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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又是哥哥 是惩罚也是奖励

    “还有一周就是复活节假期了, 你真的不用回国工作吗?”

    陆放挂断陆老爷子的来电,伸手替人折进衣服里的领口翻折出来,拉正卫衣帽子, “暂时不用——走了,去上课。”

    叶知丛歪了歪头,乖乖把课本递过去,袖口之下的细白手指捏着那双大手,任由人牵着走。

    他前几日随口提了一嘴,说他小时候没有人接送过他上下学。

    后来的每一个清晨和傍晚,他上下学的路上都多了一个陆放。

    从特殊学校寄宿制、再到一个人来到曼城读书。

    叶知丛一个人走过太多太多的路,而现在,这条路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他给陆放讲今天上了什么课, 袁博又说了什么难懂的话, 小组讨论上听到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课题的研究方向他有什么想法。

    叶知丛声音脆, 有时候还需要去想如何表达,总是说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片刻再张口, 叽叽喳喳停顿继续, 像只刚学会说话的小鹦鹉。

    他奇怪的比喻再也没遭受嘲笑,有时听到实在难以理解的,陆放低笑着追问两句,再温和地和他解释释义。

    就是陆放倒是偶尔会蹦出来一句不明就里的,“你的好哥哥对你倒是挺不错”亦或者是“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听得叶知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句语气不太对劲,陆放也看起来怪怪的。

    “你说袁博吗?他中午还抢我的牛肋条吃,不给他他念叨了我一下午, 非要让我明天还给他带。”

    陆放侧目看了他一眼,“不给他。”

    “可是他拿一周的冰可乐来交换诶,你好小气。”

    呵,我小气?

    陆放低笑了一声,“那明天我亲自给他带过去。”

    叶知丛点头。陆老爷子电话的事就这么被翻篇,他不怎么多过问陆家的事的,虽然他方才好像听到陆老爷子的声音仿佛在短短几周内迅速衰老了下去,不再是最开始时那满是威压的严厉意味,好似是带着点讨好。

    陆老爷子的电话逐渐从三天一通变成了每天一通,听起来好像是陆家出了什么大事,要陆放回去处理。

    陆放却只说了些要在等消息、在催促了、他再联系一下之类的话,可转头就把手机一扔,抱着他亲来摸去的,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是好像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一般。

    叶知丛之前也问过一次,在有氧运动结束后。

    陆放给他吹着头发,闻言揉了揉他的耳梢,低声说他也在等。

    我在等快乐,“你在等什么?”

    陆放嗓音很淡,眉眼间也看不出什么戾气,很平静地告诉他:“我在等他们求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时瑾的调查还没结束,陆时萧那边又曝出了涉嫌欠下上亿赌资的问题。

    陆昌东和陆滕华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听说陆老爷子亲自执了家法,可鞭子还没抽出去几下,人就先气得病倒了。

    陆时瑜被吓得一时六神无主,慌慌张张想要给陆放打电话,又被陆滕华臭骂了一顿,说他没脑子。

    “他那个身份!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还嫌陆家不够乱是吗?!”

    陆放身份敏感,同父同母方的亲兄弟方能离心,更何况他是异母所生。陆滕华和陆昌东缠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他从继承之位的名单上挤出去,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们巴不得陆放回不来才好。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琢磨琢磨!老爷子就你们三个孙子,还不趁这个时候把陆时萧踩死!你是打算等你大伯缓过来劲来对付你吗?!”

    陆时瑜脑子一转,明白了。

    现在陆时瑾前途未卜,陆时萧还在老宅关禁闭,陆放身在国外,陆老爷子此时病倒,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继承人选岂不是就剩他一个了?

    天上掉皇位啊这是!

    “你小叔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带叶家那位小少爷去采风。”

    “呵!扶不上墙的货色,怪不得父亲始终不肯吐口给他彻底放权,别人不要的东西,捡回来搂着个男人当宝贝,出息!”

    陆滕华冷笑一声,“听说楚家那千金现在还等着他呢,他但凡有点野心,能放着楚家的不要,追人追到国外去?——哎!让你多去和楚家的走动走动,你去了吗?”

    陆时瑜挠了挠后脑勺,“我哥都约不到的人……我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啧!你瞅瞅你这窝囊的样子,你不是整天号称什么把妹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外面干了点什么!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陆滕华边骂还忍不住拿脚踹人,陆时瑜连忙一躲,“哎呀爸,别催了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这事儿是急得来的吗?”

    “你再不急等陆时萧安然无恙出来了我看你什么时候着急!”

    陆时瑜嘟囔了一句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被陆滕华一脚踹了出去,这才揉着蹆嬉皮笑脸地跑走。

    几个明亮发色们再次齐聚一堂,纷纷帮着陆时瑜出主意,那粉毛张上次挨得揍不轻,一听到陆放的名字还龇牙咧嘴的记恨。

    “不是我说……你小叔看起来那么清冷禁欲都快要出家当和尚了,真有这么恋爱脑的吗?”

    “那还能有假?都跑去陪读了我爷爷住院都没回来,我骗你干什么?”

    张彦明轻嗤一声,“真要美人不要江山啊?J虫也太上脑了吧。”

    陆时瑜白了他一眼,“那叶家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你J虫没上脑?”

    张彦明哈哈一笑。陆时瑜捏着怪味豆往嘴里扔,咧着嘴巴也笑起来,“别说你了,我一想起来他那样子,我头还热呢。”

    橙绿紫三个脑袋起哄道:“哪个头?”

    “滚蛋!”陆时瑜心情好,说话也不顾及,“能有哪个头?”

    “靠!我说哥们你也够绝的,还惦记着呢?”

    张彦明怼了下人的肩膀,“你忘了他那次那状态了?小心别床上犯病直接给你吓萎,你不害怕?还有你那小叔,小心他给你抽的再也举不起来。”

    “切……那有什么!”

    陆时瑜无所谓道:“等爷爷把陆氏交给我,什么样的人我要不到?以后陆家我最大,谁还能抽的了我,到时候我还怕他一个陆放吗?”

    张彦明努努嘴,心里骂人装,倒是嘴上和橙绿紫一起,围着陆时瑜恭维,差点把人夸得找不到北。

    临散场前,紫发男估摸着是喝高了,随口嘟囔了一句,说陆氏现在乱成这样你小叔都不回来,为陆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说丢下就丢下了?

    粉毛张笑他,“蠢呗!放着楚家那么好的不要,拿着上不得台面的叶家当个宝,他要真喜欢,把姓叶的放外面养着都算抬举他们了,就不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

    一听到“蠢”这个形容词,倒是真骂到陆时瑜心坎儿里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被骂蠢货的那个,居然有一天听到那位陆放也会被骂蠢。

    他兀自笑了半天,说“钟家真是出情种啊——哈哈,他跟他亲妈一个样!”

    “谁?”

    “钟馨儿。”

    粉毛一时没想起来,倒是橙发男思索片刻,诧异道:“当年那个政商两道通吃的首富钟家的独女——钟馨儿?”

    陆时瑜嘲讽一笑:“就是她。”

    橙发男神色古怪了一瞬,没再接话。

    绿粉两毛还大着舌头打听这些陈年旧事——听说钟家从云端跌落泥潭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时瑜摆摆手,没多说,只说:“他看不上楚家的还好呢,要是真和楚家的联了姻,我拿什么和他斗?”

    “拿头呗哈哈哈哈哈哈……”-

    复活节假期终于到了,叶知丛怀里抱着一小匣子,是些超名贵的稀有颜料,乐乐呵呵地往他的画室运送,跟小仓鼠囤宝贝粮食似的。

    叶知丛一排排码好,这些颜料各自都有自己的独立单间,和之前那些堆放在一起的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摆放好还亮晶晶地回头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些的呀?”

    他收集这些很久了,可价格实在太昂贵,不只是负担困难的问题,主要是太过于稀有,不找到收藏这些的老艺术家,有再多钱也买不到。

    他唯一的一小盒还是之前在巴黎的画展上,当时自称策展人的那个说和他有缘,留下一副他的画作为交换,送给他一小罐作为礼物。

    策展人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叶知丛秉承着礼貌原则,和人多聊了几句。

    临走前那人还特意送他出馆,说期待未来可以与他合作,由他来承办他的画展,定会让他满意的。

    叶知丛随手将名片装进口袋,微笑点头:“谢谢您的礼物,可我不会办画展的。”

    那人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抬起递出名片的那只手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

    助理跑过来,问老板,那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是谁啊?

    楚明修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未来的天才。”

    “去,查一下他的身份,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

    小助理忙晕了脑袋,到最后也没查到任何有关叶知丛的信息。

    楚修明的笑容僵在脸上,挥了挥手温声说“无事”,最后在陆放的婚礼上,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楚修明的笑脸裂开了-

    陆放随意在那一小罐颜料上落了几眼,不经意地捏了起来,好似没什么所谓地问道:“我见你总是把它拿起来又放下,不舍得用?”

    “是有一点吧,它太少了,用不了两次就没了,我想等到画作品集的时候再用。”

    陆放把小罐随手往角落里一丢,“给你找来了一些,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颜色?”

    叶知丛掀开木盒子,果不其然露出一丝欣喜,他弯起眉眼笑起来,说:“还得是你啊陆放,这些都很难找的!”

    陆放“嗯”了一声,又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那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一个好心人送我的。”

    “哦,好心人啊,那你还记得他是谁吗?回头我还一份礼过去。”

    叶知丛摇头,“不记得了,是在一次画展上遇到的……诶?我好像有他的名片。”

    陆放随着叶知丛往外走,临出门前,又朝着那一小罐颜料看了一眼,最后将它关进了画室的门中。

    叶知丛盘腿坐在地上,在他保存物品的整理箱中翻翻找找,陆放在一旁陪他一起,偶尔翻找出几个奇怪的东西,问问那些有趣的来历,听叶知丛给他讲那些他不知道的故事。

    故事越讲越多,找名片的速度便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人已经被抱进了怀里,穿着睡衣却跟没穿似的被那双好看的手四处游走,裤腿都差点卷起了一半去。

    叶知丛咬着唇角,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银色卡片,刚想转头,唇角先压抑不住露出一声轻呼。

    陆放指腹摁着一侧的樱果尖,另一只手空出来,接过他递来的名片。

    果然是他。

    “怎么认识的?”

    叶知丛小声喘着气,“不算认识吧……嗯,只是在之前……啊!”

    叶知丛整个人抖了一下,被突然加大力道的揉摁激得弓腰。

    “之前怎么了?”

    叶知丛话说不利索,却也不躲,缩在人身前止不住地哆嗦,小小一团连喘带叫的费了半天劲终于是把事情复述明白。

    “他让你叫他什么?”

    “好像是什么修哥、还是明哥的……呃啊!”

    “……”

    陆放额角猛地一跳——他干嘛要在这个问题之后逗弄人,平白在听到那个称呼之后,紧接着又听到压抑不住声响。

    他终于是放过了搓大了些的小果子,平心静气地将人衣摆整理好,把坐姿已经歪七扭八的叶知丛转过来面对着他。

    “以后,我不允许从你嘴里再听到你称呼任何一个人哥哥。”

    叶知丛茫然点头,眼底似乎还氤氲出来了些水汽,小声问人:“袁博也不可以吗?”

    陆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拇指摁在人唇角上,似乎在反问他,你说呢?

    “。”

    “张嘴。”

    叶知丛听话照做,随后又听到人说:伸出来。

    叶知丛吐出粉嫩舌尖,随后被锋利齿尖叼了去,咬得人呜呜作痛,说不出来话也收不回去,有些晶莹的水润顺着唇角留下。

    “重复一遍我之前说的话。”

    “……不可以叫任何一个人哥哥。”

    陆放这才将人放过,随后又听到人问,“所以,咬我是叫哥哥的惩罚吗?”

    “是。”

    叶知丛思考了一会儿,一开始有些没明白陆放为什么不让他喊这个称呼,想了半晌又软塌塌地贴过去,眼巴巴地问人,“那如果以后我不叫了,有没有奖励?”

    陆放垂着眸子视线晦涩,语意不明道:“也是咬你。”

    “?”

    这算什么奖励。

    陆放长腿伸展在地毯上,背沿着床边靠着,姿态随意道:“拆开读。”

    拆开……?

    “!”

    叶知丛明显抖了一下。他原本好端端地盘腿坐在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放的蹆垫在了下面。

    见人听懂了,陆放低笑了一声,揽着人后腰将人向前挪地近了一些,拇指在人唇角摩挲不放。

    他向前靠近了些。叶知丛下意识闭上眼睛,长睫轻微颤动,仿佛在乖乖等待即将要落下来的亲吻。

    可是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亲吻没等到。

    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偷瞄陆放,只见到那张放大版的脸正含着笑看他。

    陆放低声问:“要亲吗?”

    叶知丛红着耳梢点头。可陆放却没凑上来,反而是懒懒向后一倚,淡笑着说让他“自己来。”

    “。”

    叶知丛膝盖摩挲着地毯磨磨蹭蹭往前凑,细白指尖轻轻搭在人肩侧。他短暂回忆片刻,也学着陆放的样子,闭着眼睛去找陆放带着笑意的唇瓣。

    温热的触碰很轻,从唇角一啄一啄的,触碰几下似乎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叶知丛又小心翼翼探出舌尖,去舔舐干燥的唇,叼起着逐渐湿润的唇瓣轻轻磨。

    鼻息交融间,叶知丛控制不住地颤抖。陆放揽着人后腰,好看的手搭在尾骨下方。

    手在门外轻重打圈叩门,却没将门敲开。

    叶知丛亲了一会儿,眼底的水汽更足了。

    他撬不开陆放的唇齿,他哆嗦着拉开了些距离,视线里似乎带着些哀求,小声索吻。

    可陆放却只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叶知丛想亲,又亲不够,叩门时轻时重,压得他难受。

    可陆放却好似打定了主意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像个十分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想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

    叶知丛会的实在不多。他那些贫瘠的接吻经验无一不是跟着陆放学的,可平日里他也只是没怎么动脑子的躺平接受,真到了自己上嘴的时候,青涩又稚嫩到毫无章法。

    他从唇角亲到下颌,埋在人脖颈处流连了一会,又去追人耳垂。

    可等他再去吻那唇瓣,却只尝到了那淡淡的笑意,其余的什么也没得到。

    陆放坏心眼,叶知丛搭在人肩上的手已经搅紧揪着人衣领。

    可他总是不得逞,急得眼底浸出的水光更清晰了。

    他思考了很久,似乎不敢与陆放那双带着欣赏与鼓励的目光对视。

    久到陆放实在心软那双求饶似的纯净目光,刚想凑上前去——

    却被叶知丛的下一个动作惊得硬生生摁下所有动作。

    叶知丛耷拉着脑袋,轻手轻脚地去卷自己睡衣的衣摆。

    等卷上去后再直起身子,明明紧张得迎着风颤抖,却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送上门前。

    还压着嗓音小声地唤了一声:“哥哥……”

    “……”

    陆放心说,叶知丛会的可真是太不多了。

    他连“这又是谁教的”都没来得及问,就先一步品尝到了鲜甜又美味的浆果。

    红透了的小果子像是散落在雪地里似的,又像是冬日里殷红的梅花骨朵。

    陆放是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逗弄人,只在门外叩敲的时候,叶知丛总能软着嗓子用那双饱含水光的眸,在羞怯时又颇为大胆的给他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看的手也总是不一样的。

    至少叶知丛此刻的神情就和平时很是不同。

    他眉心不蹙,喘息不急,还乖软得跟什么似的,眯起眼睛偷偷自己瞧。

    他好像很喜欢看那双好看的手,在此刻沾染上一片水光潋滟的样子。

    就像陆放也很喜欢看叶知丛在这个时候很是灵动的表情,像撸了小猫下巴一样不经意间露出餍足和享受的神态。

    生动地要好看到人心坎里。

    可没多久,叶知丛就急了。

    他被推倒在地毯上被迫做臀桥,然后慌慌张张抬手,说你不要看。

    陆放上下巡视着欣赏,后而挑眉,低笑着问他,怎么只允许你自己瞧,不允许给我看?

    有掌心撑着他的偠,蹆也不好收回来。

    那双眼和那只手都盯着他,又钉着他。使得他在他的视角里,眼睁睁地看着感知着那份似有若无的正在被检查和亲饭的错觉。

    叶知丛不会躲得,他只是急切到流泪。

    在泪水的模糊中,他好像看到陆放笑着低下头,终于是肯张嘴亲他一口了。

    虽然……

    叶知丛猛地惊呼:“陆放!”

    第42章 原来委屈 芝士流心海盐咸奶油小蛋糕……

    陆放只是亲吻了一下他的/嘴, 将原本就有些湿润的地方轻轻包裹起来,舌尖在前方缱绻地卷了一下。

    可突如其来地温热的潮意却使得叶知丛大惊失色,他的整条脊背都紧绷成一条直线, 差点将臀桥做到了极致,随后又重重跌落下去。

    湿漉漉的绵软从人胸膛处滑落下来。陆放这才将人抱起来,一节节揉搓着僵直的脊骨,温热的掌心给与安抚。

    叶知丛半握着拳抵着人肩,耷拉着脑袋难为情地催人去漱口。

    陆放终于是把人哄过来了劲儿,起身再回来时,叶知丛还瘫坐在地上无意识地发呆。

    见到陆放衣衫齐整地在他面前落座,还好以整暇地瞧着他。

    叶知丛磨蹭着贴过去,伸手去抱陆放的偠。

    侧脸埋进人颈窝, 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干嘛突然做这个。

    陆放低笑了一声,“看着好看, 喜欢。”

    叶知丛总被夸奖的,夸他好漂亮, 夸他好孩子好棒, 陆放总是对着他不管什么地方都好像爱不释手似的, 拿着捏着拎着放在掌心把玩,再用那双他总是看不明白的视线深深地注视着他。

    被夸奖的多了,便总有种条件反射的肌肉记忆。

    他听到那带笑的嗓音就耳热,有时温热的掌心还没触碰到他,皮肤上就好似已经被视线凭空艾抚过了一样。

    更别提被人整个拥进怀里了。

    叶知丛没什么力气的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并不只是喜欢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了。

    似乎亲吻和抚.摸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替那些深入的交流,尤其是陆放还很喜欢对他又亲又抱又摸的, 从他的圆脑袋一路顺到尾骨,再从他的脚踝攀上他的蹆侧。

    跟撸猫似的。

    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地感官刺激余温还没过,他拿偏凉的鼻尖去蹭陆放颈边的动脉,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团进人怀中,语气含糊地喊他,“哥哥……”

    陆放偏过头来,在他身后拍了拍,“又憋什么坏呢?”

