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起夏油杰为何至今都在固执地认为五条悟和夏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个中缘由确实还有些乌龙。
此事还得从夏江那日和五条悟一起去车站接他说起。当时临出发前，夏江在和夏油杰互发照片时，曾误拍到一张白毛猫嚣张的大头照，又在禅院直哉的推搡中不慎将照片发了出去。
邮件发出的照片无法撤回,夏江便重新补拍一张,并对前一张失误发出的照片解释道歉了一句：“不好意思,是我弟弟不小心……”
别看丸子头小学生眼睛小,眼神可还锐利。
夏油杰明确看到了那张照片，也看到了【我弟弟】，又在车站里看见了一同来接他的姐弟（误）两人，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就此扎根。
后来待在禅院期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过疑虑。
夏油杰是个心思足够缜密的小少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五条悟的【五条】,和夏江待的【禅院】；可也正是因为他心思细腻，他同样发现虽然夏江待在禅院,身边所有人也都默认她的势力以禅院为根基——但夏江本人从没有自称过一次[禅院夏江]。
监护权转交给继父,却没有冠以任何姓氏，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倒是知道了夏江是转托人类躯体转世的神明，绝不会受人类规矩束缚,可先前情报不明,夏油杰光是脑补就猜测出了多种可能性。
譬如豪门恩怨,譬如父母恩仇，譬如成年人丑陋的利益交换。
寒假待在禅院家跟着甚尔先生训练时,夏油杰就碰巧听到过一次仆役议论。只是不知为何,在看见他出现后众人便默契地闭了嘴——
这里还需再提一嘴,这可不是禅院众人捧高踩低，刻意孤立这位东京乡下来的小少年。
自从禅院改天换日后,没人不以夏江大人马首是瞻，更别提本部长（已晋升）椎名稚香额外强调过夏油小少爷是夏江大人的人，据说还是青梅竹马。
仆役们哪有不懂的。
都是在禅院家干活的，他们再清楚不过禅院后院里曾经发生过的纠葛，人的妒心太难预测，万一受宠的侧室（乡下竹马）与正室（五条神子）闹起来，往往受难的还得是嚼舌根的下人。在夏江大人回归前，他们不得不维护双方的和平与安宁。
于是只要有夏油杰出现的场合，众人便对联姻一事只字不提，还互相打起掩护，一旦乡下小竹马对此试探疑虑，他们就各种岔开话题：
“您问悟少爷……哈哈哈，悟少爷年纪还小，把夏江大人当姐姐呢。”
“您放心，您是夏江大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绝非常人能媲美。”
用尽诸如此类的话术，他们将五条悟身为五条神子却出现在禅院家的原因，通通模棱两可地糊弄了过去。
夏油杰果然没有深究。
只是仆役们也没想到，少年足够耳尖，哪怕他们飞快闭了嘴，他依旧能在他们先前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中，捕捉到了[五条与禅院联姻带来的格局改变]之类的字眼。
当然，幸好，他们并非全然在做无用功。夏油杰确实在他们含糊其辞的引导中想歪了。
歪得还更夸张了。
在听到几个关键字眼后，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小学生更确信了：五条和禅院同为御三家，此前想必也曾有过联姻历史。
听说夏江此世躯壳的母亲就是咒术世家出身，生父身份却存疑，保不齐与五条家有所牵扯。恰巧姐弟二人都是天赋极其出众的天才，世家为了利益各自抱养走一位，也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
这一看就充满各种伤疤纠葛的背景故事，夏江对此只字不提，纵使夏油杰心中猜测万千，细腻体贴的性情也不会让他主动追问，话到临头也会咽回肚里。
再者……就是夏油杰判断过程中几乎实锤般的铁证（误）。
——除了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颜值能努力赶上夏酱了。
虽然悟和夏酱长得也不像，瞳色和发色不尽相同，但至少眼睛都是蓝色系，且身高同样远超常人，长相过分惊艳耀眼……如果不是悟，他们这群人里还能有谁是夏酱的弟弟？
一母同胞，不说相貌相差太远，但多少总得挤进同一个画风吧！
一个是神明转世，一个是神子，多合理。
……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刚刚悟对着夏酱说了“婚约”？？
昏黄点点的夜灯，无人注意的旅店角落，夏油杰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小眼瞳孔地震，大气不敢喘。
……等等等一下，冷静！
虽然悟说的是[我们]，也不一定就是指悟和夏酱的婚约，没准扩充一下内容，其实完整的话是[我们两个和其他人的婚约还作数吗]……
“当然还作数啊。”
夏油杰听到夏江自然地回答，“虽然只是口头婚约，禅院和五条还没有对外正式宣布，但我们两个都不是那种计较形式的人吧。我也不会随便违约，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夏油杰：…………！
不对吧，夏酱怎么可能会喜欢悟这种小鬼？
大少爷性情顽劣又幼稚，嚣张又任性，也不会照顾人，而且两人还有两三岁的岁数差……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在豪门，亲姐弟也是不可以的吧！
难道咒术界和传说故事里那些科学常识不足的吸血鬼家族一样，崇尚血统纯正，号称近亲才能诞下更有咒术师天赋的子嗣，所以提倡近亲联姻？？
老实讲，先前听说禅院家某某长老还有几房侧室的时候，夏油杰就觉得这封建余孽大豪门卑劣不堪，远远落后于时代，最好是从上到下彻头彻尾清理一遍，结果原来咒术世家中需要根除的罪恶传统还远远不止三妻四妾吗！
——你瞧这孩子多顽固，宁肯脑补各种离奇猜测，也没把最关键的要素推翻更正。
夏油杰越想手指越哆嗦，艰难地从角落里探出脑袋。
“好耶~！”
他看见白发的少年一把抱住夏江，雪白的头发散逸进她的衣领，像猫咪蹭主人一样不断用额头贴着她的肩颈，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轰鸣来佐证自己的愉悦，“这是夏酱自己答应的哦。”
浅淡的月色愈加西斜，扑簌簌的碎樱被一阵风呼啦刮进廊道，零落黏在少年雪白的白发与浅色浴衣上。
他身上刚从汤泉中走出的热气散去了，脸上青涩犹存，一日比一日高大的肩膀却将松垮衣物撑起，就连铺下的影子都能盖住夏江半边的身体了。
“夏酱知道我被称为[神子]吧。“五条悟笑着说，“我曾经非常厌烦那群老橘子自以为是的称呼，现在却慢慢改变了想法。”
“我是神子，天生就是神明的眷属。”
五条悟亲昵地环抱住夏江，下巴垫在她的肩头，穹宇碧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背后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影子：“哪怕夏酱需要无数的信仰、无数的信徒，我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所以夏酱才会在第一眼就喜欢上我的吧？”
“因为是夏酱主动邀请我定下的约定，所以就算夏酱终有一日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必须要遵守婚约的誓词，陪我到老死以后哦。”
