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风说完这句话,袁盈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吭声。
一分钟后,她:“把你的爪子从我肚子上拿下去。”
烛风立刻收手。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袁盈:“你们龙都百发百中?”
“那倒不至于,”烛风态度良好,“但躁动期就是为了生育而存在的,这段时间内的受孕率会非常高,我们又那么努力,你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怀孕了。”
“哦,我还以为百分之百呢。”袁盈微笑。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其实也差不多。”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前几天是我安全期。”袁盈的微笑变成了假笑。
烛风摸摸鼻子:“你以前说过的,安全期也不安全,所以还是有可能的。”
袁盈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就要拎包离开。
烛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在她看向自己时有些紧张地问:“你不会不认账吧?”
“什么?”袁盈反问。
烛风提醒:“你说过的,如果怀孕了,就不洗烙印了,和我一起养孩子。”
当时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浪费时间去买套,现在被他郑重其事地提出来,袁盈顿时有种无良渣女欺骗纯情少男的感觉。
诡异的沉默之后,袁盈再次强调:“我真的没有怀孕。”
烛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所以不会不认账?”
袁盈:“……”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物种不同,真的很难聊得来。
鉴于退房时间快到了,某龙还堵着她要说法,她只能敷衍地点点头:“不会不认账。”
得到了保证,烛风心满意足地让出一条路,袁盈急匆匆往外走,从他身边经过时,肩膀上突然一轻。
她立刻扭头,就看到原本在自己肩上挂着的包,已经出现在烛风手里。
烛风一脸无辜:“前五天比较危险,这种体力活儿还是交给我吧。”
袁盈:“……”
退房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已经在酒店待了一周了,前面两三天的时候朋友们还时不时发消息来,烛风帮她敷衍过几次后,手机渐渐就没动静了。
琪琪他们走的时候,开走了烛风买的那辆七座车,把应有尽有的小车留下了。
袁盈退完房,和烛风一起去了停车场,找到小车的同时,还看到了小车旁的陌生女人。
“您好,是尾号2231的车主吗?”陌生女人热情询问。
袁盈认识她那身衣服,面无表情地看向烛风。
烛风轻咳一声:“前五天……最好是不要开车。”
“您好?”代驾再一次开口。
这边比较偏僻,代驾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叫人再回去。
袁盈认命地把车钥匙交给代驾,上车的时候用力掐了一把烛风的腰。
烛风心情愉快,等她掐完把她的手拉向另一边腰侧。
“这边也来一下。”
袁盈:“……”
她跟抖M没什么好说的。
上车坐稳后,她扫了烛风一眼:“代驾费你出。”
从山里到金元宝的路程可不短,代驾费肯定不便宜。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结果烛风真的点了点头:“好的。”
袁盈一顿:“你有钱?”
烛风:“有钱。”
“还有五天才发工资,你哪来的钱?”袁盈皱眉。
出来玩之前她倒是给烛*风转过一笔买车钱,但他又给她转了回来,钱到现在还在她账上趴着。
至于她之前给的那五百,某龙早就花完了吧。
烛风:“有人赞助。”
远在龙境驻人间大使馆的瑞和又一次打了喷嚏。
工作龙员:“大使,您是不是生病了啊?”
“不可能,龙怎么会生病。”瑞和立刻否认。
工作龙员笑了:“龙只是比人类更强壮一点,但不代表不会生病,最近山里有点潮,我这里有驱寒暖身的红糖姜茶,您要来一杯吗?”
瑞和想了想,点头。
工作龙员立刻给他泡了一杯。
瑞和尝了一口后,眼睛微亮:“好喝。”
“我准备再买几包,你要拼单吗?”工作龙员问。
瑞和立刻点头:“来两包。”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面露迟疑,“多少钱一包?”
“很便宜的,八十。”工作龙员比个八。
瑞和沉默片刻,道:“太便宜了,不想要。”
大使追求高品位高消费,吃饭的筷子都是爱驴仕,像这种八十一包的茶入不了他的眼也正常。工作龙员好脾气地点点头,抱着资料转身离开了。
瑞和独自一龙看向窗外的风景,活龙微死。
回金元宝的路上,袁盈已经想好了这几天一直没露面的说辞,并提前跟烛风对好了口风。
烛风不以为然:“我们都要生孩子了,有些事瞒也瞒不住,直接说实话不好吗?”
袁盈照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烛风不情愿地答应:“知道了,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我老家出事了,我对你苦苦哀求,求你开车带我回去处理事情,你这个人太善良太容易说话,只好答应了。”
见他把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袁盈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烛风嘀咕:“多此一举。”
袁盈微笑:“你说什么?”
“没什么,”烛风突然热情洋溢,“虽然您对我吃干抹净不想负责,连个名分也不给我,但我依然愿意为您提供最真诚的一条龙服务。”
代驾没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恰好看到袁盈一巴掌打在烛风的嘴上。
下午三点,总算是到家了。
袁盈看着熟悉的金元宝大门,踏实的感觉瞬间出现。
“有这么高兴吗?”烛风看着她唇角的笑,含笑问。
袁盈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袁老板好棒!”烛风立刻配合鼓掌。
袁盈轻嗤一声,抬脚往门里走。
烛风刚要跟上,她又从门里退了出来。
烛风:“?”
袁盈一脸沧桑:“突然觉得这江山也一般,再找个地方住几天吧。”
话音刚落,方琪琪就从门里出来了。
她面带微笑,阴阳怪气得柔肠百转:“回来了啊。”
袁盈咳了一声:“那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用胳膊肘碰了碰烛风。
烛风开始播报:“我老家出事了,我对袁老板苦苦哀求,求她开车送我回家,袁老板人美心善不懂拒绝,只好陪我走了一趟。”
袁盈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方琪琪翻了个白眼:“说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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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盈和烛风同时捂住脖子。
方琪琪冷笑:“不好意思,根本没有吻痕。”
并不严重,大意了。
烛风突然啊了一声:“几天没回来了,金元宝的卫生情况肯定堪忧,我得去工作了。”
说完,无视袁盈的死亡视线,直接溜了。
这下只剩下两个人了,袁盈在心里骂了烛风几句,微笑:“那个……”
“聊聊吧。”方琪琪直接打断。
五分钟后,两人出现在金元宝的茶室里。
袁盈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坦白了烛风是她前男友的事。
“就知道你们不对劲,”方琪琪冷笑一声,“满满还想帮你们隐瞒,可惜被我的火眼金睛直接看穿了。”
提起满满,袁盈转移话题:“她和蒋随已经走了?”
“她走的时候不是给你发消息了?现在装什么不知道。”方琪琪没被她糊弄,“袁盈你太不够意思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竟然只告诉满满一个人!”
袁盈:“没告诉她,是她自己猜到的……而且也不是谈恋爱。”
“什么叫她自己猜到的,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她聪明?”方琪琪的重点偏移。
袁盈觉得这是一个死亡问题,答得不好可能得到一个暴跳如雷的朋友。
她选择假装没听到:“晚上我请你喝酒。”
方琪琪耳朵一动。
“红的白的啤的,只要你愿意,我都奉陪到底。”袁盈层层加码。
方琪琪已经心动,却还在嘴硬:“这不是喝不喝酒的问题,你都没把我当朋友,而且什么叫不是谈恋爱?你们俩脱离大部队偷偷约会那么多天,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怎么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袁盈忙道,“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跟烛风……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方琪琪一顿:“那是哪种关系?”
都到这地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袁盈老实回答:“前任关系。”
方琪琪愣了愣,明白后倒抽一口冷气:“他就是你那个贱人前任?”
“是的。”袁盈点头。
方琪琪都语无伦次了:“你们……你跟他……你们俩……”
“没复合,做朋友,两个月后他就走了。”袁盈简单解释。
方琪琪盯着她看了半天,语出惊人:“你们是朋友还是泡友?!”
袁盈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方琪琪不懂:“为什么啊,之前听你提起他还咬牙切齿,这会儿怎么又泡友了?”
事情太复杂,袁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方琪琪突然压低声音:“他是不是很厉害?”
袁盈表情空白几秒,点头。
方琪琪意味深长:“懂了。”
袁盈尴尬一笑。
方琪琪满足了八卦心,就没有再追问细节,这让袁盈松了口气。
她不想对朋友撒谎,但如果琪琪继续问下去,她肯定是要撒谎的,毕竟总不能把烛风的身份直接说出来。
深入交谈半小时,袁盈总算把朋友哄好了,两人一起从茶室出来时,某龙刚好拎着垃圾桶从楼上下来。
双方在客厅遇上了,方琪琪把烛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嫌弃:“仔细看看,也没那么帅。”
烛风:“?”
“行了,我回去了,”方琪琪扭头看向袁盈,“晚上八点我来接你。”
袁盈:“好的。”
烛风目送方琪琪离开,立刻问袁盈:“接你干嘛?”
“喝酒。”袁盈懒洋洋地往楼上走。
虽然身体素质过硬,但这几天消耗太多,早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乏累得厉害,只想回房间大睡一场。
烛风把垃圾桶往地上一放,跟着她走:“你不能喝酒。”
袁盈斜了他一眼。
烛风解释:“你现在情况特殊,真的不能沾酒。”
“……还惦记着生小龙呢?”袁盈无语,“都跟你说了,我没怀孕。”
烛风:“你怎么知道没怀?”
“我就是知道。”
怕他纠缠不清,还剩几个台阶的时候袁盈突然加速往上冲。
烛风眉头瞬间皱紧:“别跑这么快!”
袁盈冲进房间,冲他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才关门。
烛风又被可爱到了,停步缓了半天。
袁盈一回到房间就睡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恨不得把前几天缺失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闹钟响起时,外面已经黑了,袁盈在床上摸了半天,摸到手机后关掉闹钟,又困倦地给琪琪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来接她。
琪琪很快打来了语音电话:“宝贝我们能改天吗?刚才阿野突然来了,拿了一堆烧烤非要和我一起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定力,虽然他还是未成年,但我看着那张脸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重点。”袁盈闭着眼睛打断。
琪琪:“我吃撑了,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太好了,我也想继续睡觉。”袁盈立刻接话。
琪琪:“那我们……”
“晚安。”
袁盈电话一挂,继续睡。
又睡了几个小时,总算是睡饱了,袁盈开了灯,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多。
肚子饿了,但又浑身犯懒,不想动,袁盈静静躺在床上,期待有一块小蛋糕能破门而入。
五分钟后,房门被推开,某龙端着碗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袁盈脱口而出:“是小蛋糕吗?”
烛风顿了顿,道:“不是蛋糕,是鸡蛋面。”
这个时间能吃一碗鸡蛋面也很好了,袁盈精神一震,立刻从床上下来:“刚煮的?”
“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会醒?”
“你开灯之后,门缝里的光透到了走廊上,我就知道你醒了。”烛风回答。
袁盈一愣:“你一直在走廊里?”
“是啊。”烛风把面放到她面前。
袁盈神色微动:“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房间?”
“因为……”
烛风的尾音拖长,突然俯身凑近。
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接连一周的亲密接触后,袁盈习惯他的靠近就像习惯自己的呼吸,哪怕他的唇都要吻上来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只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又很快跟她对视:“因为我屋里的网不好,我只能在走廊里打游戏。”
袁盈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还以为你是专门等着给我做饭呢。”
烛风笑眯眯:“你希望这样吗?”
袁盈敬谢不敏:“算了吧,有点过于暧昧了。”
烛风表示认同,催促她快点吃面。
袁盈打开小台灯,将冒着热气的鸡蛋面搅了搅,挑起一筷子吃了。
“鸡汤煮的?”她眼睛一亮。
烛风点头:“好吃吗?”
“好吃,很鲜,”袁盈一边吃一边问,“你从哪买的鸡汤?”
烛风:“什么买的,我自己熬的,就你睡着之后,我熬了将近三个小时。”
“怎么突然想起熬鸡汤了?”袁盈不解,“总不会是为了给我煮面条吧?”
“是啊。”
袁盈吃面的动作一停,仰头看向他。
烛风一脸真诚:“你现在需要营养。”
袁盈:“……”
清亮的汤底浮着一点油光,煮得恰到好处的面条,上面卧着两个鸡蛋,一个是荷包蛋,一个是煎鸡蛋。
白白嫩嫩的荷包蛋已经被她吃掉了,现在还有一个两面金黄的煎鸡蛋,袁盈夹起来咬了一口,抬头接上他刚才的言论:“想挨揍吗?”
烛风给她倒一杯温水:“如果揍我能让你开心的话。”
袁盈:“……”
看在鸡蛋面的份上,袁盈没有动手,烛风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扫了扫她头顶的空气。
“干嘛?”袁盈问。
烛风:“没什么,摸一摸你的慈母光环。”
袁盈放下筷子举起拳头,烛风端起碗就跑。
吃完饭消化一下,再接着睡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天已经亮了,袁盈拉紧窗帘,给烛风发了八条我没有怀孕才关机,果然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床头柜上,摆了一块小蛋糕,看起来又是从大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次给了阿野多少跑腿费。
在山里那几天没日没夜,作息早就乱了,袁盈花了三天时间恢复正常,总算能像以前一样早睡早起了。
临近八月,金元宝总算感受到一丝来自暑假的热度,天气热,生意也热,每天固定有两到四间房被订出去,虽然价格和订房率都跟冬天没法比,但好歹能发得起工资,不至于赔本。
在袁盈发了八条消息之后,烛风总算消停了,没有再过于明显地把她当成孕妇照顾,但袁盈知道他还没死心,因为……某龙不务正业,放着保洁工作不好好干,开始研究营养餐了。
一天三顿正餐,两顿加餐,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最过分的是他每次都做两份,她一份阿野一份,她如果不吃,那阿野也不准吃。
为了防止阿野的口水淹没金元宝,袁盈只能勉强配合。
主要还是好吃,分量也刚刚好,所以她忍了。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她发现自己约不出琪琪了。
也不是什么情况都约不到,正常聊天逛街还是可以的,但只要一约喝酒,琪琪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不是阿野找她吃饭,就是束鳞带她兜风,是谁在幕后搞鬼一目了然。
烛风没舞到她面前,她也懒得说什么,只是被烛风当孕妇对待久了,袁盈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话说,她月经也该来了,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在山里度过一周后,躁动期的反应彻底消失了。
按照烛风的说法,经历过有效的亲密行为后,躁动期会安分二十到三十天,但这也太安分了吧,简直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袁盈越想越不放心,干脆趁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驱车前往五公里外的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她买的验孕棒是高敏感度产品,同房后八到九天就可以测出准确结果,而此刻距离她从山里回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袁盈从药店出来时,握着验孕棒的手微微出汗。
她没有立刻回金元宝,而是去了附近的商场,随便找了一个公共洗手间。
刚进隔间,烛风的消息就发来了:去哪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回复:商场。
烛风:去商场干嘛?
袁盈:办点事。
这就是不愿说的意思了,烛风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回复:早点回来。
袁盈没有再回,盯着验孕棒看了半天后,郑重其事地开始操作。
烛风等不到袁盈的回复,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聊天页面,好几次都开始打字了,又全都删掉。
束鳞全程围观他的纠结,终于忍不住了:“王,你要实在想联系老板,就给她打个电话呗。”
“不打,”烛风直接放下手机,“我最近管得太紧,也该让她出去透透气了。”
束鳞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烛风的眼风扫过去。
束鳞干笑两声:“王,虽然龙族在躁动期的生育率很高,但也不是百分之百……”
“我明白你的意思,”烛风眉眼沉静,“但直觉告诉我,她怀孕了。”
束鳞一顿:“直觉?”
“嗯。”烛风点头。
束鳞没办法反驳了,毕竟龙族在血脉一事上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
半个小时后,袁盈房间。
“不好意思啊,你的直觉是错的。”袁盈把一条杠的验孕棒丢给他。
烛风接过验孕棒,上网查了一下一条杠是什么意思,这才看向袁盈。
袁盈耸了一下肩:“都跟你说我没怀孕了,现在失望了吧?”
烛风疑惑地盯着验孕棒:“也不是失望……就是我明明感觉到你怀上了,怎么会没有呢。”
“怀什么怀,没有怀,”袁盈把他往外推,“把这个消息告诉你那两个手下,以后你们仨再敢没事找事,我就开除你们!”
“盈盈……”
“出去!”
袁盈直接关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烛风站在门口,又一次开始研究手里的验孕棒。
可不管研究几次,上面仍然只有一条杠。
“真的没有啊。”他嘀咕一句,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客厅里,小雨正在把自己在网上买的辣条分给束鳞和阿野,看到他下来后,立刻举起一根:“烛风,你要吗?”
阿野立刻接话:“这个辣条超好吃。”
烛风扫了他们一眼,兴致不高,但面对小雨的好意,还是把辣条接了过去,在三人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口。
浓厚的料油味在口腔里炸开,烛风脸色微变,冲进洗手间开始吐。
“……有这么难吃吗?”小雨不解,又尝了一口,“明明很好吃啊。”
阿野和束鳞也跟着尝一口,一致表示确实好吃。
烛风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漱口之后终于感觉好了点。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大龙发出疑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小雨说。
烛风闻声回头,小雨阿野束鳞全挤在洗手间门口,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小雨又问。
烛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左手握着验孕棒,右手捏着一根辣条。
沉吟三秒后,他举起辣条闻了闻。
油腻的味道再次出现,他:“呕~”
小雨:“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阿野表示认同,束鳞的神情却渐渐变得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开口,烛风瞬间看了过来。
第32章 第32章
“怀孕”两个字已经到嘴边了,但碍于小雨也在,束鳞强行咽了回去。
等小雨下班后,龙族三人组回到客厅沙发落座,束鳞立刻问:“是不是老板怀孕了?”
龙境常识,龙在烙印或相互烙印以后,为保证女方孕期身心愉快,女方因怀孕产生的所有不适,都会通过烙印的缔结转移到男方身上。
现在烛风闻个辣条味都吐,不就说明孕反开始了吗?!
“是吗是吗?老板怀孕了吗?我们要有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了吗?”见烛风不说话,束鳞迫不及待地求证。
阿野也看向烛风:“要有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了吗?”
烛风扫了阿野一眼:“你还关心这个?”
阿野顿了顿,道:“老板生的小龙,应该很好看。”
说完,他看了看烛风,突然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希望不要是条银龙。””……都跟你说了颜色越纯武力越高,纯粹的银色更是百年难得一见,你不要拿你畸形的审美祈祷些有的没的,万一应验了我饶不了你!”束鳞黑脸。
阿野意外的坚持:“银色本来就不好看。”
“那也比花的强!”
阿野:“你眼光不行。”
“你才不行!”
两条龙眼看着要打起来,烛风眉眼低垂,一句话也不说。
渐渐的,阿野和束鳞意识到气氛不对,全都安静了。
“还吵吗?”烛风这才抬眸。
阿野和束鳞同时坐直:“不吵了。”
“再也不吵了。”
烛风点点头,把验孕棒亮出来:“没怀。”
束鳞睁大了眼睛:“没、没怀?那您刚才是?”
三条龙都没有生育方面的经验,对怀孕的认知只停留在会孕吐的浅薄层面,现在证实了袁盈没有怀孕,那烛风吐得这么厉害是因为……
“假孕。”阿野接话。
束鳞:“?”
烛风:“……”
漫长的沉默后,阿野解释:“当有了强烈的孕育冲动却没有怀孕时会出现的一种症状,很多生物都会这样,尤其是兔子,甚至连肚子都会鼓起来。”
束鳞:“?”
烛风:“……”
又一阵沉默过后,束鳞突然去掏阿野的兜。
阿野扫了他一眼,懒得动:“干什么?”
“给你开青少年模式,省得再在网上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束鳞摸出手机,咔咔点了几下还给阿野,“你记住了,确实有很多生物会出现假孕症状,但龙绝不是其中一种。”
“那他为什么吐?”阿野反问。
束鳞还真被他的问题难到了,纠结半天看向烛风:“食、食物中毒?”
很有可能,毕竟阿野就被一口蘑菇汤撂倒过。
确定了,是食物中毒。
沙发上的三条龙同时沉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束鳞问:“王,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失望?”烛风一顿,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坦诚道,“那倒没有。”
虽然袁盈怀孕可以让他们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有些进展和突破,他们也会拥有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他也确实很期待这件事。
但以他和袁盈目前的状态而言,其实不怀孕才是好事。
毕竟他还是更希望袁盈是主动选择走向他,而不是被其他情况左右,不得不走向他。
不过嘛……袁盈没怀孕,他确实有点疑惑,因为他的直觉真的很强烈。
“王……王?”
烛风回神,看向束鳞:“干什么?”
“……没怀孕,营养餐行动还继续吗?”束鳞问。
烛风捏了捏眉心:“继续。”
就算没有怀孕,躁动后期流失太多体.液,也是需要补充大量营养的。
束鳞点头:“那我明天继续按你列的菜单买。”
烛风:“行。”
继续做营养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束鳞第二天去菜市场的时候,把当天要用的菜全都买了回来,但做饭的人却倒下了。
一大早,烛风在刷牙的时候就干呕了几下,缓了几分钟后恢复正常,就直接去厨房了,结果一闻到油烟味,直接吐得昏天暗地两眼发黑,最后还是阿野和束鳞把他扶出来的。
“吐这么厉害,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啊?”束鳞忧心忡忡。
阿野找来瓶装的苹果汁,拧开后递给烛风,烛风摆摆手拒绝了。
“这个太甜,有没有酸的?”烛风问。
阿野立刻换了苹果醋。
烛风喝了半瓶,顿时舒服多了。
看到他眉眼舒缓,束鳞这才松一口气:“我这就给老板发消息,让她带你去医院……”
“不用,”烛风转身回厨房,“我已经好了。”
王的命令要无条件服从。
束鳞放下手机,和阿野一起目送他进了厨房。
十秒后,厨房里。
“呕~”
束鳞和阿野再次把人拖出来,烛风把剩下半瓶苹果醋也喝完了。
“还是去医院吧。”束鳞苦口婆心地劝。
“不去,”烛风还是拒绝,“我再试一次。”
第三次。
“呕~”
束鳞:“……太犟了,不想扶他。”
阿野:“再不扶他就死在厨房了。”
束鳞深吸一口气,和阿野一起第三次把他从厨房里拖出来。
烛风吐得眼角都湿润了,却还是一脸镇定:“厨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坏了?怎么这么难闻。”
“……您自己不舒服,别赖我们厨房啊,”事关自己的厨师本职,束鳞立刻反驳,“我们厨房一天打扫两遍,冰箱定时清理,但凡有一点不新鲜的,都被阿野吃了。”
阿野点头:“没错,是你病了。”
烛风像个牲口一样长到这么大,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生过病,哪怕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吐了四次,他仍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静默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我再试……”
“您别再试了,”束鳞忍不住打断,“去医院吧。”
烛风不听,冷着脸往厨房走。
刚到厨房门口,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脚下一转,又回到阿野和束鳞面前。
阿野:“不犟了?”
烛风假装没听见,只对束鳞说:“今天的营养餐你来做,我上去睡会儿。”
说完,他扭头往客厅走。
束鳞还是担心:“真的不去医院?”
“不去!”烛风坚持休息一下就会变好的观点,“也别告诉盈盈。”
砰,客厅的玻璃门被关上,他也消失在客厅里。
束鳞摸摸鼻子:“我也没说什么吧,就是劝他去医院而已,他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生病了会变得不正常。”当了一夜舞王的阿野如是说。
束鳞表示认同。
烛风不让告诉袁盈,他们就没敢说,客房的卫生也是他们两个收拾的,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袁盈才发现少了一个。
“烛风呢?”她问。
束鳞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
袁盈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什么意思?他跑哪去了?”