    乖孩子确实学坏了些,他不去拿锁骨磨牙了,他好像还学会了掌控力道,只传来轻微刺痛感,很快又被舌尖的湿润舔舐过去,温热的唇瓣再覆盖上来,贴着牙印轻吻。

    陆放托着他哄,说“今天不闹,明天的路程时间不太短,闹久了小心难受。”

    叶知丛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他双手环过人脖子,把自己往前一塞,又轻声喊他。

    陆放有些失笑,这个时候招他,苦的还是小朋友自己。

    小朋友一旦闹起来是真的没什么轻重,他伏在人肩头,张口就是问人要,说哥哥也社一次给他好不好。

    “……”

    陆放哄他别闹,说你受不了。笑他亲久一点就不会换气,喉咙浅的连喝水都容易呛着,做不了这个。

    叶知丛也没有非要做这个,他只是翻露出柔软的肚皮,像小猫一样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人最危险的地方之上,黏黏糊糊地贴着人蹭。

    没有人能抵得住这样柔软的示好,像猫崽子在亲近人时不由分说地追着撒娇。

    小猫也永远不会懂他一次的主动能换来变态人类多么热情的反馈,等到落进人类手里从头到尾吸了个干干净净时,哪里还能跑得掉。

    小猫肚皮很软,不会伸出锋利指甲的小猫爪也很软。

    小猫放弃般的仰着小猫脑袋,歪在床边缘上哼唧着,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和被吸太久之后想要反抗又反抗不了的夹子音。

    小猫低声抗议,嗲得不行。

    脆生生的嗓音在这种时候总是又嫩又娇的,媚得人心头软。

    两只小猫爪抱着被强行塞进怀里的东西,又被一只大手包裹起来,压在肚皮和肚皮上方蹭。

    小小的红色浆果被烫得皱起来,和蹙起的眉心交相呼应。

    ——//他们在一起动手做小蛋糕。

    那果实刚被细细嘬过,水淋淋的,此刻又淋上奶油,这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正在被无情地装饰着。

    陆放亲手把挤压带里的奶油全给了过去,又盯着他泛起着的水红色的眼尾,坏心眼的将包裹在浆果上的奶油用手指抿了去,抵到了叶知丛的唇边。

    “尝尝?”

    叶知丛此刻像是被泡在奶油的味道里,他抬起被水汽沾湿的长睫,在嗅到了类似牛奶的腥味之后,轻蹙起眉头,委屈巴巴地抬脸,却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巴。

    舌尖卷过小小一点,海风的咸湿气充斥口腔。

    可能陆放这次做的是海盐咸奶油味道的蛋糕吧,叶知丛才只尝到了一点,唇瓣便全被人涂抹了上去,问他吃得了这个味道吗。

    “还、还好……”

    湿漉漉的长睫和眼底泛着水光的眸子一起颤,被揉得一片糜红的唇晶莹饱满,漂亮得不可方物。

    没有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欺负人一点点,把盛着在眼眶里的泪水欺负出来,破碎出天际边星星点点的/银光。

    陆放欺负他,说那再多吃一点。

    他亲手将沾染在手指上的咸奶油喂进去,像是吸管一样被齿尖咬着叼着。

    叶知丛整个人都被要味道浸染透了,清冽的草香挟裹着清晨海风的气息,像颗没骨头的海草瘫坐在岸边。

    仿佛只要海风以来,就要随波摇曳。

    陆放把人抱起来,揉摁着人后颈,低声哄人去睡觉。

    他的要求他已经全部满足了他。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满足谁。

    他好喜欢这样的叶知丛,被完完全全包裹在他的味道里,浸透出饱满之色。

    他的整颗心脏仿佛都被疏解开来,泡发出不带一丝褶皱的模样,鲜红又有力地跳动着。

    他做完了蛋糕,托着看完美的成品。

    然后小蛋糕说,他想要流心的那种。

    “……”

    漂亮的海盐咸奶油蛋糕不能只是表面完美。

    戳开软糯Q弹的表层,如果还有流心芝士溢出,那便更美味了。

    叶知丛也不管身上是否还有奶油,也顾不得陆放还有没有洁癖。

    他不要去漱口也不要去洗澡,往人怀里一栽,说:哥哥,喜欢。

    “喜欢什么?”

    ……

    好了。现在是芝士流心海盐咸奶油小蛋糕了。

    叶知丛团在人身上,说他喜欢要他社进来。

    ……

    然后在翌日的中午,陆放已经准备好一切行李,在即将要喊还在赖床的人起床时,接听到了一通国内的电话。

    原本已经结束观察期可以准备出院的陆老爷子突然病重,凌晨住进了ICU进行抢救。

    叶知丛埋在被窝里,睡眼惺忪地看着陆放一通通电话往国内打,又处理了好多条信息,在折回时带着满眼的歉意看着他。

    “我不能去陪你看小羊了。”

    陆放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他在想昨天叶知丛突然那么粘人,像是小天才才会拥有的什么神奇的第六感一样,提前预知了今天的变故,下意识透出的直觉使得他只有通过亲热来缓解那份不知缘由的不安。

    叶知丛还有些没睡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半个身子从被窝里钻出来,茫然地问他:“你是要回国了吗?”

    陆放捏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答应了叶知丛今天陪他去看新生的小羊,还早已安排好了三日后的采风计划。复活节的假期他要带他去斐济,去看果冻海,去圣托里尼看白色的小房子,去潜水看五彩的珊瑚,去童话小镇坐热气球。

    叶知丛最近都有在好好地按照他的有氧运动一点也没有偷懒的做,他的心肺功能有显著的提升,他需要一定的体力才能潜到水下。他说他想要看阳光照射进水面里的样子,在蓝色的海洋里看到光的形状折射到珊瑚上,还会有艳丽的热带鱼群从他身边经过。

    他是期待的,虽然他不说,但陆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可此刻他明明归程不定,叶知丛却没停顿很久,就揉了揉没睡醒的眼,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环抱着被子冲他笑。

    说:“好吧,那你去忙。”

    陆放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张温和的笑脸哽得他心口一片酸疼。

    他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过来,在人后脑上一下下地捋着,不知是想捋顺那颗睡炸了毛的头,还是想要捋平自己那一颗乱七八糟的心。

    过了好久,那道很轻又很低的嗓音从人耳梢上响了起来。

    他说:“知丛,你不要这么乖吧……”

    他乖得他那颗心脏快要痛死,像是有一把小小的钝刀子在上面来来回回地反复割着,未必刀刀见血,却痛得人连呼吸都要做不到了。

    叶知丛歪了歪头,好似有些不理解陆放突如其来的愧疚,他没办法与此刻的陆放感同身受,唯一能察觉到的,是陆放有些塌下来的平肩。

    他微微笑起来,还伸手去触碰陆放的侧脸,他在昨日看清了那双偏薄的唇形、和锋利的下颌线,指尖从人高挺的鼻梁上略过,他在一点一点记清楚陆放的面部轮廓。

    好奇怪啊,叶知丛想。

    他问他:“你是在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啊。陆放心说,他的宝贝丛丛连怪都不会怪他一句,乖软的不成样子,更何谈会对他怨怼亦或者是生气。

    那是经历过多少失落,才会在期待落空时,还能磨出来这么一副不起涟漪的心态。

    他说:“丛丛,你可不可以骂我几句,或者跟我闹一会儿,哪怕发脾气也行。”

    叶知丛却还是微笑着,眼里露出一丝不解地困惑:“发脾气就有用吗?”

    陆放沉默片刻,在抬眸时,笃定地看着他:“有的。”

    叶知丛低低笑起来,朝着人眉眼弯弯,没难过也没失落的,反而是坦然地回应道:“还是不要了吧……”

    “你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耽误这些的,我知道的,我不会怪你。”

    叶知丛还伸手去环陆放的脖子,乖乖软软贴上去,“没关系呀,我可以等你忙完,或者以后再去,我不着急的,我也没有想生气,真的。”

    没有生气的吧。

    叶知丛想。

    他觉得还好呀,也没有很难受,可是为什么陆放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

    他心也没有痛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有点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着落一般。

    不过已经很好了,他最近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很久,没有再发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的模样,甚至到失去五感的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了。

    可是陆放却将他松开了些,伸手戳了戳他单薄的胸膛,温热掌心覆盖在他心房的位置,垂着眉眼看他。

    “不会觉得难过吗。”

    咚咚。

    陆放托起他的后脑,这次没有用力迫使他仰头,只是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干燥的指腹在他面颊上流连。

    “看不到小羊、说不定也看不到珊瑚和鱼群,果冻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到,真的一点点也不会失落吗。”

    咚咚——

    “丛丛啊……”

    “期待了这么久的愿望落空,你这里,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别笑了宝宝。

    你现在的笑看起来,苦得人从喉咙到心口都满是酸胀。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突如雷鸣,轰然砸在叶知丛的耳畔。

    在这个瞬间,他好像再也听不到陆放的声音,他怔愣地看着那双有些难过的眸子,如往常一样平静地注视着他,从来没有错开过一丝一毫。

    哗啦。

    是玻璃被打碎后,散落在砂砾上的细碎声响。

    他清晰地感受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回流,跃动着、滚烫的一路涌向胸口。他诧异地去触碰陆放的手,从人掌心中源源不断传出的热意暖在他的心头。

    在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陆放的脸。

    窗外刚青的枝丫此刻似乎更绿了些,他甚至听得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啾啾鸟鸣,他嗅闻到从窗口飘进来的花香,好似还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地冰雪的味道。

    像是落在松柏叶上的冰消雪融、化成一团春水,灌溉在松柏木的根茎下,滋养着躲在那里一整个冬天的小蘑菇。

    小蘑菇很好养的。

    只消一滴,便能蓬勃生长。

    那些纤细的菌丝颤巍巍地向外试探,触碰到带着松柏木味道的空气,感受着丝丝凉意,沁入心脾。

    小蘑菇连阳光都不需要。

    之前那股耳聪目明的错觉在此刻又回来了,叶知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舒展开来,眼底也不自觉聚集起了一些水汽。

    他不想哭的。

    可是在那道专注的目光之中,他于此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总是搞不懂的那个奇怪的情绪——

    叫做委屈。

    原来,他也是会委屈的。

    在他生活中所有的小事都被一点一滴的悉心关注到之后。

    只有被真的看到时,才会因为一丁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能委屈到鼻酸。

    叶知丛盛着热泪,颤抖着嗓音轻轻呢喃了一声:

    “陆放……”

    喊得人心都要碎了。

    第43章 有欲有求 不曾拥有就不会失落

    陆放将他拥进怀里。可叶知丛不知道该骂什么, 又或者是怎么闹,应该怎么样和人发脾气。

    当他被看到了那份委屈,委屈就要消散不见了。

    鼻腔酸, 眼眶热,可是心脏却没有很难受。

    他低低地说要陆放记得,以后一定要带他去就好。

    陆放把人放进怀里揉了又揉,怎么也摸不够。

    他去亲吻他的额角、眼尾,掠过鼻尖,去轻吻乖软的唇。

    怎么办啊,抱不够,也亲不够。

    托在掌心里怕摔掉,叼在口中又怕融化。

    他不想哄他听话, 他懂事到连一句抱怨都说不出口。

    他乖到让人简直像要把心脏剖开, 把他好好放在心尖上护在那里,永远开心快乐。

    那份难过的苦味沾染了满身, 叶知丛仿佛嗅到了苦杏仁的味道。

    与雪里的松柏叶不同,萦绕在四周的木质香调融化进杏仁芯的苦香, 清淡又浓郁。

    仿佛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圈圈年轮的树心中央。

    他端坐在那里, 只消手指轻轻一戳。

    伫立万年的松柏便会轻轻抖擞, 将叶片上的覆雪散落下来,给他看一场莹白流星。

    他说陆放,你教教我吧。

    教教我要骂你什么、如何对你发脾气。

    亦或者是该怎样和你闹,才能让你闻起来不要这么苦。

    “你是在心疼我,对吧?”

    叶知丛轻轻笑起来, 细白指尖戳了戳单薄胸膛,然后抬头:“我好像,感觉到了……”

    陆放低头吻他, 鼻息交融间,将叶知丛的身上也沾染上那份淡淡的苦味。

    好奇怪,砰砰直跳的心尖上蓦地一酸,仿佛有一根极细的银针在上面扎了一下,不痛,但酸得人难受。

    杏仁不只是苦,后调是带着甜的。

    叶知丛尝到了复杂的苦甜味,过于馥郁的口感,搅乱了他单一的神经。

    “你骂我,是我坏,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你还可以指责我,是我说话不算话,向我提任何夸张的要求,让我逗你开心;”

    “你要让我补偿你,十倍百倍千倍那么多;你要蛮不讲理,要骄纵,要理直气壮地发脾气;你要说你难过,命令我不要去,就留在这里陪你看小羊。”

    叶知丛越听眉眼越弯,不自觉笑出一排小白牙。

    他憋了半天,脑袋里转了好大一个圈,终于是憋出来了三个字,“坏陆放。”

    “嗯,还有吗?”

    叶知丛憋不出来了,那三个字还是他搅紧脑汁才想出来的,就连骂出口的时候还带着笑,他其实在想,到底哪里坏了呢。

    其实陆放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伸手揽过人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小手办,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往人怀里塞。

    他心想之前怎么会想把陆放变成手机揣进兜里呢。

    明明此刻,是他恨不得把自己团的小一点、在小一点,最好就巴掌那么大,乖乖往人胸口处的衣兜里一坐,让陆放走到哪儿就把他揣到哪儿。

    叶知丛这么想着,不自觉小声说出了口。

    不知道是圆脑袋被撸舒服了还是什么,他闭着眼埋在人温热的颈窝里无知无觉地轻声哼唧,摇晃着脑袋瓜往人身上贴。

    他说陆放,你带我一起吧。

    陆放心说教了人半天发脾气,最终却把人教成了黏着他撒娇。

    可哪怕是撒娇也是好的,只要他再纵一些,软乎乎的小人总是会生长出利刺的。

    他不怕被扎到。

    他只怕,没有刺的人,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被别人欺负了去。

    陆放说此次回去他可能会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不过他会尽快将一切处理好,让他别担心。

    叶知丛看着陆放重新收拾行李,那双好看的手将他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排排码进行李箱。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装进去,明明之前……一个登机箱就能把他所需的东西打包带走。

    另一边是为数不多的几件陆放的衣物,没放多少,还要空出来好大一块位置,端坐着他床头的小熊。

    叶知丛和小熊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茫然抬头:“它也要一起带走吗?”

    陆放低笑了一声,“怕你睡不好,如果哪天我回来的晚,你抱着它睡。”

    或许连叶知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生活习惯被潜移默化的改变,有什么东西正润物细无声地侵入他的生活,等察觉到蛛丝马迹时,已经有太多的细节开始无法割舍。

    比如那只小熊。

    那只小熊上有着他们的味道。

    他甚至快要记不起那只小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床头,在上一次见到小熊的记忆中,还是他和人视频通话的那次。

    缀着毛线草莓的睡衣也被装了进去,陆放说他平时很喜欢穿这件,怕回去之后突然没有不习惯,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新的。

    叶知丛几乎是有些诧异地认认真真看着陆放收拾,直到所有的东西归于平整,被封存进那个大号的行李箱中,那里装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等回去之后,先把小白球接回来?”

    陆放牵着叶知丛的手,低声问他要不要把范珩也喊回来,没事的时候让沈枫然来陪他们一起玩,怕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不用的吧……”

    叶知丛想。

    他不觉得自己很需要人陪的,之前他连手机都不怎么需要,一个人画画睡觉过得也挺好,有别人在旁边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好,那先接小白球陪你玩。”

    叶知丛点头,顿了片刻,这又抬头问:“那大黑鬼它们呢?”

    “想一起接回来?”

    “嗯!”

    “好。”-

    陆放离开家的时候,叶知丛还在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过于疲累,飞机上叶知丛睡不着,晕乎乎地难受,胃也不舒服,好容易等落了地这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回房间,被人捏着腕骨轻吻额头,低声交代:“等我回来。”

    医院。

    陆昌东和陆滕华一见到陆放,脸上压抑着的难堪与愤怒实在不作假,以往堪堪维持着的和平底色现如今几近消失不见。

    无他,只因为在收到陆老爷子突然病重的一瞬间,匆忙赶到医院的陆昌东和陆滕华二人,却被另一群人拦在了病房外面,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到。

    明明是就守在身边,却还没有那远在国外的人动作快。

    陆放这事做得霸道,下手快准狠,陆昌东心下一惊,看人的视线带着更多的防备。

    陆滕华上来想找人要解释,说陆氏集团最近本就不太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一点风吹草动媒体就要捕风捉影的来报道,股东们还接二连三来不断试探口风,股价持续走低,父亲又突然病重。在这个节骨眼上陆放封锁医院将所有消息紧闭,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陆昌东本就因为陆时萧的事愁的焦头烂额,如今那个一直游离在继承之位以外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怕是徒增变故。

    陆老爷子这病来得又快又急,虽来势汹汹,可好在治疗及时,表征看着很重,此刻却已无大碍。

    从突发心梗到造影再到下微创支架,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在陆放到达时手术成功,人也已经苏醒过来。

    陆昌东和陆滕华围在老爷子身边嘘寒问暖的,陆放一个人站在外两步的位置,平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陆老爷子捕捉到陆放的身影,混浊的视线在人身上落了又落,欲言又止了半天。

    良久,陆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偏开视线没再看他,只感慨说:“这事你做得不错。”

    陆放没应声,对此不置可否。

    直到听到陆老爷子再度开口的声音,陆昌东和陆滕华都是一愣,下意识震惊到脱口而出:“爸?!”