“——如果随随便便违约，”五条悟语气无比甜蜜，“那么就算是我被拧断胳膊、砍断双腿，我的爱意（诅咒）也会追着夏酱跟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81。】
“……”
骤然听风起。
夏油杰扣在墙壁上的手指慢慢缩回，他从角落里望过去看到的画面中，庭院外的惊鹿又敲了一次石块，樱树在飘起的风中簌簌摇晃，绮丽少女与白发少年交叠倒映在墙上地上的影子里，似乎飞快攀附过一片宛如巨物触手般的阴影。
【爱，是世界上最深也最扭曲的诅咒。】
夏油杰不由蹙眉，盯着那片影子，下意识想起五条悟曾经戏谑给他科普的咒术界常识。
……是因为今日得知的情报冲击力太大吗，悟无论是情绪还是咒力看起来好像不太安稳。不会伤害到夏酱……不对，想岔了，不会因为闹得太厉害，被夏酱一拳揍到地上吧？
不过他好像也没资格评价同伴，接连得知秘密、又撞破同伴骨科真相，夏油杰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浑浑噩噩，大脑过载，就差想上前直白劝阻。
他一点都不觉得夏江对五条悟怀有爱意——哪种情况下，一个女孩子提起婚约时会毫无羞涩、喜悦，反倒只是直率地告知【我不会违约】？
就连听到五条悟状似诅咒的发言，她也只是无动于衷、甚至纵容地回抱着他，一边吐槽：“我都说好几次了，你是不是又偷看了我藏起来的少女漫，少抄袭那些重男病娇言论。”
这能是爱意？
这不就是纵容小猫闯祸的铲屎官吗！不就是儿戏似的、拿婚约进行利益交换的成年人世界吗！
绝对是夏酱为了达成自己收集信仰的目的，为了将五条家也收入麾下之类的目的，和悟一起做了局。结果悟自己想法不纯净、不仅产生误解还误入骨科歧途了吧！
夏油杰越想越觉得猜测靠谱，视线迟疑间，忽然正对上一双瓦蓝色的眼眸。
五条悟发现了他。
那双猫瞳缓缓眯起，表情怪异地看他，满脸写满“偷听小贼”。同时他轻飘飘地往前挥了挥手，潜入影子里的凌乱咒力就如云销雨霁时的彩虹，很快也消弭不见了。
“呐，夏酱，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回去玩玩位面交易术式就可以睡了吧。”白发少年若无其事地揽住夏江的肩头，转身走在她身侧，挡住她任何往后回望的可能性，“改天再讨论给杰整点好玩的吧。”
“啊啊，可怜的杰，每天都要辛苦吞咒灵球，也没有什么漂亮的未婚妻可以拥抱，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仰望人家的幸福呢。”
夏江：“你说话语气好欠揍哦。”
五条悟：“诶嘿~”
夏油杰：…………
得意什么？
他就问他得意什么？
什么婚约对象，管你咒术界什么恶俗传统，给他跟上时代科学步伐，姐姐就是姐姐，是永远不可能变成妻子的！
退一万步讲，五条家如果不能成为夏酱的马仔，就只能说明悟的实力太弱。如果夏酱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需要一位契约合同的婚约者，那…、那他这个从小与夏酱一起玩的竹马，不是更合适吗？
看他不把夏酱掰回正道，惩治这只邪恶霸道误入歧途的鸡掰猫！
第72章 你是上天赐予的珍宝。
夏江感觉一觉醒来,大家都有点怪怪。
吃早饭的时候，刚一落座，硝子第一时间就挤到了她身旁坐下；上挑眼想抢另一侧，被五条悟轻巧顶了出去自己霸占；甚尔施施然坐在了她对面,小杰也顺势坐在了他身侧——哦,这里只是抢座位而已,她说的奇怪不是指这个。
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情绪。
……类似于[瞻仰]与某种微妙的[自信]、[狂热]？
虽然船员信赖船长本就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但她现在当老大已经这么得人心了吗？还是说因为昨天当着大家的面揍了一只大眼仔小咒灵，大家又开始慕强暗涨好感度了？
夏江偷摸点开系统列表，确实看到了诸人的好感度稳步上升，就算是出问题，也和好感度无关……
——可是大家为什么不说话啊。
从早上起床就是这副德行，到现在只在见面打招呼时说了句“早”；喜欢胡闹粘人的不闹了,谦和但不掩锋芒的更安静了，连日常的打闹和嘴炮都没了。
夏江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她进食速度够快,日式温泉旅店里提供的精致菜肴完全不够她填肚子，哗啦哗啦没两秒就往嘴里倒完了，倒完一叠就有空说一句话：“哈哈,老板娘推荐的料理果然不错……来,甚尔,这块肉给你。”
甚尔平淡将碗往前一递一接：“嗯。”
夏江：……
她不甘心，又殷勤地夹菜给身旁的家入硝子：“硝子,吃完饭要不要去旅店外沿着山道散散步？”
硝子：“不了,有点事要忙。”
夏江：……
更别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连禅院直哉都拒绝了夏江的邀请。
安静。
室内空气凝滞，落针可闻,只剩下偶尔的几声的咀嚼。
夏江坐在堂间，像是被一群一声不吭、背地里却拼命摇晃着尾巴的猫猫狗狗包围的猫薄荷。大家看起来都努力维持着矜持的假象，只有她展开的见闻色霸气在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众人沸腾复杂的情感。
夏江坐不住了，她连寿司都只吃了十叠，擦擦嘴，就干巴巴地站起来：“那我自己去外面散步了。”
她故意往外走，慢吞吞拉开障子门，佯装不在意地侧过脸，快速逡巡过在场众人。
他们都不约而同仰望着她，就像朝着太阳转的向日葵花田，视线灼热，满腹心思，却依旧默契地不发一言。
夏江：……
“有事就说，我真受够你们这群冷…、热暴力了！”她炸毛地抛下一句话，飞快关上障子门，恼火地一步一个脚印走远了。
障子门被甩上时发出了砰的一声响，这一声总算打破了沉寂，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
“你们怎么不说话？憋了什么坏心思。”五条悟先发制人。
“在思考人生大事。”万万没想到，最先回呛他的是家入硝子。棕褐发色的小少女平静地放下筷子，悠哉道，“和某些喜欢卖弄美色、容易想入非非、还会耽误正事的青春期人渣不同，我正在思考如何成为一个靠谱的成熟女性。”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吃饱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五条悟冲着她的背影喊：“虽然硝子你骂杰骂得很对，但我不得不提醒一句——我看到了你手机上在查的资讯，医师执照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能拿到手的啊硝子！”
“那种事情我早知道了。”家入硝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单手插兜，酷得像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特工。
“……”夏油杰沉默地收回视线，转向五条悟，“悟，硝子说的人明明是你吧。”
卖弄美色，想入非非，误入歧途。
“什么，原来是说我？”五条悟双手托住脸，冲同伴恶意卖弄般眨了眨冰蓝色的漂亮猫瞳，”哎呀，看来老子的帅气大家果然有目共睹啊。”
夏油杰：……
“我也饱了。”他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犯恶心。”
五条悟：“诶嘿~”
禅院直哉也没怎么吃饭，他的心绪远比其余人更复杂，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也跟着放下碗筷，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同样站了起来：“我出去散散步。”