“哪也没去,在楼上呢……”束鳞时刻记着王的命令,不敢多说,只能拼命暗示,“他睡一上午了。”
袁盈愣了愣:“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
束鳞:“不是……”
“算了,让他睡吧,给他留点饭,”袁盈说完,又看向小雨,“我要去采买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她负责金元宝的大部分采买工作,但每次都会带个帮手。
需要劳动力的时候就带着烛风,需要品鉴零食的时候就带着阿野,需要砍价的时候带上束鳞,带上小雨的就涉及到民宿的装饰和审美问题了。
小雨也喜欢跟袁盈一起出去买东西,闻言立刻放下碗筷。
两个人直接走了,束鳞叹了声气,盛了碗面条给烛风送了过去。
烛风还在睡,听到敲门声勉强睁开眼睛:“进……”
束鳞推门进来,就看到他满脸困倦的样子。
好家伙,当初放血后徒步四百里回金元宝,都没这么疲惫。
束鳞神色微正,第无数次问:“王,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已经不想吐了,就是有点困。”烛风把枕头一竖,撑着身体坐起来,“找我什么事?”
“啊……啊啊,我来给你送饭。”束鳞说着,连忙把面端过去。
今天他煮了排骨面,排骨是早上去市场刚买的,面是自己擀的,味道特别好。
束鳞寻思着烛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怎么也得两大碗吃,结果还没到床边,烛风的脸色就变了。
“出去!”
认识这么多年,束鳞鲜少看到他这么疾言厉色,一时间脑子空白,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退到了门外。
“王……王。”他脊背发颤,端着碗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显然是吓到了。
烛风眼神凛冽:“你端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腥?”
“这就是普通的排骨面啊。”束鳞都快哭出来了。
烛风看着他的神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普通的排骨面?”
束鳞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就是普通的排骨面,排骨和面都是新鲜的,真的没腥味。”
烛风沉吟片刻,道:“你再端过来一下。”
束鳞答应一声,小心翼翼朝他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烛风立刻制止:“不行,我要吐了。”
束鳞立刻后退,但还是晚了,烛风直接冲进了洗手间。
“呕——”
束鳞不敢再试,立刻把面端到了楼下,等再次折返三楼时,烛风已经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束鳞默默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烛风闭目养神几分钟,睁开眼发现他还在外面站着。
“怎么不进来?”烛风有气无力地问,刚吐过几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束鳞眼圈一红:“您、您刚才……太严厉了。”
他也是关心他才来送饭的,结果没收到表扬就算了,还被凶了一顿。
束鳞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烛风脸上空白一瞬:“刚才吗?”
束鳞:“是。”
烛风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过,不由得捏了捏眉心:“抱歉,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很不稳定。”
束鳞摇了摇头表示原谅,又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没有排骨味后这才往前走一步:“王,去医院吧。”
烛风沉默片刻,道:“饿了。”
束鳞:“……”
“给我拿点吃的。”
束鳞无奈:“你想吃什么?”
烛风想了想,发现没什么想吃的:“拿点水果吧。”
多新鲜,竟然想吃水果,束鳞记得他以前最讨厌吃水果,现在竟然想吃水果,难道食物中毒还会改变龙的口味?
束鳞想不明白,下楼找了些苹果橘子之类的拿上来。
烛风挑了一个橘子开剥。
橘子皮剥开的瞬间,有细小的汁水滋出来,酸酸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烛风几口吃完一个橘子,胃里那股恶心劲总算被压住了。
束鳞一直在偷偷观察他,当看到他吃完一个橘子,又去拿第二个时,不由得好奇:“老板说这次买的橘子很酸,我就一直没吃……看起来也不酸啊。”
说着话,也拿了一个橘子,结果刚吃到嘴里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呸呸呸!”束鳞猛呸几口,无言地看向烛风。
烛风扫了他一眼:“干嘛?”
“没、没事。”束鳞讪笑,觉得食物中毒也太可怕了,竟然让他的味觉都出了问题。
这么酸的橘子,他竟然也吃得下!
事实证明烛风不仅吃得下,还吃了好几个,吃完就直接躺下睡了,束鳞见状只好离开。
下午的时候,烛风没有再吐,只是一直犯困,断断续续地睡着觉。
袁盈是傍晚时回来的,和小雨一起把民宿里布置了一下,又拍了几张美照传到订房APP,等折腾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束鳞也做好了晚饭。
“烛风呢?”袁盈问。
束鳞:“在楼上睡觉。”
“还在睡?”袁盈皱眉,“都睡一天了。”
束鳞眼巴巴地看着他。
袁盈顿了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束鳞立刻道:“他不让我告诉你!”
袁盈没再问,放下筷子直接上楼了。
三楼走廊里的灯没开,黑漆漆的,袁盈摸索着走到烛风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人回应。
“还在睡?”她抬高了声音,“我进去了啊。”
还是没人回应。
袁盈直接开门进去,屋里也是黑漆漆的,好在窗帘没拉,窗外的月色和星河流淌进不大的房间里,恰好照在柔软的床铺上。
黑暗中,烛风低哑的声音响起:“盈盈。”
袁盈:“闭*眼,我要开灯了。”
说完,就直接按了开关。
烛风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半晌才缓缓睁开。
袁盈已经来到床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后,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比普通人热一点的温度,但属于他的正常体温。
“没有发烧,脸色为什么这么差?”袁盈问。
烛风是个很少伤春悲秋的人,但看到她关心的眼神,心理防线突然有一秒钟松动,想告诉她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想让她心疼,让她后悔自己在重逢那天,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他。
这种冲动陌生又莫名其妙,烛风回过神后惊了一下,不懂自己哪来这么多没用的情绪。
袁盈只是问了一句脸色为什么这么差,结果他不回答就算了,表情还变幻莫测,好像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已经在心里演完了一场大戏。
这太不烛风了。
“起床。”袁盈也不问了,直接下命令。
烛风回神:“起床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带你去医院。”袁盈见他躺着不动,干脆把被子掀开。
烛风皱眉:“我不去。”
袁盈:“少废话,快点换衣服。”
“我不去。”烛风还在犟。
袁盈啧了一声,眯起眼睛:“我数一二三,一……”
烛风冷着脸下床,单手抓住睡衣的衣角,往上一扯就直接脱掉了。
漂亮的肌肉出现在袁盈的视线里,肩膀上仿佛贯穿伤的疤痕也再次出现,袁盈眼眸微动,还没来得及生出多余的情绪,他就把裤子也脱了。
袁盈眼皮一跳:“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让我换衣服?”烛风倨傲反问,那东西跟着他说话的律动晃了晃。
袁盈气笑了:“我让你换衣服,我让你连内裤也脱了?”
“内衣也是衣,也是要换的。”烛风说完,背对她打开了衣柜。
袁盈对着他的两个屁股蛋,觉得眼睛都要瞎了,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暂时忍住了暴力冲动。
一直到坐上车,烛风还在嘟囔不想去医院。
袁盈面无表情地拧动钥匙,踩油门出发。
“我不想去医院。”烛风再次强调。
袁盈敷衍:“哦。”
烛风:“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袁盈扫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前路。
半晌,烛风:“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烛风。”袁盈平静地打断他。
烛风蹙眉:“干嘛?”
“我好好的,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袁盈说。
烛风不说话了。
镇上只有一家还算大的医院,袁盈打算带烛风去那边挂急诊。
金林镇常住人口少,医院里也没什么人,尤其是这种夜晚,急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输液。
尽管来的路上,袁盈已经反复强调过她好好的,但烛风闻到消毒水味的瞬间,眼神还是有些沉郁。
曾经长达两个月反复闻到的味道,早已经刻进他的记忆里,一旦闻到雷同的味道,就会把他拉进袁盈坠楼住院的那段时间。
见他站在外面不肯进来,袁盈只好亲自把他拉进急诊,把束鳞提前发过来的那些症状一股脑地倒给医生。
问诊完,袁盈带着烛风去做了检查。
抽血的时候,护士的针头连断了三根,都没能把他的皮肤扎破。袁盈怕被人怀疑,赶紧找个借口放弃了抽血,多做了好几样别的检查。
检查结束后,她把烛风安顿在急诊走廊里,自己一个人去拿检查结果。
急诊走廊里有人在吃火腿肠,浓郁的香味飘过来,烛风又有点想吐了,冷着脸走到楼外给袁盈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袁盈:有一项检查结果要半个小时才出来。
烛风:我去找你。
袁盈:不用,你老实待着。
如果是以前,烛风看到这句话,肯定会直接告诉她自己待不住,会说火腿肠的味道有多恶心,他有多不想闻。
但是现在,烛风盯着她发来的消息看了几秒,心想半个小时那么长,她完全可以先回来找他,她没有这么做,说明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也是,在她的视角,他就是一个三年前一言不发就离开、三年后还厚着脸皮来纠缠的渣男,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烛风越想越阴郁,脸侧隐约有鳞片的纹路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他无意识地在急诊门口踱步,经过玻璃门时,突然在上面瞥见了自己的怨夫脸。
烛风愣了愣,清醒了,不懂自己刚才哪来那么多幽怨的心事。
这也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难道他真的病了?
烛风心情有点不妙。
另外一个心情不妙的,是龙境驻人间大使馆的瑞和大使。
晚上九点半,他刚做完一个全身玫瑰精油spa,在香香软软的味道里换上喜欢的睡衣,刚往床上一躺,就有工作龙员来了。
“大使,王的能量卡又出现波动了。”
瑞和面无表情许久,拿来眼罩戴上。
“大使?”
“下次这种事别问我,你们自己解决。”瑞和心平气和,无欲无求。
工作龙员为难:“那……该怎么解决呢?”
“你们自己看着办。”瑞和还是这个态度。
工作龙员只好离开,跟其他工作伙伴一起开了个小会,最后一致决定帮王造假。
他只要别变成龙在人间飞来飞去,以后这种微不足道的能量变动,就假装不存在吧。
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引起能量波动的烛风,在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把袁盈给等回来了。
袁盈没问他怎么又跑外面来了,拉着他直接进了急诊。
急诊的值班医生接过报告单,一边看一边听袁盈复述烛风的情况。
这画面对烛风来说很熟悉,只是很久之前是他负责跟医生沟通,袁盈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
该死的,怎么又想起往事了,人生病会变得脆弱,难道龙也是?
烛风走了会儿神,下一秒就听到医生说:“不是食物中毒。”
袁盈惊讶:“不是?”
烛风同时开口:“可我一直想吐。”
“这几项检查结果显示,你的肠胃和肝肾功能都正常,没有中毒迹象,”医生反复看了几遍,“但你的激素好像有点问题。”
“激素?”袁盈不解,“激素怎么会有问题?”
医生点了点头:“有点高。”
“……是什么引起的呢?”袁盈忐忑地问。
医生:“那就得做进一步检查了。”
袁盈刚要点头,旁边的烛风突然问:“不做行吗?”
“也行,先回去观察两天。”医生说。
烛风直接拉着袁盈走了。
袁盈有些恼:“就这么走了?什么药还没拿呢!”
“我好好的,拿药干嘛?”烛风没当回事。
袁盈:“你好好的为什么会吐?”
“可能是因为那些饭太难吃了。”
袁盈:“胡说八道。”
“真的,我真觉得难吃,”烛风停步,“辣条难吃,排骨面也难吃,想想就要吐。”
袁盈皱眉看着他的眼睛:“你以前从来不挑食。”
“龙是会变的嘛,”烛风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某个餐厅的门头上,“我想吃那个饭。”
袁盈一回头,看到硕大的几个字:芒果糯米饭。
她无言许久,还是带他去了。
烛风一连吃了两份,还喝了一碗冬阴功汤,等吃完之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看,我已经好了。”
袁盈见他没再吐,精神也不错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又开始吐了。
第33章 第33章
烛风一连吐了三天,终于找到了规律。
首先,闻到油腻的气味会吐。
其次,吃到油腻的食物会吐。
最后,看到油腻的东西会吐,他有一次闹袁盈的时候,无意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脸,直接恶心吐了。
如果避免这三种情况,他基本上不会吐,如果袁盈肯多跟他待一会儿,让他多闻闻她身上的味道,多肢体接触几次,时刻心情愉悦,他甚至可以在遇到以上三种情况时也保持正常。
袁盈这几天苦不堪言,到哪都要带个大尾巴,连和朋友吃饭都避免不了。
关键是她看得出来烛风不是装的,这才短短几天,就直接瘦了一圈,那么大只那么强壮的一条龙,如今愣是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相反的,她的状态却非常好,饭量增加了一倍,每天都能睡足九个小时,皮肤、精气神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人也圆润了一些,琪琪说她简直是容光焕发。
袁盈怀疑是山里那几天,自己把烛风的精气都吸走了。
她向烛风提出这个观点时,烛风刚吐过一波,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也许吧,”他有气无力道,“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袁盈趴在床边:“什么叫也许?你不知道躁动期做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也是第一次和自己的伴侣过躁动期,怎么会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反应。”烛风抱着被子默默看着她,一头银毛乱乱地垂在眼睛上。
袁盈盯着他看了几秒,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份怜爱跟前男友现男友的没关系,只是人类出于正常的审美和同情心,在看到一个生病的美人时会出现的反应。
烛风也看出了她的怜爱,撑起身体凑近。
眼看他的脸无限放大,袁盈连忙往后仰了仰:“你干什么?”
偷亲失败,烛风有点遗憾,却还是保持不动:“我刚刚刷牙了。”
“所以?”袁盈眯起眼睛。
烛风眼巴巴地看着她:“想让你亲亲我。”
袁盈沉默。
“亲吗?”烛风又问,语气弱弱的。
袁盈还是沉默。
袁盈沉默很久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没发现你自己有点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烛风反问。
袁盈:“突然很喜欢撒娇。”
烛风愣了愣,失笑:“我刚才是在撒娇吗?”
袁盈点头,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烛风见状,也开始反思。
反思没几秒,他问:“那你喜欢吗?”
袁盈:“……”
“懂了。”烛风又往前凑了凑,“亲一下吧袁老板。”
袁盈:“……”
最后还是亲了,跟前不前男友的没有关系,主要是因为一个正常人类对病弱美人的怜惜。
哦,病弱美龙。
她本来想带着烛风再去一趟医院,结果他死活不同意,袁盈只好再找机会劝说,结果还没等找到机会,她就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烛风身残志坚地打扫完二楼客房,刚到房间里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最近会频繁出现的,也就只有袁盈了。
烛风清了清嗓子,故意虚弱:“进。”
下一秒,袁盈果然推门进来。
烛风本来想装难受骗个吻的,结果一对上袁盈的视线,瞬间正色:“发生什么事了?”
“建明叔的腿摔了,我准备回老家看看他。”袁盈说完,才想起自己上次跟烛风提起建明叔,还是热恋的时候,于是又说了一句,“他是我们袁庄的村长,以前……”
“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烛风说罢,掀开被子就起来了。
恋爱的时候,袁盈跟他说过很多小时候的人和事。
袁盈的奶奶去世后,父母都不想要她,她一个人在乡下住了两个月,最后是这位村长带着其他村委成员一起报警,强压着她的父母履行抚养责任。
后来也是这位村长,在村子要拆迁的时候,帮着袁盈赶走了来抢宅基地的爸爸和继母,又帮她办好了后续事宜,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地上班。
虽然没见过,但烛风对这位老人一直印象深刻,毕竟在袁盈漫长的人生里,很少会有人像他一样掏心掏肺地为她考虑。
“不止记得,还记得很清楚。”烛风说。
袁盈惊讶:“你记忆力这么好吗?我好像只跟你提过一次,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竟然……你干嘛呢?”
话锋急转直下,正在收拾衣服的烛风抬头:“还能干嘛,收拾行李跟你回家啊,我们这次要去多久?”
袁盈愣住:“你也要去?”
烛风也愣了:“你不带我?”
两人对视良久,烛风的脸色黑了:“你真不打算带我?”
“……我回老家,为什么要带你?”袁盈莫名其妙。
烛风:“那你跟我说什么?”
“因为我怕你追过去,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袁盈相当坦诚,“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过度黏人吗?”
烛风的语气更差了:“知道我黏人你还不带我?”
袁盈直接被他理直气壮的反问搞沉默了。
烛风见她不说话了,态度也迅速软化:“那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只是一起度过躁动期的关系吗?”袁盈幽幽开口,“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哦。”
她只是提醒一下烛风,她之前也经常这样提醒烛风,每次提醒完,烛风都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想多了。
可这次烛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低沉。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他像个关节年久失修的老大爷,步履蹒跚地回到床上,又将被子慢慢往上拉,直到拉过头顶。
因为肢体太沉重,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仿佛开了慢放,等被子把他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后,他就彻底不动了。
看起来深受打击。
目睹全程的袁盈眼皮跳了跳:“在人间,只有死人才这么盖被子。”
床上的龙不说话,仿佛真的死了。
袁盈深吸一口气:“躁动后期彻底安抚过一次后,大概再过多久会开始新一轮的躁动?”
烛风立刻掀开被子:“二十到三十天。”
“我们从山里回来多久了?”袁盈又问。
烛风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十六七八天吧,我也没仔细算。”
“所以我第二轮躁动随时会来。”袁盈点头。
烛风眼神一动,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配合道:“所以你去哪我就得去哪,要随时准备安抚你。”
袁盈扭头就走,烛风坐在床上不动,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片刻之后,屋外传来她的声音:“赶紧收拾东西,我准备买车票了。”
“好!”烛风立刻答应。
从金林镇到袁盈的老家荷市,需要高铁转飞机转高铁再转私家车,路上最起码需要十个小时,今天已经时间过半,来不及了,袁盈决定第二天早上出发。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八点,她就拎着行李箱下楼了,十分钟后烛风也下来了,眼睛泛着红,看起来刚吐过。
袁盈昨天一心软,以躁动期为借口答应带上他,这会儿看到他孱弱的样子,又有点后悔了。
“你确定自己可以吗?要不还是留下养病吧。”
烛风扫了她一眼,一副自己可以为了她硬撑的样子:“我留下了,你躁动期怎么办?”
“我的身体现在非常稳定,早去早回应该没有问题。”
烛风当没听见:“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袁盈:“……”
无声对峙片刻,确定他是非去不可,袁盈叹了声气:“现在就走吧。”
“行。”烛风主动拉过她的行李箱,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刚走到客厅门口,他突然停下:“充电器好像忘拿了。”
袁盈:“去拿。”
烛风立刻上楼。
两分钟后,他下来了,把充电器塞进行李箱。
袁盈准备往外走。
烛风:“糟,耳机没带。”
袁盈:“……去。”
又一个两分钟,两人汇合。
烛风:“手机……”
袁盈:“……拿。”
再一个两分钟,第三次汇合。
烛风:“身份证……”
“你怎么回事?”袁盈忍无可忍。
烛风抿了抿唇,似乎也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丢三落四的。”
看得出来他不是在故意消遣自己,袁盈平复一下心情,说:“去拿吧,想想还有什么忘的,全都拿下来。”
“行。”
烛风转头往楼梯口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拐,直接冲进洗手间开始干呕。
袁盈捏了捏眉心,认命地替他去跑一趟。
“在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
烛风的声音隐约从楼下传来,袁盈找到左边的床头柜,拿到他的身份证后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装得满满当当的抽屉角落,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盒子很不起眼,要不是袁盈认识那个logo,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她定定看着盒子,手指不自觉地朝着盒子去了,有一瞬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找到了吗?”
烛风的声音再次传来,袁盈猛地清醒,即将碰触到盒子的手也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回。
“袁盈?”
“啊,来了!”袁盈忙把抽屉关上,假装从来没看到那个小盒子。
她匆匆跑下楼,和烛风对视的瞬间,敏锐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紧张。
“身份证拿了吗?”他问。
袁盈白了他一眼:“拿了,你还有别的忘了吗?”
烛风看到她淡定自若的模样,笑了:“应该没有了。”
“你真的很不对劲,”袁盈把身份证递给他,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烛风却抢先一步拉走,她只好空手跟在后面,“情绪不对劲,现在记忆力也出问题了,等从老家回来,再去一趟医院吧,或者在老家找个医院看看。”
“我觉得我挺好的。”
“那只是你觉得。”
两人拌着嘴走到大门外,束鳞早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昨天晚上,袁盈特意拉他们开了个小会,保证老板和保洁不在的这段时间,金元宝也能正常运转。
“做得好了,这个月给你们发奖金。”她承诺道。
束鳞阿野小雨欣然同意,阿野特意加了一句:“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没问题!”袁盈立刻答应。
束鳞负责把他们两个送到车站,刚在车站门口停稳,就看到烛风吃了一颗止吐药,又戴上了双层防护口罩。
“……都这样了,还要跟老板一起去吗?”束鳞有时候感觉也挺无力的。
袁盈已经拉着行李箱往进站口走了,烛风没理束鳞,直接跟了过去。
袁盈过完安检,就看到烛风全副武装的跟进来,忍不住问了和束鳞一样的问题。
“当然要去,这是我答应你的。”烛风认真道。
袁盈无语:“你其实不用答应的。”
“可我已经答应了。”
“……行吧。”袁盈敷衍道。
烛风藏在口罩后面的脸笑了笑,想牵她的手,但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算了,已经不是那时候了。
谈恋爱的时候,袁盈偶尔会跟他提起自己的老家。
在袁盈眼中,九岁之前跟着奶奶在村里生活的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而她和奶奶的家就是承载她所有快乐的乌托邦。
“可惜我们村后来拆迁了,我分到的房子也折成了现金,付了现在这套房的首付,不然我怎么也要带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当时她枕着他的肩膀,兴致昂扬地说。
烛风亲了亲她的头发:“拆了也可以回去看看,我们住酒店就行。”
“也是,”袁盈坐起来,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我们可以住酒店啊,刚好村子附近就有个酒店,到时候我带你去建明叔家做客,带你去吃卷油条喝米沫,去吃我小学门口那家煎包,我以前住校的时候,经常有走读的同学买来吃,我都快馋疯了……”
烛风含笑点头:“行啊,什么时候走?”
袁盈的肩膀瞬间垮了:“现在肯定不行,我要工作,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养你,等经济稍微宽裕点吧。”
软饭龙摸摸她的脸,表示理解。
车站广播已经开始提醒检票,机械的女声一遍一遍响彻候车室。
“喂,愣着干嘛呢?”
熟悉的声音把烛风从很久之前唤回来,他抬起眼眸,恰好对上袁盈催促的视线。
“来了。”他笑着朝她走去。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因为暑假的缘故,车站里依然人挤人,袁盈已经做好艰苦一天的准备,结果过了检票口刚准备看自己在几车厢,就被烛风拉着往车头走。
“那边是商务座。”袁盈提醒。
烛风头也不回:“去的就是商务座。”
袁盈愣了愣,再看手机上的订票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更了。
不止是高铁,还有三个小时后的飞机,也从经济舱变成了头等舱。看到上面的价格,袁盈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追着烛风问:“你什么时候改的?”
“趁你睡着的时候。”烛风理直气壮。
袁盈无语:“你怎么知道我的支付密码?”
“你一套密码用了八百年都不知道换一下,我知道也很正常吧,”烛风一手拎着她,一手拎着行李箱,步伐轻松地上了高铁,“不过我没用你的手机支付。”
袁盈:“那你怎么付的?”