    “既然陆放回来了……最近陆氏集团的事,就暂时先交由他全权处理吧。”

    陆放颌首,陆昌东和陆滕华一时面面相觑。

    陆老爷子来回打量了半天,意有所指道:“楚家的人找过我多次。”

    陆放抬眼,平静地与那双满是算计的眸子对视,“我已婚。”

    陆老爷子也平和地看过去,一老一少两双相似的视线像是隔了一个时空,在此刻交错,似是在面临同一个抉择。

    陆老爷子说:“可以离。”

    呵。

    陆昌东和陆滕华二人一时心中大骇。

    陆放搭在裤边的手指蜷了一下,片刻后掐进掌心。

    他再一次被推入风口浪尖之中,如同当年刚踏入陆氏集团时一样,迎接着所有人的戒备与质疑,被虎狼环伺。

    他好似总是孑然一身的,被孤立于陆氏集团之上,排除在父子亲情与兄友弟恭之外。

    陆老爷子刻意将他推上高位,又何尝不是将其束之高阁。

    他被困囿在权利与欲望的牢笼之中,端坐高台,看似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何尝拥有过自主选择权。

    松口他与楚家的联姻,当真是要将继承职位拱手于他吗。

    那当年的钟家又是怎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彻底销声匿迹的?

    陆老爷子低低笑了一声,看向陆放的那双混浊视线投射出他当年的影子。

    好像在说:我已经知道你想要了。

    都说无欲便无求,可如今有了想求的东西,那么当你面临我当年同样的情形时——

    你又会怎么选?

    择其一是失去。敛去锋芒藏拙这么久,当真舍得将一切抛开,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什么都得不到?

    择其二叫背叛。当年之事各有各的难处,你不耻我利用你母亲的感情做出那档子事,可如今再度大厦将倾,身为陆氏之子,最优解就在面前,你何尝不会做出和我当年一样的抉择?

    陆老爷子此刻的笑容无比和蔼,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亲切:

    “楚明玉一直在老宅等你。”

    陆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只沉沉吐口两个字:

    “不见。”

    陆老爷子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教会给他最后一个道理,已很是欣慰——

    “你总会明白的,什么叫身不由己。”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之法,这人呐,也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叶知丛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他迷迷糊糊地睡,又困困顿顿地醒,等再度睁眼时,发觉自己身上正套着那身毛线草莓睡衣,怀里还抱着陆放给他带的床头小熊,把圆滚滚的小熊肚子都睡扁了。

    屋内太过于安静,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床边冰冷的触觉将他一下子拉回现实之中,恍惚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日落时分时独自一人从床上起来了。

    叶知丛醒了会盹,手里有些无意识地掐着袖口的毛线草莓。

    他看向窗外昏黄的夕阳,在这场短暂又绚烂的蓝调时刻中,一股偌大的孤独感突然汹涌地朝他袭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一片茫然又无助地错觉中去。

    很久违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的,那种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

    陆放不在。

    叶知丛塌了些肩,伸手把睡扁了的小熊肚子弄得鼓起来,片刻后,又朝着小熊圆滚滚的肚皮戳了戳。

    好像……有些失落。

    残余夕阳笼着床上跪坐在那里的单薄人影,勾勒出一小团消瘦线条。

    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带走人身上仅剩的暖光。

    叶知丛的身形彻底陷入进一片黑暗之中。

    如果他从不曾有过陪伴——

    那么此刻,当听到门铃响起时。

    他亦不会光着脚往楼下跑,想去打开那扇门,怀揣着那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对惊喜的期待。

    “陆——!”

    ……放。

    第44章 有人在乎 “陆放!救救QAQ”……

    叶知丛和五双透亮的猫眼睛大眼瞪大眼瞪大眼的。

    小白球是白毛蓝眼球, 大黑鬼火烧火燎的生着一双金瞳,还有三个小猫崽子一双泛绿一双偏棕,最小的那只长着张阴阳脸、长毛、一蓝一金漂亮又奇诡的异瞳, 霸气的不像话。

    突然换了新环境,几个猫崽子还有些不适应。

    可小猫还没应激呢,叶知丛却先懵了。

    叽叽哇哇喵呜喵哇的声响围绕在他的脚边,硬生生叫出了立体环绕音效。

    阿姨饭做了一半,听到动静忙关火,举着铲子就跑过来救人。

    “哎哟我的小少爷啊……小心抓到你。”

    阿姨拎起来小猫的后脖颈,把长在叶知丛睡裤上的小猫揪下来。

    送小猫来的小姐姐笑弯了眉眼,她拽掉一只,就有新的小猫爬上去, 叶知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条细长的腿活脱脱一个猫爬架。

    小白球最过分,它抱着叶知丛细瘦的脚踝不撒手, 翻着肚皮那圆头在人脚上来回蹭,一边蹭还一边嗷呜嗷呜的咕噜。

    冷清的屋里一时间无比热闹。那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早已一扫而空, 叶知丛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想东想西, 他被一群小猫崽子包围、呜呜哇哇叫得头疼。

    抓猫的、逮猫的、追着小猫满屋跑的、和追在叶知丛身后笑呵呵地拍视频的……

    或许陆放想象过无数种叶知丛在家里养猫的样子。

    可叶知丛却从未想过, 拥有小猫的第一天,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他不敢抓、也不敢碰,小猫软得他抱都不知道怎么抱,生怕一个用力捏起来,小猫就被拍扁了。

    ——虽然现在, 小猫一个个都摊成小猫饼,软得像一点骨头都没有,长在他的身上来回流动。

    叶知丛盘腿坐在地毯上, 脊背绷得直直的,活像在打坐。

    玩儿累了的小猫见缝就钻,一个两个的在他的膝窝里、腿缝边、脚踝旁,睡得翻着肚皮,四仰八叉。

    好了。现在真的是猫回到家一直响怎么办了。

    叶知丛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四周的猫,一时不知该如何惊扰小猫的好梦,只能与做好了饭的阿姨面面相觑。

    好吧。阿姨也很无奈。

    十分钟后,在原地打坐的叶知丛怀里抱着一碗丰盛拌饭,旁边伸出来五只圆脑袋。

    ……阿姨更无奈了。

    手机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里,震动响铃也听不见。

    当陆放的脸出现在阿姨的手机屏幕上时,叶知丛茫然无措地抬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地视线。

    “怎么样?还好吗?和小猫相处的愉快吗?”

    “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原来是在这里和小猫开会呀。”

    “现在是开完小猫会的聚餐活动吗?丛丛小领导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

    叶知丛捧着碗,盘腿坐的直直的,五个小猫脑袋蹦蹦跶跶地往上凑。

    最圆的那个脑袋直愣愣地竖着,瞪着圆眼看了陆放一会儿,眉心一点点蹙起来,脸颊也逐渐开始变鼓。

    陆放收敛起了些笑意,关切问“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叶知丛突然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句,好似带着点控诉,又好像带着些气。

    “陆放!”

    “嗯,我在呢。”

    “你快回来救救我……我、我……”

    叶知丛蹙着眉心喊措辞:“我被它们袭击了!”

    袭击。

    陆放愣了一瞬,看着叶知丛鼓着脸举着手臂保护着怀里那碗拌饭,无措地不知道拿一群小猫怎么办才好,脸上的表情比那群嗷嗷待哺的小猫崽还要生动。

    “宝宝……你再说一遍,你要我干什么?”

    眼见着拌饭不保,叶知丛躲不开往他身上爬的小猫,可他再抬眸,却看到屏幕里的陆放还有空冲他笑。

    叶知丛:?

    叶知丛:……

    叶知丛:!

    “陆、放!”

    叶知丛说不出来他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只是一看到陆放低低笑起来,总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撑得他难受。

    “我说——你、快、回、来!!”

    召集术成功。

    叶知丛被拥进怀里,他此刻还尚未察觉,还没来得及思索明白怎么就发了脾气时,陆放就已经到了家。

    陆放刚进家门就被人扯着袖子控诉,说小白球乱跑,大黑鬼乱叫,小黑一号扒他的裤子小黑二号舔他的头发小黑三号把头埋在他的饭碗里不让他吃饭。

    陆放跟着他满屋子走,叶知丛指着猫砂盆说小白球要在这里考古,走到花盆旁说小黑一号在这里搞挖掘,走到卧室的床上说大黑鬼霸占了他的枕头和小熊,最后又指着刚洗完澡的小黑三号——那只异瞳,说就是他在自己的碗里泡澡!

    当时的情况很紧急,真的十分紧急。

    叶知丛和阿姨手忙脚乱地把小黑三号从汤碗里捞出来,它满身油光荡在半空中,还懒散地半阖着那双异瞳舔爪子上勾起的鱼丝。

    “我不会养小猫……我也不会喂小猫饭!”

    才不到半天,叶知丛的毛线草莓睡衣都被小猫爪勾得破破烂烂,好几颗缀着的草莓都开了线,丝丝缕缕地绕在身上,整个人乱成一团。

    “我、我……”

    “我连饭都还没有吃!”

    砰——

    哗啦——

    喵啊?!

    噔噔蹬蹬——

    “…………”

    有一只猫把玻璃花瓶打碎了。

    叶知丛控诉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门外,只见到一个残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罪魁祸首飞速逃离案发现场,很难想象屋外会是怎样狼藉。

    陆放沉默了。

    叶知丛停顿片刻,整片胸膛都鼓了起来,一双圆眼睁得大大的,仰着头近乎绝望地看向陆放,半晌——

    然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他好烦。

    好无助。

    从他睁开眼睛到现在,一股又一股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情绪不断地往他胸膛里涌,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个,另一个就接踵而至,混乱的拳头快要把他砸晕了。

    “我不要养小猫了呜哇——”

    好绝望。

    好崩溃。

    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只小猫!

    他甚至抱都还没有抱到一只,还没有捏着小猫爪去戳一戳柔软的小猫肚皮。

    小猫就已经快要骑在他头上欺负他了。

    破破烂烂的叶知丛手足无措地摆烂。

    他赖在陆放怀里,嚷嚷着他又饿又渴,追着小猫跑上跑下还很累,他想去洗澡,可是总有小猫跟着偷看,又害怕小猫会掉进浴缸,亦或者是打翻他的颜料桶……

    小猫多,房子大,他追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捣乱,却一个也制止不了,还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累够呛。

    陆放揉着那颗圆脑袋安静的听,唇角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放下。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安置完毕,叶知丛终于是可以好生坐在餐桌前,捏着瓷勺吃到他回来之后的第一口饭。

    他委屈,从登上归国飞机的那一刻起,他以为自己足够懂事,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委屈一直藏在缝隙里,在他睡醒时被骤然的失落放大,最终被捣乱小猫搞得乱七八糟,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

    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叶知丛平复下来后还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放,奇怪怎么他发完脾气,陆放却不知为何,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或许他还是不懂,有用的从来不是发脾气,而是因为有人在乎。

    不过陆放终于是把叶知丛哄笑了出来,然后逮到罪魁祸首小白球,摁着小猫爪不让它跑,露出圆滚滚的小猫肚给叶知丛戳。

    小白球挣扎不开,嗷呜求救。

    叶知丛很轻地戳了一下,细白指尖被柔软猫毛包裹,温热触感足以让他惊奇。

    他多戳了两下,又有些犹疑的看了陆放一眼,随后再转头,盯着小猫肚看了半天,好像在纠结挣扎着什么。

    直到陆放低笑了一声,轻声无奈道:“可以吸。”

    叶知丛咕咚咽了口口水,终于,成功地把脸埋在了小猫肚皮上。

    呼——

    吸到了!

    小白球高举小猫爪投降,被陆放禁锢在怀里,绝望叹气。

    陆放垂眸看着眼前的圆脑袋,叶知丛埋在他身前,中间隔着柔软的小猫,蹭了满头毛。

    “软吗?”

    “唔!”

    大黑鬼溜溜达达从一旁路过,冷淡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二人,默默地换了一个角落梳毛。

    好恐怖的人类,可千万不要被抓到。

    然后陆放把所有的小猫全逮了过来,叶知丛一个一个吸过去,把柔软肚皮戳了一个遍。

    全是香香软软的小猫肚!

    夜深,累了一天的叶知丛窝在床上,去推自己身前的另一颗脑袋。

    他吸到了所有的小猫,此刻,又被另一个人吸回来。

    陆放环着他亲了好久,说以后就这样,他发脾气他也很喜欢。

    叶知丛噙着满眼眶的泪,脖颈被碎发蹭的直痒,哆嗦着指尖戳人平肩,“我不生气了……你、你别……”

    “别哄了……啊!”-

    当叶知丛再次醒来时,陆放依旧不在身边。

    晌午的暖阳斑驳着洒进来,将身侧的位置照射得暖洋洋的,安详地躺着那只小熊。

    小熊肚皮上留着一张字条,说宝宝早上好。

    叶知丛将小熊放回床头,摘掉字条看了片刻,这又起身下床。

    他走出卧室,没有一片狼藉,餐桌上有冒着热气的早餐,小猫也各自找好了晒暖的地方,懒散地瘫在那里,舔毛的舔毛睡觉的睡觉,安静地一片祥和。

    心跳好像突然错了一个拍子。

    叶知丛抱着手机看陆放一条一条报备似的留言,打字,输入,最终传过去一个表情包。

    【小猫起床了.GIF】

    随后他走向画室,准备好画布画笔颜料,第一笔铺上去的色彩,是一抹清透的淡粉色。

    这是他以前从未使用过的色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单薄的胸膛,怀揣着满腹的情绪,回味品尝着昨日之前的种种。

    然后在收到陆放说天黑前就回家的消息后。

    蓦地漏出一声轻笑。

    他突然发觉,他能记得起陆放的脸了。

    不再是轮廓,不再是感知。

    他能够清晰的记起那双眉眼弯起的弧度、鼻梁挺起的公分、下颌线锋利的夹角,以及看向他的、总是一成不变的、带着温度的视线。

    短暂的失落感被彻底清空,原来一个人待着也并没有那么孤独。

    期待和希冀不应该是可怕的,反而可以收获到更多的欢喜和惊奇。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似已经看到了傍晚时分,有人会将它推开的模样。

    他一下子拥有了好多好多东西想要表达,此刻全部涌向他的画笔里,匆忙奔赴到璀璨的画布上。

    第45章 爱的糖衣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全部”……

    那幅画才画到一半, 陆放就已经到了家。

    他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肩上盛着细碎的暖色调,刚好逮到了不吃饭又要空腹喝冰可乐的人。

    被抓包的叶知丛这次没缩脖子, 反而是老老实实往人身上一挂,趁着陆放托他的间隙忙多喝了几口,咕咚咕咚灌下半瓶,这才又将泛着冰凉水汽的可乐罐上交出去。

    陆放失笑,拿他没办法,伸手在人屁股上怕了拍,“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有吗?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也许心情确实不错吧,他想拉着陆放去看他画室里的画, 他在画一块粉色的玻璃。

    陆放随得他去, 听叶知丛讲今天的小猫又捣了什么乱,还好有阿姨帮忙, 不然他根本照顾不好小猫。

    陆放一边听着一边回复信息,低声应了两句, 又问他, 要不要再多请两个人?

    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 回神才发觉身边已经没了声音。

    陆放抬眸,发现叶知丛正认认真真盯着他看。

    “怎么了?”

    叶知丛没说话,人却向前凑近了些,细白指尖轻轻搭在陆放眼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东西。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 又皱了皱鼻尖,伸手攀上双肩,把脑袋搁在人颈窝里, 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累。”

    他对色感本就敏感至极,眼下那团淡青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眼底里攀爬出来的红血丝,密密麻麻地像人额角挣扎出来的碎发。

    陆放总是一丝不苟的,那碎发看起来像是进门前刚搭理过,被人大力地摁下使得它们服帖,外表看起来永远光鲜。

    陆放心口一空,“没有”卡在嘴边,顿了半晌没舍得骗人,只低低说了句“还好。”

    不过是连轴转到现在没睡觉而已。

    还好。

    叶知丛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太好骗,他的指尖在人肩背上来回流连,半晌后轻轻开口:“这里有风。”

    “什么?”

    他窝在人怀里,向后退了一点,双手压在人肩上,抬头一错不错地看向陆放。

    “你背后有风,我感觉到了。”

    陆放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是不是窗户没有关好。

    可叶知丛那双眼太明亮了,刺得他动弹不得。

    他知道,他绝对不只是在说物理意义上的风。

    “你挡住了很多,它们吹不到我。”

    叶知丛低声说,“只有我把手伸过去,才能触摸到一点,是吗?”

    他们此刻相对而坐,陆放几乎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人完全圈在他的怀里,瘦弱的人只露出一小截莹白手腕,从他的肩膀探知到他脖颈的位置。

    “是不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

    陆放屏息,沉默,随后摇头,又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叶知丛又点头,片刻后他轻声吐口:“我可以知道吗?”

    其实以前他从不会问的。

    他很少能关心到这些,外界的所有事情于他而言并不相关,他感知不到,也并不在乎,哪怕地球毁灭他也没什么所谓。

    可在他见到眼底那片淡青色、闻到人身上被裹满了的疲累的味道,他探知出去的那些菌丝好像被烫到了一样,颤巍巍地往回缩。

    明明摸到的是一片凉意。

    敏感的触手却被烫卷了边儿。

    陆放哽住,良久,这才伸手把圆脑袋摁回来,“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瞒你。”

    他在那颗圆脑袋上揉了又揉,最终只轻轻叹了一声。

    小朋友哪里都是敏感的,他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敏锐的触觉神经还没碰到,第六感就先他一步给与人类似预知的直觉,茫然无措地不知如何缓解那份没来由的不安。

    陆放沉默了一会儿,三言两语地轻轻揭过,又交代人他接下来可能会没有时间回来,叮嘱人好好吃饭睡觉,等这件事过去,到时候好好补偿他。

    “除了我,这段时间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知道了吗?”

    叶知丛乖乖点头,他一直很听话的,可他听话得人心酸,教陆放简直不知道该把他摆放在哪里护着才好。

    他不是不可以替他遮风,他只是怕,稍有不甚从他肩侧漏那些许风雨,落到叶知丛身上,便成了飓风,会将人掀翻。

    他甚至想干脆把叶知丛暂时关在家里,隔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哪里也不许去,就乖乖等他回来。

    “三天,”

    陆放轻声说,“再给我三天时间,我把一切都处理好,带你去看小鱼?”

