就要把大使馆夷为平地,只能憋屈答应了。
日夜颠倒荒唐无序的几天结束,又一个清晨,袁盈睁开眼睛,只觉得通体舒畅。
她直觉是躁动期结束了,立刻去浴室洗澡换衣服,跑到楼下吃了顿自助餐。
这次是真的自助餐。
烛风醒来后发现老婆没了,一时间大惊失色,当即就要冲出去找人。
房门拉开的瞬间,突然对上了袁盈的视线。
袁盈见他什么都没穿,赶紧把他推进屋里:“疯了吗?不穿衣服就往外跑?”
烛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抱住她。
袁盈推了一下没推开,无奈道:“抽什么风呢?”
“我以为你走了。”烛风发现她身上的甜味淡得几乎没有了,一时间很是失落。
袁盈无语:“我走什么走,车钥匙还在你这里呢。”
第一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她知道了阿野吃蘑菇中毒的事,确定阿野没事后,就找个借口让他们先走了。
见烛风还抱着不肯放,袁盈深吸一口气:“给你带饭了,吃吗?”
烛风精神一震,总算松了手:“吃!”
袁盈恢复自由,直接把手里的饭盒拍给他。
烛风接过走到桌前,打开后看到一堆炒面炒粉奶黄包之类的,全是他喜欢的东西。
他笑了笑,抬头:“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袁盈往床上一倒,有气无力。
虽然这几年体质比以前强了很多,但高强度的运动结束后,还是有种整个人都被掏空的感觉。
她正躺着休息,某人的脸突然出现在上空。
四目相对,袁盈沉默几秒,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摸摸吗?”烛风征求她的意见。
袁盈面无表情地扯过枕头,挡在他们中间:“你想都别想。”
“好吧。”烛风也不灰心,拿个奶黄包坐她旁边吃,一边吃一边盯着她看。
袁盈很想无视他,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她只好板起脸:“你是不是该回你屋收拾东西了?”
“收拾东西?”烛风不解。
袁盈无语:“不然呢?你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金元宝怎么样了。
反正阿野是没事,中毒第二天小雨就给她发了消息,说阿野在医院跳了一晚上的舞,从民族到现代,囊括十几种舞种,她以为他彻底疯了,结果打了镇定睡一晚就清醒了。
“赶紧收拾,我们退房。”袁盈再次催促。
烛风不情不愿地走了,袁盈休息一会儿,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来的时候只打算住一个晚上,所以只带了一天的换洗衣物。
也幸好,他们这几天基本没穿衣服,吃的喝的也全送到房间门口,所以走的时候依然有干净的衣服穿。
收拾好了,袁盈环顾一下四周,挽起袖子打算把之前挪到一旁的桌子复位。
烛风走进来时,她正好要搬桌子。
“袁盈!”
袁盈吓一跳,桌子直接脱手。
烛风嗖的一下冲过来:“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袁盈觉得他大惊小怪。
烛风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前一周都要小心再小心,不要做这种体力活儿。”
袁盈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对上他严肃的眼神后,表情渐渐变得空白。
许久,她颤声问:“跟成熟期的你做几次……物种都变了?”
烛风刚要点头,下一秒突然愣住:“……啊?”
一人一龙呆滞对望,不知过了多久,烛风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跟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你不是一个人,不是你不是人了,而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越说越说不清楚,烛风干脆把手往她肚子上一放,充满父爱。
“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袁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