“发到我手机上代付啊,”行李箱被工作人员拿走了,他推着袁盈到座位上,“你忘啦,我现在可是有人赞助的。”
袁盈:“……”
远在大使馆的瑞和珍惜地涂完最后一点屁屁霜,盯着精致的空瓶看了许久,最后把几块钱一袋买来的郁美净小心翼翼地挤进去。
商务座两个小时,下了高铁就到机场,又在VIP休息室待了一个小时,然后开始头等舱飞行,已经准备好舟车劳顿的袁盈,几乎是躺着回到了家乡,以至于对只见过一面的瑞和深感抱歉。
“那个……”
烛风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直接打断:“等我回到龙境开启私库,会双倍还他。”
袁盈:“那我的……”
“你不会要跟我明算账吧?”烛风气笑了,“以前我吃你软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袁盈:“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烛风到底还是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机场外走。
袁盈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一出机场,就看到一辆大奔停在外面,一个穿西装戴白手套的中年男性站在车边,朝着他们和善地微笑。
烛风一脸无辜:“有人赞助。”
袁盈:“……”
浮夸,且舒适。
十个小时的旅程几乎一眨眼就结束了,袁盈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酒店的套房里。
很显然,套房也是烛风准备的。
她看着两个并排的卧室,沉默地看向烛风。
“住得近点,我才能在你躁动期发作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总有理由。
袁盈吐槽:“睡一张床岂不是更近?”
“可以吗?”烛风眼睛一亮。
袁盈:“不可以!”
烛风哦了一声,帮她把行李箱推进卧室。
“饿不饿?”他问。
袁盈摇了摇头,反问:“你饿了?”
烛风:“没有。”
然后空气就沉默了。
袁盈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间的金林镇已经安静下来,但这里却很热闹。
不仅热闹,还很热。
袁盈已经两年没回来了,下飞机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她倏然回忆起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夏天。
白天在飞机和高铁上睡了太多,这会儿一点也不困,袁盈思考片刻,正要问烛风想不想出去走走时,烛风已经出现在次卧的床上。
“……你要睡了?”袁盈震惊。
烛风不懂她的震惊:“天已经黑了,又不饿,为什么不睡?”
“可你白天已经睡一天了。”
烛风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倒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很困。”
说完,秒睡。
袁盈:“……”
烛风睡了,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袁盈走到落地窗前,低着头看下面的风景。
这间酒店就建在村子旁边,她两年没有回来,建在村子原址上的公路已经开始通车,旁边的商圈繁荣热闹,到了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袁盈盯着下面看了许久,回过神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烛风没有关门,从她这里看过去,只看到黑乎乎一片。
她伸了伸懒腰,问:“我要出去吃点东西,你去吗?”
无人应答。
袁盈无声笑笑,低着头走到玄关换鞋。
刚换一只,旁边有人幽幽开口:“吃什么?”
袁盈吓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才问的时候,”烛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吃什么?”
袁盈:“你要是困就别出去了,我去买回来……”
“换好了,出发吧。”已经换好鞋的烛风如是说。
袁盈只好带上他。
已经是深夜了,虽然很多店还开着,但是天气热得人胃口不佳,两人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烧烤店进去,挑了一个离空调最近的位置坐下。
袁盈把菜单递给烛风,烛风又还给她。
“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
袁盈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在菜单上写写画画,一边跟他闲聊。
“我小时候跟着奶奶住,老人家没有出来吃的习惯,我也跟着在家吃,后来爸妈家轮流住,生活费都讨不到,更别说出来吃饭了,所以你别看我是本地人,但其实对这边饭店里的特色菜一无所知,家常菜倒还算了解……烤茄子吃吗?”
袁盈问完,迟迟没等到烛风的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他。
然后就看到了他泛红的眼角。
她瞬间惊了:“你哭了?!”
“没哭,”烛风一脸淡定,“就是眼睛有点痒,揉了几下。”
袁盈狐疑:“真的?”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哭?”烛风反问。
袁盈看着他不笑时显得有些冷漠的眼睛,点头。
确实,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哭呢。
见她不再纠结,烛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现在非常确定,自己身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问题,烛风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直到对上袁盈惊讶的眼神,他才略略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吃了肉串。”袁盈提醒。
烛风一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串儿。
确实是肉串。
袁盈:“你没吐。”
烛风点头:“我没吐。”
袁盈:“你也不想吐。”
烛风:“我也不想吐。”
两人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太好了,”袁盈端起啤酒跟他碰杯,“可算是康复了。”
烛风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吃过饭,两人在附近逛了一会儿才回酒店,结果刚走到房间门口,烛风就停了下来。
“明天就去看那位叔叔?”他问。
袁盈:“我明天早上先给他打个电话,方便的话再过去。”
烛风点了点头:“行,你先进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什么事?”袁盈刚问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烛风失笑,将她推进屋里:“先睡吧,不用等我。”
说完,直接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
袁盈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实在抵不过困意,就回屋先睡了。
她很快就睡熟了,完全不记得烛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看到了他凌晨两点时发的消息:回来了。
凌晨两点才回来?
干什么去了?
不会跑去违法乱纪了吧?
由于某龙无法无天的性格,袁盈习惯性地开始操心,她顾不上洗漱,穿着睡衣就往外走,结果刚一打开房门,就险些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你怎么……”在我门外?
该问的话没完全问出,袁盈就看到了他染黑的头发,一时间愣在原地。
烛风戴着口罩,对上她的视线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去见长辈,还是黑发比较好。”
袁盈定定看着他的头发,有一瞬间险些忘了空白的三年,好像今天只是恋爱中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下楼遛个弯回来,笑着问她见家长之前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东西。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袁盈很快恢复清醒,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戴口罩。
烛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表情还是镇定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所以戴个口罩。”
“你昨天临时出去,就是为了染个头发?”袁盈又看他几眼,还是有点不习惯。
烛风点头。
袁盈:“今天早上还吐吗?”
烛风:“不吐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看来是真的好了。”
烛风僵硬地笑了笑,随即意识到她看不到,就立刻不勉强自己了。
是,他已经不晨吐了。
他应该高兴的。
如果他没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斑了的话。
第34章 第34章
客厅里,袁盈在打电话。
烛风偷偷溜回房间,拉下口罩对着手机照个不停。
可能是因为本体是银色的缘故,他本人在男人里算白的,这就导致稍微长点雀斑就会很明显。
这东西是叫雀斑吧?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雀的意思是鸟吧。
他一条龙,为什么会长鸟斑呢?
烛风逐渐陷入沉思,门口突然传来袁盈的声音:“你照什么呢?”
烛风一惊,火速收起手机,拉上口罩。
“没什么。”他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这龙就差把‘不正常’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不过他最近一直挺不正常的,袁盈也就没当回事:“建明叔早上去医院了,要到下午一两点左右才回来,我们下午再过去看他。”
“下午看病人会不会不太好?”好歹也是在人间待过一年的龙,烛风*对人间的人情世故颇为精通。
袁盈摆摆手:“自家人,不计较那些。”
烛风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上午做什么?”
“你最近不是喜欢睡觉吗?要不你继续睡?”袁盈征求他的意见。
烛风:“不想睡,我想出去。”
说完,突然打了个哈欠。
烛风:“……”
袁盈:“……”
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坚强道:“我就是不想睡。”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那你想干什么?”
烛风盯着她看了片刻,道:“想去看看奶奶。”
袁盈微微一怔。
奶奶原本安葬在自家的田里,而田地并没有划分在拆迁范围内,原本是不用迁坟的,但因为奶奶在去世前请建明叔录了视频,把她指定为房子的唯一继承人,渣爹没有占到便宜,就来抢田地,还威胁她如果不分他拆迁款,就平了奶奶的坟。
拆迁的时候,她刚二十出头,换了其他姑娘,可能就妥协了。
但袁盈心里清楚,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花那么多的心思留下遗嘱,不是为了让她受人威胁几句就把财产让出去的。
“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去墓地的路上,袁盈问烛风。
烛风:“怎么做的?”
“我把他威胁我的那些聊天记录全都打印出来,复印了几十份,在他单位见人就发。”
袁盈提起自己的反击,至今仍觉得骄傲。
“他平时在单位装得人模狗样的,最怕谁说他不好,而且当时是他升职的关键期,我这么一闹,不仅升职机会没了,还被领导训了个狗血淋头,不敢再找我麻烦。”
烛风:“但你还是把奶奶的墓迁出来了。”
“是啊,那块田最后归他了,我可不想让他一辈子用奶奶拿捏我,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他,主要还是因为我要跟奶奶有福同享。”
说到这里,袁盈笑了,“我选的这个墓园,离我们村很近,奶奶以前活着的时候经常念叨,谁谁家把爹娘葬在这里了,谁谁家在这边做法事,她每次说的时候都可羡慕了,我拿到拆迁款之后立刻给她买了最好的位置。”
“她现在不用羡慕别人了。”烛风牵住她的手。
袁盈唇角的笑意定格,失神片刻后又笑了:“对,她不用羡慕别人了。”
烛风低着头,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气氛有一瞬间低沉,袁盈打起精神问:“你们龙……”
刚说出三个字,突然想起他们还在出租车上,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司机也看向后视镜,两人就对视了。
袁盈和司机同时尴尬一笑,司机立刻全神贯注开车。
袁盈换了个说法:“你们那里的人去世了,也会找个墓地埋葬吗?”
“不会,”烛风回答,“我们死到哪算哪。”
袁盈:“……”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墓园门口,袁盈掏出手机就要支付,司机却突然捂住了二维码。
“不用了,难得遇见同乡,我给你们免单。”司机笑道。
袁盈顿了顿:“同乡?”
司机的视线渐渐挪到烛风的脸上。
袁盈:“?”
烛风还戴着口罩,闻言只是扫了司机一眼,便拉着袁盈下车了。
出租车飞速离开,根本不给袁盈付钱的机会,袁盈追了两步又停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烛风:“他也是龙?!”
“是。”烛风回答。
袁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烛风:“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
同族的气息,和人类不同。
袁盈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龙……跑到人间开出租车?”
“很奇怪?”烛风不懂她为什么大惊小怪,“龙王还在人间干保洁呢。”
袁盈:“……”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只是神话中翻云覆雨神秘莫测的龙,竟然在人间干这么接地气的工作,还是让袁盈有了一种割裂的感觉。
烛风不懂她的纠结,四下看了一圈后,指着墓园门口的花篮问:“我们给奶奶买一个?”
袁盈回神,拒绝:“不要,太重了。”
墓园太大了,从门口到奶奶的墓地,要徒步走上十分钟左右,这里的花篮又重又沉,拎过去很耗体力。
“又不让你拎。”烛风直接走过去,选了最大的一个花篮。
袁盈都无奈了:“我们已经拿很多东西了……”
“再拿一个也无所谓。”烛风付完钱,把右手的水果元宝全都挪到左手,然后轻轻松松拎起了沉重的花篮。
袁盈忍不住吐槽:“看来你真是全好了。”
烛风刚要得意,就想起自己脸上的斑,心情又迅速不好了。
袁盈:“?”
怎么感觉又不高兴了?
墓园里的绿化很好,路两边葱郁的树林遮去暑气,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夏天,也能有一丝清凉。
但也只有一丝而已。
袁盈默默走在烛风旁边,瞄了他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把口罩摘下来吧,你都出汗了。”
“不行,”烛风也闷得厉害,但还是坚持道,“我感冒……”
“感冒就感冒吧,我又不怕你传染。”
袁盈说着,踮起脚去摘他的口罩,烛风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
袁盈的手扑了个空,也愣住了。
两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扑空和闪躲的动作将近三秒,直到袁盈瞳孔轻动,有些难以相信地开口:“你竟然……”躲我?
“不是!”烛风立刻否认,“我就是怕传染给你。”
说完,就匆匆往前走,脑袋上的黑发因为着急一翘一翘的,看起来有点呆。
袁盈很快追了过去:“你到底什么毛病?”
“没有毛病。”烛风快速回应。
袁盈:“烛——风——”
这就是下最后通牒的意思了。
烛风只好停下脚步,沉默地和她对视。
许久,他试探开口:“你对男人长斑怎么看?”
“……拿眼睛看,还能怎么看?”袁盈不懂他这是什么鬼问题。
烛风:“会嫌弃吗?会觉得丑吗?会不会很失望觉得看一眼都……”
“你长斑了?”袁盈直接打断。
烛风静默片刻,将口罩摘了下来。
闷了这么久,脸颊有些泛红,上面浮着一层汗,在透过树叶的那些光斑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一些浅淡的斑点不太均匀地撒在他的面中,像是翡翠上面的浮绵。
袁盈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半天,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擦了擦。
柔软的指腹在颧骨上摩挲,透着一股熟稔的亲密,烛风喉结动了动,眼睛突然有些泛酸。
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来了。
袁盈收回手,皱眉:“还真是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最近出这么多状况?”
“我也不知道啊,烦得很,”烛风快速将口罩戴好,问她:“是不是很难看?”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容貌了?”袁盈失笑。
烛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瑕疵的时候肯定不在意,但有瑕疵就不行了。”
老婆还没追回来,他就已经龙老珠黄,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袁盈却在想别的:“又是呕吐又是长斑,情绪起伏还这么大,医院为什么查不出问题呢?会不会是人类的医院对你没用?要不我们换个思路?”
“换什么思路?”烛风立刻问。
他非常不喜欢看医生,但龙老珠黄和看医生非要选一个的话,他毫不犹豫选后者。
袁盈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本正经:“看兽医吧。”
烛风:“……”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问:“兽医可以治吗?”
言下之意,只要能把雀斑治好,他是愿意去宠物医院的。
袁盈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本来还想再调侃他几句,但看到他刚染的黑发已经有些汗湿,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紧张,又突然没了这个想法。
“跟你开玩笑呢,阿野蘑菇中毒都是人类医院治好的,那你也一定能在人类医院治好,”袁盈说着,看了他一眼,“治不好也没事,雀斑很可爱。”
烛风神情微动:“真的?”
“真的,我们人类很喜欢雀斑,不然怎么会发明一种妆容叫雀斑妆呢。”袁盈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特意打开手机搜索雀斑妆给他看。
烛风伸着脑袋看了片刻,立刻把口罩摘了:“闷死我了……”
袁盈忍不住大笑,烛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忍住笑了。
两人傻笑了半天,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袁盈的笑容一僵,突然生出些不自在。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默默咽了下口水。
工作日的墓园过于清净,这么长的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袁盈看着烛风的脸渐渐放大,心尖颤了颤后闭上了眼睛。
“不行,”烛风猛地直起身,“这么多死人看着呢。”
袁盈:“……”
等她回过神时,烛风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了。
看着他清减许多的背影,袁盈低喃:“疯了吧……”
“喂,”烛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还不快走?”
袁盈轻呼一口气,平静地追上去:“在我们这里,一般不把死人直接叫‘死人’,听起来很冒犯。”
“那叫什么?不会喘气的人?”
袁盈:“……你可以称呼他们为逝者。”
“哦。”
半晌,烛风:“你们人类,事儿真多。”
袁盈:“……”
拌着嘴,十分钟的路程很快走完,等到了奶奶的墓碑前时,一人一龙都变得乖乖的。
“奶奶,好久不见啊,想我了吧。”袁盈把吃的喝的一一摆好,又把烛风一路拎过来的花篮放到墓碑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往地上一坐,看着奶奶的黑白照片笑了笑,“我来看你了。”
烛风学着她的样子坐下,主动跟奶奶打招呼:“奶奶,我叫烛风,是袁盈的朋友。”
袁盈眼眸微动,扭头看向他。
“不用担心袁盈,她现在很棒,有了自己的家,在做喜欢的事,身边也有很多喜欢她的人,每天都过得很愉快……”烛风说到一半,不确定地看向袁盈,“是愉快的吧?”
袁盈盯着他看了半晌,点头:“很愉快。”
“您都听到了,”烛风笑着看向奶奶的照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很愉快呢。”
看过奶奶,已经是晌午了,暑气递增到绿荫也无法抵御的地步。
一人一龙慢吞吞地往外走,刚走了一半,身上的短袖就被汗湿透了。
“以前我跑去我爸单位闹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说我不孝顺。”袁盈突然说。
烛风扭头看向她。
“我当时还挺不服气,现在却有点认同了,”袁盈垂下眼眸,语气听不出情绪,“奶奶就我一个亲人,我却一走就是两年,这次要不是建明叔受伤,我也不会回来,更不用说来祭拜了。”
烛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袁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刚才去买花篮的时候,看到了墓地的价格,”烛风摊摊手,“好像不便宜,你农村的房子能拆几个钱,估计有一半都贴在这里了吧。”
袁盈扫了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哪个不孝顺的会花这么多钱去给老人买墓地?不要妄自菲薄了,”烛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径直往前走,“我要是奶奶,巴不得你一辈子别回来,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袁盈小跑着追上去:“你又不是我奶奶,怎么知道我奶奶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知道。”
“呸。”
“我真的知道。”
袁盈冷笑一声,还是不信。
烛风睨了她一眼,正要再说什么,袁盈突然歪了重点:“你刚才是连用了两个成语吗?你怎么会这些?”
“……我不仅会用,我还会写呢,你少看不起龙。”
“你们龙还要学这个?”
“别的龙我不知道,但我家是要学的,”天气很热,烛风身上汗津津的,想搭她的肩又放弃了,只是刻意放缓脚步和她并排走,“一周三节课,每节课都能上好几个小时。”
袁盈:“你竟然坐得住。”
“坐不住,经常逃课,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来人间时,连电饭锅都不会用。”烛风叹气。
袁盈想起他当时的窘迫,乐了:“一周三节课,都没学会用电饭锅,你是一点没听吧,都这么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上课?”
“不上课就没饭吃,还要被铁链锁着,被沾了干草水的鞭子抽到妥协为止,我也是没办法啊。”烛风遗憾地摇了摇头。
袁盈突然停步:“你说的都是真的?”
烛风顿了顿,对上她严肃的眼神后,突然笑了:“你猜。”
袁盈笑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烛风无奈:“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可是龙境之主的儿子,放眼整个龙境,谁敢这么欺负我啊。”
看出他眼底的戏谑,袁盈一巴掌打过去,在他胳膊上留下一块红印。
“你可真够无聊的。”她面无表情往前走。
烛风脸上的笑意更深,慢悠悠跟在她后面:“生气了啊?真生气了?怎么这么小心眼。”
袁盈板着脸,直到走出墓园才勉强理他一下。
烛风立刻打蛇上棍:“中午去吃煎包吧。”
“什么煎包?”袁盈下意识反问。
烛风:“就是小学门口把你馋哭那家。”
袁盈脑子转了半天,总算想起他说的是哪一家了。
“……你还记着呢。”
烛风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没吃到,当然要记着。”
袁盈本来想带他去吃点好的,但他坚持要吃煎包,只好领着他去了。
那家煎包店在她后来转到的小学旁边,附近都是老居民楼,煎包店更是做了三十多年了。
煎包虽然是早餐,但这家生意好,中午也开门。
烛风找了个空位坐下,从兜里掏出手帕纸开始擦桌子,那边袁盈点好了餐,就到他对面坐下了。
煎包很快就送过来了,每一个都有半个拳头大,表面煎得焦黄酥脆,令人食欲大开。烛风搓搓筷子,看向对面的袁盈。
“吃吧。”袁盈示意。
烛风这才夹了一个,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
是老式的包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配料,咬一口只有肉和粉条混合的咸香,配着汤吃非常完美。
烛风三两口解决一个,一抬头发现袁盈连筷子都没拿:“……你不吃?”
“不想吃。”袁盈说,“我等会儿出去买个肉夹馍。”
烛风不解:“为什么不吃,这不是你以前最想吃的东西吗?”
袁盈看到他的反应,没忍住笑了:“你也说是以前了,那时候天天在学校吃白菜豆腐,一点荤腥都不见,当然很想吃这种,但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什么好东西都吃得到,也就不想吃了。”
烛风点点头表示认同:“那我全吃了啊。”
“全吃了吧。”袁盈示意。
烛风见状,也不跟她客气了,直接把盘子拉到了面前。
袁盈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没有说在他失踪以后,她其实来过一趟,一个人去吃了卷油条和米沫,还买了五十个煎包带回家。
那些煎包她足足吃了一个月,吃完以后就再也不想吃了。
“你就看着我吃?”烛风突然问。
袁盈回神:“不行?”
“不行,”烛风突然起身,“等我一下。”
说完就出去了。
袁盈一脸不解,坐着等了几分钟后,他端着一碗凉皮回来了。
“隔壁买的,吃吧。”烛风继续吃煎包。
袁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视线又落在他好贵好贵的衬衣上。
这衣服还是他第一天出现在金元宝时穿的那件,矜贵的面料,合理的剪裁,将他衬得像是富贵窝里出来的某种二代,现在看也依然是好看的,矜持的。
嗯,也只是看起来,毕竟没有哪种二代会在给女生买午餐的时候选择凉皮,还多放面筋和辣椒。
“这个也不想吃?”见她迟迟不动筷,烛风又一次看过来。
袁盈叹了声气,开吃。
吃过午饭,两人又回酒店午休一会儿,直到下午两点才出门,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叫辆车往建明叔家里去了。
村子拆迁以后,村里大部分人都集体搬迁到了一公里以外的安置小区,建明叔家也不例外。
出租车一路畅通开进小区,停在了建明叔家所在的那一栋楼下,袁盈下了车,开始往外搬东西,烛风赶紧下车帮忙。
搬完了东西,出租车要离开,却被袁盈拦住了。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看完建明叔就回了。”她对烛风道。
烛风一愣:“你不带我?”
“废话,你跟我一起去,建明叔肯定要问你的身份,我到时候怎么回答啊。”袁盈白了他一眼。
烛风不高兴了:“你既然不愿意带我,为什么还要我跟来?”
“这不是东西太多,需要人帮忙嘛。”袁盈说完,没忍住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牙。
烛风本来还在生闷气,一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把袁盈扯到一边,示意出租车先离开。
“我真不能带你。”袁盈无奈。
烛风:“我把东西送到门口就走,不跟你一起进去。”
袁盈心神一动。
“还是说你想来来回回地往电梯门口搬,搬到电梯门口再往电梯里搬,上楼以后还要……”
“那就麻烦你了。”袁盈立刻打断。
烛风谦虚一笑,把东西叠叠乐,一次性搬了起来。
袁盈恭敬地在前面开路,给他拉门,帮他按电梯,直到来到建明叔家门口,她才双手合十,温顺地看着烛风。
烛风嗤了一声:“我下去等你。”
“好的。”袁盈立刻点头。
烛风一个人来到楼下,下午两三点正是最热的时候,连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蒸腾,楼道里摆满了电动车,烛风没有出去,而是找了一辆电动车坐下,低着头玩单机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袁盈仍然没有下来,烛风知道她太久没回来,跟长辈肯定有很多话要聊,所以没有催促。
反而是袁盈良心不安,先给他发了条消息:热的话就先回酒店吧。
烛风笑笑,回复:楼道很凉快。
袁盈:那我尽快下去。
烛风:不用,我刚开一盘游戏,至少得四十分钟才结束,你下来我们也走不了。
袁盈回了一串省略号。
烛风没有再回复,又玩了一会儿单机小游戏后,开始坐在电动车上发呆,期间有人上下楼,看到他还面露疑惑。
烛风说着不热,但衬衣很快就被汗湿透了,正思考要不要去买个雪糕时,两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从外面回来了。
“你走这么快干嘛?”胖的追在瘦的后面抱怨。
瘦的头也不回:“我姐来了,我上楼找她玩。”
“你一个独生子哪来的姐……”
小胖子还没抱怨完,小瘦子已经从烛风面前跑过,然后隔了两秒又跑了回来。
“你是烛风?”小瘦子惊奇地问。
烛风眉头轻挑,拽拽的:“你认识我?”