    “……好哦。”

    陆放没久留,他回来陪人哄睡,又踏着夜色离开。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子周围,沉默地伫立在树下,盯着没开灯的房间。

    老宅。

    陆氏祠堂。

    陆放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计算着时间,差不多是时候了。

    听说楚老爷子被气的当场摔了茶盏拂袖而去,楚明玉怒而起身,直接从待客厅冲了出来,领着人骂了一路。

    大小姐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她温良恭俭让装了太久,却连陆放的面都没见到。

    如今几乎彻底撕破脸皮,楚家千金大闹陆氏老宅的传闻流了出去,惹得一众人等都伸着脖子想要打探消息。

    到了这种时候,陆老爷子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在他身边隐藏最深的人,一直是陆放。

    不知他排兵布阵了多久,此刻一有机会下手,狠心到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放过,下一步,怕就是冲着陆昌东和陆滕华。

    留了个草包陆时瑜混淆视线,若不是半路杀出来个楚家,或许再过三个月,就兵不血刃地把陆氏搞到了手。

    他此刻逼着人和楚家联姻,陆放反将一军,拿整个陆氏做筹码,逼得他甚至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陆老爷子不信他能真的心黑手黑到这种地步,想赌他只是表面狠辣,不至于弃陆氏而不顾。

    陆放却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那你就等着陆氏死在你手上吧。”

    造孽。

    陆老爷子一退再退,问他只是假离婚也不可以吗?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他也不是非要和楚家完全绑定,哪怕是把所有事情都和叶知丛全盘托出呢。

    “叶家的未必会不同意,你何苦非要做的这么绝?”

    陆放淡笑一声,“所以当年的钟家,就活该被你们吸血至此吗?”

    当年,陆老爷子算计钟家算计钟馨儿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陆氏能有今天,钟家功不可没。

    可当钟馨儿沉浸在爱情的幻象里奋不顾身的嫁过来,供养着陆氏的一切时,说不定陆父正在背后和他的前妻一起数钱呢。

    陆放说他不是他,“我永远不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

    陆老爷子气喘如风箱,质问他哪怕他愿意将陆氏交到他手上,只要求他答应联姻,以后整个陆氏都是他的。

    陆放笑他,说不急,“我等着,等着你求我给我的那一天。”

    “你这是想毁了整个陆氏!楚家的也不会放过你的!你非要搞到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地步吗?!”

    二人的争执在心电监护的报警下结束。

    陆老爷子气昏了头,差点又进ICU。

    另一边——

    叶知丛隔着格栅院门,茫然地看着门外的楚修明。

    “你是……?”

    楚修明的笑脸僵了又僵,他心说自己妹妹刚闹完陆家老宅,他自己又巴巴地追过来,跑到陆放新宅子里闹。

    “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巴黎画展,”

    他说:“还记得吗?我是修明哥哥。”

    叶知丛点头,顿了片刻又摇头,“我没有哥哥。”

    “……”

    无妨,无妨。楚修明依旧秉承着微笑脸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明显发现叶知丛有些不太会拒绝人结束话题,可他不管怎么聊都没有把门聊开,叶知丛不给他开门、也不和他出来,唯一的礼貌就是没有转身就走把他晾在那里,说累了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听。

    “真的不邀请我到家里坐坐吗?”

    “这不好吧……”

    叶知丛低声道:“我老公不让我随便给别人开门。”

    楚修明噎了一下,又锲而不舍地追问,“我哪里是别人呢?我是修明哥啊,这怎么能算随便开门。”

    叶知丛一脸认真道:“我老公也不让我叫别人哥哥。”

    楚修明再次哽住,“呵呵,你老公管你管的挺严啊?”

    “可他现在又不在,你干嘛还这么听话?”

    叶知丛歪了歪头,视线看向楚修明的身后,一陌生女人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指着叶知丛的脸朝向楚修明问:“他就是叶家那个小少爷是吧?”

    楚修明连忙摊手,心说姑奶奶你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骗到门口,再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楚明玉上下打量了叶知丛一眼,从头扫到脚再扫上去,叶知丛坐在小板凳上没起来,仰头看她。

    片刻后,楚明玉双手环抱,冲着人扬了下下巴,“我们聊聊。”

    叶知丛看了她一会,轻声道:“不要。”

    楚修明:“……”

    楚明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不聊?不是?你还不愿意跟我聊?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哈!

    楚明玉气笑了,“你连新闻都不看的吗?我!我楚明玉!”

    眼见着叶知丛确实是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楚明玉更气,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自报家门后还被人无视过,“就是传闻里陆放要和你离婚和我联姻的楚家、楚明玉!”

    叶知丛听明白了,“哦。”

    “……哦?!”

    楚明玉差点被气疯,楚修明赶紧拦,又笑呵呵地看向叶知丛,“你不知道这些事吗?你老公没有告诉你?”

    叶知丛没说话。楚修明又笑:“哇,那你这么听话,你老公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他对你太不好了吧……”

    楚明玉对着楚修明翻了个白眼,她一向很难以忍受楚修明这种说话腔调,茶了吧唧的,听着反胃。

    楚修明没在意,继续温和地笑着:“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让我们进去聊聊了吗?”

    “不要。”

    “……你不想知道一些关于你老公的事情吗?他可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哎。”

    叶知丛抬头往二人身后看,楚修明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他还知道很多秘密,问叶知丛想不想听,他都可以告诉他。

    “或者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们可以带你去见他——”

    “不用了吧。”

    叶知丛‘腾’地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哗啦’一声拽开门,那张一直没什么神采的脸上突然挂上温和笑意,弯起眉眼冲着二人笑起来——

    正确的说,是冲着二人身后笑起来。

    陆放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没有给门前二人一个眼神。

    叶知丛小跑过去,那句“我已经见到了”散在风里,肩上还被披上一件外套,包裹在熟悉的温暖气息中。

    楚修明傻站在那里,脸上僵着的笑意还未退。

    他听到叶知丛奇怪地问他:“我是在等我老公回家,你一直在这里等什么?”

    “……”

    好嘛,原来坐在门口和人陪聊了这么久,是陪人等人家老公回家呢。

    怪不得之前连面都见不到,来了三次好容易才把人骗到院门口,感情是因为陆放今天会回来?

    “楚先生可真有意思,站在人家门口要和人说秘密,”

    陆放瞥了楚修明一眼,“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需要楚先生亲自来找我爱人说的?”

    “呵呵,玩笑话,陆先生不会连这都听不出来吧?”

    “上次的好意我已经替我爱人回了礼,前几日应该就到了,楚先生记得回去查收。”

    楚明玉面色实在难看至极,楚修明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地模样,还有空说两句恭维话。

    陆放没让他们进家门,附近守着的人围上来,颌首示意送客。

    眼见着二人要走,楚明玉在老宅等了多日都没见到,此刻一时气急,全然不顾附近还有人在看,冲着叶知丛的身影怒道:“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他!你什么都给不了!你凭什么不管不顾地霸占着他让他为了你失去一切?”

    叶知丛脚步一顿,陆放面色不虞侧身,揽在人腰侧的手明显一个回护的意味,沉声道:“楚小姐,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请你自重。”

    楚明玉不依不饶:“你要是真为他好!你怎么就不能多为他想想?他为了你和陆家彻底闹翻,你怎么就不能也为他付出一点儿?!”

    陆放蹙眉,抬手示意其他人直接送客,几人快步上前,楚修明在此刻也两步上去提楚明玉挡了一下,“在家门口动手,陆先生还是不要做得太难堪吧,我们楚家也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陆放冷淡地看向他,环在人腰上的手紧了半分,“你们楚家倒是喜欢站在人家门口明目张胆觊觎别人怀里的,还怕被人轰?”

    楚明玉脸色猛地涨红,好悬被楚修明拦下来,没有闹到真的被人轰走的地步。

    叶知丛倒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两人一眼,好似是在观察些什么,闷着头琢磨。

    “他说话也太难听了!”楚明玉暴躁。

    楚修明无所谓地哂笑一声,“这还难听啊,他又没说错,咱们楚家兄妹俩不就是站在人家门口觊觎人家怀里的吗?他又没骂你脸上,骂得是我,你气什么?”

    楚明玉气急:“不要脸能不要到你这种份儿上,你还真是坦诚!”

    “彼此彼此。”

    楚明玉半晌再说不出来一个字,怒骂了一句“神经病!我和你本来就不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今天是陆放和叶知丛约定好的第三天。三天时间,陆氏天翻地覆,陆放交权回家。

    陆氏集团风雨飘摇之际,陆老爷子强撑着一口气,想暂时稳定局面,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他似乎没得再选了,除了陆放,没有人可以再撑起来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陆氏。

    他在逼陆放做选择的同时,陆放却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可他不甘。

    他只不过是要一份表面上的联姻,将两棵大树捆绑在一起,与楚家的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可能算得上是坏处的,不过是先和叶知丛离婚而已。

    哪怕假离婚也行。

    可陆放不同意。

    直到最后他还想再赌一把,赌陆放只是表面狠辣,赌他不舍得彻底放下所有,什么都不要的离开。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大不了和他熬到死!”

    “我就不信了,他连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些也不要了吗?!”

    他用尽最后的人脉周旋,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欲扶大厦之将倾——

    可等他收到了陆放的航班信息后,彻底傻了眼。

    他把陆氏搞成这样……自己却要去度假?

    “叫他回来!叫他回来!”

    陆老爷子气疯,“陆氏不能倒……把他给我叫回来!我现在就签股权让渡书!”

    “把他给我叫回来!!!”

    管家无奈摇头:“老爷,他人已经飞去圣托里尼了。”

    “……”

    我圣尼*(&*……%!-

    圣托里尼。

    叶知丛窝在阳台,看绵延一片的白色小房子,抱着速写本手上刷刷刷涂个不停。

    陆放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盘切好的水果,叶知丛往旁边挪了挪,等陆放落座,又歪倒在人怀里。

    “很久没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叶知丛从人手中叼走一块草莓,丰盈汁水浸染唇边,听到陆放低声的控诉,这才放下速写本歪过头来,“叫老公不好吗?”

    “……叫老公好,只叫老公不好。”

    叶知丛低低笑起来,“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是,我知道,”陆放把人环进来,低声道歉,“我错了,不生气,好不好?”

    叶知丛不推开人的,给亲给抱给摸,就是那张嘴里再也没喊过人名字,时不时地还学着楚修明的语气,说些什么‘我老公有秘密啊’‘我老公想要什么?’之类的话,学得一本正经又阴阳怪气的,听得陆放头疼。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我,”

    叶知丛一边吃投喂来的草莓一边说:“你就是想把我关起来,让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派了那么多人盯着我,生怕走漏一点风声,对不对?”

    “……对。”

    “那你就只是老公,不是陆放。”

    陆放叹气,把人圈在怀里揉,笑他不管是老公还是陆放,明明他们可以做的事情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问他傻不傻,连生气威胁他的手段都是他占便宜,自己吃了所有的亏。

    叶知丛却奇怪地看向他,问他那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介意一个称呼?”

    怎么可能不介意……

    陆放低声道:“我不只是老公吧。”

    他还没找到那颗心脏把自己装进去呢。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他有些没琢磨明白,“你说要我信你,别人的话都不要听,我做到了呀,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在一开始时就告诉我原因呢?”

    “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你放弃了什么?还是不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都有,”陆放摁着人圆脑袋,沉默片刻后轻声吐口:“还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卑劣。”

    “我愿意为你放弃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应该拿这些绑住你,可我又做不到完全不被你看到,我的私心在想,如果你发现了,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感动;”

    “我不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我怕你也会因为一句为我好然后听他们的,所以你干脆什么也不知道,我不需要你背负愧疚或者责任,觉得和我在一起有亏欠;”

    “可我的私心又在想,如果那样,会不会就可以把你更久的困在我身边。”

    “其实那些东西有没有你我都会拿得到,只是时间早晚和过程方式的问题,我不想不择手段的得到你,可我走的每一步,还是在不择手段。”

    “就比如现在,”

    陆放的指腹摁压在叶知丛的咽喉,只轻轻用力,就能看到那双长睫在颤,“你已经离不开我了,不是吗?”

    “我让你习惯我,让你对爱的理解定性,让你在以后遇到任何一个人时都会拿来和我比较,让你发现这辈子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为你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等到那时候,你就彻底完了。”

    “这是爱吗?”

    陆放低低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对你的惩罚。”

    叶知丛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陆放垂眸看过去,语气很低,他说:“叶知丛,我想要的,我只要他心甘情愿的全部。”

    “就像你在等他们拱手把整个陆氏托付给你一样?”

    “是。”

    “可你离得这么远,你安排好的那一切,不担心会出意外吗?”

    “我很会用人,”

    陆放低声道:“我所用之人,他们绝对忠诚。”

    他的视线里有威压和笃定,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将人脸分割出昏晓两端,一半在阳光之下,一半在阴影之中。

    叶知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放松开他的脖颈,轻声问他:“不怕吗?”

    叶知丛却弯起眉眼,眼里哪有一丝害怕的模样,卷翘的长睫暴露出一片清明的眼底,灼灼闪耀出一丝兴奋。

    “听起来很刺激。”

    陆放低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他连这番话都带有目的性,可叶知丛不仅听得懂,还不会怪他,更不用原谅他。他只用那双干净到澄澈的眼睛盯着他瞧,好像能看穿他所有灵魂的黑暗面。

    “他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呢?”

    叶知丛摇晃着脑袋凑过来,仿佛冒着傻气一样的问:“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对我?”

    “先吃干抹净,再带你出去玩,掌控你的一切,让你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所有与情绪有关的回忆都只因为我。”

    陆放揉着人白嫩耳垂,问他:“敢试试吗。”

    叶知丛乖巧笑起来,没头没尾地说着或许只有陆放能听懂的话。

    “那点风根本吹不到我的吧……”

    “别人都不知道,其实你才是比所有飓风加起来都还要可怕的风。”

    自以为卑劣的将极致爱意诉说殆尽。

    只消轻轻揭开一角,就能瞬间把人掀翻。

    那股风汹涌地卷过来,尽数涌入人体内。

    叶知丛的快乐随着人的攀升而攀升,他将自己的整个假期都交于人手中,所有的细微感知被全部填满。

    有什么不敢的。

    被这样的人坦坦荡荡的爱一次。

    隐匿在危险的角落之上,冒着随时可能会流泪的风险。

    最致命的吸引却也正来源于此了。

    一个问人要他可能永远也给不出来的东西。

    另一个纵身跃入充满了迷惑性的牢笼陷阱。

    都被包裹在爱的糖衣里。

    第46章 只想要你 “你会永远接住我吗?”……

    他们坐在教堂顶端, 酒杯中盛着落日霞光。

    白墙披上五彩绸缎,坠入神明打翻的调色盘。

    天空是液态的琥珀,将海洋酿成一碗冰梅汤。

    云朵是被点燃的棉花糖, 烧起风铃迎火摇晃。

    叶知丛坐在蓝白天堂,柏拉图笔下的自由之地,沿着石阶追光。

    有相机举起,咔嚓一声定格,此刻,要把心事说给沉落的太阳。

    ——太阳听不见。

    叶知丛的唇边压在陆放的耳梢,将所有隐晦淫.靡尽数吐出。

    他被扣着后脑,动弹不得,一丁点细微声响都逃脱不过那双耳朵。

    他连呼吸都被人那双手掌握了去, 他看着火烧云翻滚坠落最后平息化为宁静夜空, 烧成云朵的人此刻也软烂成一团,连手指都勾不动了。

    叶知丛不能再好好欣赏那双好看的手了。

    他现在瞥一眼那修长手指, 都总觉得蹆会莫名打哆嗦。

    手指摩擦过砂轮,他像打火机一样被点着, 簇簇火苗腾空燃烧, 他就被放置在掌心中来回把玩。打开盖子, 翻转搅动,压下火苗时发出咔哒声响,再被人手指随意一弄,砂轮便将更大的火苗点着了。

    小打火机在人掌心中烧着,火势减小就被加把油, 使得他一直维持着灼灼燃烧的姿态,恍惚间颤巍巍的火苗几度都要熄灭过去,又被人坏心眼的捧起。

    ……他不想再看到陆放那双手了!

    他现在连听到“过来”两个字, 脊骨都会一僵,膝盖也莫名发软,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站不住,只能往人怀里栽。

    “宝宝,怎么又哭了?”

    叶知丛在人手腕上,哭得直哆嗦,小声哀求到他实在受不了了,别磨他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哪怕做死在这里也可以的就是能不能干脆一点快点进来。

    陆放笑着叹气,佯装无奈地说不行。说明天要去潜水,今天不适合剧烈运动,要养精蓄锐。

    “……”

    天杀的,没见过这样养精蓄锐的。

    叶知丛被摁在那里撸了个遍,蹭得满身都是黏糊,整个人泡在水里不上不下的吊着,既快乐又快乐不太到位的,搞到最后一看到人手就热。

    “潜、潜水……”

    “嗯,去看火山礁石和海下的山。”

    叶知丛呜呜哭,半阖着眉眼哼唧,“还、还要看小鱼……”

    “嗯,所以不能做,”陆放低笑着哄他,指着他的位置告诉他,“不然明天合不上,有小鱼钻进去可怎么办?”

    “……!!”

    叶知丛真的要崩溃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放会说出这种话。

    他更想不明白明明嘴上说着不能做但是手指却不出来是个什么道理。

    他没办法,他哭湿一片枕头,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总觉得梦里都被泡在热水里,却又醒不过来。

    然后在第二天看到大片的海下岛屿和汹涌鱼群时,咬着呼吸管笑得咕噜咕噜直吐泡泡。

    “好看吗?”

    “嗯!”

    陆放哄他,斐济的浮潜更漂亮,那里有果冻海和粉沙滩,五彩珊瑚礁和鲜艳热带鱼,运气好还能和鲨鱼一起游。

    “要去吗?”

    “要!”