偌大的房间内，最后只剩下五条悟与禅院甚尔。
两人隔着桌子对角坐着，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那三个小鬼里起码有两个都去找她了。”甚尔突然道，“你不去吗？”
“反正他们都是想着一定要帮上夏酱收集信仰、培育势力之类的，所以去找夏酱说些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吧，很正常的话题。”五条悟神色坦然淡定。
“你还真是摆出了一副不得了的正宫态度啊，是因为未婚夫的身份就自觉万无一失了吗。她可不需要派不上用场的人。”
“我有的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来帮助夏酱。倒是你啊，不急着追上去找夏酱吗？总是标榜成熟男人才有的稳重，岁数大了连激情都消失殆尽，不动声色久了小心真的变成河水里又臭又硬的大石头哦，会很容易被夏酱抛弃掉的哦。”
“呵。”
“哈。”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像两只交锋完毕的大型野生动物，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至于你问他们去哪——
事实上，多绕了两个圈后，他们很快就在寻找夏江的路程中再次相遇了。
甚尔：……
五条悟：……
成年人的稳重就在于一些默契的闭口不谈。
他们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在樱花林山道上远远看见了夏江，还有正在她面前说话的家入硝子。
“……以我现在的水平，想要完全撑起一个大型私立医院，我会累死的。”家入硝子坦白相告，“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资金，先试运行两个月面向咒术界内，等医生储备量足够，再正式对外，向一般市民开放。”
夏江：“……啊？哦哦，当然可以啊。”
虽然不知道硝子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莫名其妙拦下她，说了一堆自己未来的工作安排，但能开口阐述自己的野心就是比当锯嘴葫芦要好。
她不仅大力支持，还掏出了自己这些天废寝忘食沟通、谈判、唠嗑到手的技能/道具：“来来，硝子你看看这些小玩意儿能不能派上用场。”
【斩穿冥界也要带你回来天生牙】
【说明：响应慈悲而来！一般情况下是把不能斩杀此世之物的彼世之刃，却可以一刀斩断冥界的使者，从冥界手中抢回生命——一个字，你就说酷不酷！
ps：但是每个人只能救一次哦，虽然冥界使者很耐砍，但也不能追着砍啊（小声比比）
数值：运气值+10，魅力值+50，高冷值+50
限制时间：10分钟。
备注：特殊绑定装备。ps：这是人家老爹给的绑定遗物啦，天生牙同学对此次出差不是很满意，希望早日回到主人怀抱。】
【都说了我拒绝啦，不要死搅蛮缠好不好盾舜六花】
【说明：一个美少女的权利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NO！我拒绝！就算是万象与死亡，我也拒绝给你看！
无法用时间还原、空间回复之类的等级来描述，完全是bug级别的神之领域！
ps：使用者颜值高还傻白甜的话，拒绝效果能翻倍哦~
数值：运气值-20，魅力值+*5，善良值+50
备注：算你小子来着了，卖家一听说能帮到大家，非常热情地打包出售了自己的能力，快说谢谢姬！】
除此之外，还有【徒手心脏复苏掌仙术】、【亲亲治愈人心大天使的呼吸】、【帅气小猫缝缝补补疯狂钻石】……夏江掏了半天，地上堆的东西都快成小山了。
她还在遗憾自己做的不够：“目前只有这些了，有些我还要交换给别人；有些有时间限制，用完了我得再去交易；有些是卖家好心，短期出租……哦对，就是这个盾舜六花发卡，硝子你先拿去戴着吧。”
家入硝子：……
少女愣怔原地，听着夏江挨个儿拿起道具说明，仿佛一个刚宣布要出门闯荡并做好了艰苦准备的孩子，扭头被姐姐告知前方曲折山路已经铲平，还附带了一句“你是打算开跑车上路还是开直升飞机”的咨询。
她本能地咽了口口水，极力镇定道：“够……咳，够了。”
她现在不用反转术式，也能将自己从头到脚武装成全职奶妈了。
“结果我还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啊。”硝子忽然喃喃，“还以为扩大医疗室规模，建立医院大规模治疗一般市民，多努力一点……”
就能多为你一点积攒信仰和功德……原来即便没有她，任何一个有手有脚的人都能担任这个职位的工作。
“你在胡说什么呀。”夏江揉住少女的脑袋，“虽然我不是吝啬的海贼，但这些道具/技能和其他一次性武器不同，我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拿出去卖啊。”
一次性的武器和防护咒具滥用程度有限，且许多武器（譬如天逆鉾与狱门疆）本身功能相互克制，售出时多注意筛选买家购买资格即可。
治疗道具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一些几乎有着起死回生效果的技能，这要随便拿出去卖，按照《恋在咒回》的真实程度，整个游戏世界的秩序都能被她搅成一锅粥。
——虽然第四天灾的玩家完全有实力这么做，但夏江记得很清楚，她的目的是在有限时间内刷出尽可能多的成就值，没空去搅混水。
“我只能把它们交给最信赖、最慈悲、最不会滥用能力的人。”
夏江弯起唇角，弯下腰，手掌支撑膝盖，朝少女露出大大的微笑：“我们这群人里，只有天生拥有治疗赐福能力、却也同样见识过人间疾苦的硝子有资格哦。”
“毫无疑问，你是上天赐予咒术界的珍宝，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同伴。而只有在医院里，才最有可能实现人类常规认知中【起死回生】的魔术。既然硝子想要成为医院的院长，那就不要客气地去尽自己所能吧。”
……
山间清凉，秾艳的垂枝樱环绕着一高一矮两位少女，温馨氛围汩汩流动。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远远驻足，看见家入硝子上前一把抱住夏江，略带绯色的脸蛋埋在她怀里狠狠蹭了一圈。
“真卑鄙啊硝子。”五条悟嘀咕，见家入硝子转身告别离开，立即便想抬步上前。
脚步却又止住了。
只见远处那头，刚刚送走硝子的夏江还没回头，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就飞快迎了上去。
第73章 就算姐姐再喜欢，至多也只能给个侧室的位子
夏江刚刚目送走家入硝子,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夏油杰。
“小杰？”
夏江第一反应是露出笑，唇角刚刚扬起又忽然顿住，紧接着挑眉仰高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怎么,不继续装安静酷哥了？”
夏油杰朝她走近,竖起手掌在面前合十,态度摆得端正，却还是挡不住初见清隽的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对不起，早上在想事情。”
他觉得夏酱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昨夜在温泉会谈中，众人一致推理出了她身后的秘密，言说论迹不论心，性格散漫却依旧执行着那样的大义,完全能确认夏江是背负着收集信仰的任务才来到的人间；自然，也不妨碍她依旧是个喜欢拿所有人当玩具、兴趣使然的恶劣神明——但夏油杰小小的私心角落里,依旧觉得夏酱无比可爱。
