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还没挨到，就听见邹绘的怒喝，接着，是袁皓正义的声音。
“赶早不如赶巧，袁某自己送上门来了，且绝不会坐视你这等卑鄙行径！”
闻青奋力挣扎，想开口让袁皓走开，但邹绘带的两人力气实在大，竟纹丝未动。
马上，拳脚重击人体的声音和哀嚎一齐传来，袁皓叫得实在有些惨，像是去了半条命。
实在不忍心继续听不远处的声响，闻青挣得更厉害了，只是这次，他轻易挣脱了压制，下意识回顾刚刚的声音，才发现是袁皓说的，他说，
“住手！闻青是我相好！”
邹绘以及两个手下，以及新晋龙阳闻青，都愣在当场。
闻青怀疑自己听错了，显然邹绘也这么想，他的表情像吃了臭咸鱼一样，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跟闻青，我们俩，是相好、龙阳、兔儿爷……”
“停停停！”邹绘现在的表情像吃了臭狗屎，“你恶不恶心，为了逃顿打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我说的是事实，我也是读书人，我也讲脸面，难道我为了不挨打，会编出这种话吗？”
“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被发现了还要嘴硬，你见过谁上赶着承认的？”
“我是实在心疼，看不得闻青受苦，这才承认，你怎么还不信？”
袁皓一幅大受委屈的模样，邹绘有些信了，回头看闻青。
闻青：……
邹绘终于得到了救赎，“你瞧！你看他这样，他也刚知道吧！”
袁皓露出一副令人牙酸的、心痛的表情，“那是我家阿青被吓到了，他向来胆小。”
袁皓无视邹绘，快步走到闻青身边，检查他的伤势，“阿青，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闻青：……
邹绘：……
袁皓不顾周围眼光，半搂住闻青，轻轻拍他的肩膀，头也依偎在一起，仿佛在说什么情人之间的悄悄话。
“戏都演一半了卧槽兄弟你倒是说话啊难道我很想搞基吗！”
闻青：………………是。
邹绘：？
闻青：我们……关系亲厚，不会对孔小姐生出妄想。
“阿青，”袁皓深情道：“我不负你。”
邹绘：………………
邹绘出离的愤怒了，他暴躁、难堪、浑身刺挠，是踩了狗屎又不能回头反击狗屎的憋屈。他冲着身边的小树发泄怒气，一脚下去，小树拦腰而断，然后怒气稍退，招呼手下离开。
袁、闻二人还维持着半搂半抱的姿势，袁皓小声嘀咕道：“好大的牛劲，幸亏没硬刚，不然肯定要重来。”
“什么？”闻青没太听懂。
袁皓没回话，放开闻青，长长吐出一口气。
闻青拘谨地站在一边，小声道：“多谢。”
袁皓往后走了两步，蹲在穿书院而过的小溪边，从袖口掏出一方干净手帕，在溪水中沾湿，转头招呼闻青，“过来，我帮人帮到底，替你清理下伤口。”
闻青有些慌乱，然后迟疑着，蹲在袁皓旁边。
袁皓也不理会他的异常，直接上手用湿帕子清理闻青额头的血污。
“嘶！”
“疼？”
“……嗯。”
“疼就忍忍，真够犟的，居然还想硬挨一顿。”袁皓无情嘲讽道。
“多谢你。”闻青蔫哒哒地再次道谢。
“知道啦。”袁皓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把袋口拉松，伸手进去翻找出一株草药。
他在溪水里重新清洗手帕，又洗干净草药，接着把草药裹在湿手帕里使劲揉，直到揉出绿色的汁水。
袁皓把药包按在闻青额头上，解释道：“这是能止血的桐草，先敷一下看看有没有效果。”
他按着药包，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闻青不自然地转开目光，左右游移后，又鼓起勇气转回来，轻声问道：“你真的是有……龙阳之好？”
袁皓先是一愣，而后在原地猛地一个大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谁！？我？？？我那是为了帮你，我什么龙阳，我不是，不是！”
闻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没蹲稳当，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手撑着地保持平衡，一手还要接棒按住额头的药包，都这么手忙脚乱了，还不忘回话，“好好好，你不是。”