    陆放垂眸扫了他一眼,抬手在自己侧脸的位置上指了指。

    “。”

    叶知丛伸手环上人脖颈,犹豫片刻吧唧在人脸上亲了一口,柔软碎发蹭上人下颌,声音脆脆的,“陆放,我要去斐济。”

    “还要什么?”

    “要……要背!”

    陆放低笑了一声:“上来吧。”

    叶知丛仰了仰头,眼里盛着阳光,顿了片刻转身就往人背上爬,被托起之后咣叽一下砸在人肩上。

    潜水很耗体力,上了岸脱掉装备叶知丛就要走不动了。他四肢像灌铅一样,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他栽在人背上,手里还托着一颗大椰子,晃悠着细白小腿在阳光底下莹润的晃眼,低声嘟囔斐济的海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那里的小鱼和这里是不是不一个品种,那里的阳光和这里的会不会有不同的色温,折射进海洋里出来的是哪一种好看的色调。

    他们从拥有世界上最美日落的地方,走到了世界上迎来第一缕阳光的地方。

    虽然——

    “我们以后还是买机票吧,我不想坐你的私人飞机了……”

    叶知丛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从飞机上下不来。陆放却还说没有直飞航班不合适中转会很累。

    叶知丛蹆打着哆嗦,心说明明这样更累好吗。

    他登机前还稀奇了一下呢,不知道私人飞机坐起来体验感会有什么区别,拥有完全的个人空间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不会除了睡觉无事可做在路途上发呆。

    好嘛。上去了之后才发现,倒是真成了陆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放把他圈在怀里,明明说好了吃饱饭让他睡一会,可他睡着睡着浑身热,好容易费力挣扎着醒过来,眼还没睁开,就被人手捂上了嘴。

    他下意识往四周看,陌生的环境使得他天然紧张,他记得睡过去之前还有温柔小姐姐给他送鲜榨果汁呢,这会儿也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

    他缩在厚实的毛毯里,指尖搅紧毛毯边。

    陆放果然吓他,说嘘小点声,万一一会儿有人进来……

    叶知丛睡还没睡醒就先哭了出来。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害怕声音太大,那个前几日总是说不能做不能做的人此刻倒是掐着他的偠又说要全给他,过分的很。

    软着腿栽倒在酒店,叶知丛没什么力气动弹,他看着偠上的掐痕低声控诉,说这样明天就不能去看珊瑚了。

    陆放挑眉问他,不是他前几天刚说要先做不要去潜水的吗,怎么做完又说不要做要先去看珊瑚?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叶知丛哽住,气鼓鼓,“反正不一样!”

    他被做了一路做过来,偠酸蹆痛的珊瑚计划还要被推迟,越看陆放越生气。

    叶知丛鼓着脸控诉:“你好过分。”

    陆放却斜了他一眼,平静道:“还有更过分的。”?

    “要试试吗?”!

    他又被压下去,过了一半,逼着他问,现在是想先要那个?

    叶知丛呜呜哭,说他不要看珊瑚了还不行吗,陆放却退了出来,捏着他的下巴说他不诚实。!!

    他被搁置在那里,急得大哭,嘟嘟囔囔说了一大串,说看珊瑚也不行说不看也不行,哭得整个人都粉了起来,最后软成一团蹭过去,眼巴巴地望着人,小声说我想要你。

    “只想要你。”

    陆放坐在一侧,伸手去拨弄黏腻的碎发,托起那张哭花了的脸,“好乖。”

    ……

    珊瑚礁很漂亮,叶知丛又高兴地咕噜咕噜直冒泡了。

    他兴奋地追着水底的小鱼玩儿,彩色的鱼群环绕在他四周也不逃,伴随着他升空下降,将他围在中间团团转。

    他波动水流,和鱼群一起摆动,那双明亮的眼像凝缩的果冻海,他仰头向上张望,从水下看海平面的波光,一块块湛蓝斑斓冻。

    他又看到了光的形状。

    他随着光的线条起舞。

    他去玩飞艇、玩拖拽伞,在原始丛林的悬崖上荡秋千,看陆放挂在峭壁上攀岩。

    他触摸那双被磨得有些粗糙的掌心,回忆有力的指腹扣在极端缝隙下,单凭上肢以及腰腹发力就能隔空横跨两个身位的距离,没来由地偠颤。

    “好厉害,你比人猿泰山还要帅。”

    “……”陆放呛了口水,感谢小朋友的夸奖。

    叶知丛指着那夸张的凸起的岩石角度,在此之前他都要想象不到那里还能有人来去自如,一双眼亮晶晶地仰头问:“我也可以挂上去吗?”

    “攀岩也想学?”

    “想的!”

    然后叶知丛在健身房里的单杠上只挂了一分半,就呜哇地喊着不学了不学了快放我下来。

    陆放单手托了下他的偠,仰头看他:“怎么不学了?”

    叶知丛说他好累手臂好酸根本撑不住,陆放却抬手拍了拍,“不许下来。”?

    “总是这样半途而废可不好。”??

    叶知丛震惊了,一双眼瞪得溜圆,他低头冲着陆放大喊:“那你别摸我呀!”

    小人长长一条挂在那里,悠悠荡荡地伸蹆乱蹬,因太过于绝望又实在躲避不开那双邪恶的手,叶知丛晃悠着晃悠着一咬牙,竟然成功做了一个超级标准的引体向上。

    他死死抓着单杠,抵着单薄的胸膛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挂了上去。

    只剩两条长腿在半空中荡啊荡。

    “陆放!”

    陆放捏过他的脚踝,顺着人裤腿一路向上。

    叶知丛急得呜呜啦啦乱叫,可他踹也踹不开,爬也爬不上去,搞得什么力气都要没有了,抖得挂也挂不住,喊人的语气都快要带上哭腔:“陆放……”

    陆放松开他的小腿,摊开双臂朝向他,笑着说让他松手。

    叶知丛从没有爬这么高过,他怕摔下来,又实在挂不动了,这个角度看地面实在是有些恐慌,“那、那你要接住我啊!”

    “放心,我接得住。”

    叶知丛闭着眼松开双手,扑到陆放怀里,沉甸甸又轻飘飘的小小一团。

    陆放抱着人掂了两下。

    他接住了。

    叶知丛长舒一口气,缓过来回头去看那并不是很高的单杠,顿了半晌,又把脸埋进人颈窝。

    他被接住了。

    叶知丛很轻地喊了一声:“陆放。”

    “嗯,我在。”

    隔了很久,才又听到那类似呢喃的嗓音。

    叶知丛问他:“你会永远接住我吗?”

    陆放腾出一只手掰过他的头,和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

    “我会。”

    在这一个瞬间,陆放身上的重量好像多了21克。

    第47章 只看着你 “那很刺激了。”

    “所以,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一瞬间心动的感觉吧。”

    叶知丛触摸自己胸膛,可是心一直在动,什么才叫喜欢的心动?

    陆放亲吻他, 问他:“等再过一段时间,带你去看冰川?”

    “嗯!”

    陆放和他讲要一起去看地球上最不像地球的地方,去看玄武岩柱、看龙血树,去孵化一枚企鹅宝宝,去感受自然与生命的神奇。

    叶知丛乖乖点头,可在此之前……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大自然生命的神奇,就又一次先感受到了什么叫生命的神奇。

    叶知丛终于是开始伸手推人了,呜咽着喊他不要做了。他绝望地伏在人肩头哆嗦,思考不明白到底是谁有瘾来着?

    他觉得他早就已经好了, 怎么现在又换成陆放了。

    陆放揉摁他的咽喉, 摁着偠往里灌。

    叶知丛觉得有时候陆放的兴.致好像总有些极端,要么是给他看那双好看的手, 捉弄得他哭一宿也不肯做一次的,只把东西给到外面弄他满身;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 彻彻底底地埋进去, 灌水饱似的一点也不肯让他流出来。

    叶知丛实在没了力气, 蹆肚抽筋也动弹不得了。

    他在斐济看了无数个日出,在天亮起来的海盐咸湿味道中说了好多个晚安。

    可陆放总是不依不饶的,在他低低切切小声哀求数遍无果后。

    啪地一声有巴掌落下,叶知丛茫然回神,耷拉着眼皮有些睁不开。

    陆放说他不专心, 问他这种时刻还走神,在想什么?

    想他快要死掉了。叶知丛没说话。

    陆放托起他的后脑,掌控他的出口, 迫使他睁开眼只能看向他,见他不开口还低声威胁他,“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出来了吧。”

    叶知丛哆嗦地厉害,他知道有些事情陆放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平时他没怕过什么别的,可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使得他最怕这个。

    他慌张无措地摇头,伸出舌尖往人唇边凑,他去轻舔、去一下一下地啄,他递出去口腔中最柔软的想说哪怕咬破也没关系。他软着嗓子说哥哥,你别罚我这个……

    陆放垂眸看着那双被眼泪沾湿的睫,眸子湿漉漉的透着水润亮光,这种事情小朋友却总是会记得很清楚的。他上次说不允许叫别人哥哥时咬破了他的舌尖,这次小朋友就学会了举一反三的主动凑上来讨罚求和。

    啧。

    一向乖巧的人学坏也很快。

    可哪怕心再软的人见到此模样,也怕是会硬的像石头,根本捂不化。

    这不就像是小羊亲口叼着自己的软肉往人狼嘴边送嘛。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本来就心黑手黑又特别坏心眼的陆放。

    叶知丛把能想象到的好听话全说了一个遍,咿咿呀呀地到最后都要胡言乱语了。

    他再也不敢走神了,他现在眼里肚子里全是他,哭得浑身上下哪里都是抽痛的,终于在最后时刻得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怕这个,可结束后,失焦的瞳孔里又写着餍足。

    他的白皙的皮肤此刻已经不是粉色了,他的所有血液都在沸腾,久久才归于平息,留下一片被灼烧过的红。

    陆放亲吻他的唇角,吻去他眼底的泪。叶知丛连团都团不起来了,摆烂似的摊开在那里,软的像薄薄一片无骨小章鱼,湿哒哒地怎么抱都好摸。

    他从‘只想要他’学到‘只看着他’。

    叶知丛偏开视线,好了,现在他不仅看不了陆放的手,也有点看不了那张脸了。

    他好容易才费力记起的那张面部轮廓,现在睁眼闭眼全都是那双盯着他的晦涩不明的视线,有时只消一个眼神扫过来,就看得他脸热。

    脸热,耳朵热,记忆中出现过的地方好像哪哪都热。

    叶知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曾经说陆放才是那个比所有飓风加起来都还要可怕的风,竟真的一语成谶。

    他好可怕,他站在飓风中心,明明被席卷一切的狂风包裹,可他却在台风眼中平静的表象之下、安然无恙地端坐着直到现在才察觉。

    就比如陆放才刚抬手,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便先思维一步做出抉择,叶知丛嘴里的果汁还没放下,圆脑袋就已经被他自己送到人掌心里教人揉了。

    “?”

    叶知丛愣了片刻,唰地一下把脑袋支棱起来,一双圆眼诡异地盯着陆放。

    陆放也好似有一瞬间的诧异,垂眸瞥向他,抬起的手腕僵在空中,没落也没收回。

    叶知丛向后仰了下,双手捂着自己头顶,有些警惕地盯着陆放:“你干什么?”

    陆放一时失笑,指骨微动指了下桌面,“我拿水。”

    “。”

    叶知丛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来哪里不对,却总觉得好像怪怪的。

    可等他在给小画布上的白沙滩点高光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左手调色盘右手画笔,两只手都正被他用着呢,口中咬着的小蛋糕是哪里来的?

    叶知丛嘴巴停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以及胸前多出来的、递到他嘴边的小勺子。

    他顺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看过去,侧头看到了陆放。

    陆放好像在忙什么工作,一只手在翻看文件,另一只手空出来给他挖小蛋糕。

    感觉到身边人吃东西的动作停了,陆放侧目瞥过来,看见一双有些愕然的眼。

    “怎么了?”

    “。”叶知丛咕咚将嘴里的小蛋糕咽下去,“没、没什么。”

    陆放没多问,伸手抽了张纸巾回来,叶知丛满脸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发觉……

    自己已经先一步把脸凑了过去。

    陆放伸手替他擦拭掉嘴角沾着的奶油。

    叶知丛咕咚又咽了口口水,心说好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耳朵里就先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他自己说:“要亲。”

    ……

    啧。

    温热的吻落下来,叶知丛闭着眼睛想——算了他根本想不明白。

    他甚至连自己条件反射地先闭上了眼是为什么都没搞懂。

    反正……

    他的要求好像总是不会落空的。

    自从发现了这些奇怪的事情之后,叶知丛视线躲躲闪闪地古怪了好几天。

    他会在把自己团吧团吧塞到人怀里抱着时猛地抬头惊坐起;亦或者是亲着亲着冷不丁地挥手把人推开;还会在拿人锁骨磨牙的时候咬着咬着突然抓起摩挲在自己唇角边的手指丢出去。

    “陆放!”

    叶知丛把自己从人颈窝里挪开,抓着人放在自己侧脸旁的腕骨,跨坐在人蹆上轻呼起身,一脸认真地眼巴巴地瞧着陆放欲言又止。

    陆放瞥了一眼那双细白手腕,没撤回手上的动作,指腹在人脸颊处流连,“说。”

    “我、我好像不对劲……”

    陆放唇角处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的眼眸里好似涌动着不明显的暗流,他低声问他:“哪里不对劲?”

    叶知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侧的脸还没怎么搓就发红,他CPU都要转烧了也想不好怎么措辞,可话还没说呢,抓握着人手腕的手就先卸了力道,脊背也有些弯,塌着双肩柔软成一团窝在人面前。

    小朋友真的很聪明。

    陆放垂眸看他的反应,等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找回了一丝发痛的良心,沉声承认道:

    “是我做的。”

    “?”

    叶知丛琢磨了半天,半信半疑地看过去。

    “我说过,我要掌控你的一切,让你所有与情绪有关的回忆都只因为我。”

    “我也说过,我让你习惯我,让你对爱的理解定性,让你今后再遇到每一个人时都会拿来和我比较,让你这辈子找不到能和我相提并论的第二个人,”

    “我还说过,等到那时候,你就彻底完了。”

    “叶知丛,现在明白了吗?”

    “你已经不止是离不开我了,”

    陆放低笑了一声,屏吸,顿了片刻,这又低声问他:“还敢继续试吗?”

    叶知丛脑袋咕噜噜转了一圈,没答,反而反问道:“这就是你怕你对我用错的方式吗?”

    陆放心口被攥了一把,有些钝痛,小朋友反应快的有些不可思议,最终还是选择坦言承认:“是。”

    陆放看着那颗圆脑袋,看着那双干净澄澈的眸,看着那张永远不谙世事的脸上写满了天真的神色,然后被他用情.欲染出动人模样。

    他一时有些呼吸不畅,喉咙也干涩到发紧,他的坦白在此刻仿佛化成了审判之锤,他甚至极其肮脏的想,或许他可以选择永远不告诉他。

    他足够乖,也足够好骗,只要他不说,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

    可那样,他要的全部上,就会永远缺失一个角落。

    一个叫做心甘情愿的角落。

    他要,就要纯粹的全部。

    哪怕叶知丛在此刻退缩叫停,之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依然选择坦言相对,等一个结果。

    审判之锤被高高举起,悬空在他心头。

    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停滞,陆放只觉得他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他听到叶知丛轻轻呼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这样啊……”

    陆放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只是、这样?

    叶知丛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然后放心大胆地把自己让人怀里一塞,继续窝在人颈窝里黏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我又生了什么奇怪的病。”

    “……”

    陆放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把人捞了起来,低声问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

    陆放再次哽住,叶知丛困惑的神情不似作假,他完全放松下来窝在人怀里,一时没读懂陆放眼神里的复杂。

    “不会觉得过分吗。”陆放的指腹揉摁人唇角,搓起一片斑驳的红。

    叶知丛长睫不受控制的颤,脆生生的嗓音里都带着些甜腻,“你是说你一伸手我就想被.摸,一看过来我就想接吻,有时还没碰到我我就热,一抱到你就想被你*吗。”

    “……”陆放额角跳了半晌,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不止。”

    叶知丛没来由的脊骨一抖,他抬眸看过去,不知怎么的竟好似从中看出来了点希冀,“还会有更过分的?”

    陆放垂眸睨着他,眼底沉如渊,“你的喜怒哀乐都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将交由到我手中。”

    叶知丛尾骨热,哆嗦着指尖似是被蛊惑般伸手,去触碰陆放凸起的喉结。

    他那双澄澈的眼底里氤氲出水光,眼波流转地望上去,干干净净地映照出陆放眼底奔袭而出的晦涩,汹涌在对视中翻滚。

    叶知丛轻声说:“那很刺激了。”

    “……”

    陆放眯起眼,勾了下平直唇角,从胸膛闷出一声低笑。

    他随手拿了条领带剥夺叶知丛的视线,捏着人后颈将人扶正,随后低声道:跪好。

    叶知丛磨蹭着起身,膝盖陷入柔软沙发。陆放长腿交叠坐在其中,姿态懒散地倚着靠背,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人。

    好似在欣赏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丽画作。

    那幅画被他亲手展开,乖巧地放置在他面前,暴露出所有笔触细腻的肌理,正迎着不知名的视线微微战栗。

    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的看过去,流连在滑腻画布上,偶尔伸手涂抹篡改,或是扫上些阴影,亦或者是点上些高光。

    他抚摸过画面上深浅颜料留下的沟壑,去亲吻画布上印记还未干的色块,将两笔点上去的那两抹红颜料嘬成水淋淋的浆果,缀在树梢晶莹得摇摇晃晃。

    浆果鲜活的生动,像是要从画面里走出来一样,被无数小动物觊觎着,想要把它偷回家藏起来过冬。

    有啮齿动物在咬,有软体动物在爬,还有丢下了松果的小松鼠拿尖利的指甲去刮,抱着浆果不松手,揪揪拽拽地揉捏。

    想把它摘下来,抱回洞穴里啃咬舔舐。

    画面开始流动,线条开始扭曲。

    执笔者一点点纠正过去,顺着流畅轮廓,在画布上覆盖出新的颜色。

    喜怒哀乐,活色生香,都在他一人手中,经由他完全掌握。然后——

    “我让你动了吗。”!