“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小瘦子看一眼四周,发现就他一个人,“我姐什么时候找到你的?为什么没跟我们说过?你是跟我姐一起来的吗?怎么没上去?”
烛风和小瘦子对视着,坐姿渐渐端正:“你是盈盈的弟弟?”
“对啊,我们是一个村的,我爸叫袁建明。”小瘦子回答。
烛风更端正了:“啊……那还真巧,弟弟好。”
小瘦子一脸稀奇地盯着烛风打量,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烛风被他看得想笑:“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有没有残缺,”小瘦子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四肢是健全的,手指头也都在,你的脚趾呢?还是十个吗?心肝脾肺肾呢?有没有被挖走什么?”
烛风这次是真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小瘦子老实回答:“你之前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嘛,那坏人肯定是要做坏事的啊,你又没钱,就只能卖你的零件了。”
烛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三年前突然失踪的事,好奇:“盈盈这么跟你说的?”
“她没说,但我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好好的人突然消失了,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啊……所以你真没落下什么残疾?”小瘦子还在追问。
烛风索性站起来,当着他的面转个圈:“你看呢。”
“看起来挺健康的,”小瘦子兴奋了,“我姐找的寻人团队果然厉害,失踪这么久都能把你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烛风迅速捕捉到重点:“什么寻人团队吗?”
“你不知道吗?就你失踪两个多月后,我姐在网上找的专业团队,据说连那种失踪十几年被害的人都能找到,价钱可贵了,她为了请这个团队,把房子都给抵押了……”
第35章 第35章
到处都是生活气息的三室两厅里,袁盈低垂着眉眼,削好了一个苹果,又把苹果递给半躺在沙发上的袁建明。
“刚刚才吃过一个。”袁建明皱眉。
袁盈:“你没听我婶说嘛,医生让你多吃水果。”
“那也不至于半个小时吃俩苹果吧。”袁建明叹气。
袁盈笑笑:“也不多,吃了吧,我都削好了。”
袁建明把苹果接过去,一边吃一边抱怨:“都怪你婶子说漏了嘴,让你知道了我摔伤的事,你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回来。”
“幸亏我婶说漏嘴了,不然我肯定要良心不安一辈子。”袁盈一本正经地反驳。
袁建明被她逗笑了:“你啊,夸大其词。”
袁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真的,本来我两年不回来看你和婶子,已经很不对了,要是你受伤再不回来,那就真成白眼狼了。”
袁建明不喜欢这个说法,立刻板起脸:“什么白眼狼,你好不容易离开这里,离你爸那个污糟的人远远的,我和你婶子巴不得你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袁盈笑笑,一时没有说话。
“他这两年没有联系你吧?”袁建明不放心。
袁盈:“前年联系了一次,找我借钱,我把他拉黑了,之后就没有了。”
“那就行,你别搭理他,他前两年提前退休了,整天喝酒闲逛,跟你后妈三天两头的吵架,后来你那个妹妹想出国读书,他们供不起,就把房子给卖了,结果人家读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书也没读成,一家子到现在还在租房子。”
袁盈面色平静,闻言还笑了笑:“他那么抠的人,竟然舍得卖房子供闺女读书。”
“他只是对你抠而已,”袁建明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闺女是亲的,这个闺女就不是亲的了吗?怎么就能偏心眼到这种地步呢?”
“不气不气,都过去了。”袁盈忙安慰。
袁建明哭笑不得:“你这个当事人,怎么比我这个旁观者还大度。”
袁盈也笑:“因为真的过去了啊,我跟他现在就是陌生人而已。”
“对对对,就当他是陌生人,可别一看到他日子过得不好,就心软去接济他。”袁建明忙道。
袁盈失笑:“不会的,我早就跟他单方面断联了,他找不到我的。”
两人聊着天,入户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袁盈顺着声音看去,下一秒就看到小瘦子进来了。
“姐!”小瘦子欢快地跑过来。
袁盈高兴地迎上去:“才两年没见,晨晨怎么长这么高了。”
“一天天的比猪还能吃,可不就长得高么。”袁建明打岔。
“爸!”小瘦子不满地喊了他一声,一扭头对上袁盈的视线,又高兴了,“姐,我刚才在楼下看见烛风了,你怎么没叫他……”
话没说完,就被袁盈偷偷掐了一下,小瘦子立刻闭嘴。
“看见谁了?”袁建明问。
小瘦子:“啊……看见我以前的同学了,他说刚才在楼下看见我姐了,我就问问我姐,为啥没叫他一起来家里。”
“你姐为什么要邀请你以前的同学来家里坐,真是莫名其妙。”袁建明皱眉。
小瘦子又敷衍了两句,直接把袁盈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他双眼放光:“姐……”
“这件事很难解释,我以后再跟你说,”袁盈直接打断,“总之你不要告诉建明叔他也来了。”
小瘦子点头:“我懂,以我爸的性格,要是知道他也来了,肯定会跟他算当初的账。”
说完,话锋一转,“姐,那小子挺帅啊,之前看照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p过的,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什么叫那小子,”袁盈打了他一下,“没大没小。”
小瘦子嗷了一嗓子,惊恐地捂住胳膊:“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打人了!”
袁盈:“……”
最近打烛风太顺手,一时没忍住。
“你刚才看见他,跟他说话了?”袁盈转移话题。
小瘦子:“那肯定啊。”
袁盈顿了顿,刚想问都聊了什么,袁建明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了进来:“你们姐弟俩闷在屋里干嘛呢?”
“啊,这就出来。”小瘦子答应一声,赶紧拉着袁盈回到了客厅。
当着袁建明的面,袁盈不好再追问小瘦子聊天的细节,索性就不问了。
陪着袁建明又聊了一会儿,袁盈就提出了告辞。
“这么快就走吗?”袁建明挽留,“好不容易来一趟,吃完晚饭再走吧。”
“吃什么吃,我妈做饭难吃死了,外面那么热,还是让我姐早点回酒店歇着吧。”小瘦子立刻替袁盈回绝。
袁建明瞪眼:“外面热,家里又不热,在家里歇着不行吗?”
“你不热,但有人热,还是让我姐赶紧走吧。”小瘦子一边阻拦试图站起来的袁建明,一边疯狂朝袁盈使眼色。
袁盈哭笑不得,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那我就先走了啊建明叔。”
袁建明还想说什么,直接被亲生儿子无情镇压了。
袁盈独自一人往外走,踏出门口的瞬间,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在金林镇待久了,差点忘了真正的夏天是什么样。
她急匆匆进电梯,等来到一楼楼道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再看楼道里的烛风,衬衣都湿透了,黑色的头发垂在眉上,说不出的狼狈。
“……这就是你说的楼道很凉快?”她无语地问。
烛风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看什么,热傻了?”袁盈斜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吃吧,解解暑气。”
烛风安静地接过苹果,却只是攥在手里没吃。
袁盈眼眸微动,又笑:“我已经叫了车,走吧。”
烛风这才答应一声,跟着她往外走。
烈日当空,晒得人脸皮疼。
袁盈看一眼网约车的位置,距离自己还有三百米,就拉着烛风走到一个相对显眼的地方。
刚一站定,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是袁盈吗?”
袁盈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习惯性地挂上微笑:“胖姨。”
“真的是你呀,哎呀这么久没见,长成大姑娘了,”来人一脸惊喜,刚寒暄两句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烛风,当认出他衣服上的logo时,顿时变得更热情了,“这位是……”
这人跟陈月梅是好朋友,袁盈不欲跟她多说,只说了句是朋友,就拉着烛风上了网约车。
车里空调开得很低,瞬间缓解了来自烈日的恶意。
袁盈轻呼一口气,扭头问烛风:“你还行吗?出这么多汗,要不要买个藿香正气水?”
“不用。”烛风淡淡拒绝。
很好,很冷漠,很简洁。
有本事这辈子都这么冷漠简洁。
袁盈不理他了,接下来一路,他真就一句话都不说。
眼看着快到酒店了,他还是一言不发,袁盈有些坐不住了,假装伸懒腰,其实在偷瞄。
然后就看到他一直盯着车窗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了短暂的怔忪。
袁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家连锁珠宝店。
这个牌子的钻戒很贵很有名,包装是黑色小方盒,不起眼,但很经典。她以前的房子附近就有一家,那时候她和烛风经常溜溜达达走进那家店。
“等我有了钱,我要买这个当结婚戒指。”她指着店里最贵的一款钻戒说。
烛风:“结婚戒指不该是男的买吗?”
“男的买?”袁盈看了他一眼,便宜的短袖,打折的短裤,和磨损严重的拖鞋,叹气,“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烛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我以后给你买更贵的。”
“那我先谢谢你哦,”袁盈配合地挽上他的胳膊,大夏天也不嫌热,“不过更贵的就算了,还是买这个吧,二十多万也不便宜呢。”
烛风坚持:“不行,买更贵的。”
“*可我喜欢这个。”袁盈皱眉。
烛风一秒妥协:“那就买这个。”
两人相视大笑,转头去了隔壁的凉皮店,十五块钱解决了晚餐。
往事历历在目,袁盈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弧度,却又在烛风看过来时故意冷哼一声。
一天出了两趟门,每次回到酒店都是一身汗。
袁盈把房卡一插,直接回房间拿了浴巾准备洗澡。
临进浴室前,她往客厅看了一眼,烛风神色淡淡地坐在沙发上,像个木头人。
她啧了一声,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烛风还坐在那里。
袁盈点个奶茶外卖,半个小时后奶茶到了,烛风还是一动不动。
她再也受不了了,直接冲到他面前:“晨晨都跟你说了?”
烛风缓慢仰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喉结滚动了一下。
袁盈上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还是她坠楼后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
当时她的身边围满了人,他站在最前面,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至于么。”袁盈失笑。
烛风却笑不出来,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蹭地站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干嘛去?”袁盈吓一跳。
烛风:“买回来。”
袁盈愣了愣,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房子。
她赶紧挣开他的手,为防他犯倔,跑到沙发后面才说话:“买什么买,我都在金林镇定居了……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当初卖房子是因为你吧?”
烛风直直盯着她,眼神透着沉郁。
袁盈无语:“你想多了,我是用房子二次抵押了一笔钱用来找你,但没找两天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我跟寻人公司提前终止了合同,根本没有花太多钱,之后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在网上看到金林镇那边有人低价出售民宿,觉得合适才把能卖的都卖了,跟你没关系。”
烛风显然是听不进去的,绕过沙发就要抓她。
袁盈继续躲:“你要是因为我贷款找你的事难受,那真是大可不必,毕竟连邻居家小孩翻窗户,我都能冒着危险去救,愿意花钱找你是因为我心地善良,跟你这个人没什么关系诶……诶……”
光顾着解释,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了,袁盈一慌直接摔进了沙发里,连带着烛风也摔了下来。
富有弹性的海绵沙发稳稳接住了她,她一抬头,鼻尖无意间在烛风的唇上擦过。
四目相对,袁盈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烛风低声问:“恨我吗?”
袁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烛风的眼角渐渐红了,再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恨我吗?”
回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室温拉到了26度,是袁盈最喜欢的温度。
在她最喜欢的温度里,烛风压着她,问了一个她没办法回避的问题。
沉默像是雪花,落地无声,积攒得足够多了,却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彻底摧毁烛风之前,袁盈突然笑了一声:“说不恨的话,会不会显得我这个人没出息?”
烛风呼吸轻颤,仿佛怕惊扰了她。
“但我真的不恨。”袁盈叹了声气,“没接到你的电话之前,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接到电话之后,第一反应是庆幸你没事,之后才是生气,但最多也就是生气,每次想起来就骂几句,没到恨的地步。”
“……为什么不恨?”
是啊,为什么不恨。
袁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索性胡说一气:“因为你不告而别是为了实现我一夜暴富的愿望啊,虽然事办得蠢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我为什么要恨?”
烛风对她的回答果然不太满意:“你当时又不知道……”
话没说完,袁盈已经拉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想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来,烛风眉眼沉沉,却还是配合她接吻。
这是袁盈以前惯用的招数,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事就这么干,这次也是离得太近,回答不上来就顺便上嘴了。
其实嘴唇一贴上,她就后悔了,无奈烛风太了解她喜欢的轻重缓急,几秒的时间就勾得她情动。
他回来之后还没洗澡,身上的汗虽然干了,却还残存一点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香味,蒸腾出一种不难闻却极有侵略性的味道。
袁盈被蒸腾得飘飘然,一边解他衬衣的扣子,一边想她可不是轻易垂涎前男友身体的人,肯定是躁动期又出现了,她才会失去理智。
刚给自己找了理由,烛风就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身体一腾空,她下意识揽上他的脖子:“干什么?”
“洗澡,”烛风抱着她往浴室走,“我一身汗。”
袁盈当即挣扎着要下去:“我刚洗完……”
“再洗一遍。”
烛风说着,将她抱进浴室,直接把门踢上了。
于是袁盈又洗了一遍。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袁盈感觉自己都快洗秃噜皮了,尤其是膝盖,尽管垫了一层又一层的浴巾,还是青红一片,只能穿长裤遮掩。
洗了两个小时,烛风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擦干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还是第一次结束后他先睡,袁盈觉得有点稀奇,又觉得反常即为妖,于是特意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烧。
袁盈松了口气,开始贤者模式的忏悔:躁动期一旦开始,怎么也得个六七天,他们两次就结束了,显然不是躁动期。既然不是躁动期,她刚才为什么要主动亲他呢?为什么要亲他呢?难道她就这么没有原则?
忏悔了一大堆,又想起烛风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她顿了顿,觉得自己会冲动其实也情有可原。
换个人来,看到自己英俊的前任变成被雨淋湿的大龙,估计也会把持不住。
说服并原谅了自己后,袁盈扶着腰就要回房间,结果刚一转身,就听到烛风突然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袁盈问。
烛风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梦里也不安生:“买回来……”
“说什么呢。”袁盈还是没听清,俯身下去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烛风却不说话了,睡梦中将半张脸埋进被子,怎么也不肯露出来。
袁盈睫毛缓缓地动了一下,半天才从他房间里出来。
已经是傍晚时分,烛风睡得很沉,袁盈一个人喝完了两杯奶茶,完全没有困意。
她在房间里玩了会儿手机,又到客厅里坐了片刻,烛风依然没有醒来,已经饿了的她想了片刻,给烛风留了个字条,自己就下楼觅食去了。
太阳已经下山,空气虽然闷热,却没有白天那种灼烧感了。
空调屋里待久了,袁盈觉得出出汗也挺好的。
她站在酒店门口伸了个懒腰,正思考去哪吃饭,酒店旁边的石狮子后面,传来弱弱的一道声音:“盈盈。”
袁盈一顿,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
果然,回到这里,是绕不开她的。
酒店旁边的咖啡厅,服务员把饮品和蛋糕送过来,就转身离开了。
袁盈这会儿很饿,却没有碰蛋糕,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陈月梅。
四年没见,她变了很多,比以前更瘦小了,才五十左右的年纪,已经长出了白发,后背也有些驼了,看向她的眼神闪躲,没了以前的凌厉。
见袁盈迟迟不说话,她就主动开口:“刚才你胖姨打电话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她把出租车的车牌号发给你了吧,所以你才能联系到司机找到这里来,”小城市只有熟人没有秘密,袁盈已经习惯了,“等多久了?没上楼是不是因为酒店前台不肯向你提供我的门牌号?”
她只是阐述事实,陈月梅却觉得她太有攻击力:“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袁盈笑了,向她展示了一下真正的攻击力:“你是谁妈妈?”
“袁盈!”
她一声怒喝,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袁盈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小声点,这里是营业场所,你太吵的话,别人有资格请你出去。”
陈月梅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你现在是长大了,不需要我了,跟我说话都带着刺儿,可是别忘了,我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妈!要不是当初因为生你伤了身体,我后面也不会一直怀不上孩子,更不会在那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袁盈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陈月梅以为她被自己镇住了,找到了一点从前相处时的感觉,觉得自在的同时又开始诉苦。
“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离婚好几年了,没有孩子的婚姻到底是不长久,再加上你非要让钱飞蹲监狱,我跟你叔是彻底走不下去了,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钱飞是继父的儿子,也是袁盈的继兄,比她大三岁。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袁盈浅笑着打断:“你老公要跟你离婚,难道不是因为他出轨吗?啊对,我把钱飞告上法庭可能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又怪谁呢?”
“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陈月梅忙问。
袁盈垂眸静了片刻,道:“都过去了。”
陈月梅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我也想通了,离婚挺好的,与其给他们爷俩当一辈子的老妈子,不如跟着我闺女享清福,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但袁建明死活不告诉我你在哪,他以为这样就能抢走我闺女?想得美!”
提到袁建明,陈月梅语气愤愤,但知道袁盈跟他感情深,说出口的话相当克制。
但袁盈依然没有接话。
陈月梅有点坐不住了,冲她讨好地笑笑:“盈盈,你这几年在哪发展呢?听你胖姨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一件衬衫都大几千那种,肯定很有钱吧。”
烛风那张英俊的脸,那么漂亮的身高,远比大几千的衬衫要更矜贵显眼,袁盈不信胖姨只跟她提了衬衣,可到了陈月梅这里,似乎在意的只有衬衣。
袁盈看着她的眼睛,收回“她变了很多”的想法。
她一点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短见、自私恶毒。
袁盈自认为在过去很多年里,对陈月梅都是包容的,是理解的。
毕竟她真的很苦,娘家重男轻女,只会扒着她吸血,遇到的男人还那么烂。
离婚之后她无处可去,只能匆匆再嫁,偏偏又在第一段婚姻里留下了永久性的生育损伤,没能在二婚以后再生一个孩子,只好想尽办法讨好钱家父子,以免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大约是女儿更能共情母亲的缘故,在艰难长大的那些年里,袁盈时常对亲爹充满怨恨,却总能为陈月梅的所作所为找到合适的借口。
所以在得知她男人要把她扫地出门的时候,袁盈鼓起勇气,主动邀请她来自己的新家住。
陈月梅在收到邀请后欣然同意,袁盈那几天真的很开心,把家里打扫得焕然一新,心想母女之间太生疏也没关系,相处久了总会好起来的。
陈月梅却带来了钱飞。
她至今记得陈月梅当时的嘴脸。
“我跟你叔吵架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想跟他离婚的,可是女人到了我这个岁数,哪能没个家啊。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别像我这么受欺负,可你性格这么软,到谁家能不受欺负?”
“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哥挺合适的,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又没有血缘关系,等你们结了婚,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这套房子刚好可以给你们当婚房,以后我经常来给你们收拾家务带孩子……”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话,袁盈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打开门让他们滚出去。
这是袁盈第一次对她这么不客气,陈月梅不敢置信,气冲冲地走了,却将钱飞留了下来。
她试图以一种卑劣的无耻的方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为自己不幸婚姻的新燃料,却没有想过她从小就只能靠自己的女儿,早在看到钱飞出现在家门口的瞬间,就准备好了防身的武器。
所以十分钟后,她站在门外,等来了警察,而钱飞早就在试图动手的瞬间,就被袁盈用小型防身电棒击晕。
再后来,钱飞被判了几年,陈月梅也被判了缓刑,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庭审结果出来那天,袁盈正在跟着新公司爬山团建,收到代理律师发来的短信之后,她头晕目眩,恶心得厉害。
钱飞和陈月梅都有了自己的报应,袁盈却不觉得多开心,彼时的她还没转正,负责这件事的男领导举止轻浮,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什么。
她那一瞬间觉得特别没意思,刚好到了山顶上,心想如果纵身一跃,说不定就彻底轻松了。
她刚动这个念头,就不小心把一个男人推下了山坡。
某种意义上来说,烛风是那个把她从情绪深渊里拉出来的人。
他们同居以后,吃饭、睡觉、溜达,一切人类活动都变得有意思起来,她也不再总是深夜惊醒,惶恐自己又会被丢弃。
他对她来说太特别了,是家人,是爱人,是朋友,是意外也是礼物。
所以哪怕他真的不告而别,真的和她断崖式分手,让她独自煎熬揪心了三个月,她对他还是很难生出恨意。
但这样的因由,是不能跟他说的,因为一旦说了,钱飞和陈月梅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她知道烛风不会介意,知道这件事后还会更心疼她、对她更好,但她不需要。
她独自长大,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袁盈一想到烛风,本来冰冷的眉眼渐渐缓和。
陈月梅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愈发没底:“你、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还怪妈妈?”
袁盈回神,又一次看向她:“妈。”
见面到现在,她第一次喊妈,陈月梅立刻激动答应:“诶!”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坚持要报警吗?”袁盈问。
陈月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觉得你们俩年龄合适还能亲上加亲,这才想办法撮合你们,我也是为你好……”
“其实我当时挺困难的,加上我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性格,在没遭受什么损失的前提下,相比让你们受到惩罚,还是更倾向于私下索要一大笔赔偿缓解经济压力,但我思考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为了你报警。”袁盈笑得和煦。
“为了……我?”陈月梅难以理解。
“是的,为了你,”袁盈重复了一遍,“我咨询了律师,怎么样才能拒绝赡养亲生母亲,律师说父母如果严重侵犯了子女的权益,子女就可以拒绝赡养,而法院的庭审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月梅怔怔看着她:“你怎么……”
“让钱飞坐牢,让你留案底,都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当时报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你彻底断绝母女关系,”袁盈颇为遗憾地看着她,“所以对不起啊妈妈,你没办法跟着你女儿享清福了。”
陈月梅看着她冷酷的笑,大脑一片空白:“你怎么……你怎么能……我当初那么辛苦才生下你!”
“所以呢?我就该被你拖着下地狱吗?”袁盈温柔地问。
陈月梅愣住:“什、什么……”
“妈妈对不起,”袁盈第二次道歉,“你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软弱,我已经为你烂泥一样的人生付出了太多的同情心,足够对得起你了,为了不要彼此变得更难堪,以后就算路上遇见,也当做不认识吧。”
“你、你真要和我断绝关系?”陈月梅嘴唇哆嗦。
袁盈平静回答:“是的。”
“你……你会遭报应的,”陈月梅的表情逐渐怨毒,“你以后生的孩子,也会像你这样不孝顺,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生不出孩子的。”袁盈温声打断。
陈月梅一怔:“……什么?”
“我的输卵管先天畸形,子宫也比正常人的小,不仅无法自然受孕,还不能做试管,所以注定是没有孩子的。”袁盈耐心解释。
陈月梅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袁盈垂眸,把杯底那点咖啡一饮而尽后笑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来,转身的瞬间,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第36章 第36章
是的,袁盈一直想生个孩子。
哪怕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和被慢待的前半生,她仍然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宝宝。
如果不能有的话,那有一个自己的家也好。
所以她在拆迁款所剩不多的情况下,孤注一掷买了自己的房子。
虽然背了沉重的贷款,但那种在自己的家里醒来,不用刻意降低存在感、也不用时时看人脸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买了房以后,她开始为了还房贷努力工作,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更没时间交男朋友。
日复一日,在她觉得人生没必要事事圆满时,烛风出现了。
他像一场强势的台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向她求了婚,她的双腿渐渐开始恢复知觉,碎裂的腰椎更是以奇迹的速度愈合。
那段时间,她真的觉得像做梦一样,所有她渴望的她想要的,都被命运一步一步地推到了她面前,欣喜之余又觉得惶恐,很怕命运哪天不高兴了,就收回这一切。
烛风求婚以后,她开始构想他们的婚礼要设置几个环节,婚后要生几个孩子,光是想还不够,还要找个本子记下来。
她白天被烛风推到医院做一整天的康复,晚上还要接受烛风的按摩,几乎一天24小时都跟烛风在一起,只有等烛风睡了,才能偷偷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录新的婚礼想法。
这件事她是瞒着烛风秘密进行的,保密的原因不是要给烛风惊喜,而是因为他那个人太贱了。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还没学会直立行走,就已经开始研究结婚生子的事,他肯定会特别得意,觉得她爱他爱得不行,说不定还会嘲笑她心急。
她才不是着急嫁给他,她只是喜欢什么事都提前规划罢了。袁盈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把本子藏到床缝下面。
被抓包是在这样做的五天后的深夜,她看烛风已经睡着,正准备把小本子拿出来,却在下一秒突然扭头。
果然,对上了烛风清醒的眼睛。
“……你怎么还没睡?”她故作镇定。
烛风盯着她看了片刻,声音极为冷静:“你不会觉得我一直没发现吧?”