吃饭的样子可爱,微笑的样子可爱，生气的样子也可爱。
“哼。”
夏江别开脑袋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靠向身后的樱花树,也想装冷酷。
夏油杰哭笑不得,走到她身边,收回双手背至身后，等再次伸出手时,他手里便多了一束樱花。
那束樱花开得极盛,仿佛就是整片樱花林里开得最秾艳最亮丽的那一捧,用绿色的野藤蔓扎出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送给你。”少年温和地弯起眼睛，“原谅我吧,夏酱。”
……
“在全是樱花的树林里赠送樱花，见花献佛，一分钱都没掏，贫穷的小学生；就算是青梅竹马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啊，没有分寸感的乡下竹马；还破坏了大自然，没有素质。昨天那个环保卫士咒灵呢，怎么不出来教训他……哦，已经被愚蠢大叔抓住送给他当储备小弟了，卑鄙的小眼睛——”
远处，五条悟狠狠揪住了身旁的樱花枝，每揪下一朵樱花就为自己的挚友想出新的一个绰号，“丸子头，怪刘海，乡下杰！”
“你吵死了。”禅院甚尔抽空瞥了他一眼，暗自摇摇头，继续望向那边。
油嘴滑舌的丸子头小鬼还在夏江面前卖弄手艺。
他将樱花一枝叠着一枝，绕过藤蔓，灵巧地环成一圈花环，帮夏江戴到了她的头上。
而被大献殷勤讨好的人，果然也不出意外地迅速消气了。她一向如此，消气的速度就像海上的涟漪，风刮过来，海浪翻涌，等风停海歇，所有的曲折就都被洒脱地磨平了过去。
有时候甚尔也很想知道她所生的神界…哦，就是她口中的[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又该有何等的浩渺与宽容，才会养出她这样自由的性格。
……
“所以，早上的时候那么专心在想什么？”夏江臭美地戴着花环又显摆了一会儿，随口问道。
夏油杰拿着手机在帮她拍照，闻言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缕疑难之色。
夏江看见了，果然更加好奇：“是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我吗？”
“那倒不是。”夏油杰道，他故意迟疑，又一副温吞思考的模样慢慢吐出‘详情’，“只是浏览资讯的时候看见了一则新闻报道，觉得有些唏嘘。”
“嗯？”
“是说有一对亲生兄妹从小离散，被不同家庭领养改了名字。多年后再次相遇都没认出彼此，却大概因为血缘上的吸引，自以为爱上了彼此，成了交往的关系。”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似是无意地将手机界面展露出来，页面上正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搜罗到的骨//科惨剧，“后来关系揭露，男生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自杀；徒留妹妹一人在世上踽踽独行，酿成了无望的悲剧。”
“原来是这样。”夏江听完，颇为感慨，“虽说经常看见一些人玩梗[愿天下有情人皆成兄妹]之类的说辞，但如果放进现实，这样的悲剧还是不要发生了。”
夏油杰听得暗自握拳，他就知道，夏酱还是正常人！
“对啊！和拥有血缘的姐姐…妹妹怎么能相恋呢！”
夏江点点头：“是。”
夏油杰微微仰望着夏江，像是望着一位明明未来光明，却极有可能在崖边摇摇欲坠、被引诱坠落的少女。
夏油杰能和五条悟臭味相投，就足以充分证明他骨子里也不是什么乖乖崽，同样年轻气盛，同样自命不凡。
但他到底性情更内敛些，遇事都往肚子里咽。要不是同伴与青梅的骨//科婚约足够骇人听闻，五条悟那家伙又得意忘形，他怕是还能把这事在肚子里憋个一阵。
不过此时既然已经探得夏江的真实想法，夏油杰也不再藏着掖着，措辞良久，终于拔刀直戳命门：“既然夏酱也是这么想的，我冒昧问一句，昨天我不小心听到原来夏酱和悟还有婚约，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夏江：“嗯，什么隐情？？”
“我没有搅乱夏酱谋划的意思，只是觉得夏酱和悟的婚约还是太过于……我不知道咒术界大家族的陈年旧俗和封建规矩，但夏酱一直以来都不是会被束缚的人吧。”
夏油杰一气呵成，只是说到这会儿又有了些吞吞吐吐，“如果……夏酱因为某种原因一定需要一个婚约对象……”
话刚说完，他底气都像是被这等毛遂自荐用光了，秀气白皙的脸皮上一寸一寸浮出绯色，又装得十分镇静自若，握拳在唇前咳了一声，“其实也可以考虑咳…我的。”
夏江：“啊？”
远处竖着八倍镜眼睛读唇语的五条悟：“哈啊？！”
眯起眼睛的甚尔：“嗯？”
少年的眼神飘忽地不敢落在夏江脸上，他如今拔高的身形、展开的五官都已不复几个月前的小学生模样。经历过咒术知识教导、也被禅院甚尔反复摔打，他结实了不少，也强大了更多，自觉起码在心态上已远比过去更为稳重。
然后视线对上夏江，一想到自己在说着自荐的话，他突然又在那等跨图层般的美貌中感到一丝被震慑时的敬畏与难为情的羞涩。
他只能将目光下挪。可是顺着修长雪白的脖颈往下，又是少女裹在浴衣里发育极好的曲线，他的视线只能像是被烫到一般彻底坠落在地上。
地上好，地上没有夏江。
夏油杰总算能更流畅地说完自己打好的腹稿：“我们的年纪都还很小，还远远不到考虑真实婚姻的年纪。只是顶着一个名头而已，等我们都长大了，有了别的想法了，还可以再做其他打算。”
“我也绝不会因此多想什么，只要能帮上夏酱的忙就好。”
夏江完全愣住了。
她看着她刚刚点开的好感度列表：
【系统：夏油杰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3。】
太强了，明明是小杰向她发出邀请，涨好感度的居然还是小杰自己。
夏江差点就没笑出声来，虽然不知道小杰为什么神来一笔，但是涨到就是赚到，她才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好耶！”夏江上前一步，一把将夏油杰搂进怀里。
她今天穿了一双高齿木屐，一米七出头的少年恰巧能将半张脸抵在她肩头，贴在她柔软的衣领边缘，嗅到一股浅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夏油杰别说脸粉了，这下连脖子到耳垂都彻底红得能滴血了。
他心里像是被喂进了一颗极甜的糖——明明他不怎么喜欢吃甜品的，此时心脏却甜得像流蜜，扑通扑通跳乱了节奏，血液也在飞快奔涌，沸腾着一种奇怪的欢喜。
他说出口的时候其实没指望的，毕竟夏酱那么忙，肩负着大义，庇佑着弱者，又要费劲地替同族之类的收集信仰。他们虽有着幼时的情谊，但毕竟分散过，也只是最近几个月才重新熟络起来；
而且单论美貌耀眼的程度，他确实比不过五条悟，毕竟谁会不喜欢一只喜欢喵喵叫撒娇的蓝眼猫咪？除了偶尔鸡掰了一点吵闹了一点啰嗦了一点……幸好悟是夏酱的亲弟弟，不然……
不对，他只是因为想要帮夏酱重回正轨，不误入骨科歧途才厚着脸皮毛遂自荐的，绝没有那种同人竞争的想法……嗯，就是这样，没有！
【系统：夏油杰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5。】
夏江再次听到提示音，乐得直接贴着夏油杰狂蹭：“太好了！”
海贼不懂矜持，豪气道：“小杰放心，我和悟的婚约没有隐情，我们是正常婚约关系。当然你想加入进来也完全没问题。”
夏油杰愣住了。
就见夏江松开他，露出自信的神色：“我了解过了，咒术界没有重婚罪！”
夏油杰：？？？
远处一边冲杀过来一边读唇语的五条悟：？？？
“不可以！！”
尖锐到快扯出小奶音的男声更快地闯了进来。