    ……

    叶知丛栽倒过后哪里再敢动。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时候什么东西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在哪里他全然不知,他紧张得抖如筛糠,重新打开的膝盖颤得快要跪不住。

    沙发太软了,受不上力,大蹆都快抽了筋,小蹆绷得笔直,连脚趾都要蜷到一起。

    陆放扶了他一把,托起他的脊背,松开反剪着的手腕,允许他可以将双手撑在他的肩侧。

    这样稍微是好了一些,不会太过于费力,便可以坚持过接下来延时了二十分钟的惩罚。

    外加五个巴掌。

    叶知丛正数一二三四五,一声一个脆响,全打在同一边。

    最后一嗓子几乎破了音,像极了尖锐哭腔。

    ……

    陆放终于是慈悲地亲吻过去,低下了仰着欣赏的头颅,包裹着含卷,把喷薄而出吞食殆尽。

    奖与罚全都是他,也只会是他。

    他把人抱起来,放进怀里,安抚抖得不停的脊背。

    “好了,结束了,我都吃掉了。”

    低沉又暗哑的嗓音扫过人颤抖的心尖儿,平静地抚慰过去:“辛苦宝贝,你做得很好。”

    他拆掉剥离人视线的领带,浸饱了水沉甸甸的绕在掌心,露出修长的手指,拨弄凌乱的碎发。

    这期间他还夸了人好久,夸他好孩子、乖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说喜欢丛丛,说宝贝好棒,真的很厉害。

    ……

    叶知丛缓了很久才终于找回意识,这才发觉半边皮鼓有些许肿痛起来,又哼唧着要人揉。

    陆放刚伸手,掌心中绕着的领带彻底湿透了。

    叶知丛低头看过去,发现人深色的布料上还有一块不明显的氵.痕。

    他又想哭了,他知道自己其实明明没被碰到,可是怎么……

    “这也是因为我厉害吗……”

    陆放低声笑起来,揉着那颗圆脑袋说“是。”

    叶知丛不信,扁着嘴巴嘟囔“这算什么厉害……”

    “很厉害的,”陆放轻声哄他,说氵.这么多,还没碰呢就.诗成这样,真碰起来是不是打算将他淹没?

    “反正淹不死……”叶知丛捂着肚皮说,之前都要泡满了也没见他收敛半分。

    陆放听笑了,“真淹死了你怎么办?”

    叶知丛皱了皱鼻子,无所谓似的小声控诉反正他花样多,就算淹死了那个,他总还会有别的招数玩他的。

    ……嘶。

    陆放听得气竭,用力摁了一把圆脑壳,“你啊……”

    小朋友这张嘴怎么也总是没轻没重的。

    叶知丛软巴巴地贴过来,睁着的那双圆眼里带着股餍足的懒散劲儿,脆生生又黏糊糊的质问他:“怎么了?这就不喜欢了是吗?”

    眼眸清澈,娇纵横生,好像在说‘哼哼’。

    陆放轻吸了口气,“……喜欢。”

    喜欢死了。

    他看着那双眼里终于是被他纵出来的那点子娇,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第48章 歪成啥了 “陆叔叔你饶了我吧~”……

    叶知丛皱着鼻尖出气, 好似是真漏出来一声很轻很轻地“哼”。

    他挑着眼梢笑起来,似嗔似怪的,“那你说什么。”

    “……”

    呵。

    惯没边儿了。

    陆放抬手摁着人往人怀里塞, 说淹不死的那就好好抱着。叶知丛呜哇喊着要跑,可刚一起身蹆一软又跌了回去,被人顺手拽着压了回来,脚踝都被抬上了肩。

    叶知丛一扁嘴巴,害怕地慌慌张张,呜咽着小声道歉,“我不敢了。”

    “……”

    陆放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起身松手又把人捞回来放好, 无奈道:“……别道歉。”

    “?”

    “你可以和我闹。”

    好不容易才纵出来的那点脾气, 怎么稍微一吓就没有了。

    叶知丛歪了歪头,噙着一丁点眼底的泪, 左看右看偷瞄了陆放半天。

    等确认自己真的就这么被放过了之后,又轻声轻脚地爬过去, 吧唧一下跪坐在人身侧, 探头探脑地往前凑。

    陆放侧目看了他一眼, 哑着嗓子耐心道:“小事你不用和我道歉,真做错了大事我自然会罚,惯你就是要让你长脾气,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连你也不用害怕吗?”

    陆放失笑,偏过头来, “我是揍过你还是凶过你,怎么你总说怕我?”

    “有很多人都说怕你,”

    叶知丛好奇地凑过去, “可是我想不明白,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呀,”

    叶知丛点头,“可是我总觉得,你其实是很喜欢看我哭的。”

    陆放没说话,视线意味不明地扫了人一眼。

    “有时候我想哭的时候你不高兴,可还有时候我哭的时候你又好像很兴奋,”

    叶知丛歪着脑袋凑上去,“是我哭的方式不对吗?”

    陆放沉默半晌,硬生生压下腹下火气,低声道:“你只能在我床上哭。”

    “。”

    叶知丛琢磨了一下,“沙发上不可以吗?”

    “……”

    “地毯上呢?餐桌呢?还有玄关柜岛台和阳台……我——唔?”

    陆放伸手把人嘴巴捏上了,他说一个字他蹦一下的,无奈只得压着狂跳的青筋哑着嗓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知丛指着自己的嘴巴两手乱晃呜呜示意你把我嘴巴捏上了我还怎么说?

    陆放松开手,临走前还没忘抬手在人胸口碾了一下,听到那把好听的嗓子发出悦耳的轻呼这才算完。

    叶知丛喘息片刻,捞了下往下滑落的睡袍把自己裹起来,好学宝宝似的,“我想问你,为什么有时候做起来的时候,你的方式总是不一样。”

    “就比如今天,就算你刚刚没放过我,你其实也没打算进来,对吧?”

    “还有之前那几次……你要么只用手,要么就只做,为什么不能先用手然后再做?是那样不好搞吗?还是我哭的方式不对?”

    陆放呼吸声变沉,冷静很久,这才伸手去撩开了些衣领,指腹从露出来的锁骨上触碰而过。

    “……因为那样你受不了。”

    “啊……”

    “……还因为不同情况下的你不一样。”

    “啊?”

    衣摆被掀起了些,白皙的莹润暴露在空气中,滑腻皮肉仿佛透出诱人香气,勾得胃口大开。

    皮很薄而肉质鲜嫩弹滑,只消稍稍用力就会破一样,出现可怖红痕,掐过去,就又有丰盈汁水。

    叶知丛盯着那双好看的手。陆放说只这样的时候,他不会感觉到痛,只会千柔百转地缠过来,那双泛着水汽的眼里全是媚丝,烧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溺在粉色的欲水里,矫揉造作得好看,漂亮得他想玩很久很久,弄他满身将他泡透。

    叶知丛红着耳梢追问,“那另一个呢?”

    哎。

    陆放在心底叹了一声,彻底哑了嗓子,没抬眼看他,只盯着人蹆内柔软的白肉看。

    陆放喉头滚了又滚,最终用喑哑到极致的嗓音淡淡吐口,说他觉得他快要把人顶碎了,破破烂烂得瘫软在那里,黑与白泾渭分明的瞳孔都要被泪水给泼散了,只剩下绝望和无助跟随着他起.伏颠.簸。

    说到那时候,会想把他拆骨吸髓的吞吃入腹,想恶狠狠地欺负他,想把他弄疼,听他求饶也不放过他,想干脆直接把他*死在那里,实施无可告人的凌虐欲,反反复复的欺.压侵.饭,弄成漂亮的破烂娃娃,欺凌他霸占他,让他除了艾草什么也想不到做不了,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永远被溺毙在搞那个嘲中。

    精致的漂亮娃娃一旦破碎起来,则更具摄入心魂的美感。无论如何玩弄多久都永远爱不释手。

    “……明白了吗?”

    “。”

    叶知丛哑然,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冷战。

    陆放这才撩起眼皮看他,哄人似的伸手托起他的后脑,指腹在人脸颊处轻轻蹭了蹭,“很可怕吧。”

    “听起来是这样的。”

    陆放垂了下眼,轻声道:“别怕,我不会这样对你。”

    叶知丛却咕咚咽了口口水,弯起眉眼笑起来,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陆放抬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咬了半天的牙轻笑了一声,“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的?”

    叶知丛歪头,把脸搁在人掌心中轻轻蹭了蹭,“你在违背你最原始的野兽本能来喜欢我。”

    陆放一愣。

    “就像你喜欢打网球,你说是因为击打过去的手感最接近于打碎动物的头骨;”

    “你喜欢拳击,你说是因为拳拳到肉的触感最接近野兽天性之间血腥的厮杀;”

    “你喜欢攀岩,或许那是身为头狼或者森林之王占领地盘的本能,你说你在征服的同时并敬畏着大自然;”

    “可是你没有杀人,没有欺凌弱小,也没有暴力倾向,你体内的暴烈因子也没有因为*我而失控。”

    叶知丛得出结论:“你在克制,你好厉害的。”

    陆放愣了很久,揉了揉那颗圆脑袋,“这有什么好夸的,我是人,不是动物,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叶知丛却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告诉人,“不是的。”

    “不是什么?”

    “你连疼都不舍得让我疼,这么久了你也只咬破过我一次,还是因为那天在猜我喜欢,对吧?”

    “如果我那天说不让你揍我皮鼓,你可能再也不会碰我一下,对吧?”

    “你连管教我都怕我不愿意,怕我学坏、怕我长歪,所以一遍一遍告诉我,我所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你做的,如果我不喜欢这样,这些就全都是你的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对吧?”

    陆放近乎带着愕然地看向他,看向那双目光灼灼的眼,良久,这才很低地“嗯”了一声。

    叶知丛笑起来,凑过去,伸手戳着陆放胸膛的位置,去触摸胸肌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他低着头轻声呢喃:“你把我放在这里面,我感觉得到的。”

    叶知丛整个人环过去,薄薄一片贴近人身前,伸手将高大的人揽向自己,双臂绕过人宽肩。

    他说陆放,“你真的有在好好爱我。”

    “你说你心思卑劣,不择手段,你总问我你可不可怕,其实……是因为你也没有好好被爱过吧。”

    “你也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更爱我了。”

    他不知晓缘由,答案却全部正确。

    陆放被他抱着,沉默了很久,抬手将人拥进怀中,低声应“是。”

    他哪里被爱过,他也只是知道的比叶知丛多一点而已。他学着他所有见到听到过的爱的样子,从中一点点抽丝剥茧,挑选出来他认为比较好的一些,全部灌溉给了叶知丛。

    可能有人天生就拥有爱人的能力吧,在最本能的占有欲中悉心呵护,在最原始的摧毁欲中看他茁壮成长。

    极度天真所带来的不止是残忍,还有着绝对的通透。

    或许叶知丛也不仅仅只是聪明,澄澈的眼睛拥有勘破世间一切的力量。

    他用他那双特有的眼睛看世界,仿佛捕捉到了陆放身后正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暖色调的气流,张牙舞爪、汹涌奔腾,却在触碰到他身边的时候静谧下来,温柔地将他包裹其中。

    他是天才小画家,拥有绝对色感,他仿佛看得到人灵魂上的色温。

    他触碰不到自己的,但探出去的无数菌丝好像比先前重了一些,缠绕上一层细密的潮意,像蒙上了水雾一样又轻又沉。

    他感觉得到。

    他惊奇地说:“陆放,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爱不仅能教人生长出血肉。

    还能将小机器人养出灵动模样,浇灌出感知世界的灵魂。

    叶知丛指着自己肋骨下方,心底的位置,说这里有一点痒。

    然后一个不小心肋骨外面的尖儿上就破了皮,他又哭着嚷嚷着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陆放埋在他的胸膛,听单薄有力的心跳声,听浅显又急促的呼吸,听微弱沉闷的脉搏。

    他真得很喜欢亲吻他,亲吻他的一切。

    手掌抚摸过去的地方会发烫,心口处一亲人就软了。

    叶知丛拎着衣摆红着眼眶指着自己破皮发肿的地方低低切切地控诉——说对不起,陆叔叔,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

    泪眼涟涟,百媚千娇。

    歪成啥了。

    陆放又好气又好笑,那颗乱七八糟的心也又软又硬的。

    他在人白皙脖颈上吻出红痕,咬着人粉嫩耳垂低声威胁,说这可是他自找的,他可是铁石心肠,一会儿不管他再说什么都不会停下来的。

    叶知丛怀里抱着陆放的,哆哆嗦嗦往破了皮的地方涂抹,沉浸在求饶的艺术中无法自拔,夹着手腕也不让他拔。

    他说求求你了,你不要这样,我给你弄还不行吗你可千万不要进来啊。

    ……他哭得好可怜哦。

    一边说不要啊太大了他吃不下的,一边说陆叔叔是坏人是坏蛋只有热心肠的好人才会原谅他。

    ……真是好一个热心肠啊。

    陆放去掰那双乱踢腾的蹆的时候,差点被一脚踢到脸上,原本还在弹腾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还不忘撩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陆放的神色,发觉人并没有恼怒还抓着他脚踝在踝骨上咬了一口之后干脆眼睛一闭咿咿呀呀地更忘情的踹了起来。

    小兔子蹬老鹰似的。

    然后小兔子被摁着压在那里,胡乱言语的呜咽声被闷进枕头中。

    叶知丛的天真的塌了,呵呵,也真的有陆放在顶着。

    蹆也没力气蹬了爪子也没力气张牙舞爪了,被揉成一团浑身闹腾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最后还不忘有气无力地贴过来,说陆叔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

    可能男大学生体力好吧,玩闹起来真是没轻没重不要命。

    陆放干脆直接拿皮带往人脚踝上一系,拎着吊起来,拉开,将韧带深处都揉摁出一片烂红。

    直到叶知丛开始喊什么老公啊陆放啊停停等一下呃啊!

    终于是在几近晕过去之前彻底老实了。

    第49章 叛逆占有 “你是我的!”

    “说了你受不了的……”

    叶知丛嗓子哑了两天说不出来话, 赖在床上爬也爬不起来,一见到陆放过来就往被窝里躲,把头埋进去气呼呼地装蘑菇。

    他哪里都是肿的, 喝了好多水也没补过来,身体里的水份仿佛在那天被全部流干了,好悬没在第二天又晕乎乎的烧起来。

    陆放把人捞出来,“自己找着*完又不认账?”

    叶知丛抱着吸管杯咕咚咕咚灌水,没理他,嘟囔着怎么办啊要是不汁水丰盈了他就不是最厉害的宝宝了。?

    陆放气得头疼,又好笑又拿人没办法,把人摁怀里好一顿揉,“都是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知丛顶着一头炸了毛的头发瞥他, “陆叔叔教得好。”

    陆放挑眉, “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叶知丛往人怀里一栽,咬着吸管含糊, “那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

    “……”

    陆放心口猛地一酸,问不出来怎么叛逆期现在才到的话, 他低声哄了句没关系没有氵也是厉害宝宝不用怕, 随即收获叶知丛一个奇怪又诡异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

    叶知丛咬了下唇角, 犹豫片刻好奇地问,“没有氵你还打算怎么夸?”

    陆放垂眸盯着那双圆眼,总觉得那小人好像在给他挖坑。

    陆放微微低头,压在人耳梢轻声开口,说夸你紧夸你热夸你那里又嫩又软?

    叶知丛红着耳梢低低笑起来, 说“陆放,你知不知道,就连我平时削一根铅笔, 你都会夸我削得真好,是世界上最会削铅笔的丛丛。”

    陆放沉默了一瞬,“有吗。”

    “有的,”叶知丛轻轻点了下头,“有时候我都会以为你是不是输入了什么夸奖程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夸两句,像人工智能一样。”

    “……”

    好家伙。

    倒反天罡。

    陆放这次是真的被逗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叶知丛,想了想没舍得拆穿他,到底谁更像小人机啊。

    “不喜欢听?”

    叶知丛摇了摇头,“喜欢的,我知道我铅笔削得很好。”

    可等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问,“可是我不知道,我做那些也真的很好吗……”

    陆放额角一跳,他把人从颈窝里捞出来,捏着人下巴尖抬头。叶知丛咬着唇边软肉偏开视线,耳梢的红从耳垂开始往脸颊蔓延。

    “哪些?”

    “就、就……那些。”

    陆放轻眯了下眼,直到叶知丛的脸颊彻底红起来。

    他捏着人下巴尖晃了晃,低声问,“你是想问你和别人比起来吗?”

    叶知丛垂着眼轻轻嘟囔了一声, “……嗯。”

    陆放没压住弯起的唇角,他发觉这是叶知丛开始对他生出的占有欲了,或许他自己还没明白缘由,但是那份在意已经埋进了他的心底。

    他低声回答他,“干嘛要和别人比,我觉得你好你就是好。”

    叶知丛长睫颤了下,闷闷地点了下头,没接话。

    他莫名觉得心下的位置平白生出了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烦闷,说不上来哪里堵堵的,但就是没来由地不痛快。

    难不成真是叛逆期到了?

    叶知丛扁着嘴巴想,可叛逆期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没经历过,也见到的不多,只记得有一段时间他回家,叶文斌没日没夜的在家里大吵大闹,嚷得他觉都睡不着。

    叛逆期就是这么暴躁的吗,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发雷霆的闹脾气?

    叶知丛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陆放低声带笑的嗓音传来,顺着他的耳膜往他胸膛里流。

    “别人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

    那股烦闷果然更甚了,叶知丛眉头都不自觉一蹙,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没来由地想发脾气。

    他脱口而出打断陆放的话:“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语气带急,还有些厉,皱着一张脸,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忙抬眼去看陆放的神色,看着陆放眉眼稍弯,这下堵得他更难受,他一边在想陆放总是这么好脾气的对他,他才不要学讨厌的叶文斌的样子只会不管不顾地乱发脾气;一边又在想,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啊笑得他一头火烦闷地不行。

    叶知丛扁着嘴巴嘟囔,“你别笑了,我不问了。”

    陆放抬了抬他下巴尖,“看来还真是叛逆期到了啊,怎么笑也不允许别人笑了?”!