袁盈默默把本子塞回去,还在假装无事发生:“什么?”
“床是我铺的,床下面是我打扫的,你真觉得我看不见那个破本子?”烛风眯起眼睛。
袁盈瞳孔轻颤,却反应极快地倒打一耙:“你看见了为什么不说,害我每天深更半夜才敢拿出来。”
“合着你不好好睡觉还是我的错了?”烛风气笑了。
袁盈:“不是吗?”
两人对视半天,烛风败下阵来:“行,是我的错。”
袁盈这才满意。
烛风贴过来,热腾腾的身躯将她覆盖:“所以这上面写的什么啊?不会是骂我的吧?”
“你没看啊。”袁盈被他贴得心不在焉。
“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哪敢看。”烛风贴得不满足,又把她往怀里塞了塞,直到她发出抗议的声音才停下。
身体和身体之间连个缝隙都没有,热得人都快要融化了。
袁盈扭头看向他,鼻尖却不小心从他唇上擦过。
两人对视几秒,袁盈一脸别扭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关于未来生活的一点规划……”
她掀开第一页,从婚礼开始说起,还以为烛风会嘲笑她,没想到他趴在她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听得很认真。
袁盈默默松了口气,一页一页地向他展示未来的计划,当掀到孩子那一页的时候,烛风突然开口:“就生一个?是不是太少了?”
“一个还少?”袁盈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是你既然愿意生,说明你肯定是喜欢的,”烛风用下巴硌了硌她的肩膀,直到她忍不住躲闪才把人搂回来,“既然喜欢,干脆多生几个好了。”
袁盈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容易,生孩子那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我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一直在鬼门关蹦迪吧。”
烛风沉思:“有这么危险吗?我觉得还好啊。”
“还好你大爷,”袁盈照他脑门拍了一下,翻个身正面朝上和他对视,“就生一个,我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它,谁都别想来分。”
“行,那就只要一个。”烛风答应。
袁盈却不打算放过他:“还有,你刚才说你不知道喜不喜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一我把它生下来了,你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烛风直接否认。
袁盈:“你刚才还说……”
“刚才那么说,是因为在今天之前没想过这件事,但你生的,我不可能不喜欢。”烛风把她抱紧紧。
袁盈:“不管是不是我生的,只要是你的孩子,你都应该喜欢它。”
“可是除了你,也没人会给我生啊。”烛风实事求是。
袁盈眯起眼睛:“你还想找别人生?”
两人沉默对视。
半晌,烛风:“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好像是。”
两人又开始对着本子研究,前面两页还全都是婚礼细节,等生孩子的计划出来之后,就全是关于孩子的事了。
本子一页一页地翻,从喂什么奶粉到一周出去玩几次,要讲什么样的睡前故事,要怎么跟小孩谈心,袁盈在说这些时,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像是宇宙中最明亮的星星。
漂亮的星星在烛风心里珍藏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每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刻,他都会想起她那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睛。
而现在,酒店旁边的咖啡厅里。
记忆里的眼睛和袁盈此刻错愕的眼神渐渐重合,烛风恍惚一秒,朝她扬起唇角。
袁盈迅速冷静下来,拿着手机朝他走去:“你怎么下来了?”
“醒了之后发现你不在,就下来找找。”烛风解释。
袁盈点了点头:“饿了吗?”
烛风:“有点。”
“我也没吃呢,一起吧。”袁盈邀请。
烛风:“好啊,今天想吃点贵的,袁老板请客吗?”
袁盈眉头轻挑:“你想吃什么?”
烛风:“汉堡。”
袁盈笑了:“也就这点出息了。”
烛风也忍不住笑,两人傻笑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开。
“那个谁!”陈月梅突然站起来,椅子被她挤出刺啦一声响。
烛风和袁盈停步,同时回头看去。
“你知道她不会生孩子吗?”陈月梅怨毒地问。
声音很大,引来不少人惊讶的眼神。
袁盈一瞬间没了表情。
烛风盯着陈月梅看了片刻,抬脚朝她走去。
陈月梅见状,先是冲袁盈快意一笑,接着又看向已经走近的烛风:“她生不了孩子,没办法给你传宗接代,你确定……”
“这是最后一次。”烛风冷漠地看着眼前矮小的女人。
陈月梅愣了愣:“什么?”
烛风俯下身,用她足以听清的音量森冷道:“以后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就杀了你。”
陈月梅第一反应就是不屑,可对上他视线的瞬间,突然变成了被掐住喉咙的鹌鹑。
他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陈月梅遍体生寒,腿脚发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烛风直起身,没事人一样回到袁盈身边:“走吧。”
袁盈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咖啡厅。
最近的汉堡店在八百米外,这个距离不值得叫个出租车,两人索性走过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边露天的烧烤摊已经开始营业,碳烤的白烟侵染每一寸空气,蒸腾出属于这里的夏天的味道。
袁盈和烛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刚走了一半的路,身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渐渐的开始想念金林镇凉爽的天气。
“你怎么不问我跟她说了什么?”烛风突然问。
袁盈一脸淡定:“有什么好问的,你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烛风笑了一声:“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袁盈立刻否认。
烛风:“那你会伤心吗?”
袁盈不说话了。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困惑:“我只是不太懂。”
“嗯?”烛风看向她。
袁盈:“明明造成她人生悲剧的有很多人,她的父母、哥哥,她前后嫁的两个男人,她的继子,这些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对她很坏很坏,为什么她最后最怨恨的人却是我,是我这个唯一会心疼她、渴望她的女儿。”
这个问题,烛风也没办法回答,只能在炎热的夏夜里,默默牵住了她的手。
袁盈下意识挣了一下,却被他抓得更紧。
她轻呼一口气,放弃挣扎了。
两人牵着手走完了后半段路,等进到汉堡店里时,手上都出了很多汗。
洗完手,点了单,又找个角落坐下开始吃。
汉堡店里的空调给的很足,音乐声很大,袁盈置身其中,任由自己被热闹包裹。
“薯条吃吗?”烛风问。
袁盈点了点头,他就把薯条推到了她面前。
“你也吃啊,”袁盈又把薯条推回桌子中间,“这家味道还行。”
烛风答应一声,当着她的面尝了一根薯条:“是还行。”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平静,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出来觅食的晚上,只有食物本身的味道值得关心。
可是假装的平静不是平静,一声服务员的叫餐提醒、一个切歌的间隙,又或者一对刚刚走进店里的母女的身影,都可能会摧毁这种虚假的云淡风轻。
烛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问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嗯?”袁盈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烛风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两人静了半晌后,袁盈缓缓开口:“两年前,开民宿需要办健康证,我想着好久没体检了,索性就做个全面的检查,然后就发现了。”
她月经正常规律,以前体检都只做基础检查,坠楼以后那些检查,也没有妇科方面的内容,以至于她到26岁了,才知道自己发育不良这件事。
“当时是不是很难过?”烛风问。
袁盈笑了:“难过倒不至于,就是刚知道的时候有点惊讶,还怕影响寿命来着,结果医生说不生会活得更久,我就放心了。”
烛风知道,作为一个成熟的伴侣,这个时候应该配合着露出微笑。
但他笑不出来,只能匆匆低头喝一口可乐。
“这个烤鸡翅好吃,分你一半。”袁盈把翅尖递给他。
烛风接过去,安静地吃掉。
“这个鸡米花也不错。”袁盈再递。
烛风再接。
“这个汉堡里的菜叶子……”
烛风拉过她拿着汉堡的手腕,低头把里面的生菜咬走。
袁盈也不说话了。
没滋没味的晚餐吃完,两个人就回酒店了。
袁盈直奔浴室洗澡,洗完出来时,看到烛风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除了时间不对,其他的完全复刻下午的某个场景。
袁盈无奈道:“不洗澡吗?”
烛风回神,安静地进了浴室。
袁盈坐在自己房间里吹头发,吹好之后又开始护肤,等全部搞完的时候,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在金林镇时习惯早睡早起,回到老家之后作息也没怎么改,她趴在床上,跟小雨他们聊了几句就准备睡觉,睡觉前又探着头往外看了一眼。
好么,某人还在沙发上坐着。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关灯睡觉。
半小时后,她开了灯,径直走到客厅:“还不睡?”
烛风抬头看向她。
客厅里没有开灯,他看向她时,袁盈只能勉强分辨出他的眼睛。
“我睡不着。”他哑声说。
袁盈深吸一口气:“至于么,我都不在意的事,你怎么还在意上了,不会真指望我给你生小龙吧?那我要是不生,你是不是就去喜欢别人了?”
烛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但凡是个人,都会坚定地说不会。”袁盈微笑。
烛风这次倒是说话了,只是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人。”
袁盈:“……”
是哦。
跟他说不明白,袁盈索性回屋了。
不多会儿,她再次出现在客厅:“跟我回屋,今晚一起睡。”
说完,扭头就走。
袁盈回到房间后,还在担心他不会跟来,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她立刻假装不在意地躺好,直到旁边的床垫下陷,他将被子扯过去一点,她才抬手把*灯关了。
黑暗又一次淹没整个空间,身边的人很安静,袁盈却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她睁着眼睛,试图看清天花板上的纹路,却只看到黑乎乎一片。反复几次后,她放弃了,无聊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真的不难过,当时我刚接手民宿,不仅要办各种证件,还得盯着装修,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为这种事难过。”
她说。
“而且不生孩子也挺好的,你没看网上说么,生一次孩子等于把全身的骨头都撑开一次,不仅痛苦还很危险,而且后遗症也一大堆,我妈不就是个例子。”
她说。
“就算顺顺利利生下来了,也未必能顺顺利利养大,就算是养大了,一个教育不好,可能就给捅个大篓子,下半辈子都要陪它还债,想想就觉得凄惨,相比之下,还是我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钱也够花,别提多舒服了,你真没必要因为这个难受。”
她说了一堆,旁边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暗中,袁盈忍不住坐了起来:“你听见没,我在跟你说话。”
烛风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声有些沉重。
“你睡着了?你竟然睡着了?”袁盈不敢置信地去拍他的脸,却拍到一手水痕。
她的手指猛地蜷了一下,正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将她拉进怀里,四肢并用地缠了上来。
“勒……勒……”
“对不起,”烛风声音低哑,湿润的眉眼紧紧贴着她的颈窝,“对不起……”
他应该早点回来,在检查结果出来时和她一起面对。
“对不起……”
他应该在她坚定地说不会怀孕的时候问她原因,而不是自以为是把她当孕妇照顾,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一遍一遍用愚蠢的行为提醒她不能生事实。
“对不起……”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也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反复地道歉,袁盈却想笑:“我那是先天性的,跟你没关系,你道什么歉。”
烛风只是缠绕着她,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滚烫的液体顺着颈窝积蓄在锁骨上,袁盈唇角的笑渐渐淡去,怔怔躺了片刻后,突然说了句:“你真的很烦。”
然后就哭了。
不同于烛风的无声流泪,她一边哭一边捶烛风,还要凶他:“我本来是不难过的,你非要搞得好像我多不幸一样,非要让我哭!”
她刚才跟烛风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在得知自己无法生育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影响寿命和健康,当得知不影响时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忙活民宿那些事。
她是真的不难过,也不觉得遗憾,那些曾被她记录在本子上的关于未来人生的规划,早就在她卖房的时候,随着其他带不走的东西一同送进了垃圾箱。
就连刚才跟陈月梅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毫无波动。
可烛风非要流泪,非要比她还伤心,非要她也像他一样崩溃,像他一样时隔两年才真正拿到那张诊断书。
袁盈越想越气,越气就哭得越厉害,就越忍不住打他。
烛风将疼痛和眼泪都照单全收,直到她哭累了,才将她重新抱紧。
袁盈抽噎着挣扎,挣扎失败后也就随他去了。
拉紧的窗帘隔绝了光线和时间,袁盈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屋子里还是黑的。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袁盈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身心俱疲地坐了起来。
烛风适时从外面推开门,光亮也跟着涌了进来:“早。”
袁盈对上他含笑的视线,顿了顿才回应:“早。”
“我买了早餐,出来吃点?”烛风问。
说实话,昨晚才抱头痛哭过,袁盈此刻并不想面对他,但看到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又不想被他比下去。
“好啊。”她假装很有风度。
烛风:“出来吧,先吃东西再洗漱。”
袁盈拒绝:“我要先洗漱。”
“先吃,”烛风坚持,“洗漱完就该没胃口了。”
“为什么?”袁盈不解。
见她一直磨叽,烛风直接把她从床上扛到了客厅。
“你有病啊赶紧放我下……”
话没说完,就被放下了。
袁盈横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被桌上的早餐吸引了。
“一二三四五……七种,”她拿了个水煮蛋,“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我们一起努力,能吃完的。”烛风淡定表示。
袁盈确实有点饿了,几口吃完一个鸡蛋,又把手伸向仅剩的那个。
“诶——”烛风赶紧抢过去。
袁盈皱眉:“干嘛,你不是不喜欢鸡蛋吗?”
“这个鸡蛋有用。”烛风说。
袁盈:“什么用?”
“等会儿就知道了。”烛风卖个关子。
神神叨叨的。
袁盈没理他,吃饱喝足后扭头进了浴室。
十秒钟后,浴室发出一声尖叫。
烛风淡定地拿着鸡蛋过去,看着她肿成核桃的眼睛说:“用鸡蛋滚一滚,消肿。”
袁盈无言半晌,突然怒吼一声朝他冲过去,烛风大笑着闪躲,却还是被她抓住揍了一顿。
他们在老家又待了几天,最后在金元宝工作群里另外三个人鬼哭狼嚎的催促下,一起回到了金林镇。
熟悉的凉快的夏天又回来了,烛风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说:“还是家里好啊!”
“你才来工作几天,就把这里当家了?”小雨吐槽。
烛风:“一个合格的保洁,就是要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
“一个合理的司机和厨师,也会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束鳞附和完,戳了戳正在吃榴莲的阿野。
阿野:“哦,当家。”
小雨白了他们一眼,扭头跟袁盈献殷勤:“老板,我最近把金元宝管理得可好了,来过的房客都说棒,还给了我们很多好评呢。”
袁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挺好。”
“老板,老板?”小雨抬高了声音,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袁盈猛地回神:“嗯……嗯?”
“你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在走神,是不高兴吗?”小雨不解。
袁盈失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什么?”小雨好奇,另外三个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其中烛风的眼神最明显。
抱头痛哭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袁盈在最初的尴尬期后,已经彻底抛之脑后了,但从两天前起,她就变得很不对劲,时不时就会皱着眉头发呆,他问她怎么了,她也含含糊糊的不肯说。
现在小雨再次问起,他倒要看看她会不会说。
袁盈当然不会说,毕竟她也是有形象包袱的。
总不能直接跟他们说,自己已经便秘五天,小肚子都胀圆了吧!
第37章 第37章
刚开始便秘的时候,袁盈没当回事,毕竟成年人嘛,胃口不佳的情况下两天不拉屎是很正常的。
但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的小肚子突然变得硬硬的,第四天,平坦的小肚子上突然鼓了一个包,一个圆圆的硬硬的包,大概是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相连画的圈那么大。
今天是第五天,那个包倒是没有再变大,却比之前鼓了很多。
袁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所以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老板?”小雨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啊,没事,”袁盈回神,对上几人的视线后失笑,“我就是有点累。”
便秘这种相当私密的事,她还是不要广而告之了。
“坐十几个小时的高铁飞机能不累嘛,”小雨立刻推着她往客厅走,“快去休息吧,晚饭的时候再出来。”
袁盈试图挣扎:“我想在民宿里转一圈……”
“你先休息,歇够了再转也不迟,金元宝又不会跑。”小雨坚持。
袁盈被她说服,先回房间了。
知道他们今天回来,留守三人组特意把三楼打扫了一遍,袁盈一进房间,就闻到了金元宝惯用的清洁剂的香味。
窗户还开着通风,屋里面空气清新,地面干净,连床上的被子都是昨天刚晒过的,闻起来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回程这十来个小时,还是烛风安排的头等舱加商务座,袁盈其实一点都不累,但看到自己温馨舒适的小窝,一股懒意还是从骨头缝里溢了出来。
袁盈揉了揉发胀的肚子,正准备躺下偷个懒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开了门,烛风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干嘛?”袁盈抱臂挡在门口,拒绝他入内。
回老家这几天就像是打游戏时做的支线任务,她和烛风朝夕相对,某些边界在不知不觉间就模糊了。
现在回到了主线,边界感也跟着回来了。
烛风仿佛没看出她的冷淡,俯身就要亲她。
袁盈立刻往后躲了一步:“干嘛?”
话音刚落,烛风顺势挤进了房间,砰的把门关上了。
袁盈:“……”
上当了。
窗户没关,楼下束鳞跟阿野讨论什么时候开饭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一同传进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过于浓重的生活气息让袁盈忍不住侧目,几秒之后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又赶紧看过去:“突然来找我,找到我又不说话,你到底有事没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烛风的声音与她同时响起。
袁盈一脸莫名:“我能有什么心事?”
烛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点头:“是没什么心事的样子,那就是身体不舒服?”
袁盈眼神闪烁一下:“没有啊。”
烛风顿了顿,道:“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袁盈:“……”
不儿,从哪看出来的?
还没等她表达出自己的疑惑,烛风的手已经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袁盈直接给他拍开。
“不发烧啊,”烛风眉头轻蹙,“为什么会不舒服?”
袁盈忍不住笑了:“难道只有发烧才是不舒服?”
“不是吗?”没有太多生病经验的烛风反问。
袁盈张了张嘴,又觉得没什么好跟他解释的,干脆把人往外推:“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陪着你……”
“不用。”
“怎么不用,你都生病了。”烛风扒着门,死活不肯走。
袁盈:“我没病,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是有病。”
袁盈:“……”
空气短暂地沉默片刻,袁盈正思考该怎么把这个无赖撵走时,烛风突然脸色微变:“等我一下。”
说完,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跑。
袁盈不紧不慢地跟上,刚进他的房间,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冲水声。
她笑了,悠闲地靠在墙上等着。
烛风一从洗手间出来,就对上了她调侃的眼神。
“……干嘛?”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袁盈:“你这几天,上厕所上得很勤啊。”
“我喝水喝多了。”烛风淡定回答。
袁盈挑眉:“少来,你根本没喝多少水。”
烛风一顿,唇角缓缓勾起:“这么关心我啊,连我喝多少水都知道。”
如果是以前,袁盈肯定要跳脚,说谁关心你少自作多情,但此刻的她只是用饱含同情的眼睛看着他:“烛风。”
“嗯。”烛风见她这么严肃,也忍不住正色。
袁盈:“尿频尿急尿不尽,是男人不幸的开始,趁早治吧。”
烛风:“?”
袁盈言尽于此,扭头回屋躺着了,留下烛风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门口沉思。
三分钟后,他出现在厨房里。
厨房本来就不算大,他还相当没眼色地站在束鳞和阿野经常要走的动线上,导致束鳞和阿野去冰箱拿个东西都得绕开他。
反复绕了几次之后,束鳞耐着性子问:“王,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尿频尿急尿不尽为什么会是男人不幸的开始?”烛风问。
束鳞被他问得一愣:“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上厕所很频繁,肚子老是有种坠着什么东西的感觉,”烛风直接道,“然后盈盈就跟我说了这句话。”
涉及龙境之主的健康问题,束鳞也跟着严肃起来:“还有别的症状吗?”
烛风想了想,回答:“腰也酸,经常睡不着,对了,我走的这段时间还长斑了,更早之前晨吐、犯困、烦躁这些你也是知道的,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多异常,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您还长斑了?”束鳞惊讶地凑近一些,果然在他脸颊上看到一些痕迹,“还真是。”
虽然袁盈说了雀斑很可爱,但烛风对这个还是很敏感:“很明显吗?”
“不太明显。”束鳞实话实说。
烛风放心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束鳞问。
烛风扫了他一眼:“不去。”
他讨厌医院,更何况上次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来,白白浪费钱。
有个讳疾忌医的王,束鳞只能另想办法。
他思考得忘我,烛风也沉默,阿野一条龙站在锅边搅啊搅,很快把锅里的食物搅出了香味。
烛风顺着香味看过去,道:“多放青菜。”
阿野抬头看向他:“青菜不好吃。”
“这是命令。”烛风板起脸。
阿野握着锅铲的手渐渐收紧,弑君造反的念头蠢蠢欲动。
半晌,他妥协了,板着脸往锅里加了一大把青菜。
“还不够,再加点。”烛风催促。
阿野面目狰狞地举起锅铲。
“盈盈不舒服,需要多吃青菜。”烛风又说一句。
虽然他不知道生病和青菜有什么关联,但以前住他跟袁盈家隔壁那小孩一生病,他爸妈就让他多吃青菜。
所以多吃青菜准没错。
阿野都准备造反了,一听是老板需要吃,立刻往即将出锅的面条里加了致死量青菜。
烛风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看向还在沉思的束鳞:“想出什么来了吗?”
“想出来了,”束鳞一本正经,“我们网上搜一下吧。”
烛风:“……”
虽然想了半天就想出了个这样的招儿,但也比瞎猜的好。
束鳞拉了两把椅子,等烛风坐下后也跟着坐下,在他沉静的目光下,严肃地将他的症状输进搜索框。
点击,确认。
结果一秒出现。
束鳞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怀孕的症状!”
烛风搭在膝上的手蜷了蜷,静了一秒后才开口:“不是怀孕。”
“怎么不是,你看这上面写了,就是怀孕的症状,”束鳞急切地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你烙印了老板,所以老板的孕期反应全都出现在你身上,这很合理……”
“不是怀孕,”烛风再次打断,“以后不准在盈盈面前提任何有关怀孕的字眼。”
他语气冷肃且强势,连阿野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束鳞的反应更大,手机摔在地上了都不敢捡,迅速起身抬手行礼:“是!”
厨房里陷入安静,束鳞和阿野同时静止,仿佛只要烛风没点头,他们可以一辈子当雕塑。
烛风捏了捏眉心,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再搜一下,这次加上性别。”
束鳞连忙答应,捡起手机输了好几次,才把关键词输进去。
结果跳转出来的结果,让他恨不得嘎巴一下死过去。
见他脸色灰白大腿发颤,烛风皱眉:“怎么了?”
束鳞吭吭哧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那个,我觉得上网搜不是一个好主意,真想知道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异常,最好还是去医院……”
话没说完,烛风直接把手机抢了过去。
“王!”束鳞悲痛大喊。
“都跟你说不要动不动狗叫了,”烛风淡定地翻看手机页面,看完之后抬眸,“肾亏是什么病?”