刚走到附近的禅院直哉一点都憋不住了，像头小牛犊似的愤怒地冲了出来，歹毒地咒骂：“乡下来的野犬！你在妄想攀附姐姐什么，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还留着邪恶的怪刘海，只有术式勉为其难让人高看一眼——”
他气得脸都涨红了，说话时磨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又期期艾艾地望向夏江，眼神里全是复杂纠缠理不清的情绪，语气酸得几乎倒牙：“姐姐！就算……就算姐姐你再喜欢乡下杰，至多也只能给一个侧室的位子。”
夏油杰眼皮一抽。
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同时也被搅出了几分火气，忍不住反唇相讥：“直哉君到底是什么立场来干涉夏酱的选择，而且都说了，夏酱和悟的婚约放在外面的世界就是不合法的，重婚也是！夏酱你清醒一点……”
“我什么立场？”
禅院直哉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上挑的美丽凤眼里几近充血，“凭我是姐姐在此世唯一的血缘亲人，凭我身体里留着一半和姐姐一样的血，凭我能将我全身上下与所有未来都生剖出来献给姐姐——区区一个外人，就不要……”
“……等一下，”夏油杰面容呆滞，“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撬墙角的偷腥猫——！！”
五条悟从远处雷霆般卷来的飞踢终于踹到了夏油杰的身上。
第74章 我才不要你去看别人，杰也不行。
“咣！”
只听一声巨响,被一脚飞踢踹中的夏油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夏江面前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樱花林。
“悟？”夏江看着面前突然闪现的白发少年，惊讶不已。
“我等下再来问夏酱你——现在先把这只卑鄙的偷腥猫给处理掉！”
五条悟站在树下,一边说着撸起袖子就想爬上树去,把人逮下来再打一顿。
树上的夏油杰没有回应,就像他之前没做任何抵抗动作一样,面容呆滞，眼神恍惚，像条柔软的被拉长的暹罗猫，面条似的挂在樱树枝头。
他愣了许久，大脑低速运转，迟钝地处理情报,后知后觉地把曾经自圆其说的疑点再次翻到了台面上。譬如他从仆役们口中旁敲侧击才得来的、自以为存在的父辈恩怨，譬如他因世家中三妻四妾、利益至上等诸多陋习,就自顾自判定家族中的蝇营狗苟……
夏油杰还是不甘心,像赌徒压上全数身家期待骰子摇开时的大小，明明两只眼睛都清楚地看到了结局，还是要反复地观察骰子有无作弊。
他挂在树上睁大眼睛,希冀地望着夏江,又艰涩问道：“所以,夏酱的亲弟弟是直哉君吗？”
夏江站在树下，朝他伸手想接他下来,闻言奇怪道：“是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然呢？”
树下的禅院直哉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毫不客气地抢话道，“难不成还能是你这个乡下来的怪刘海？！”
[咣——]
似乎有另一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夏油杰的脑袋上。他脑中飞快回忆起自己先前都自以为是地说了什么：
[夏酱和悟的婚约是有什么隐情吗？]
[如果夏酱一定需要一个婚约对象，其实也可以考虑我。]
……
他完全无法直视树下仰头望着他的夏江的眼睛，只能单手盖在自己眼前，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大脑混沌。
他不明白，他自己先前到底在擅自揣度什么，为什么不能张口直接说，以至于产生如此令人脚趾扣地的错误联想。
越是回忆，浓重的羞耻感与悔意就越是将他拖入地底泥沼。
前一刻还在勇敢制止社会悲剧新闻发生的少年，这一刻的脸上只有尴尬茫然与无措，耳垂烫得仿佛能生生挤出血来，惨淡得像狂风骤雨过后柔弱的小白花。
“哈，居然还在夏酱面前装可怜？！”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瞪着树上的丸子头，像只被气到炸毛的猫，在树下转来转去，喵得很难听。
夏油杰百口莫辩：“不，我不是……”
五条悟：“就是！刚才也是，以你的身手明明能躲开，故意等着被我踹，好在夏酱面前哭诉是吧！”
夏油杰额角青筋一跳，还记得现在是自己理亏，忍耐着道：“……没有的事，我只是不小心走神了。”
“就有！卑鄙无耻！绿茶杰！一个不注意就趁人之危撬墙角，恶劣至极！”
夏油杰脸又青了，下一秒又红了，声音也低下来，显得有些委屈：“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唇语八级，两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卑鄙的外乡人！”
夏江惊讶：“悟，你在偷窥？”
“不是偷窥，我在光明正大地看。”五条悟抱起胸，一脸美国meangirl地挑剔道，“就连杰背地里差使花御给夏酱你搜集最漂亮的樱花；编花环卖弄心灵手巧人设、以此讨好你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对吧，愚蠢的小竹马！”
“太可惜了，只是一束就地取材的小樱花，加上幼时玩伴那点微薄的情谊，也完全比不上我在夏酱心里的地位呢~”
夏油杰：……
五条悟真不愧是他的挚友，短短几番话就打散了他心里那些浓重堆积的尴尬与后悔。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虽然他的想法大错特错，夏酱和悟也是建立在正常伦理观下的合法婚约，但是！他有一点观察绝对没错——
“夏酱也不是因为喜欢悟才和悟建立婚约的吧。”夏油杰忽然辛辣而略微不自在地反驳道。
夏江睁圆眼睛：“喂！”
这话可不兴说啊，会掉好感度的啊！
五条悟的反应比她更快，跳起来一爪子就想把挚友从樱树上薅了下来：“你说什么？”
“眼睛很亮嘛。”姗姗来迟的甚尔看着小鬼们内斗，抱臂吹了声口哨。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江是为了更快收拢势力才向五条家的宝贝神子抛出邀请（误），每次看到六眼因此得意洋洋，都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句“玩具被人戏弄的悲哀”。
五条悟没空理他，无比神气自信地站到了夏江身边：“夏酱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夸我好看，对我一见钟情，同天下午就向我提出婚约的人。”
“一见钟情是夏酱自己说的吗？”夏油杰已经不再信赖任何仅靠推测得出的答案，“其实只是悟太自恋了吧……”
五条悟眼皮一抖。他才不自耗，转头就自信十足地问当事人：“夏酱你说。”
“那当然是——”夏江毫无犹豫，语气还有点小激动。
玩了这么久的《恋在咒回》，她早就习惯了没有好感度选项、没有剧情分支点选择的所谓高自由度模式，但如今放在她面前的死亡问题，毫无疑问就是一道关乎好感度涨幅的选择题！
“——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悟！”
夏江竖起大拇指严肃道，“悟的天赋很好，虽然性格有时候乖张任性了一点，但他那么可爱，大家都会原谅他的。”
海贼夸人的方式从不内敛谦虚，如果此时她面前能浮现出常规恋爱游戏的选项题，她能把最佳选项敲烂。
禅院甚尔慢慢眯起眼睛：“……嗯？”
禅院直哉心脏酸得像是泡进了柠檬汁，挂在樱花树上的夏油杰停住了下树的动作，迟疑又心情莫名复杂地看向夏江。