    叶知丛整张脸都皱起来,张牙舞爪地就要从人怀里往外钻,伸手去拨陆放捏着他的下巴,也不给抱了也不给摸了,烦闷地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人说。

    他爬起来,推了半天却没推开人手,陆放卡着他的一双手腕扣下来,叶知丛坐在人蹆上挣扎不开,急得气呼呼地瞪人:“陆放!”

    “诶,我在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要听!”

    “……好凶。”陆放松开人手腕,任由叶知丛费力推他,他掐着人偠没太敢用力好悬才将人摁下来,叶知丛气急,跑不掉又躲不开,气得埋头一口咬在人锁骨上,当即见了血。

    嘶。

    这次倒是真用了力,痛感明显,疼地陆放轻吸了口气,掐着人偠的手倒是没忘在人脊背上一节一节的顺过去。

    叶知丛咬了半天才稍稍收了些力道,那双大手在他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偶尔抚摸过他的后脑,轻轻揉搓,以示安抚。

    不带有任何情.欲或挑逗意味的安抚。

    陆放顺着他的脊骨往下捋,好像是真的在很耐心地要安抚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叶知丛咬不下去了,慢吞吞的把人锁骨吐出来,埋着头不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脑袋里乱如麻。

    “好了宝宝,没事了,现在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了吗?”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轻声说了句实话,“我还是不想听……”

    他不想听,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就是不想听。

    是陆放告诉他要学会拒绝学会说不学会不讨好的,哪怕那个人是陆放,他也可以这样。

    陆放很低的叹了一声,“可是这次不能由着你了,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

    还能这样?

    叶知丛唰地一下把脑袋抬起来,红着眼眶气鼓鼓地盯着人看,“你怎么那么霸道!”

    陆放收敛起满身的威压,抬手卡着人下巴在人脸上掐了掐,不让人再低头当蘑菇。

    “我一直霸道,”

    陆放温和地看着他,不让人扭头也不让人躲闪,几乎是一个禁锢的姿态把人摁在自己面前,“叶知丛,你先听好,我没有过别人,我只有过你一个,所以别人什么样我确实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

    叶知丛蹙着的眉心随着人眨巴两下眼之后倏地松开,脸颊也不那么气鼓鼓了,只剩一双红眼睛盯着人瞧。

    “我没办法拿你和别人比较,在你之前我没有碰过任何人,那天晚上在那种地方你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和我说要做,也是我的第一次。”

    “。……”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嗯?”

    陆放眯起眼睛看他,“在你之前,我连别人手都没有碰过,更何况别的,除了你以外我厌恶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是忘了那天我*你的时候还带着手套了吗?”

    陆放松开人腕骨,也收回卡着人下颌的手,搭在人蜷跪起的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指尖。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叶知丛那股没来由的烦闷被唰地一下洗刷殆尽,从人身上尽数剥离的无影无踪,他怔愣地看了陆放好久,这又恢复成那副柔软的模样,软软地塌下来,轻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听道歉。”

    “。”不听道歉,叶知丛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怯懦良久,看到从人领口氤氲出来的血迹,湿哒哒地染红了一小块洁白衬衫,心口猛地一抖。

    他低头,凑过去,很轻很轻地在上面舔了一下,见陆放没阻止,又伸手去解开领口处的口子,揭开那块薄薄的布料,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红着的眼眶终于是聚集起了些泪水,叶知丛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像惊慌小兽仅凭直觉无措地替人舔舐伤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生气……”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好糟糕啊。叶知丛想。

    原来他发起脾气来,也是通过伤害别人才能达到疏解自己情绪的目的吗。

    他看着那还在源源不断冒血珠的伤口,突然感到害怕,怕得他脊骨都在微微颤抖。

    “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叶知丛愕然抬头,两行清泪顺势而下,啪嗒砸在人手心中。

    “会发脾气挺好的,”

    陆放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生气就是要进攻别人,谁惹你生气就打回去,我教过你的,刀尖要向外。”

    陆放凭空在他掌心里放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让他攥紧,然后包裹着他整个拳头,朝着他小腹侧下方的几个位置戳一下戳一下的,最终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陆放低声告诉他,“如果手里有刀,记得刚才那几个位置,捅不死人,只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最好是先别一刀捅到心脏。”

    “……啊。”叶知丛懵了,那几个位置他画人体构造的时候画过的,确实是不致死但是肌肉包裹层厚实会很痛的地方。

    “你该不会要问为什么吧?”

    叶知丛愣了好久突然破涕为笑,心说他又不是笨蛋,“捅到心脏就是杀人了啊……”

    “真遇到紧急情况了也不是不可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叶知丛干巴巴地点头,“就算我捅了人也有你给我兜着?”

    “兜着。”

    “。”

    叶知丛半晌说不出来话,他思考很久,想得头都要痛了,还是想不明白,选择放弃思考直接开问。

    他说陆放,为什么别人都总说要控制脾气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你却要一直教我发脾气啊。

    陆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能把你这么毛茸茸的人都惹生气的,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揍他准没错。

    “。”

    叶知丛歪了歪脑袋,“可是你好像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啊……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

    “我是例外。”

    “?”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吗。”

    叶知丛咬着唇角盯着人瞧了半天,总觉得陆放好像知道答案,就是在明知故问。

    “别说不知道,仔细想想,是从哪里开始突然不高兴的?”

    从……从他问自己做的好不好开始。

    有了比较,就失去了唯一性,叶知丛一想到在他之前,亦或者是在没有他之后,陆放都有可能在和别人做这些,就浑身难受的不自在。

    一旦开始回忆为什么生气,那股没来由地火气就又上来了,心脏慌张地直跳,烦闷地整个人都不舒服。

    “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叶知丛突然开口,语气低低地,越说越急,尾调也不自禁开始上扬,指尖戳着人胸膛,“你只能和我一个人做这些,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你说爱我,就只能好好爱我一个人,你不可以把别人再装进去,一个也不行。”

    陆放弯了弯眉眼,“这么霸道啊。”

    “就这么霸道!”

    叶知丛唰地一下坐起来,红着眼眶瞪人,“是你说的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要说出来,是你说的你喜欢我你爱我你会永远接住我!我……我也要霸道、我就要霸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不讲道理?”

    “不讲!”

    “为什么?”

    “?”

    叶知丛猛地卡了壳,一双眼瞪得溜圆,仿佛此生从没有哪次睁地有现在这么大过,他极度震惊地瞪着陆放,憋了半晌也想不出来什么合情合理地缘由,急得又想咬人了,单薄胸膛鼓的高高的,最终只凭借最原始又最真实的本能憋出来一句——

    “你是我的!”

    叶知丛红了眼眶,凶巴巴地盯着人,又委屈又气,他说你是我的,就像是我的手机我的画笔我的速写本一样,不可以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许碰!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在曼城已经不知道被抢走过多少个手机了,之前也从未有过如此念头,可他一想到万一哪天陆放也会被那些不讲道理的强盗给抢走,就气得恨不得把人锁骨咬碎。

    陆放擦拭他眼角的泪,“是你的,抢不走,谁都抢不走。”

    叶知丛扁着嘴巴看他,低低地又重复了一句,“就是我的。”

    他这辈子好像还从未拥有过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不是很在乎。

    可是现在有了,他突然慌张,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要的紧紧攥在手中,只茫然无措地不断重复着,我的,我的,我的。

    “嗯,你的,”

    “永远都是你的。”

    陆放把人放在怀里,将整个人拥进怀中,心疼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哄才好。

    他没想到叶知丛没来由地一个虚空索敌,竟能把自己气成这样。

    小朋友突然没有安全感,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多。

    那些之前被他自己压抑着的所有情绪一旦回笼,那些敏锐的感知一下子全部灌注回来,好似浓烈到他根本招架不住,撑得他每条纤细的神经血管都要爆炸。

    陆放是想告诉他占有欲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是因为在意才会生气。

    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问他,“打拳吗?”

    叶知丛气刚散了一半,剩下的那些堵着他的情绪难受地完全找不到出口,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闻言茫然抬头。

    ——然后他手上就被套好了两个圆滚滚的拳击手套,陆放没拿格挡,空着手冲他招手。

    “来,揍我。”

    “?”

    这不好吧……

    叶知丛慢吞吞地举起拳头,和手套一样圆的脑袋顶上冒出来一个跃跃欲试。

    陆放挑衅似的冲他勾了勾手指,弯着眉眼挑眉梢:“把气撒出来。”

    “。”

    那这可是你说的。

    叶知丛多听话啊。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呀啊——!”

    邦邦,邦邦邦。

    叶知丛很礼貌的。

    毕竟出身礼仪之邦嘛。

    我邦邦!邦邦邦!!

    ——“爽了吗?”

    “。”

    爽了。

    叶知丛额角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刚运动完血液流速和心率都过快,使得那张白净的脸上泛出很健康的红润颜色。

    他小口喘气,打累了连胳膊也没了力气抬起来,手臂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往身旁两侧一耷拉,两个圆拳头无主似的垂在腿边。

    薄肩也低垂着,细白脖颈有气无力地支棱起那颗圆脑袋。

    叶知丛仰头,鼻尖上还挂着汗珠,一双眼亮晶晶的,赖唧唧地哼唧:

    “我的。”

    哎哟。

    陆放把人揽进来,叶知丛顺势直挺挺地向前一倒,栽进人胸膛埋进人颈窝,两个拳头还随意晃了两下,没骨头似的全靠陆放手臂撑着腰。

    陆放轻声和他讲什么如何用健康的方式疏解情绪啊运动会怎么怎么的。

    叶知丛嗯嗯啊啊的听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看那张嘴,心想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想亲。

    “……现在感觉有好一点吗?再喝点水,等休息一下再——”

    “陆放,”

    叶知丛偏凉的鼻尖抵着人温热的颈窝,动脉之下是滚烫的血液汩汩流淌。

    他打断陆放还在关切他的话语,带着鼻音轻声道:“我想要你。”

    ……再去洗澡。

    剩下几个字被咽了回去,怀里的人热气腾腾的,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也不嫌热的贴着他,一双圆手套环着他的腰搭在身后,有点硌。

    “要什么?”

    叶知丛咽了口口水,无法克制地去亲吻人脖颈上的皮肉,拿牙尖叼着咬回来放进口中含着吮吸。

    好香。

    叶知丛闭着眼,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

    ……

    单薄的脊背贴在冰冷瓷砖,温热水流从上至下哗哗冲刷。

    陆放单膝跪在他面前,线条流畅的脊背上每一块饱满的肌肉都被热水浇淋出绷起的模样。

    叶知丛眯起眼睛,氤氲的热气和泪水使得人影都模糊,他有些想看又有些不敢再看,抖着嗓子连声音都快要夹起来变得甜腻。

    他下意识地去抓握那偏硬的碎发,哆嗦地站不住,直到曲起的膝窝也被人握在手中托举撑起着。

    没再有任何前情提要和撩拨玩法,只一句发自本能的想要,和一副纯粹又滚烫的口腔。

    叶知丛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奖励,只是陆放心甘情愿地想让他舒服一点而已。

    ……

    热水将一切冲刷干净。

    小朋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叶知丛这会儿又好奇了,探头探脑地嚷着让陆放张嘴,像啄木鸟要检查树洞里有没有小虫子一样,非要去看陆放喉咙里的小舌头。

    陆放垂眸睨着人闹,他不张嘴叶知丛就要上手去戳。

    直到他卡着他的脖颈低声在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叶知丛耳梢唰地一下烫起来,从脸红到脖子根,这才蔫巴巴的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好恐怖。

    叶知丛抚摸着刚刚陆放指腹摁压着的位置想。

    真到了这个位置他不会被捅死吧?

    第50章 坠入爱河 “叶知丛,你完蛋了。”……

    叶知丛的叛逆期在差点没把自己气死中开始。

    又在无数个邦邦、邦邦邦声中, 平稳地……嗯……

    好吧没度过去。

    他在临近开学前破天荒地做了个梦,梦里没有怪物,也没有可怕的东西追逐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些噩梦了,可是这个梦却气得他崩溃大哭。

    他梦见陆放聋了。

    陆放:“……”

    这次变成他在追逐,陆放走在前方,他就像之前那些追逐在他身后的怪物们一样,追在陆放身后一路的跑,不管他怎么喊陆放都不肯停下脚步,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就一如既往地永远站在前方,气得他原地化身被晃得满是气体快要爆炸的可乐罐子, 可乐罐子还成了精, 长了一口白牙,嗷地一口咬在陆放大腿上。

    好容易追了上去, 他呜呜直喊,挂在人裤子上被人一甩一甩地脑袋都要甩掉了, 可陆放就是听不见, 不肯垂眸看他一眼。

    他真得变成小怪物了, 原来在他的梦里那些怪物就是变成长了嘴的可乐精咬他屁.股的。

    陆放前方有光,他却只能隐匿在那些黑暗中追逐着人,挂在人大腿上被人拖着走。

    可当他气爆炸时,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陆放根本没有走出那片黑暗, 他站在阴阳交界的两端,停下脚步将要回头,紧接着便被他身后所带来的黑暗全部淹没。

    “你为什么听不见, 为什么不理我!”

    叶知丛嚷嚷着质问,可还有最后一句,他却怎么也没能问出口。

    他想问:你为什么不肯停下来,回头看看我。

    唰地一下,脊背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叶知丛搅紧手指,攥着衣摆不肯松,他刚刚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冒出来,惊得他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想去佛罗伦萨了。

    本科的最后一个学期没有课,可以申请不返校回国准备作品集,只需要在毕业展时出现就好。

    可是读研还要一年,曼城和佛罗伦萨没区别,相隔的公里数是多是少,他们都依旧隔着大洋彼岸。

    陆放能陪读一周、一个月,甚至可能更久,可他能一直留在这里陪他吗?

    他不是看不到陆放因为时差问题经常在深夜处理视频会议,从国内打来的汇报电话一通接着一通,忙起来的时候有时一天都睡不了三四个小时。

    可是明明之前,陆放的生活习惯良好的像退了休的老干部。

    叶知丛找不到解法,当他冒出来那个念头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妈妈。

    他原本只是想替林岚熙去佛罗伦萨看看的,可是现下,当他看着自己准备到一半的作品集,看着那一张张一幅幅情绪充沛的画作,他扪心自问——他真得不想去佛罗伦萨吗?

    他想去的,不止是为了林岚熙。

    林岚熙生前给他留下的话是:‘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替我去看看吧。’

    叶知丛曾经自顾自地屏蔽掉上一句话,他以为自己没什么喜欢的,他只是在为他的妈妈做着他自己的人生规划,将未完事件列出来按部就班的完成,只要替她去看看就好了。

    可若是真的不喜欢。

    他又怎么可能会拿起画笔,这一拿就是十几年,从未间断的放下过。

    ‘如果你喜欢,替我去看看’。

    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因为最初的那句‘喜欢’。

    从他三岁半看到那颗小蘑菇开始,亦或者是更早,在他或许连记忆都没有的那几年,看林岚熙给他展示出来的一幅幅美好的风景画卷。

    是当年林岚熙为了他办理保留学籍延时入学,回国结婚生子,她本以为等一年时间足够可以再踏出国门,可没想到这一等,竟会是她的一生。

    等来等去,等到她被万事磋磨,她再也走不进去她梦寐以求的学府了。

    可她当时不远万里放下一切奔赴回国的时候,她留恋的,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还有一份她以为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暖胸膛?

    叶知丛窝在陆放怀里想。

    他此刻贪恋的拥抱。

    林岚熙是不是也曾拥有过。

    她贪恋那个曾经也为她遮过风挡过雨的人,只是后来,风雨都是他给的。

    叶知丛想不明白了。

    身体里的所有水分仿佛都变得酸苦无比。

    Grave当时给他的选项里,一个是生理性的快乐,另一个,是要他去谈一场恋爱,品尝一下爱情的甜苦。

    叶知丛后知后觉地发觉,他还没有谈一场恋爱,就先走入了婚姻,他还没有找到什么是爱,尝到什么是甜,就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苦味。

    好吧。好像所有顺序一直都是颠倒的。

    就好像他和陆放,是从先做.爱开始,然后才接吻,最后才拥抱一样。

    他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还没有体会到那一瞬间的心动。

    生活却先他一步,交给了他一个他找不到解法的抉择。

    陆放曾对他说过,‘这是爱吗?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对你的惩罚。’

    叶知丛当时不懂,他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被这样的人坦坦荡荡地爱一次,最致命的吸引永远来自于危险,他当时不怕流泪、不惧风险,他透过一角看到了朝他席卷过来的汹涌风暴,他放肆又任性般肆无忌惮地一跃而下——

    可如今真的拥抱到了,他才惊觉,什么叫满是迷惑性的陷阱牢笼。

    他被困在陆放太过于温暖的怀抱里了。

    他之前说小鸟总是要飞出去看看的,当时他告诉陆放,不然你拴一条链子?

    可他脊背上的翅膀还没来得及长出来,陆放手中的锁链也没有对他套上去,可他怎么,自己却先一步不想飞了呢。

    或许早就套上来了吧,那是条无形的锁,是看不见的链条,丝丝缕缕地束缚着他的脖颈,捆绑着他的脚踝,把他刚出生的翅膀紧紧缠绕,用糖衣彻底将他牢牢地粘在人身边,像小手办一样揣在兜里时时拿出来把玩。

    可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要了呢。

    装在兜里的小手办被掏出来,又会被扔到哪里。

    叶知丛缩成一团,陆放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覆盖着蝴蝶骨的位置。

    那双手很有力的,干燥,温暖,抚摸过的位置会发烫,好像还有些痒。

    叶知丛挪了挪肩,蝴蝶骨随着动作更突出了些,倒好像是真的要生长出来什么一样。

    陆放还在低声哄着他,说只是噩梦,让他别怕。

    “我一直都在。”

    叶知丛噙着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说,不会的。

    你不会一直都在的。

    就像那天他睡到傍晚起床时,那偌大的落空感虽然被乱七八糟的小猫覆盖,又被及时赶回家的人温柔地揭过去。

    可那一瞬间的失落太真实了,它再一次被藏起在敏感的神经之中,又在此刻被记忆所唤醒,教人无所适从。

    叶知丛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又回到那漆黑一片的黑暗中,随即突然一脚踏空,骤然失重。

    他慌慌张张回头看,脊背上不知何时生出来的那双装饰性的翅膀,根本就不会扇动。

    他飞不起来。

    他直直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跌落,整个人飞速下坠——

    “啊!”