束鳞:“……”
“绝症?”烛风通过他的表情判断。
束鳞回神:“那、那个什么……也不是,不能这么说,但挺悲伤的……”
他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清楚,烛风干脆自己查。
一分钟后,烛风沉默地放下了手机。
在沉默的厨房里,束鳞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快要窒息时,阿野关了火,平静开口:“面好了。”
“我去叫老板吃饭!”束鳞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今天这顿晚饭,是袁盈和烛风回来之后的第一顿饭,小雨也留了下来,还特意去附近的饭店买了凉菜和啤酒,一家五口聚在客厅里吃团圆饭。
“老板,欢迎回家!”小雨举起啤酒。
袁盈笑着跟她碰了一下杯:“谢谢。”
“你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去了吧?”小雨等她把酒喝完,又主动帮她满上。
袁盈:“不出去了。”
“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走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你。”小雨叹气。
袁盈伸手抱抱她:“我也很想你呀。”
小雨又跟她干了一杯,这才端起自己的面条:“话说,今天的面是不是放太多青菜了?”
袁盈刚才只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桌上的面条,听她一说才低头看。
可不,绿油油的,菜比面还多。
“老板不舒服,要多吃青菜。”一直沉迷吃饭的阿野突然解释。
袁盈心神一动,下意识看向烛风。
烛风靠在沙发上,正慢悠悠地喝啤酒,迎上她的视线后,含笑朝她抬了抬手里的啤酒。
啧,拿个一次性塑料杯子,还装上霸总了。
袁盈别扭地腹诽一句,下一秒就对上了小雨意味深长的视线。
袁盈立刻捂住她的嘴,余光瞥见烛风放下杯子去洗手间了,这才放开小雨。
小雨立刻开口:“老板,阿野好像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吧?”
袁盈强装镇定:“谁说的,阿野很细心啊。”
小雨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喔得袁盈脸颊泛热,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两人笑闹半天,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对上视线后又齐刷刷看向对面的束鳞。
平时这种起哄的事,是绝对少不了束鳞的,但他现在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小雨打趣完袁盈,客厅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阿野已经开始吃第三碗面条了,小雨特意给他买的香肠也吃了大半,而束鳞虽然都端着碗,但碗里的面条却几乎没有动过。
“老板,”小雨凑到袁盈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觉不觉得……”
袁盈点了点头:“是有点不对劲。”
小雨又往后一靠,用手肘戳了戳阿野:“喂。”
“嗯?怎么了?”小雨今天买的香肠很好吃,所以即便享受食物的过程被打断,阿野依然热情回应。
小雨:“他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在她看来,他们俩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如果束鳞出了什么问题,阿野肯定是第一个知情的。
可惜让她失望了,阿野:“不高兴了吗?”
小雨:“……”
阿野是真看不出来,他只知道今天的面条放了太多青菜,味道有点涩涩的不好吃,但其他菜弥补了面条的不足。
小雨无言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你们今天在厨房都干什么了?”
阿野:“做饭。”
小雨:“做饭的时候还干什么了?”
阿野:“聊天。”
小雨:“还有呢?”
通过这种事无巨细式提问,小雨在问了十几个问题后,终于问到了重点。
阿野:“烛风最近出现一些很奇怪的症状,他们就上网查了一下。”
一直在吃东西的袁盈瞬间抬头,视线直直地落在阿野身上。
小雨立刻问:“查出病因了?”
阿野点头。
“是什么?”这次不等小雨开口,袁盈主动提问。
束鳞突然回过神来,尔康手大叫:“阿野——”
晚了。
阿野:“肾亏。”
束鳞绝望地闭上眼睛。
袁盈:“……”
小雨:“……”
烛风从洗手间出来,沙发那边的四个人仿佛见了日出时的向日葵,一个猛甩头同时看向他。
烛风笑了:“看什么?”
束鳞呜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客厅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女人牵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孩走了进来。
“回来啦,”小雨立刻起身,拿出专业态度上前迎接,“吃过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女人笑道,“你推荐的那个公园太好玩了,孩子很喜欢。”
小雨弯腰摸摸小孩的头:“真的吗?你很喜欢吗?”
小孩立刻躲到女人身后去了。
小雨也不介意,直起身笑道:“对了,我们老板回来了。”
“真的呀?”女人眼睛一亮。
袁盈已经走了过来:“哈喽,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女人惊喜地问。
袁盈含笑点头:“当然记得,李小姐。”
来人是她两个月前刚接待过的房客,李紫。
李紫想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也是,像我们这种又是难缠,又是跟你们吵架的房客,你应该想忘记也难。”
“怎么会,我明明是因为月月太可爱,才会记得你们的。”袁盈跟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挥了挥手。
听到她说出自家小孩的名字,李紫更感动了:“谢谢,太感谢了。”
“出去玩一天,孩子肯定累了,赶紧回屋歇着吧。”袁盈催促。
李紫连忙答应:“行,我们先回去了……月月,跟阿姨说再见。”
小孩躲得更厉害了,李紫歉意一笑,就拉着孩子上楼了。
袁盈含笑目送他们上楼,扭头夸奖小雨:“你真棒。”
“嗯?”小雨不解。
袁盈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趁我不在,拒绝她入住呢。”
毕竟她们俩当初因为小孩频繁尿床换被子的事,闹得可不算愉快。
“嗨呀,人家愿意当回头客,说明对我们金元宝是认可的,我哪能因为之前一点矛盾就撵人呀,而且她这次自带了被子和隔尿垫,已经在这儿住三天了,也没让我换过被子,再说了……”小雨叹气,“她也挺不容易的。”
袁盈沉默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一股热源突然从背后贴近,她眼皮一跳,果然看到了没有边界感的某龙。
“她是谁啊?”烛风无视她的死亡视线,贴着她看向空荡荡的楼梯。
小雨代为回答:“是以前在金元宝住过几天的房客,之前因为她家小孩天天尿床,我因为她不肯铺我们准备的隔尿垫还频繁让换被子的事,跟她吵过一架,当时以为她走了之后会给差评,没想到不仅没有,还成了回头……”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烛风看向她。
小雨看看烛风,再看看袁盈,然后再看看烛风,再看袁盈……
这俩人同时站在她的对面,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珠子晃动得有多快。
终于,在过了几秒之后,她的眼珠子不晃了,一种名叫同情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真是……”小雨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更同情老板还是烛风,最后只能安慰地拍拍袁盈的胳膊,去前台拿了自己的包。
又一次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她看向烛风,叹了声气:“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袁盈眼皮一跳。
烛风目送她离开,这才将下巴搁在袁盈头顶上:“她怎么了?”
“她知道你肾亏,对你深表同情。”袁盈推开他,回到沙发前继续吃饭。
烛风抬眸看向自己的两个手下,束鳞立刻努力吃饭,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旁边的阿野还在挑剔碗里的青菜,被束鳞一巴掌按了下去。
烛风轻嗤一声,款步走了过去。
重聚后的第一顿饭,吃得束鳞度日如年,好在袁盈很快就吃完上楼了,烛风也跟着离开。
束鳞猛猛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阿野背上:“你以后少胡说八道!”
阿野扫了他一眼,不懂自己胡说八道什么了。
今天的面里放了太多青菜,口感很奇怪,但袁盈想到自己还在便秘,就多吃了一点,结果一不小心吃多了,上楼的时候小肚子胀得更加厉害,她忍不住伸手揉了又揉,结果越揉胀得越厉害。
烛风默默跟在她身后,她停下缓一缓时,他也跟着停下。
三层楼的高度,袁盈休息了两次,好不容易走到了卧室门口,正准备开门进去时,身体突然腾空。
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对上烛风的视线,恼了:“你又干什么?”
烛风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推开房门:“帮你检查身体,我要看看你哪里不舒服。”
袁盈:“?”
直到落在床上,袁盈才明白烛风的意思,她转身就跑,却被烛风抓着脚腕拉了回来,熟练地将她困在身下。
“你你你有病啊!检查什么身体,要检查也该检查你的吧肾亏男!”袁盈惊慌挣扎。
烛风笑了:“我亏不亏,你心里清楚。”
对于自己的能力,他可是相当自信。
“我清楚什么?”袁盈瞪眼。
烛风眉头一挑:“你真不清楚?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哭着……”
袁盈弹起捂住他的嘴,动作大到烛风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烛风晃了晃稳住身体,将袁盈往上拖了拖,正准备把她从头到脚全部检查一遍时,突然听到她闷哼一声。
“怎么了?”烛风立刻问。
袁盈眉头紧皱:“肚子……扯到了。”
“肚子怎么会扯到?”烛风立刻从她身上下来。
袁盈不说话,只是捂着肚子。
烛风唇角的笑意彻底淡去,二话不说掀开了她的短袖。
没了短袖的遮掩,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就出现在了烛风的眼前。
当看到小腹上圆圆的痕迹时,烛风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那种只有龙族才会有的、关于血脉的直觉似乎又一次出现,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袁盈软软的肚皮,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最大的秘密被烛风发现了,袁盈生无可恋地躺平了。
许久,烛风轻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袁盈面无表情:“便秘了。”
烛风看向她的眼睛:“……便秘?”
“不行吗?”袁盈语气突然恶劣,“我不能便秘吗?!”
“可以,当然可以……”烛风安抚着,在袁盈看不到的角度,瞳孔轻轻颤抖。
完了,他想让袁盈给他生小龙想魔障了,竟然对袁盈的粑粑产生了父爱。
他真的完了。
第38章 第38章
“喂,喂!”
“嗯?”
烛风下意识抬头,对上袁盈的视线后迅速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很难受?”
其实也没有太难受,只是肚子胀胀的,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有种岔气的感觉。这对袁盈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但被他这么一问,袁盈突然觉得特别难受。
“难受吗?”烛风按着她的肚子又问一遍。
袁盈别开脸:“废话。”
烛风盯着她不自觉撅起的嘴,突然凑过去亲了亲。
袁盈难以置信:“我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亲,你是不是人啊!”
最后一句都快成口头禅了,说完她就有点后悔。
但烛风没像以前一样回答他本来就不是人,只是摸摸她的脸,说了一句:“等我。”
然后就从她身上起来,出去了。
袁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竟然有点失落。
三秒钟后,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因为烛风不黏着她失落。
“肯定是该死的躁动期又开始了……”袁盈念叨着,突然瞥见房门没关。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她也不打算再出门,这个时候就应该把门关好,躺床上玩两个小时的手机,然后关灯睡觉。
但烛风说了等他,说明他还会来,她如果把门关上的话,他来了之后肯定会拍个不停,吵得所有人都不安生。
就算他不拍门直接进来,那他现在可能就是去个洗手间,毕竟他最近总是频繁去洗手间,说不定她刚把门关了,他就回来了,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袁盈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不关门了。
金林镇的这个时间,已经很安静了,袁盈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又一次想到了躁动期。
算起来,距离上一次躁动期结束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按照烛风给的时期推算,新一轮的躁动期一周之内就会出现。
是不是该提前做点准备?
袁盈沉思片刻,打开购物软件开始研究,把她觉得有用的东西全都加进了购物车。
批量付款。
买完了东西,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说了等他的烛风到现在还没来。
袁盈突然有点生气,正准备去关门时,身后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刻坐起来,果然是某龙回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袁盈板起脸。
烛风把门一关,拎个塑料袋就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了要等我吗?”
“这都几点了,我为什么要等你?”袁盈反问。
烛风顿了一下,笑了:“嫌我回来晚了?”
“……你想多了,”袁盈往床上一躺,“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
她闭上眼睛,示意他可以滚了。
烛风仿佛没听到,拉个椅子一坐就开始摆弄他那个破塑料袋。
袁盈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非常好奇他在干什么,但出于某种奇怪的好胜心,她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
他似乎在拆什么东西。
哦,现在把那东西铺到床上了。
嗯?挪她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挪过去?
袁盈的好奇心快要到达顶峰时,突然感觉屁屁一凉,她震惊地睁开眼睛,猛地抓*住已经到腿弯的睡裤:“你干什么?!”
“帮你治病。”烛风举着一支开塞露道。
袁盈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多了一张成人护理垫。
她彻底疯了,手忙脚乱地把睡裤提起来,翻个身滚到床的另一边:“你这个变态!”
“变什么态,”烛风失笑,“我在帮你解决问题,快过来。”
袁盈的脸都涨红了:“我才不过去,有你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这么解决问题怎么了?”烛风看一眼手里的开塞露,安抚,“专业的看护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袁盈瘫痪在床那段时间,他在她睡着的间隙,经常会在网上看一些护理方面的课程,也学过如何给病人使用开塞露,虽然没用上,但知识还是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
“放心吧,我可以的。”烛风试图让她安心。
袁盈见鬼了一样看着他:“我不可以,你把那东西给我放下!”
“你为什么这么排斥?”烛风不解。
袁盈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现在不是病人,我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弄!”
烛风愣了愣,震惊:“这东西还能自己用啊。”
袁盈:“……”
没等她充分表达出自己的无语,烛风已经绕过床,把东西塞到了她手里:“用吧。”
袁盈:“……”
“用啊,我看着你用。”
袁盈:“……”
“怎么还不用?”烛风催促。
袁盈:“……”
“还是你希望我来帮……”
“不需要!”袁盈一把抢过开塞露,推着他往外走,“明天还要上班,你现在给我回去睡觉!”
烛风不想走:“我还没指导你……”
“都说不需要了!”袁盈气恼打断。
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走到门外了,烛风抬手扶住门框,扭头:“你以前用过吗?”
当然没有,袁盈的消化系统非常健康,这是人生第一次便秘。
但她不能这么回答,否则某龙肯定要留下‘指导’。
谁稀罕他的指导啊!
袁盈微笑:“用过。”
“真的?”烛风不太相信。
袁盈:“我骗你干嘛。”
说完,直接把人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烛风听着门里窸窣的反锁声,不由得笑了一声。
下一秒,一股尿意突然袭来,他脸色微变。
虽然对自己的肾功能颇为自信,但他最近上厕所的频率确实有点高,小腹那里老觉得压着什么东西,稍微动一动就想去洗手间。
这很不对劲。
袁盈在门板上趴了两分钟,直到对面的房门发出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肚子还是胀得厉害,而且有一种什么东西在里面上下滑动的感觉,袁盈揉了揉,看着手里的开塞露陷入沉思。
思考片刻后,她决定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如果明天晚上之前还拉不出来,那就借用科技手段。
白天赶了一天的路,虽然过程很舒适,但精神上仍然是累的,袁盈把开塞露往床头柜里一丢,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
已经是三伏天,但金林镇早晨的空气依然凉爽舒适,袁盈愉悦地在床上滚了一圈,不小心压到肚子,顿时有了上厕所的冲动。
她不敢耽搁,立刻往洗手间跑。
五分钟后,她一脸郁闷的从洗手间出来了,小肚子仍然是鼓鼓的。
虽然拉屎不顺畅,但班还是要上的。
袁盈换了衣服,把头发扎起来,又化了一个淡妆,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微笑。
一切准备就绪,她怀着愉悦的心情拉开房门。
三秒后,她微笑着关上房门。
然后门外传来烛风的声音:“再不出来我可就硬闯了啊。”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重新开门:“你干嘛守在我门口?”
烛风反问:“肚子还胀吗?”
“不胀了。”袁盈睁眼说瞎话。
烛风点了点头,伸手就要摸。
袁盈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你干嘛?!”
烛风本来只是临时起意,一看到她反应这么大,顿时眯起了眼睛。
袁盈不给他犯浑的机会,推开他就往楼下跑。
“慢点。”
身后传来烛风无奈的提醒,袁盈跑得更快了,肚子里那一坨好像独立成团了,在不大的空间里晃啊晃。
袁盈跑到一楼才感觉肚皮发紧,扶着墙缓了半天后,镇定自若地走进客厅。
才七点多,客厅里已经很热闹了,李紫趴在前台,在跟小雨讨论附近还有什么适合带小孩去玩的地方,一边聊一边在手机上做记录。
阿野和她家的小孩月月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一袋巨型薯片咔嚓咔嚓,束鳞坐在不远处,一边吃包子一边偷偷观察他们两个。
袁盈一出现,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老板早上好。”
“早啊老板。”
“袁老板早。”
袁盈笑着一一打过招呼,从兜里摸出一块糖递给月月,月月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敢接,倒是旁边的阿野眼睛都快望穿了。
“他不会要的,”束鳞小声提醒,“他胆子可小了。”
束鳞这么一说,袁盈突然想到什么,环顾一圈后,果然看到一个脏兮兮的黄色小碗。
“太久没见,我竟然把这件事忘了,”她笑着把糖放进碗里,再把碗端给月月,“现在,这个糖是安全的了,你要吃吗?”
月月纠结几秒,从碗里把糖拿了出来吃掉了。
束鳞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难怪他妈妈把薯片给他之前,要把薯片往这个碗里塞一下,我刚才还想根本塞不下,为啥要多此一举,合着是因为这个。”
同样眼珠子快掉出来的,还有等着捡漏的阿野。
袁盈反手从兜里又摸出一块糖,阿野欢呼一声接过。
“我的呢!”束鳞开始抗议。
袁盈拿出了第三块糖,于是束鳞也开心了。
全程围观的小雨忍不住感慨:“我们老板真有当幼儿园园长的潜质。”
“确实,她要是开个幼儿园,我第一个报名。”李紫附和。
袁盈笑着走过来:“我兜里还有,你们要吗?”
小雨和李紫同时拒绝。
寒暄几句,袁盈看了眼李紫做的计划,光是森林公园就有三个,还有一个漂流项目,分别在四个方向。
“你打算一天之内玩完这四个地方?”袁盈惊讶。
李紫点头:“是呀,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行程太赶了,孩子不一定能受得了,要不分两天玩?”袁盈提议。
“不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李紫笑道,“月月太喜欢金林镇,我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带着他把这里所有漂亮的地方都走一遍,让他选个自己最喜欢的。”
袁盈好奇:“选出最喜欢的景点之后呢?”
李紫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束鳞突然惊呼一声:“尿了尿了,他尿了!”
前台这边的三个人同时看过去,就看到刚才还坐在月月旁边的阿野,已经淡定地挪了一个位置,继续咔嚓咔嚓。
月月胆怯地坐在那里,眼里充满呆滞的无助,相比较之下,束鳞的崩溃就太生动了。
李紫立刻拎着包跑过去,一边道歉一边把月月从沙发上拉下来。
袁盈大步走过去,拦住准备擦沙发的她:“我收拾就好,你先帮小孩换衣服。”
“好、好的。”李紫答应一声,这才从包里掏出换洗衣物。
等她给孩子换完衣服,袁盈把沙发和地板也整理干净了,垃圾交给小雨去扔。
李紫朝她感激一笑:“谢谢啊。”
“没事,都是应该的,”袁盈笑问,“不是要去森林公园吗?我开车送你们吧,免费的。”
“不用了,我提前约了司机,五分钟前就到了。”李紫忙道。
袁盈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别让司机等太久。”
“好的好的。”李紫把黄色小碗塞进包里,跟袁盈等人道别之后,抱着月月往外走去,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低声安抚。
袁盈目送母子两个的身影离开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扔完垃圾回来的小雨语气稀奇,“两个月前她绝对不会这么认真地道谢,反而会觉得我们帮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小孩是不是不正常?都四五岁了还在尿裤子。”束鳞好奇。
小雨点头:“好像是自闭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束鳞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袁盈突然看过来:“束鳞,阿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她语气透着冷意,小雨感觉不妙,立刻溜回前台。
束鳞和阿野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严肃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这里的员工吗?”袁盈不悦地问,“作为金元宝的老板,我不要求你们在发现小朋友尿裤子之后表现得有多专业,至少不应该那么冷漠和咋呼吧?”
束鳞嘴唇张了张:“老板……”
“你知不知道自己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吓到月月了,也让李紫感觉很难堪。”袁盈直接打断,又转头看向阿野,“还有你,薯片是李紫给你的吧,你吃了人家的东西,却对人家的孩子那么冷漠,是不是太过分了?”
阿野怔怔看着她,眼圈突然红了。
两米多高的壮汉落泪是挺震撼的,尤其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袁盈的心瞬间就软了,但还是板着脸不说话。
她知道他们在龙境的身份可能很高贵,也知道他们是因为烛风才会留在金元宝工作,但只要他们是她的员工一天,她就有资格指出他们的错处。
烛风一从楼上下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的视线在沙发那边转一圈后,立刻看向躲在前台的小雨。
小雨无声地摇了摇头,烛风果断上楼。
客厅里,沉默延续一段时间后,束鳞哽咽着道歉:“对不起老板,我知道错了。”
“我也知道错了……”阿野也跟着认错。
袁盈装不下去了,叹了声气道:“那下次别这样了啊。”
话音刚落,束鳞和阿野抱头痛哭。
袁盈:“?”
她好像也没说太过分的话吗?怎么都哭了。
袁老板不明所以,但见他们哭得这么伤心,只好放软了态度哄,结果她越哄他们哭得越凶,她快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烛风从楼上下来了,一手拎一个直接拎到了客厅外面。
隔着一道玻璃门,袁盈看到烛风双手叉腰,懒散地在说什么,束鳞和阿野站在他对面,低着头抠着手,一个比一个老实。
两分钟后,烛风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俩呢?”袁盈问。
烛风:“回厨房干活儿了。”
“还哭吗?”袁盈关心。
烛风:“不哭了。”
“真的?”袁盈好奇了,“你是怎么哄好的?”
“哄?”烛风嗤笑一声,“哄什么哄,一人骂几句就老实了。”
“……我哄都哄不好,你骂好了?”袁盈不敢相信。
烛风闻言瞥了她一眼:“你就会惯着。”
袁盈:“……”
一直在偷听的小雨没忍住:“噗……”
烛风和袁盈同时看过去,小雨轻咳一声:“好饿啊,我去厨房吃点东西。”
说完,就赶紧溜了。
客厅里只剩下袁盈和烛风两个,对上视线的瞬间,袁盈突然感觉不妙。
果然,烛风:“你是不是没用开塞……”
袁盈扭头就跑,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下午的时候,她成功上了一次厕所,虽然鼓起的独自没有变平,但感觉舒服很多。
心情愉悦的她从洗手间出来,又一次遇上了阴魂不散的前男友。
“拉了吗?”他问。
袁盈一秒面无表情:“你到底什么毛病?”
“我在关心你。”烛风觉得自己一点毛病也没有。
袁盈白了他一眼就要走,烛风却攥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按在了她肚子鼓起的那块上。
他做出这个动作,只是想看看袁盈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可下一秒就再次涌起无限的父爱。
完了。
他真的完了。
烛风心情正复杂,被自己按着的那一坨突然滑动两下。
“它还会动?!”烛风震惊了。
袁盈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少动手动脚啊。”
她扭头就走,烛风立刻跟上:“你还没用开塞露吧。”
“我不用,”袁盈拒绝,“我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厕所了。”
烛风皱眉:“但你的肚子还是鼓的,说明没拉干净。”
袁盈:“……”
“怎么不说话?”烛风问。
袁盈微笑:“因为无话可说。”
她拒绝在洗手间门口,跟前男友聊拉没拉干净的话题!
“还是尽快用吧,憋太久会生病的。”烛风催促。
袁盈逆反心上来了:“我不用,我觉得肚子鼓鼓的还挺舒服。”
烛风无奈:“别闹。”
“谁跟你闹了,我真觉得舒服。”袁老板相当嘴硬。
烛风见她跟自己杠上了,立刻威胁:“你是不是想让我亲自动手。”
“你敢!”