结果这话说完袁皓更炸了，“我真的不是！”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不用你保守秘密，我就没有秘密，我就不是龙阳，不是！”
“好好好，不是。”
袁皓继续咄咄逼人，追问道：“不是什么？”
闻青马上接，“不是龙阳。”
“哼，这还差不多。”袁皓闷闷地蹲在一边，偏头看石头也不看闻青。
气氛尴尬，闻青一手捂着药包，一手揪草皮，突然想起还没关心对方：“你刚才受伤了吗？”他被按住的时候无法回头，但听到了袁皓的惨叫。
“没有。”干巴巴的两个字的回复。
“这些……这些草药是你自己采的吗？”闻青开始没话找话。
“对。”干巴巴的一个字的回复。
“那……我能看看吗？”
“看吧。”还是干巴巴的两个字。
闻青被晾得不好意思，空出一只手，去看装药材的布袋，费劲巴拉地翻开。袁皓别扭一阵，还是看不过去，主动过来，把草药一株一株拿给他看。
“你额头的伤还得敷个两三天，这些都是桐草，你带几株回去。这一株不是，这个叫……”
“白薇子！”闻青急忙忙挨过去看，药包都忘了扶，还是袁皓眼疾手快替他按着。
“你怎么会有白薇子！？”闻青不错眼地盯着那株草药。
“当然是我在山上找到的。”
“你自己采的？你会采药……在哪座山，容不容易找？能不能带我去，这株能不能卖给我，我出50钱！”
闻青抓着袁皓的胳膊，急促而渴求的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你要白薇子干什么？”
“我娘有旧疾，需要长期服药，白薇子是必不可少的药材，但这边药店不常有，去远处买，又都是晒干运过来的，药力不够。”闻青说着，语气渐渐低落。
“我上山采药是因为我娘也在病中，她需要的是金腾花，更不容易找，连晒干的都没有。境遇相同，我懂的，这株白薇子送你了。”
闻青心怀感激地接过草药，他本该执意给些钱财，或者继续说些道谢的话，但机会难得，对母亲的担忧盖过了礼貌，让他继续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你以后……还会继续采药吗？”
“会。”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袁皓笑道：“你没经验，只会白费力气。”
“那……”闻青内心拉扯，严厉地质问自己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人家是为了母亲的病，自己却要他分心。
他因为自责熏红了眼眶，却抖着声音继续开口，“如果，只是恰好，找到白薇子，能不能，给我。”
“我可以出很多钱来买。”他快速而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不要钱，采到就送你。”
闻青此刻才敢看袁皓的脸，由于袁皓还帮他按着药包，所以两人挨得极近，闻青望进那双黑眸，仿佛看到了袁皓赤诚的灵魂。袁皓看着自己，眼中没有丝毫不耐烦，好像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会被答应。
“你大概多久能采到一株呢？”闻青听到自己问。
“哟，得寸进尺？”
闻青马上闭住嘴巴。
“要看情况，采到我就马上给你送来。”袁皓调笑完还是回答了。
闻青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会耽误你读书吗？”
他没给袁皓回答的时间，马上提出了解决办法，“你可以到我家读书，我家有私人书阁，比不上书院的万书阁，但也算藏书丰富。”
“真让我去？”袁皓又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尺。
“嗯！”闻青肯定的点点头。
袁皓笑道：“有点心吃吗？”
“有！”
“成交~”
鼻间，是药包略带苦涩的草木香气，面前，是袁皓盛满自己身影的带笑眉眼。闻青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停止，接着又剧烈跳动起来。
怦怦、怦怦、怦怦
一股不知名的陌生情绪，悄悄在心底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