    叶知丛猛地惊醒过来,对上一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陆放半阖着眼皮,眉心轻蹙,可很快就恢复清明,平静又关切地望着他。

    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怎么睡得,睡着睡着竟从陆放身上滚了下来,在即将要跌落在地时,被还在睡梦中的陆放下意识地伸手一揽,半搂半抱的护着他挂在床边,没让他彻底掉下去。

    陆放把他捞回来,趴在自己身上,笑着问他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还掉床。

    叶知丛古怪了一会儿,僵直的脊背被人大手一点点捋开,软塌塌地贴下去,继续像攀猫爬架似的整个人都扒拉在陆放身上。

    “做噩梦了?”

    叶知丛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能发现……”

    陆放揉着他的脑袋,温热指腹轻轻重重地按摩着他的头皮,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摁了一会儿,揉得人不自觉眯起眼睛。

    小猫似的。

    陆放垂眼,看着窝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的人,舒服地就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了,不过那小声的呼吸声听起来倒是还有些类似。

    他轻轻叹气,语气很低,不像诘问,倒只像是随口那么一说。

    “年纪轻轻的,哪儿来这么大压力?”

    叶知丛小小吸了口气,扁了下嘴巴,低声问“做噩梦是因为压力太大吗?”

    陆放搂了人一把,叶知丛转过头来,下巴尖儿戳在人胸口,抬头眼巴巴地和垂下眸子的人对视。

    “梦见我不理你,梦见往深渊里掉落,这些大概率是你潜意识里没有安全感的体现,才会表现在梦境中。”

    陆放依旧平静地注视他,不会嫌弃他事多也不会觉得他做噩梦这种小事无聊,而是很认真地和他讲解一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道理,还耐心地想要和他一起分析原因。

    “说说吧,最近在担心什么?”

    陆放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开口,仿佛不论他在担心什么大事到他这里都是可以解决的小事一样,哪怕无足挂齿,但是总有人在乎。

    “不会是开学恐惧症吧,”陆放见他不说话,语气轻松的笑他,“不是说好了可以申请不返校的吗?过两天我们先去跳伞,去新西兰看小羊,邮件我已经替你发送过了,回执很快通过,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国,家里还有一堆猫崽子等你呢。”

    叶知丛听了一会,小声问:“我的那些画……”

    “画面没干也可以邮寄的,已经找人在打包了,湿度和温度都有专人控制,放心,坏不了的,知道你在准备作品集,已经提前在国内空出来房间存放,等到毕业展的时候,专机给你运一趟,把你的人和画一起打包上去好不好?”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陆放总是会被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好像根本不用操心什么,连问题都快要问不出来,只需要不带脑子的跟着人走就可以。

    明明之前,他也有一个规划本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翻开过了。

    陆放替他大包大揽了一切,他的生活、他的未来、他的整个人生,包括他这个人。

    不仅仅只是他的喜怒哀乐。

    原来陆放说的所有,是真的是所有。

    就算是爹管儿子也没有这么管的吧?

    叶知丛茫然地呢喃了句:“daddy啊……”

    “……”

    陆放呼吸一窒,搭在人偠上的手重了重,语气有些沉:“又乱喊什么。”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遇事不决还是问问好了,哪怕他已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陆放的可怕之处,可在这种茫然不定的时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求助陆放。

    就算他真的是坏人,他也没办法了。

    叶知丛轻轻开口,说陆放,我不想去佛罗伦萨了。

    陆放有一瞬间的怔愣,那双沉沉的视线扫下来,正对上叶知丛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此时写满了无措和犹疑。

    那双眼一如既往地干净,可闪动着的灼灼目光,带着无助的惊惶。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一直下意识逃避着的、一直没有提前去做预设的那个时刻,被叶知丛就这么明晃晃地问了出来。

    当小鸟要飞走的时候,他做得到放手吗。

    当这一天终于来临,他舍得毁掉他放纵出来的小孩吗。

    他是想要叶知丛全身心的信任他,可他又总要告诉叶知丛要提高警觉;他也是想要把叶知丛就这么放在身边,就待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他永远护着的,可当他真的听到叶知丛说不想去读研的时候,他那点子良心怎么这么痛呢。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这么个小人就这样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陆放沉默很久,他说不出来那句不想去就不去了,你高兴就好。

    他也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知丛最近总做噩梦,或许是小朋友天然的感知使得他下意识地出现担忧和恐慌,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他敏锐的第六感在和人性的本能做对抗。

    趋利避害,沉溺享乐,又无法自圆其说,完全安宁。

    等了很久,叶知丛听到陆放略带沙哑的嗓音。

    陆放头一次如此不容置喙地拒绝他的要求,很轻、又很沉,带着些干涩的苦味,说:“不行。”

    叶知丛仰头看他。

    陆放坐起身,把人捞起来坐正,伸手去拨开他脸前有些挡眼的碎发,平心静气地问他:

    “叶知丛,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去。”

    叶知丛莫名鼻酸。

    陆放好像没凶他,可如此一本正经的神色却又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像是要和他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一样,语气严肃,浑身还带着股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威压。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陆放这次也没由着他,那双眼不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直直地望进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他所有隐秘起来的情绪似乎在此刻被暴露无遗,明明穿着睡衣,却好像周身赤/裸,连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都被一览无余。

    陆放又问:“为什么不想去。”

    叶知丛不仅鼻酸,连带着眼眶和胸膛都酸透了,疼得他口腔里都泛出一股苦味。

    “叶知丛,说话。”

    叶知丛十指全部搅紧在一起,连紧咬着的牙根都用力到发颤。

    “作品集准备了一半,毕业展的画也还没有画完,佛罗伦萨不想去了,是不是还打算连毕业都凑合一下,什么都半途而废混个毕业证就走?”

    “我没有半途而废……”

    “那怎么拳击只学了个入门就不学了,网球也只会挥拍子,说要学攀岩只上了两次单杠就不去了,现在是连画笔也要丢下吗?”

    “我、我……”

    “叶知丛,”陆放看到那双眼眶泛红,看到了人眼底又聚集起来的泪,可他这次却没伸手哄,也没去揉那颗圆脑袋,只掰开人紧攥着的掌心,轻声问他:“你是可以不去佛罗伦萨,可是你想过不去之后要干什么吗。”

    轰地一声。

    似是有一道惊雷划破叶知丛的胸膛,刺眼闪电照亮他鲜红的心脏。

    “你说要当一辈子的小画家,去看好多好多风景然后画下来,你说找不到灵感了就回来找我,说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缪斯的,你现在也有了,”

    “你说要把你眼里的世界带回来,给我看,如果有更多的人喜欢,就去办画展,把你的灵魂碎片展示给所有人,遇到能读懂的,就把其中一片交给他,如果没有人能读懂,那就全给我,把家里挂满你的世界,”

    “你说佛罗伦萨有世界上最好的艺术殿堂,你要去看那些百年前的故人留下的遗迹,你说你想要和每一片别人的灵魂跨时空的沟通,去感受那时的他们,然后画出现在的我们,”

    “叶知丛,这些你都不想要了吗?”

    叶知丛惊愣片刻,原来他曾有心无心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慌乱地矢口否认:“没有不想要……我、我没有……”

    “那到底为什么不想去了?”

    叶知丛难过的连眼泪都是苦的,顺着唇缝流入口腔,和苦涩的舌根一起虐待他的味觉。

    等了很久,这才等到叶知丛轻声说:“因为我害怕……”

    陆放轻轻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怕什么。”

    又等了很久,终于是等到叶知丛愿意吐口,带着些难过又委屈的哭腔:

    “我怕我一走你就不要我了……我怕分开的时间太长你就会把我忘掉……我怕没有我在你就会有其他的小朋友陪你玩……我、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让你陪着我一直都陪着我!”

    可是他又不想,让陆放暂停一切在原地等着他。

    而且他也不想,什么都不要的就留在陆放身边。

    第一次面对这些的人总会有些患得患失吧,小朋友的不安感真的很重。

    陆放却温和地问他:“所以就算你不去佛罗伦萨了,你难道就不怕这些了吗?”

    叶知丛倏地愣住,陆放总能一语中的,戳得他浑身都开始痛起来。

    是的,他怕。

    就算他永远赖在人身上,哪儿也不去,他还是怕。

    他不知道陆放为什么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陆放一直喜欢他,他更不知道,如果陆放哪天不喜欢他了,他又该怎么办才能让人再喜欢他一遍。

    他不是陆放,他说不出来那句‘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他难受地连呼吸好像都疼,可明明陆放就在身边,和他承诺过那么多句永远。

    他却怎么也不敢信。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陆放就是不喜欢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彻底无措,难过的好像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他听到陆放轻声告诉他,“其实我也怕的。”

    叶知丛愕然抬头。

    “我会怕你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我会怕你一走就遇到了真正心动的人,我还会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我更会怕你太容易相信别人被什么油嘴滑舌的坏人骗了去,被人骗身骗心再吃干抹净的把你丢掉,我害怕到时候你连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我之前想,不然就把你永远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谁也不给看,就把你好好养在家里,把所有有可能的危险全部隔绝起来,一辈子当我的小朋友,”

    “可是你说,折断翅膀你会很痛的。”

    陆放揉了揉他的头,手掌抚摸着脊骨两侧的蝴蝶骨,“还是不要痛了吧……至少,不应该在我手里痛。”

    陆放淡笑了声,呼吸,随后叹气,语气快要低到极致。

    “所以我后来又在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你最好能记得回来,还是找我哭吧,我可以帮你报仇。”

    叶知丛彻底哑然。

    良久,他好像是才听懂陆放话里的意思,他刚还在想要是陆放哪天被别人骗了去,那他就真把人锁骨咬碎,然后彻底扔掉,他再也不要了。

    可是陆放说,要他记得回来。

    叶知丛呆呆地发问:“就算我出轨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

    啧。

    原来小朋友还记得他们已婚啊。

    陆放无奈地低笑了声,“你敢。”

    “。”

    “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还是要吧。”

    陆放垂眸没看他,语气很平静,十分平静,平静到几乎要令人发指的地步,听得人脊骨一阵恶寒。

    “我没那么高尚,真看着你走什么也不做,我们的开始只是缘由一份婚约,要是哪天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大不了我就去把你抢回来。”

    “先利诱,再威逼,给钱不走就上手揍,他要是不怕残废还愿意一腔真心对你,那我就一直不和你离婚,让他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然后呢?”

    “你要是被骗了倒是好办,吃了亏就知道我好了,到时候先把骗子丢海里,再把你腿打断,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你还跑不跑。”

    “。”

    叶知丛也忘记哭了也忘记他在怕什么了,浑身凉的一抖,哆嗦着嗓子问他,“两条腿都打断吗……那真的很痛的……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能给我留一条吗?”

    陆放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全打断你就跪着艾草吧,还留一条干什么?”

    “留、留一条……起码还能……站一会儿。”

    “……”

    陆放稀奇,“怎么就剩单腿还要站着做?”

    叶知丛闷出来一声很重的鼻音,“……鞥。”

    “…………”

    艹。

    小朋友这脑回路千回百转地,连陆放都差点没跟上。

    他气得差点破天荒的爆了句粗,他伸手去捏叶知丛的脸,把人侧脸上的肉都掐了出来,搓红一片,冒出来一连串的质问:

    “不是你在害怕吗?怎么现在又不怕了?嗯?还真想着要跑啊?怎么?跑佛罗伦萨去找野男人?”

    “。”

    叶知丛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的对话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怎么聊着聊着就歪到没边儿了,他甚至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小腿,总感觉光听起来就出现了什么幻痛。

    好像听到陆放也怕,他就没那么怕了一样。

    至少陆放有解法吧……他还能学到一点。

    虽然解法听起来实在有些恐怖,他也完全学不来。

    陆放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你摸什么呢?”

    叶知丛动作一顿,哆嗦着指尖抬手,明明好像是在害怕,却又十分大胆地用两只手的虎口卡住陆放的咽喉。

    他是真得有些怕的,连声音都有些颤微微的,瓮声瓮气地问人:

    “如果哪天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请问我可以把你掐死吗?”

    “………………”

    “公平起见,如果换成是我,我可以给你一条腿的,不过,”

    叶知丛好有礼貌的,“我并不想要你的腿,真断了你也没办法好好卖力了,到时候你可以自己跳进海里喂鲨鱼吗?别让我亲自动手吧,我还不是很想去坐牢。”

    陆放被绕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凭什么你只断一条腿,我就要去海里喂鲨鱼?”

    叶知丛很认真地回答他,“是你刚刚才说的呀,要把骗我的人丢海里。”

    “如果是你骗我,那你不该把自己丢进去吗?”?

    哇!噻!

    小朋友可真是聪明极了!

    人在气极的时候可能是真的会笑出声吧,陆放是真的笑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捏着人小腿骨就把刚要爬走的人给拖了回来。

    “又跑什么?”

    “。”

    你笑的好恐怖,感觉要疯了。

    陆放把人拽回来,在人脑袋上脸上身上腰上大腿上来来回回用力揉掐了好一会儿,把整个人都搓得红通通,气息都不稳了,又把人扣在怀里不让人乱动一点儿。

    “好的不学,坏的学起来倒是快。”

    陆放拿人没脾气,卡着人下巴把人嘴巴捏得合不上。

    “虽然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那我就答应你,我要是真骗了你,到时候我就把自己丢海里喂鲨鱼——或者你干脆约我去爬山,直接把我推下去,再不行邀请我去潜水,把我栓礁石上,行吧?”

    “O”

    “没看过?——行,回头带你看几个老电影,去学学人家是怎么杀人不沾手的,这总可以了吧?”

    “o”

    “我再给你立个遗嘱,什么大额保单啊之类的全都不用管,等我一死你就是世界上最水灵最富有的俏寡夫,最好是在这之前我们表现的恩爱一点,我死了之后你再哭的伤心一点,这样一来别人查都查不到你,完全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就拿着我的钱和你的野男人双宿双飞去吧——这样还害怕吗?”

    “。”

    叶知丛的下巴被松开了,他揉着掐疼的脸探头探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多……”

    “那你会不会也用这些方法对付我呀?”

    “我用得着这样对付你吗?”

    陆放实在没了脾气,好笑的看人,“我要是真想对付你,从你说不去佛罗伦萨开始,我就哄着你把你高高兴兴地绑回家里关起来让你好好当你的金丝雀,还飞什么飞?真跑了我是不是还得满世界找你啊?”

    “那要是……如果万一……你真的会打断我一条腿吗?”

    陆放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呢。”

    “。”

    叶知丛又不说话了,他也在想,要是陆放不打断他腿的话,他也是可以不杀掉陆放的,就把锁骨咬碎就好了。

    陆放沉默,最终松口:“……还是不了吧。”

    叶知丛茫然地一支棱脑袋,然后听到人语气幽幽的,“本来就站不住,再打断一条,以后就只能抱起来*了。”

    “…………”

    叶知丛奇怪又敏感的叛逆期在一条腿一条腿一条腿的威胁声中,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他看着陆放垂着眉眼睨着他低笑,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笑起来,把圆眼都快要笑出月牙形状。或许那股子不安和担忧,在陆放说出“不行”的时候,就已经全然消散了。

    原来陆放也会怕,可陆放却没打算把他拴起来。

    他下意识探知出去的所有触手心满意足地收了回来,帮助他安抚着那些胡思乱想的神经。

    叶知丛倚靠在人胸膛,“你会一直在前面领着我走吗?”

    陆放平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后轻声吐口,说我并没有在前面领着你走。

    “我希望你能明白,其实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可以是你的土壤、是阳光,提供最好的养分给你,而不是直接砍掉你的树枝,不是修剪、大棚、指手画脚地干预。”

    “我无条件的支持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你的兴趣爱好或者未来,我永远为你兜底。”

    “我掌控你的全部,但同时,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

    “小天才是做不了金丝雀的,那样会毁了你,知道了吗。”

    小画家永远不能被困囿于家的牢笼中,他要生出最漂亮的翅膀,在艺术中翱翔,滋养那双可勘破真与美的眼睛,让那具灼热灵魂发光发亮。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笑出一排小白牙。

    陆放却也瞧着他轻笑出声,他说:“叶知丛,你完蛋了呀。”?

    叶知丛茫然闷出一声鼻音,“鞥?”

    “你坠入爱河了。”???

    叶知丛唰啦一下子支棱起来,整个人所有能圆的地方都圆了,指着自己比比划划了半天,整个人彻底给自己卡到死机,张大了嘴巴却连一声“啊?”都没有发出来。

    谁?我吗?爱河?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连心动的感觉都还没找到呢,怎么就先一步直接坠入爱河了?

    这不对吧……这怎么会对?

    所有顺序又颠倒了!

    叶知丛cpu冒烟了,主板全烧。

    他脑袋都要被烫坏了,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陆放给他施展了什么让时间暂停的法术。

    陆放摇晃了他好久,抬手去摸他脑门,他脸红脖子红好像身上哪里都红,呆滞得陆放差点去寻找那个USB接口,说问问这个也烧坏没?

    直到叶知丛被人捏上了小小鼠标,他这才重新开机,呜呜哇哇地开始躲,当即给人闪屏了一个404,说全是错误停止访问!

    陆放挑眉,“哪儿错误了?”

    叶知丛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包粽子似的,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

    “……”

    行。

    陆放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捞回来,说没事错误是吧,明天给人下载个插件,后天再去安装个驱动,要是还停止访问,干脆直接拆机重组一遍,好好检查检查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叶知丛躲在被子里哆嗦,“硬、硬件没问题!”

    “那就是软件是吧?”

    陆放伸手拍了拍人脑袋,说软件也没事,“等到了新西兰,你就知道,什么是一瞬间心动的感觉了。”

    叶知丛稍稍拉了点被角下来,露出那双满是希冀的眸,探出半个烫脑袋问,“真、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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