“你觉得我不敢?”烛风眯起眼睛。
袁盈:“……”
他还真敢。
他犯起浑来,真的非常牲口。
袁盈不敢再犟,但也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上过一次厕所了,完全没必要再用科技,于是接下来两天只能尽可能躲着烛风。
她觉得烛风一直揪着她不放很幼稚,也觉得自己宁可躲着也不肯配合很幼稚,但想是这么想,躲还是要躲的。
两天后的下午,她还是被烛风堵在了房间里。
当摸到她的肚子比之前更鼓时,烛风笑了。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袁盈立刻妥协:“什么都不用说,我现在就用。”
“晚了,”烛风面无表情,“我来弄。”
袁盈和他对视几秒,扭头就跑。
烛风早有准备,扛着人就往床上走。
“肚子!肚子压得疼!”袁盈惊呼。
烛风没有理会,一只手将她按到床上,一只手铺好了护理垫。
袁盈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按在了护理垫上。
眼看他已经开始脱她裤子了,袁盈忙道:“烛风……烛风你别乱来!”
“我让你拖了这么多天才是乱来。”烛风不为所动。
袁盈板起脸:“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气吧,我也想看你生气。”烛风说完,直接扯掉了她的裤子。
袁盈惊叫一声,正要推开他,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袁盈和烛风同时停住,袁盈先反应过来,立刻推开烛风藏进被子里:“谁?”
“……老板,你现在方便吗?”屋外传来小雨犹豫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刚才屋里的动静,会不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袁盈立刻瞪了烛风一眼,烛风却一脸无所谓。
脸皮极厚。
袁盈看见他就来气,却一开口还是好声好气:“方便,怎么了?”
烛风看到她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就心痒痒,低头亲了她一下,果然换来她一个白眼。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李紫中午退房走了,”小雨忙道,“但她落了东西在房间里,我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想问问你该怎么处理那些东西。”
袁盈知道李紫退房的事,闻言想了想道:“先收起来吧,等联系到她了再说。”
“好的。”小雨答应完就要离开。
袁盈顺便问了一句:“她都落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一个隔尿垫,一个儿童牙刷杯,还有月月的黄色小碗。”小雨随口回答。
袁盈起初还是淡定的,当听到黄色小碗时的脸色瞬间变了,立刻推开烛风开始穿裤子。
烛风见她神情凝重,识趣地让开一条路。
小雨都准备走了,没想到房门突然开了。
她看看袁盈,再看看袁盈身后的烛风,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我是不是打扰……”
“小雨,李紫可能要出事!”袁盈打断。
“什么意思?”小雨神情也变了。
袁盈:“月月平时只吃从小碗里拿出来的东西,李紫就算把自己忘了,也绝对不会忘了带上碗,现在想想她这次情绪真的很不对劲,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怀疑她要带着月月自杀。”
小雨已经吓到了:“怎、怎么会,就光凭她把碗落下这一点,就判断她要带着孩子自杀,是不是太草率了?”
袁盈顾不上解释太多,快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冷静地复述情况,拿着手机的手却越来越抖,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烛风及时出现,从她手上接过手机,袁盈看了他一眼,对着手机继续道:“她这几天去了很多景点,我怀疑是在寻找合适的自杀地点……好的,好的,我们这边会协助寻找,好的……”
挂了电话,她看向小雨:“你把她最近去过的景点都汇总一下发到群里,我发给派出所和民宿老板群。”
“老板,我们确定要光凭一个猜测,就这么兴师动众吗?”小雨还在迟疑。
袁盈认真反驳:“这种事,宁可错了也不能大意。”
说完,又看向烛风。
烛风在她开口前说:“我已经通知阿野和束鳞了,也叫了大武和方老板,他们随时可以出发。”
袁盈点了点头,就要跟他们一起下楼,结果刚走到楼梯口,肚子里就传出一种类似岔气的痛感,她顿时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雨忙问。
袁盈缓了一下,感觉好多了:“没、没事了,走吧。”
“走什么走,你在家待着,我们去找。”烛风拦住她。
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下,但他知道袁盈肯定不同意。
这种时候,肯定越多人出去找,就越快找到那对母子。
袁盈:“我说了我没……”
“听话。”烛风不容拒绝。
袁盈还想说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后安静了。
“回屋休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立刻打120,别让我担心,”烛风放缓了语气,“我这边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通知你的。”
袁盈抿了抿唇,点头。
烛风顿时松了口气,摸摸她的头便跟着小雨走了。
袁盈又跑回房间,趴在飘窗上往外看。
片刻之后,就看到烛风和小雨从客厅出来了。
烛风仿佛知道她会偷看,头也不回地朝着她摆摆手。
袁盈轻呼一口气,肚子再次传来抽痛,这感觉就像……
她立刻冲进洗手间。
刚坐到马桶上,那股感觉就没了,肚子也不疼了,袁盈又等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没感觉,只能从洗手间出去。
结果刚一出洗手间,肚子又疼了,她只好折回去。
又坐了几分钟,无事发生,袁盈再次从洗手间出来。
肚子里那一坨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袁盈在马桶上坐这么久都不疼,偏偏每次她一走出洗手间就开始疼。
反复几次后,袁盈破罐子破摔,直接往床上一躺,任由它怎么疼都不去洗手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袁盈蜷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时不时还要打开手机问问烛风他们找到人没有。
烛风每次都只回一个‘没’,接着就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袁盈知道他不放心自己,索性每次都给他发语音回复。
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烛风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了。
明明只是躺着等消息,袁盈却觉得很累,累到还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直到手机响起尖锐的提示音。
“嗯?!”
袁盈猛地惊醒,连忙打开手机,就看到束鳞发来的消息:找到了!母子平安,我们这就回去了。
袁盈猛地松一口气。
下一秒,一种憋不住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她心下一惊,又一次冲进洗手间。
这一次和之前很不一样,刚坐上马桶,袁盈就感觉肚子里那一坨正在缓缓往下沉。
她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不是热的,也不是疼的,而是累,非常累,累得她很想停下来歇一歇。
但上厕所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
袁盈调整好呼吸,在最后的关头猛地一用力。
扑通!
拉、拉出来了?
怎么这么大动静?
这是人类排泄物能发出的声响?
袁盈实在忍不住,分开双腿往下看……
马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椭圆形的蛋。
一颗……
蛋!!!
第39章 第39章
她……
拉了一颗蛋?
袁盈默默合上双腿。
一分钟后,她再次低头往马桶里看去。
还是蛋。
袁盈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盯着洗手间墙上的瓷砖看了半天,再低头。
仍然是蛋。
袁盈继续发呆。
手机还在频繁震动,基本都是群里的消息,在找到李紫母子后,大家显然都很亢奋。
虽然李紫母子是退房后断联的,法律层面上跟金元宝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但这次发起寻人的是袁盈,按理说该出来感谢一下大家。
但她没有。
她现在感觉像在飘在云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打了麻醉剂,有种不知死活的冷静和虚假感,暂时无法顾及人类社会的礼貌和体面。
她。
袁盈。
作为一个人类。
拉了一颗蛋。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烛风的真实身份,她或许还会以为,自己只是排出了一个巨型钙化肿瘤,但现在……
这绝对是个蛋。
绝对。
袁盈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这蛋不是从菊花出来的后,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还好,她的身体构造没有发生变化,哪怕生的是颗蛋,也是从正常的甬道里出来的。
袁盈整理了一下自己,穿好裤子在马桶旁蹲下,换个角度继续盯蛋。
龙是卵生动物?
不知道啊,她就见过那么几条龙,还全是男龙。
可是现在她都下蛋了,那应该是卵生动物吧。
可是她为什么会下蛋?她根本无法受孕……哦,医生当时说的是她输卵管狭窄曲折,雄性生殖细胞无法主动通过,而她的子宫又太小,即便通过试管的方式怀孕,也无法承载五个月以上的胎儿,所以确诊为不孕不育。
医生说的生殖细胞,特指是正常人类雄性的。
男龙的应该……不包括在内吧。
至于她的子宫,五个月的胎儿承载不了,但比鹅蛋大一点的……蛋,显然还是可以装得下的,至于烛风最近的种种异常,应该也和这颗蛋有关。
毕竟她作为人类都能拉……不是,生蛋了,那烛风作为男性会有怀孕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是的,她现在已经确定,烛风近期出现的恶心、反胃、长斑、尿频,都是一系列的怀孕反应,她的便秘也不是真的便秘,只是分娩的预兆。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变得合理起来,袁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再看向马桶里的蛋——
是的,它还泡在马桶水里。
这个蛋,比鹅蛋大一圈,但也大不了太多,椭圆,表皮看起来像是磨砂的,壳很厚很结实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把它拉……生出来的。
袁盈想起自己刚才检查身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地方,甚至连红肿也没有,简直不像刚生过这么大一颗蛋的样子。
但这颗蛋的确是从她身体里排出来的,证据就是她重新变得平坦的小腹,以及消失了的坠胀感。
袁盈又盯着蛋看了片刻,才想到应该把它从马桶里捞出来。
虽然马桶里只有清水和蛋,但她还是找了一双塑胶手套,把蛋捞出来后想放到水龙头下面洗一下,但想起奶奶以前说过,孵小鸡的蛋不能洗,洗了会变坏蛋。
龙蛋……应该是一样的原理吧。
袁盈放弃了清洗,拿着纸巾将水分吸干,又找了一件旧衣服把蛋包了起来。
仔仔细细地弄完这些,袁盈捧起裹着衣服的蛋正要仔细观察,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的手一抖,手里的蛋直接飞了出去。
“我的蛋!”
袁盈慌乱地扑过去,在蛋落地之前及时接住,她也因为惯性摔倒在地上。
袁盈顾不上爬起来,先检查手里的蛋,确定蛋壳完好无损后才猛地松一口气。
“老板!老板!”
束鳞还在外面叫,袁盈缓解一下心情,把蛋放到床上才去开门:“干嘛?”
“老板我们……”束鳞刚说完四个字,突然凑过去嗅了嗅。
袁盈被他嗅得往后退了一步:“你闻什么呢?”
束鳞张了张嘴,想说老板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分娩过的味道,但话到嘴边,想起烛风之前的命令,又强行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嗯,王说过,不准在老板面前提任何有关怀孕生子的事。
“发什么呆呢?”袁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束鳞猛地回过神来:“老板,李紫母子俩跟着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袁盈忙问,“他们怎么样了,没受伤吗?”
束鳞后怕地拍拍心口:“没有,幸亏你及时发现她的自杀倾向,我们才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们。你不知道,我们赶到河边的时候,她和月月已经把鞋脱了,我们要是再晚去十分钟,估计就找不到他们了。”
袁盈一听,也觉得惊险:“幸好没事……”
“是啊,幸好没事,警察叔叔已经教育过她了,也联系了她的家人,她父母已经往这边来了,估计晚上就能到,”束鳞轻呼一口气,“警察叔叔本来要把他们带到派出所等着的,但月月死活不肯去,我们只好先把他们带回来了。”
袁盈点点头:“月月情况特殊,不愿意留在派出所也没办法,你们几个多上上心,在李紫父母来之前,千万要看紧他们母子,别再让他们出事。”
“放心吧老板,阿野现在就在下面盯着呢,王和小雨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轮流值守。”束鳞说完,又一次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欲言又止。
袁盈失笑:“你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束鳞下意识回答,对上她的视线后又轻咳一声,“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陪李紫聊聊天,她现在一个人坐着,也不搭理我跟阿野,我怕她再钻牛角尖了。”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袁盈肯定会立刻答应,但现在……她迟疑地看了身后一眼,有点拿不定主意。
束鳞看出她的纠结,忙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本来也不是我们金元宝的责任,我跟阿野盯着她别做傻事就行。”
“没事,我去看看她,”袁盈打起精神,“你先下去吧,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好、好的。”
束鳞答应一声转身就走,走到楼梯口时,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袁盈打发走束鳞就开始扎头发换衣服,收拾好之后刚要出门,就瞥见了床上那颗椭圆形的蛋。
一分钟后,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斜挎小包下楼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袁盈隔着玻璃门,能看到正在院子里分零食的阿野和月月、坐在廊檐下看他们分零食的李紫,以及死死盯住李紫的束鳞。
袁盈笑了笑,径直朝他们走去。
已经是八月了,金林镇总算有了一丝燥气,但微风一吹,又变成了舒适的温度。
三个月前撒的草籽,如今终于长成了一片片的草坪,一眼看过去绿油油的,对眼睛好,对心情也好。
束鳞盯李紫盯得眼睛都痛了,正准备跟阿野换班的时候,突然听到玻璃门那边的响动,他立刻扭头看过去,看到袁盈后顿时笑了。
“老板,你来啦,”他笑着打招呼,视线落在她的斜挎包上,惊呼,“这个包是小恐龙形状诶!真好看。”
说着话,就要上手去摸。
袁盈赶紧不动声色地躲开:“你去泡壶茶。”
束鳞一收到“任务”就瞬间忘了小恐龙包包的事,答应一声后就直接进屋了。
袁盈默默松了口气,在李紫的旁边坐下。
她没有主动打招呼,李紫也不说话,两人安静地看着院子里的月月和阿野,看着月月从自己的小碗里拿出一块饼干,犹豫一下后递给阿野。
阿野啊呜一口吞掉,差点连他的手指都吃了。
月月不仅不怕,还弯了弯唇角。
袁盈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她没有问李紫为什么要自杀,也没有擅自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等束鳞把茶送过来后,亲自给李紫倒了一杯。
李紫没有喝,仍然静静盯着月月看。
就在袁盈以为她还要沉默很久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其实怀孕的时候,我的产检指标就不正常。”
袁盈顿了顿,扭头看向她。
李紫看着蹲在草地上玩的月月,无声地笑了笑:“当时所有人都劝我打掉他,连医生也不建议生,但我就像疯了一样,非要把他留下,后来生出来果然跟其他小孩不一样。”
袁盈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紫扭头与她对视,唇角仍然上扬着:“你见过生下来就不会哭的小孩吗?刚出生那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哭过,肌张力也高得不正常,他爸无法接受这个不健康的孩子,出了月子就跟我离婚了,后来一直是我跟我爸妈在带他。”
袁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斜挎包的背带,半晌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带一个不正常的孩子……太累了,”李紫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真的太累了,我爸妈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为了攒钱给他做康复,又找了帮厨的工作,而我什么工作都做不了,只能24小时盯着他,*因为我一旦离开他超过一小时,他就会崩溃……”
李紫喝了口茶,平复之后才继续道:“我们全家这么辛苦,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治好他,可是上个月,医生突然跟我说,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以后会慢慢地变得不会走路,无法自主进食,直到彻底瘫痪。”
“所以你决定带他去死?”袁盈终于开口。
“不然我能怎么办?”李紫看向她,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根本治不好啊!我可以吃苦,可以受罪,但我总不能拉着我父母一起受罪吧,眼看着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月月明明治不好,需要的治疗费用却越来越高,我还能怎么办?”
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束鳞忍不住小声嘀咕:“你坚持把他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爸妈……”
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立刻捂住嘴假装无事发生。
但李紫还是听到了,愣了许久后笑了:“也是,我就是这么虚伪,明明是自己想放弃了,却还在扯‘怕父母辛苦’的大旗。”
束鳞讪讪,不敢吱声了。
李紫:“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虚伪,很恶毒。”
袁盈还在走神,半天才意识到李紫在问自己。
她斟酌良久,看向坐在草地上玩耍的月月。
他的衣服干干净净,上面贴了几个防蚊贴,鞋子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很好地包裹住他的小脚,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一个虚伪恶毒的母亲,不会把孩子养得这么好。”袁盈说。
李紫盯着她看了半晌,情绪突然崩溃。
因为孩子就在不远处玩耍,她痛苦地捂住嘴,连哭都不敢太大声。袁盈看得动容,视线又一次落在自己的小恐龙挎包上。
李紫的父母是三个小时后到的,比预想的提前了一个小时。
一家人在院子里抱头痛哭,月月站在旁边,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把他们一家送走后,金元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氛围里,连晚饭时间都没人说话,只是各自吃着自己的饭。
束鳞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我还是觉得她很自私,明知道孩子不健康还要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发现治不好,就要带着孩子去死,真是太过分了。”
小雨持反对意见:“你说得容易,你一个男的怎么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她当初肯定是抱着照顾月月一辈子的决心,才让他出生的,只是低估了月月的情况,也没有想到会连累父母到这种地步,这才一时想不开。”
“我是不理解,但我知道人类产检的存在,就是为了筛选淘汰不健康的胚胎,明知道孩子不健康还要生,听起来好像很伟大,却没有为孩子考虑过,”束鳞反驳,“如果你是月月,你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吗?”
小雨白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全世界的残疾人都不该活着了。”
“你少偷换概念啊,先天的和后天的能一样吗?”束鳞瞪大眼睛,“而且先天的也分很多种情况,那种不严重的、可以治好的残疾当然是没问题的,像月月这种有严重缺陷的,出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来世上受苦,为什么还要把他生下来?”
小雨:“你怎么知道他出生以后只有受苦,他就没有开心的时候吗?”
“百分之九十九的黄连加百分之一的糖,味道是苦的还是甜的?”束鳞反问。
“你……”小雨说不过他,向在场的第二位女性寻求帮助,“老板!你觉得我跟束鳞谁说得对?!”
袁盈垂着眼,搅弄着碗里的粥,似乎没听到小雨叫她。
“老板!”小雨又喊了她一声。
袁盈回神:“嗯?”
小雨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袁盈陷入沉思,旁边的烛风往她的粥碗里加了点糖,说:“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什么生不生的,生好的生坏的,关他们什么事。
话说,他是不是越来越魔障了,之前还只是对袁盈便秘的肚子产生父爱,现在竟然在袁盈身上嗅到了分娩的味道。
烛风的脸色逐渐沉郁,束鳞这才想起烛风之前的命令。
现在讨论的话题……也跟怀孕有关吧?
虽然不知道烛风为什么下这个命令,但意识到自己踩到红线的束鳞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转移话题,袁盈就放下了勺子:“我没办法判断你们谁对谁错,但可以确定的是,李紫不该带着月月轻生。”
小雨和束鳞表示认同。
小雨好奇:“老板,如果你是李紫,你会怎么办?”
袁盈沉默片刻,道:“我会在一开始,就选择不让它出生,如果因为不可抗力生下来了,那就承担好自己的责任。”
束鳞立刻猛点头。
小雨也表示认同。
袁盈看到他们点头,又慢慢地说:“所以啊,束鳞是站在有重大缺陷的胎儿的角度思考,而小雨却是在理解共情母亲和已经出生的孩子,你们看似在讨论同一件事,其实是两个主题,聊不出个结果的。”
小雨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提示来了新消息,她打开一看,立刻惊呼一声。
“李紫给我发消息了!”
束鳞立刻看过去:“她说什么了?”
小雨一边看一边复述:“她说她其实把月月带到河边以后就后悔了,所以他们俩只是脱了鞋,在河边玩了会儿沙子,她还说既然当初决定将他生出来,她就会负责到底,不会再做傻事了。”
念完短信内容,小雨内心沉重,刚才还说李紫自私的束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半晌后只剩一声叹息。
袁盈突然站了起来,挂在身上的小挎包跟着晃了晃。
所有人同时看向她,她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神情严肃地看向烛风:“你跟我来。”
说完,她就直接上楼了。
烛风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迟疑两秒后扭头:“我又做错事了?”
小雨和束鳞露出了不确定的表情。
一直没说话的阿野:“老板上次教训我和束鳞之前,也是这样的表情。”
小雨和束鳞立刻表示自求多福吧。
烛风叹了声气,低着头跟了过去。
束鳞目送烛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拉了阿野一把:“你有没有在老板身上闻到……”
“有。”阿野点头。
束鳞震惊:“你也闻到了?那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不是下过命令了?”阿野反问。
束鳞:“……”
难怪你能只用三年就成为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呢。
小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你们说什么呢?”
“没事。”束鳞立刻回应。
小雨感觉被排挤了,小包一背直接下班回家。
袁盈开了门,等烛风进屋后才跟着进去,顺便把门给锁了。
烛风一进门,就被浓郁的分娩过的气息扑了满面,刚愣了一下神就看到她在锁门。
烛风忍不住笑了:“以前都是我锁门,还是第一次看到你……”
打趣的话没说完,对上袁盈严肃的眼神,一秒正经。
“找我什么事?”
袁盈:“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烛风点头。
袁盈:“你有没有不同意见?”
“完全没有。”烛风立刻表示。
袁盈扫了他一眼:“虽然你的意见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但你没意见最好。”
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烛风很少见到她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忐忑的同时又忍不住打量她,然后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小恐龙兜兜上。
她都挂身上一下午了,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烛风正思考要不要抢过来看一眼时,袁盈缓缓开口:“两个月前,我去外地做了一次全面体检,其中有几项辐射还挺大的,医生说半年之内最好不要怀孕。”
烛风回神:“嗯?”
“我们从山里回来之后,我经常熬夜,还喝过几次啤酒,吃过褪黑素,”袁盈眉头轻蹙,似乎在做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孩子真的有重大缺陷,我是不会让它来世上受苦的,但如果不小心生下来了,那我也会负责到底。”
烛风点头,只当她是因为李紫的事生出太多感慨,急于找个人抒发。
以前也是这样。
她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在面对一些有争议的话题时,她往往不会跟别人争论,而是回到家里说给他听,每次还要询问他的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打心底觉得袁盈说的都对,这次也是一样。
“我认同。”他像恋爱时那样表示同意。
袁盈的神色总算轻松一点,但又陷入新的为难:“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烛风问。
“它现在这样,算出生了还是没出生?”袁盈说着,从恐龙兜兜里掏出一颗蛋。
她。
袁盈。
从恐龙兜兜里掏出了一颗蛋。
一颗,龙蛋。
烛风的表情以每秒八万里的速度从淡定转变为震惊:“你从哪偷的龙蛋?!”
“什么偷的,我自己拉……生的。”袁盈对他的用词很不满。
烛风尽可能保持冷静:“你不是不会生吗?!”
“我确实不会生,”袁盈眉头紧皱,“但我没想到跟人生不了,跟龙却可以。”
烛风:“……”
跟人生不了,跟龙却可以。
好巧,他是龙。
“所以这个蛋……”烛风喉结动了动,定定看向她,“是我的?”
“……不然呢?我跟谁能生个蛋出来?”袁盈觉得他在说废话。
烛风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将她拽进怀里。
袁盈没想到他会突然抱自己,一时不察蛋差点又飞出去,她刚要呵斥,某龙就把脸深深埋进了她的颈窝。
“太好了……”他声音沙哑,似乎有些哽咽,“除了奶奶,你又有了一个血缘上的亲人。”
袁盈没想到他在看到蛋以后,第一反应竟是这个,一时间也心里泛酸。
烛风紧紧抱了她一会儿,松开她时眼圈已经红了。
“至于么……”袁盈别扭道。
烛风笑笑:“刚生完,比较感性。”
“又不是你生……算了,这个不是重点,”袁盈把蛋往他眼前又送了送,“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回答问题?
回答什么问题?
哦,想起来了。
烛风接过蛋,告诉她:“龙族后裔没那么脆弱,能顺利出生的蛋就是好蛋,我们的宝宝更是绝世好蛋!”
说完,他想亲一下蛋,袁盈一把捂住他的嘴。
烛风面露不解。
袁盈:“……这蛋是我从马桶里捞出来的。”
虽然擦干净了,但就这么亲是不是不太好。
烛风闻言愣了愣,又笑了:“没洗洗?”
“怕洗坏了。”袁盈无奈。
“没事,不会洗坏的。”烛风转头进了洗手间,把蛋拿到水龙头下面搓,还偷了一点袁盈的洗面奶。
三分钟后,香喷喷的蛋新鲜出水,袁盈觉得洗都洗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于是又给蛋抹了点保湿霜。
“和你脸上的味道一样,”烛风用鼻尖蹭了蹭蛋,“我刚才洗宝宝蛋的时候,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袁盈好奇。
“桶桶,烛桶,袁桶,我觉得袁桶比较好听,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疯了,”袁盈拒绝这个奇怪的名字,并再次确认,“它真的是健康的吗?不是骗我?”