唯一爽到的就是五条悟。
就像三伏夏日喝了满满一口冰汽水，饥肠辘辘吃了香喷喷一碗大米饭，他被顺毛得通体舒畅，就差翘着尾巴朝所有人炫耀：“哎呀夏酱，都说了正确的用词是夸帅气啦~”
“帅气！超帅气！”
“呀哈哈哈哈哈！”
禅院直哉嫉妒得脸都在变形，咕哝道：“只是喜欢而已，会喜欢悟君本来就不是稀奇的事。姐姐完全还可以喜欢更多的人……不然刚才为什么就没有拒绝乡下杰。”
白发少年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刚要继续发表的炫耀言辞戛然而止。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蔚蓝如澄空的猫瞳微微眯起，垮着张小猫批脸凶巴巴地瞪她，颇有些恃宠而骄的质问味道，“夏酱，刚才杰那混蛋向你自荐了对吧。”
挂在樱花树上、原本都平复了心情的夏油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微弱地发出一声呻吟，重新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脸。
夏江：“对啊。”
一提起这个，她就想起那一连两波的好感度增长，脸上两边的唇角就忍不住往上挑起，自然地流露出笑意：“刚才小杰就是在说想加入婚约的事。”
众人：？
大概是她的态度如此习以为常，平静得让众人都感觉到[如果此时袒露自己的震惊会不会过于大惊小怪]这样的错觉，足足噎了半分钟，五条悟才难以置信地吊出哨音：“你居然不反对？！”
夏江愣了一下：“反对？为什么反对？”
《恋在咒回》不就是那种典型的只要不翻车、就往死里浪的恋爱游戏吗？
可她在第一周目都试探过了，号称高危世界的武力值并不足以让她忌惮，就算翻车，她也绝对不会被杀（自信拇指）；如果翻车导致攻略对象们黑化，那她就把他们关起来，玩小黑屋play也能挤点爱恨交织的好感度。
五条悟跳脚：“当然要反对啊！”
“原来如此。悟不喜欢这件事，”夏江单手捂住嘴，露出醒悟沉思的表情，“我还以为小杰和你相性最好，小杰主动提出加入，你不会介意的。”
众人：…………………？
五条悟呆呆地张开嘴巴，原先的喜悦似是被人猛然按下钢琴键强行中止，只觉浑身的血液陷入了一瞬漫长的凝滞。
紧接着，如同往烧得正滚烫的油锅里“哗”地一声撇入半勺冷水，五条悟又像是被人抛进了锅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滚烫起来，完全是凭借着全部的意志力在冷静克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如禅院直哉所说，夏江对他只是普通的、廉价的、对于玩具的喜欢？她为他准备一切，替他出头，也只是像给娃娃收拾出一间专属娃屋？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然而这点喜欢完全不能阻挡她再买一个娃娃，自顾自地把另一个娃娃塞进他的娃屋，说希望他们和平共处？？
那她答应的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算什么？
算和所有人大被同眠？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9。】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7。】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
这两天又嫌提示音吵把提示音关了的夏江一无所知，还坦诚地回答：“因为我也很喜欢小杰嘛。”
砰。
默默下树的夏油杰一个脚滑，头朝下掉到了地上。
五条悟脸色很冷，看了一眼倒霉丸子头，又看回夏江：“我拒绝这个说法——夏酱。”
他凑近夏江，离得很近。
雪白的长睫如同静止的蝴蝶，一动不动地停在她眼下。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75。】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81。】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3……】
“我才不要你去看别人，”五条悟道，“杰也不行。”
【系统：五条悟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90。】
第75章 话说夏江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我才不要你去看别人,杰也不行。”
五条悟说得十分清楚，字字咬得分明。
夏江：……
如果不是见闻色霸气向她传递着对方莫名沸腾的情感，她都要以为五条悟的意思是想活挖她眼睛了。
以防万一，她悄摸着戳开了被她关掉提示音的好感度列表,指望着从好感度涨幅估摸情况。
待看清高达90的数值时,夏江自己都忍不住一愣。
不是,悟他嘴上说着霸道的话,其实私心里对于小杰参与婚约一事暗自高兴？？可说是高兴也好像不尽然，情绪里明显掺入些许愠怒……
这也太变扭了吧！
“但是[不看小杰]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啊。”夏江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劝阻，“除非戳瞎双眼，我的眼神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五条悟：……………
其余几人：……
“笨蛋夏酱！！”
锅炉中不断蒸煮沸腾形成的气流终于冲破了伪装的盖子，五条悟红温炸毛,再也忍耐不住地跳脚大喊，“老子是说不准喜欢别人！不准用廉价的喜欢施舍我！更不准喜欢杰——谁要和怪刘海一起结婚啊,难道举行婚礼的时候要我和新郎二号保持同发型吗？！”
夏油杰趴在草地上猛然抬头：“……喂！”人身攻击就算了吧！
五条悟发完火,再次安静下来，蓝色的猫瞳死死盯着夏江的眼睛，呼吸灼热地喷在夏江脸上,整个人浑身上下却仍然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定感。
他一字一顿,再次强调道,“我不要那种廉价的，像是对待娃娃、对待宠物的喜欢。”
“喜欢怎么会廉价？”
夏江却蹙起了眉。
她很少露出这样一副不赞同的神色,弧度天然秀丽的眉头浅浅凑在一起,蓝到发黑的眼眸沉下,柔软到没有一丝皱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连原本火气十足的五条悟看了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和她距离凑得太近了，近到她那张华丽的脸蛋一旦施展魅力,他都有些躲闪不及，满脑子全是些“她太可爱了，皱眉的样子好无辜，要不原谅一丢丢”的败犬想法。
“……”
五条悟可疑地顿了顿，视线不移，板着脸，就是不肯退。
“还有，我没有把你当娃娃宠物。”夏江道，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讨论多线恋爱攻略的问题，没想到是纠结这个。
她压着眉头，还不怎么高兴地睨了眼甚尔，就说甚尔之前老说她把人当玩具宠物会让其他人产生误解吧。
“而且就算是对待娃娃、宠物，我的喜欢也不会廉价。”她解释道。
海贼的喜欢是很轻易，毕竟大海如此广袤，美丽的小岛，丰饶的海产，壮丽的景色，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那些美好的东西。
而这些美好的事物里自然也包括人类。
夏江喜欢自己的国家，喜欢九蛇岛上每一个强大而友善的姑娘们；她没有加入汉库克的海贼团，一个人坐着自己的小船四处漂泊，在海上也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率直的同伴，尊敬的前辈，勇敢的女郎……她也喜欢他们。
“喜欢是一种无比美好泛滥的情绪，我从来不会滥用分散给一些不必要的人和事。”夏江道，“但只要是我喜欢的，就算是别人口中不值一提的娃娃和宠物，那也是我最珍爱的存在。更别说是悟。”
哪怕同行的时间极短，她也会因为当初相处时结下的情谊，千里奔赴至同伴身边对抗全世界。
你说可能会死，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不值得？管他呢，冲了再说。
海贼天性如此。大海上像夏江这样的笨蛋也并非个例。
而这种在别人看来极其愚钝且不可思议的、能赌上性命为代价的[情谊]，又怎么能用廉价一词来形容。
五条悟鼓起脸：“……知道你的喜欢没有那么廉价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还因为夏江过分的坦荡而再次没出息地红了耳朵，强撑着道：“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杰……”
“因为我也很喜欢小杰。”夏江再次说道。
五条悟：“靠！”
这对话陷入死循环了是吧！
“砰。”
慢吞吞爬起来的夏油杰一个转身又撞到了树上，愣是一声没吭，用手捂住了半张脸。
夏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还喜欢甚尔，稚香，硝子……上挑眼也行。”
有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人难以置信，有人眯起眼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只有夏江依旧在剖白。
她清楚地记得，这只是个全息恋爱游戏，与她相处的所有人都是游戏设定好的NPC，一道策划精心编织的数据程序。但或许就是因为官方制作得太过精良，让一向不长于与万物沟通的夏江，都能准确地感知到这些[数据程序]的情绪。
海贼到底不是现代人，意识不到[数据]有了情绪是一件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只是玩着玩着就沉迷其中，忍不住用对待真人的态度对待他们。
或许在恋爱情感上，她只有市侩功利的攻略思想，完全不介意使点小花招增加他们对自己的喜爱；但抛开攻略，作为目睹他们、包括禅院家那群夫人们一点点展露野心并实施野心的人，夏江同样已经将他们视作了同伴。
即便此前不负责任地开玩笑，思考要不要在恋爱攻略路线中出现一些不择手段的恨海情天，但那无关她对同伴们的喜爱——她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打得你死我活、九死一生，但依旧彼此欣赏的对手。
夏江蹙着眉，认真道：“所以悟的要求太任性了我做不到，我不可能不喜欢大家。”
“……”
偌大的樱林里，风声习习，细小的昆虫在草叶间奔蹿，几人站着的树下却陷入一片安寂。
憋了满肚子堆起的妒意/酸涩/恼火/在意/喜悦，就像一道酸甜苦辣皆有、五味杂陈俱全的菜肴，厨子们各个料理得五花八门，奈何负责进食的家伙，是个只会囫囵吞枣、端起整碟菜直接往嘴里倒的海贼。
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关键点：夏江……该不会完全不懂得[喜欢]是什么吧？
她完全把五条悟口中那种恋侣之间具有排他性的[喜欢]，当成她对同伴们统一的[喜欢]了吧？
想想也是，在以人类躯体托生之前，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谁知道她把人类的爱情理解成了什么。
五条悟瞪着她，气得鼓起脸，气流直吹额前散落的刘*海：“说你是笨蛋原来真的是笨蛋啊。夏酱简直就是个呆瓜！Aho！！”
夏江：……
“不要以为你骂我，我真的不会生气。”她死鱼眼道。
“本来就是！纠结那么大半天，原来夏酱连我说的[喜欢]都弄错了！”五条悟原地踱步，走来走去，恨不得撬开海贼的脑壳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都是大海大海可恶的大海。
禅院甚尔却一下按住少年的肩头逼停了他。
青年态度闲散无比，似乎围观旁听这么一场大戏毫无波澜，只有第一个音节吐出时几不可闻的干涩，稍微暴露了些内情：“夏江…你知道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那当然知道了。”恋爱攻略玩家毫不客气地挺起胸脯，又一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所以悟你说的其实也还是恋爱多线攻…的喜欢？”
五条悟露出一口森森的小白牙，就差扑上去咬她：“不然呢？我的未婚妻？”
其余几人不动声色，从各个方向凝视观察着夏江的表情：所以呢，知道了他们在讨论的话题一直是爱情呢？
夏江却更淡定了：“那也就是去除掉稚香和硝子之后的结果嘛。”
众人：……哈？
夏江的语气理直气壮得都令人有些发抖：“我看禅院家不是可以纳侧室吗？”
众人：……………
感情就算是话题没出错，你也依旧是这个【所有人都是我的翅膀】的态度啊？！
“呵，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一个外乡人就不懂了？”海贼混不吝地抱起胸，语气还很骄傲，“一些封建习俗嘛。还不用像bigmom一样离婚又结婚，浪费时间。”
众人：……
五条悟默不作声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往回走。
夏江不解：“喂悟，你去哪儿？”
五条悟头也不回：“解放妇女，扫除封建，实行一夫一妻制良好国策——我要宰了那群管不住下半身，让夏酱受到不良影响的烂橘子！”
夏油杰面无表情跟上：“我也去。”
他那离开并盛町前虽然没上过学受过正经生理教育、但仍天真美丽的青梅，来了禅院几个月的功夫，已经学会了盘算如何纳侧室……呵呵呵，橘子果然还是得变成橘子汁才安心啊。
夏江：“啊？”
禅院直哉没有走，他是唯一一个支持派，眼睛都酸得快变成两颗柠檬了，也还在魔鬼似的发出低语：“悟君和乡下杰也真是的，纳个侧室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喜欢拈酸吃醋的夫侍纳进来也容易搅得家宅不宁，姐姐，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禅院甚尔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拨皮球似的往旁边一拨：“小鬼，别再教她了。”
他站到夏江面前，单手插进兜里，身高比踩着高齿木屐的少女仅矮了两指。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他狐疑地嘀咕了一句，忽而凑前一步，挑起唇角。
他大概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无论是幽绿色的、狼犬似的眼眸，还是带疤的唇角，都像是长了软绵绵的小钩子，轻飘飘地勾住夏江的眼睛。
就连声音也过分丝滑磁性，如同大提琴倦懒地划过丝绸，充满引诱的味道：“话说夏江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需要体验一下吗？”
第76章 在坠入爱河的边缘垂死挣扎
“需要体验一下恋爱吗？”