“是的。”烛风把蛋捧到心口,“它很好,很强壮,我能感应到。”
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他说能感应到,那就一定能感应到。
袁盈如释重负,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那现在该怎么办,买个孵蛋箱吗?”
“人类的孵蛋箱没用。”烛风回答。
袁盈:“那怎么办?”
烛风:“我自己孵。”
“……自己孵,是怎么孵?”袁盈觉得现在的对话很诡异,生了颗蛋的自己也很诡异。
“就是自己孵。”烛风捧着蛋,脚踩棉花一样往外走。
袁盈忍不住叫他:“你去哪?”
“有点事儿。”烛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分钟后,他又回来了,一楼客厅传来束鳞爆炸般的尖叫。
烛风唇角一翘,对这个反应很满意。
不枉他专门去楼下走一遭。
第40章 第40章
束鳞尖叫完就朝三楼冲去,阿野拿着一包辣条紧随其后,楼梯都被踩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袁盈刚要叮嘱他们慢一点,就被烛风拉回屋里,顺便把门反锁了。
三秒钟后,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王!给我看看龙蛋!我要看看你的龙蛋!”束鳞鬼哭狼嚎。
阿野也见缝插针:“我也想看看老板生的龙蛋,老板开开门。”
两个人闹出了合唱团的气势,袁盈扭头看向烛风:“你下去的时候,告诉他们这颗蛋是我生的了?”
“没有。”烛风靠在墙上,还在玩蛋。
袁盈眉头一挑:“既然没说,他们为什么没像你一样,以为这颗蛋是偷来的?”
她可没承认过怀孕。
严格来说,直到蛋生下来的前一秒,她自己都不知道怀孕的事,他们就更不会知道了。
关于她的疑问,烛风耐心回答:“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在人类医院诊断出无法生育的事,而且他们应该都从你身上闻到了分娩的味道,只是没敢问。”
毕竟他下过命令,不许他们在她面前提有关怀孕的字眼。
走廊里两条龙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袁盈却被烛风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烛风诚实回答:“分娩的味道。”
袁盈立刻抬起胳膊开始闻。
烛风被她可爱到了,一只手捧着蛋,另一只手将她拉过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放心吧,只是一种气息,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24小时左右就会彻底消散。”
袁盈闻言,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还感觉更加绝望:“太丢人了,生了个蛋也就算了,还生得龙尽皆知!”
“不丢人的,你要是不喜欢被闻到,那我让他们滚远点,等24小时期限过了再回来。”烛风安抚。
袁盈幽幽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他们已经闻到了,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那让他们进来吗?”烛风问。
袁盈面露犹豫。
下一秒,拍门声更激烈了。
束鳞声嘶力竭:“让我进去!老板让我进去!我都听到你们说话了,让我进去看看龙蛋!我要看龙蛋!”
袁盈:“……”
“嗯?”烛风看向她的眼睛。
袁盈深吸一口气:“开门吧。”
烛风这才开门,一前一后趴在门板上的束鳞和阿野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失去平衡直直往屋里倒去。
烛风眼疾手快地拉开了袁盈,束鳞扑倒在地上,阿野砸在了他身上。
束鳞眼前一黑:“救……救……”
袁盈赶紧去拉阿野,束鳞获救后往前面爬了爬,才扶着桌子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你没事吧?”袁盈心惊胆战,生怕他被阿野压死了。
束鳞身残志坚:“蛋呢?我蛋呢?”
袁盈:“……”
“在这里!”阿野突然激动。
束鳞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烛风手里的蛋时,眼圈都红了。
袁盈:“……”
至于吗?怎么比她和烛风还激动?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烛风主动解释:“龙族重视后代,像这种刚出生的龙蛋,很容易引起同族的情绪波动,越亲近的同族就越受影响,他们两个是我最忠诚的手下,激动成这样也正常,之前能保持冷静,是因为你把蛋放在兜兜里,他们没有感应到。”
袁盈看看正在偷偷抹眼泪的束鳞,以及偷偷抹眼泪结果忘了自己刚拿过辣条、辣到眼睛嗷嗷叫的阿野,觉得龙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但……
“他们作为你的手下都激动哭了,为什么你不哭?”袁盈真诚发问。
她倒不是想看烛风哭,就是纯好奇。
烛风被她的提问逗笑:“大概是因为我心智比较坚定吧。”
“少来,”束鳞还在抹眼泪,“你只是还在冷却期,等正式开始孵蛋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什么叫冷却期?”袁盈感觉自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每听他们说一句话,就会生出一个新的疑问。
束鳞吸了一下鼻子:“冷却期指的是龙蛋出生以后的24小时,这个阶段的蛋还没有跟父亲建立起完全的羁绊,很多龙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蛋放到火焰河,让火焰河承受这份羁绊,也有一些龙会选择彻底建立羁绊亲自孵化,情绪会因此产生极大的波动,王会这么冷静就是因为还在冷却期内……”
羁绊,火焰河。
很好,冷却期的概念还没搞明白,又来了两个新词儿。
袁盈感觉脑子有点痛,正要细问下去,束鳞突然悲愤:“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怎、怎么了?”袁盈被他吓到了。
烛风搭上她的肩:“别理他,被龙蛋影响了。”
袁盈拍开他的手,安抚束鳞:“别哭,有话好好说。”
“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连怀孕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束鳞抽噎,“我没有照顾好老板,没有尽到一个厨师、一个手下该尽的责任……”
阿野的眼睛本来就疼,闻言嗷呜一声哭了:“我昨天还把老板的饼干吃掉了,我多吃一口,老板就少吃一口,龙蛋得到的营养也会少一口,都是我的错!”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三个字,袁盈已经说累了,“我也是今天拉……生完才知道自己怀孕了,烛风就更别说了,也就比你们早知道一分钟。”
说完,她瞪了烛风一眼,让他也解释两句。
烛风啧了一声:“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是刚知道。”
“真的?”束鳞泪眼婆娑。
烛风扫了他一眼:“我有必要骗你?”
阿野哽咽一声:“好像是没必要哈。”
束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孕期没有照顾好老板,是我和阿野的失职,月子期间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袁盈:“……还要坐月子啊?”
“当然要!”束鳞激动道,“月子是很重要的东西!”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没必要吧,又不是真的生了个孩子,就是一颗蛋……”
她甚至是当成那什么拉出来的。
“老板,什么叫就是一颗蛋,那可是你和王的龙子!”束鳞立刻反驳。
阿野在旁边附和:“是第一个龙子,龙境的继承人,只要不被后续出生的弟弟妹妹弄死,它就是龙境下一任的王。”
袁盈:“……”
很好,为了龙子安康,还是不要弟弟妹妹了。
束鳞还在强调月子的重要性,袁盈叹了声气:“月子要怎么坐?要像正常产妇一样在床上躺一个月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人家坐月子是为了修复生孩子带来的身体损伤,她生个蛋最多是出点汗,为什么还要学人坐月子啊!
幸好束鳞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但要多休息,注意保暖,避免吹风,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周围人也要多多配合,照顾他的情绪,毕竟月子期间是很容易抑郁的。”
袁盈一听觉得也没什么难的,点头:“可以。”
“老板说可以!”束鳞立刻看向烛风。
烛风却有不同意见:“我觉得没必要。”
“可老板都答应了!”束鳞对着烛风气势汹汹,一看到袁盈又开始撇嘴,“老板……”
袁盈无奈:“是的,我已经答应了,不要哭啊。”
烛风捏了捏眉心:“身体足够强壮的话,是不用坐月子的,你别理他。”
“老板!”一听烛风有反对意见,束鳞继续摇人撑腰。
袁盈已经怕了他:“坐坐坐,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工作。”
“坐月子还怕影响工作,您可真黑心……”束鳞小声嘀咕一句,对上烛风的视线后立刻表示,“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袁盈:“那就坐。”
“你确定?”烛风眉头轻蹙。
袁盈点头:“确定。”
只要别在她屋里鬼哭狼嚎,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烛风盯着她看了半晌,转头看向束鳞:“那就这样吧。”
束鳞眼睛一亮:“我们从今天开始?”
烛风看向袁盈。
袁盈:“可以。”
“老板说可以!”束鳞又开始激动。
烛风面无表情:“我听见了,你不用重复一遍。”
袁盈都说可以了,他肯定没有意见。
袁盈失笑:“所以现在要做什么?”
“都这个时间了,当然是要休息了。”束鳞回答。
袁盈巴不得赶紧让他们滚蛋:“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现在出去?”
束鳞答应一声,立刻向阿野使了个眼色。
阿野乖乖上前,和他一左一右扶住了烛风的胳膊。
“王,你待会儿睡觉的时候记得换上长款的睡衣,最好把袜子也穿上,明天开始短袖短裤都不要穿了。”束鳞叮嘱。
阿野:“也不能吃雪糕。”
“对,不能吃雪糕。”束鳞立刻补充。
袁盈看到束鳞和阿野挤着烛风往外走,一个古怪的猜测突然浮上心头:“等一下。”
三条龙同时停下,回头。
袁盈:“你们说的坐月子……是烛风坐?”
“不然呢?”束鳞困惑反问。
袁盈在得到看似反问实则肯定的回答后,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不得不说自从亲眼看到烛风身上出现龙鳞以后,她的阈值就越拉越高,而在亲自生了一颗蛋后,她的阈值达到了顶峰。
现在别说烛风坐月子,就是烛风突然下.奶喂孩子,她也不意外了。
“还有事吗?”束鳞问。
袁盈微笑:“没事,快扶他去坐月子吧。”
说完,直接关门。
房门关上时带起一阵风,阿野义无反顾地用身体挡住了。
束鳞立刻竖起大拇指:“好样的阿野。”
阿野骄傲地抬起下巴,下一秒被烛风扒开了。
没有了大块头的遮挡,烛风的视线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他想到什么,突然笑了。
“……笑什么呢?”束鳞也想参与。
烛风斜了他一眼,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端着蛋回屋了。
束鳞连忙要跟,却还是晚了一步,被烛风用门板无情地隔绝在外。
束鳞不死心地拍着门:“王!你睡觉的时候把龙蛋放远一点,别压到它,但也不能太远,龙蛋感应不到你的气息是会着急的……”
门里传出烛风的声音:“滚。”
束鳞立刻带着阿野滚了。
耳边总算清净了,烛风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的龙蛋看了片刻,挑破指尖挤出一点血,抹在了白色的蛋壳上。
蛋壳瞬间吸收了血液,磨砂的表皮上泛起一抹银光,隐约可见龙鳞一般的纹路。
烛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抱着蛋直接睡了。
一条走廊之隔的房间里,袁盈把泡水蛋接触过的床单被罩全都换了,换下来的都堆在脏衣篮里,便直接躺下了。
虽然生蛋没有耗费她太多时间,但累还是有点累的,袁盈躺下后连手机都顾不上玩,就直接睡了过去。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透过窄窄的缝隙照在地板上,也照亮了她的梦。
梦里,小小的蛋逐渐变得透明,一条胖乎乎的小银龙在里面游啊游,游出了蛋壳,游到了她的掌心,用软软的角顶了顶她的手指。
“我是个女孩子哦。”小龙说。
袁盈将手抬起来,刚要仔细看,小龙就从手心游回了蛋壳里。
画面一转,她出现在走廊里,束鳞和阿野抵着烛风的门,死活不肯让她进去。
“王他脸皮薄,要是被你看到他在做什么,他肯定活不下去了,求求您别进去了!”束鳞大哭。
袁盈无语:“我就是想去看看他。”
“不行,绝对不行!”
阿野也跟着说:“不行。”
“我偏要去。”袁盈一手推一个,俩都推开后直接闯进烛风房间。
烛风坐在床上,袒胸露背,一颗裂了条缝的椭圆磨砂蛋挂在他的包包上,缝隙刚好夹住凸起的那点。
四目相对的瞬间,烛风问:“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袁盈倒吸一口冷气。
画面又一转。
烛风捧着她的脸说:“宝贝,我们的宝贝破壳了。”
“真的吗?”袁盈有点激动,“给我看看。”
烛风面露为难:“你确定?会不会吓到你?”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怕自己的孩子呢。”袁盈反驳。
烛风皱眉:“可是我们的孩子是半人半龙。”
袁盈愣了愣,试探:“像美人鱼那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尾巴?”
烛风摇了摇头。
袁盈捂住心口:“那下半身是腿上半身是龙?”
烛风还是摇头。
“……还有其他可能?”
烛风叹了声气:“你自己看吧。”
说完,从背后掏出一个半人半龙。
是真的半人半龙,从眉心到裆下竖着从中间分,左半边是人,右半边是龙。
袁盈直接吓醒了。
天已经亮了,附近村庄的鸡叫声音嘹亮,直接把她从梦里拉回了现实世界。
袁盈有气无力地坐起来,觉得这一觉睡得……像被谁打了一顿,身心俱疲。
还惊吓连连。
缓了会儿神,她想起了第一个梦,小龙在她掌心游动的感觉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偷偷借着梦和她相见一样。
它说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来着?
忘了,但一想到它在掌心打滚的样子,袁盈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然后就想到了喂奶的烛风和半人半龙。
很好,袁盈瞬间冷静。
又是开张做生意的一天,袁盈伸着懒腰往外走,经过烛风门口时,发现房门还是紧闭的。
应该是还没起来。
本来想去看看蛋的袁盈脚步一拐,往楼下走去。
不知不觉间暑假就只剩四分之一了,淡季最后一个旅游小高峰也终于来了。
袁盈走到楼下时,小雨正在给新房客办理入住,看到她后点头示意一下就继续忙了。
袁盈没有打扰她,径直走进了院子里,就看到束鳞正在教两个小孩用石磨做豆浆。
小孩显然玩得有些停不下来了,磨出的生豆浆都煮一大锅了,还要继续磨豆子。家长呵斥他们停下,束鳞摆摆手,表示这些豆浆不会浪费。
他说完,指了指旁边的阿野,阿野连喝三大杯,引来大人小孩一片欢呼。
袁盈也忍不住笑,束鳞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端了杯豆浆过来:“老板,尝尝!”
“谢谢。”袁盈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束鳞嘿嘿一笑:“好喝吗?那我给王留点,豆浆对身体好。”
袁盈心头一动:“束鳞,你现在忙吗?”
“小朋友们这就要跟着家长出去玩了,我不忙的。”束鳞回答。
袁盈:“那我能跟你聊聊吗?”
束鳞不解:“聊什么?”
“嗯……什么都聊,龙蛋啊,月子啊,火焰河的,我都想聊。”袁盈坦率道。
束鳞盯着她看了几秒,懂了:“您去厨房等我吧,我马上就过来。”
“好的。”袁盈答应一声,就直接去厨房了。
等束鳞告别房客回到厨房时,袁盈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手里还拿着小本本和一支笔。
束鳞有点想笑:“老板,你准备得也太充分了。”
“请束老师开始科普。”袁盈打开本子,准备做笔记。
束老师煞有介事地坐到她对面,端着一杯豆浆吹了吹:“让我想想从哪开始。”
“开始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袁同学举手,“龙和人类生的孩子,是龙还是人?”
束鳞:“龙。”
袁盈一顿:“混血龙?”
束鳞:“纯龙。”
袁盈:“?”
“我们龙族的血脉是很强势的,跟什么生物生的都是龙,不存在混血的概念。”束鳞解释。
袁盈眨了眨眼睛:“那外形呢?也全是神话传说里那样?”
“神话传说里就有好多种呢,”束鳞忍不住笑,“龙和龙,或者龙和人,生出的孩子才是最标准的那种龙族形象,毕竟人类外形和龙的人形是一样的,所以最多影响到后代的样貌,不会影响到外形,不过跟其他生物的孩子就未必了,你们神话里的龙生九子,不就是跟牛啊乌龟啊之类的生的嘛。”
袁盈:“……所以你们真的会跟牛啊乌龟啊之类的谈恋爱?”
束鳞:“……”
袁盈:“那这些牛啊乌龟啊是纯牛啊乌龟啊,还是会变成人的牛啊乌龟啊?”
束鳞:“……”
“嗯?”袁盈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
束鳞直接破防:“会不会变成人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在乎的是真爱!”
“……啊。”袁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束鳞还在炸毛:“啊是什么意思!”
“啊也不行?”袁盈莫名其妙。
束鳞:“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龙很淫.乱?!”
“……我可没有这么说,”袁盈立刻否认,但对上他的视线后,语气又变得虚浮,“我就是觉得你们龙挺厉害的,真的。”
束鳞轻哼一声,也有点底气不足了:“大、大部分龙都会选择同族当伴侣,也不是都喜欢牛啊乌龟啊之类的……”
“我懂我懂,”眼看话题要出走八千里了,袁盈赶紧拉回来,“所以我跟烛风的蛋,孵出来不会出现半人半龙那种情况是吧?”
“是……”
袁盈看到他点头,放*心了。
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袁盈准备好接受来自龙族知识的洗礼了。
束老师想了想,征求她的意见:“我们从龙蛋的孵化开始讲?”
“可以。”袁盈立刻点头。
束鳞:“你也知道了,我们龙是蛋生,龙蛋被分娩出来以后,还要经历孵化才能有小龙出生,这段时间被称为孵化期,大部分的父母会选择在分娩后的24小时内,把龙蛋放到火焰河里孵化,还有非常非常小部分的父母,会选择让父亲孵化,这些我昨天都跟你说过的。”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们龙族都是公龙孵蛋。”
“这个火焰河是什么?”袁盈问。
束鳞:“是我们龙境的一条母亲河,温度与龙蛋天然适配,我、阿野,还有王,我们都是被火焰河孵化的。”
袁盈恍然:“原来是这样。”
“火焰河孵化的周期为两个月,父亲自行孵化的时间是一个月,但自己孵化的话,一个月期限到了之后,把蛋泡到火焰河里,蛋就可以借着河水的力量破壳了。”束鳞又道。
袁盈:“就非要泡着?”
“是啊。”
袁盈紧张:“不泡会怎么样?”
束鳞:“那得多孵十天,别人孵一个月,他孵四十天。”
袁盈放心了:“听起来还好。”
“还好?!”束鳞声音突然高亢,“你知道为什么自己孵化所用的时间是火焰河孵化的一半,但大多数龙还是选择把蛋放到河里孵吗?”
袁盈:“你昨天说过了,龙蛋会影响情绪。”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束鳞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公龙孵蛋的过程中,每天要给蛋喂血补充营养,我们龙的血有多珍贵,你也是知道的。”
袁盈心神一动。
“每天喂血,就意味着公龙要始终处在一种虚弱的状态里,你设想一下,身体的虚弱和情绪的脆弱叠加,是一种怎样的酷刑。”束鳞想想都觉得可怕,“所以不光是公龙不愿意孵蛋,他们的伴侣也不愿意让他孵,毕竟孵蛋期的公龙实在太难伺候了。”
袁盈:“……难怪要坐月子。”
说起坐月子,她还有一个疑问。
“你们那边孵蛋的人坐月子,生蛋的人不需要吗?”她真心求问。
束鳞:“你觉得你需要吗?”
袁盈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束鳞嘿嘿一笑:“别觉得我们是不在乎母亲啊,孕期我们也是会很小心地照顾的……之前不也特别细心地照顾你了嘛,但你非说你没怀。”
袁盈轻咳:“说重点。”
“重点就是女性的孕期需要照顾,但分娩确实不太需要,因为龙蛋虽然看着挺大的,但在出生前都是软的,只是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才变成硬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板你现在应该没有任何不适吧?”
袁盈默默点头。
“所以啊,相比刚分娩过的母亲,决定亲自孵蛋的父亲更需要照顾,”束鳞叹了声气,“如果我们现在在龙境就好了,王就不用受这个苦了,可惜两界之间的通道一个月后才开,一个月……都够他孵完蛋了,到时候通道一开,就可以把蛋送去火焰河破壳了。”
袁盈:“孩子破壳之后出来的是人还是龙?”
“龙,前三个月都是龙,三个月以后会不受控地在人形和龙形之间变换,之后断断续续掌握变身的诀窍,差不多三岁以后就彻底能自控了。”束鳞回答。
袁盈点了点头:“这样啊……”
束鳞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烛风还没出现。
“老板,你去看看王吧。”他提醒道。
袁盈喝一口豆浆:“他不是在睡觉吗?”
“你去看看,万一醒了呢,”束鳞给她拿了一杯新豆浆,“把这个拿给他,表达一下关心,他现在很需要你。”
袁盈:“我昨天下午生的蛋,还没到24小时,你确定他现在需要关心?”
“需要啊,他肯定需要,你信不信,他昨天晚上肯定没忍住偷偷给龙蛋喂血了,一旦开始喂血,就说明冷却期作废,孵蛋期正式开始了。”束鳞信誓旦旦。
袁盈:“……怎么又多一条设定。”
“我说的都是真的!”束鳞怕她不信,还特意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袁盈无奈:“行,我上去看看他。”
“拿着豆浆。”束鳞赶紧把豆浆递给她。
袁盈:“还有包子吗?”
“有有有!”束鳞立刻给她递了包子。
袁盈左手拿豆浆,右手拿包子,走了。
“老板加油!在这种艰难的时刻,王就只能靠你了!”束鳞在背后给她打气。
袁盈只当没听到,出了厨房就进了旁边的玻璃门。
小雨刚带客人看过房,见她端着吃的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是给我的吗?!”
“不是,给烛风的,你要吃就自己去厨房拿。”袁盈实话实说。
小雨失望地啊了一声,又关心:“烛风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袁盈神情复杂:“算是吧。”
说完,就赶紧走了。
小雨看着她匆匆上楼的背影,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袁盈很快出现在烛风房间门口,由于两只手里都拿着东西,只能用手肘慢慢去压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袁盈松了口气,拿着吃的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烛风双手捧着蛋,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袁盈猝不及防跟他对视了,愣了愣后失笑:“你醒了啊。”
“我早就醒了。”烛风淡淡道。
袁盈:“那怎么不下楼吃饭?”
“不想吃。”烛风别开脸。
袁盈径直走进去,把吃的放到床头柜后,就要去拿蛋:“给我摸摸——”
话没说完,烛风突然扯过被子把蛋盖住。
袁盈一顿,恍然:“不能摸啊。”
看来她对龙的了解还是不够多,险些犯下大错。
“豆浆是束鳞带着房客一起煮的,包子是大武送来的,你要尝尝吗?”袁盈问。
烛风还在看窗外,不肯面朝她。
袁盈往窗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你看什么呢?”
烛风还是不说话。
袁盈刚想问他怎么了,小雨就发了消息过来,说是洗衣店的员工来结账了。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啊。”袁盈扭头就走。
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烛风幽幽的声音:“既然不愿意来,为什么还要来?”
袁盈:“……”
她就算是个迟钝的傻子,这会儿也该感觉到不对劲了。
袁盈回过头,发现烛风正在盯着她看:“不想来可以不来,不用勉强自己。”
“不是……我怎么不想来了?”袁盈问。
烛风:“你如果想来,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就会来,而不是现在才来。”
袁盈:“……我当时以为你在睡觉,不想打扰你。”
“别撒谎了,”烛风垂眸,蛋又被他拿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想来。”
袁盈被他气笑了:“就因为我早上起床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烛风否认。
袁盈虚心请教:“那还因为什么?”
烛风抬眸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床头柜上的包子豆浆。
袁盈:“什么?”
“算了,”烛风突然躺下,被子拉过头顶,“你出去吧。”
袁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