青年略歪着头,唇角上扬，从夏江微微俯视的角度看，总觉得他身后恍惚摇晃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但是说到有没有谈过恋爱……
夏江忽然用手背贴了一下脸颊，表情前所未有地暂停了一瞬。
表现得有些显眼,甚尔飞快察觉了异常,幽绿色的眼瞳眯起,盖在薄薄眼皮下迅速酝酿出些奇异晦涩的情绪：“……你恋爱过？”
她明明连恋侣之间的[喜欢]与同伴之间的[喜欢]都听不出来,毫无性别意识区分地对任何人搂搂抱抱……居然有过恋情？
夏江：“…也……也不能算恋爱吧，应该不算。嗯，反正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颠三倒四说着，脸颊上却微妙地飞起红晕，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用手腕挡在额前，一双眼眸里掺入了一些水汪汪的莹光。
“……”
咚。
仿佛有一把一直悬提着的锤子在心头终于落了下来。
甚尔以一种天赋般的本能,迅速意识到真正的麻烦所在。那远不是她对禅院直哉那样霸道的戏弄、对五条悟那样轻浮的喜欢,能够媲美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彼此间的距离恢复成正常的社交范围。
一声淡淡的、似乎从鼻腔深处挤出的低音，拉长之后伴着樱花在空中轻飘飘地摇曳两圈,最后砸落在地上,被他后撤的脚踩中碾了碾。
甚尔似是很漫不经心地问：“欸,这样吗……谁啊。”
夏江摆摆手：“你也不认识他们啦。”
还是复数？
甚尔一下子闭了嘴，额前垂下的刘海在眼前遮蔽出了一方阴翳。
这或许是野犬的天性,流浪许久之后被好心人接回家饲养,好不容易因为得到纵容而得意忘形了几天,一旦再次试探主人的底线时却被惊得缩回脚，就会连赌一赌的底气都很容易溃散殆尽。
在这方面,禅院直哉就显露出些初生牛犊的莽撞气势。
他同样意识到了夏江态度上的特殊，但比起先前面对五条悟和夏油杰时那种倒翻醋瓶的明显外露，这次居然收敛了妒意，强撑道：“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姐姐也不要在意了。如果是朋友，也可以带过来给我们看看，我也很想…见、见姐姐的朋友。”
“带不过来的。”夏江却摇了摇头。
见他们实在好奇，她顿了顿，就提了几句：”其实真没什么，只是以前……”
*
夏江当真不认为自己陷入过恋爱，因为在她模糊意识到那很有可能是一种陌生的喜欢情绪时，她就火急火燎地摇着船桨跑了。
因为一种奇异的病。
她曾经同小孩子们吹牛，吹嘘自己曾经和汉库克竞争过女帝之位，这不完全是她在忽悠小孩，她曾经确实被列为过九蛇岛皇帝预备役——在玩闹似的幼年期。
因为当任的女帝纵容，大人们不仅没有责怪小孩的以下犯上，还被她口中“我是要成为九蛇岛下任女帝的人”“汉库克太任性了等我以后当上皇帝就扣掉她的零花钱”之类的狂言妄语逗得哈哈大笑，把汉库克气得在一旁跺脚，指着夏江发作，小巧的下巴翘到了天上。
大家看着漂亮的小姑娘气炸毛却笑得更开心，女帝也在笑，转头却揽着夏江，悄悄告诉了她一个岛上众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原来自古以来，九蛇岛女帝几乎都深受一种病的困扰。
病名为相思，一旦有了恋慕的对象，思念着对方却久久无法相见的痛苦就会让人逐渐变得衰弱。
“小夏打败汉库克成为九蛇岛的国王后，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吗？”
黑发的女帝望着远处的海，又转回头来看夏江。眉眼弯起，天上稀薄的星光洒在她脸上，富有气韵的脸庞散发出特殊的魅力，“相思病可是会致死的哦。”
小小的夏江被吓住了。
如果是真刀真枪打一架，在战斗中赴死，那是身为战士的荣光；可如果只是因为恋情而患上相思病赴死……
“我觉得我临死前一定得拉上那个人一起死才行。”小夏江板着脸，又害怕又严肃地坦白，“这样传出去，告诉大家我们只是在战斗中同归于尽，而不是死于一种可疑的疾病，我就不会丢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女帝听完，笑得超级大声，“好！不愧是武斗派小夏！”
小夏江坐在栏杆上噘着嘴晃腿，吹着夜色海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陛下会患病吗？”
女帝撑着栏杆，右手托着侧脸，笑着回答她：“已经患病了哦。”
小夏江大惊失色：“什么，您要死了吗？！是谁，我去把她抓过来关在您房间里！”
“哈哈哈哈哈哈！”女帝又捧腹大笑，“是[他]，不是[她]啦。”
“[他]？岛外的人吗？”
“嗯，是岛外的人哦。”
“小夏还是太小了，等你长大以后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她笑着转头揉揉小女孩的脑袋，“爱情就是疾病，有时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可如果遇见一个值得的人……小夏说不准会改变主意呢。”
女帝温柔的声音掺进海风里，很快就飘散融化，直到夏江遇见类似[疾病]的雏形，才久违地想起这个夜晚。
第一次发病是发生在她找bigmom谈判婚姻自由的时候。
当时她的朋友罗拉被母亲bigmom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夏江头回听说还有包办婚姻的事，想也不想单枪匹马闯入万国……罗拉按照计划成功跑了，她被扣下了。
都不用bigmom出手，其次子夏洛特卡塔库栗就把夏江揍了一顿，把她见闻色霸气的预知能力都揍升级了。
因为罗拉逃婚的事情，bigmom生气地揍翻了半座岛，但看到罪魁之一的夏江时又莫名消了点气，尤其是发现她的发怒夺不走夏江的灵魂寿命后，两只大手干脆捧着她当个小手办似的“mama，mama”亲了许久。
夏江脸都叫她嗦红了，最后被笑着威胁加入万国，还说要是夏江乐意，和她的儿子卡塔库栗联姻也可以。
……卡塔库栗没有拒绝。
可能是敬畏母亲，也可能只是敷衍了事，总之他最后没有拒绝。之后还主动约了夏江到演武场打架，把自己见闻色霸气的心得和技巧分享给了她。
夏江也没拒绝，至少口头上没拒绝，她不是那种沦为阶下囚后，还能头铁嘴硬到当场顶撞强敌的类型。
她默默苟着，戴着脚铐修养伤势，和卡塔库栗一天打三次架，从一味挨揍到偶有胜负，还靠着脸蛋蹭遍了各个甜品大臣的得意之作。
但或许是她本来就很尊重强大美丽的人，她不讨厌bigmom，也不讨厌卡塔库栗，还有点感激他每次打架都没留手的耐心教导，和分享给她的甜甜圈。
转折点就发生在有天她明明已经道完别，却还是很想见卡塔库栗的时候。
夏江发起了低烧。
——哪怕她长大以后流浪大海，只偶尔回家看看小伙伴汉库克等人，并没有真正成为九蛇岛女帝；但相思病似乎并没有放过她曾经放下的妄语，她依旧出现了些微妙的病症。
于是发烧同天，她当机立断，顶着奇怪的病症掰开了自己脚上的脚铐，打败了还喊她“嫂嫂”的饼干大臣夏洛特克力架，直接跳进大海游了数千米逃出了万国。
bigmom的儿子女儿下属们大多都是恶魔果实能力者，没有一个能跳进会淹死他们的大海里追过来，自然也包括卡塔库栗。
夏江确实不讨厌bigmom，但她讨厌给别人当手下，讨厌被别人的指令驱使着做自己不愿意的事——那会失去自由。
被四皇通缉都无所谓，夏江熬了一阵，生生把低烧的症状熬痊愈了。
第二次发病则是她遇到了波特卡斯D艾斯。
她和艾斯因为吃霸王餐相遇，跑路的过程中被海军追着跑了三里路，莫名其妙就成了海军口中的同伙。
摆脱追兵后夏江打算抓个海贼同行换赏金，回去还饭钱，扭头一看，嘿，隔壁的雀斑小子不就是新人同行嘛。
夏江就把艾斯揍了一顿，初出茅庐的火拳压根打不过她，被她的霸气打得满头包，捆成粽子准备送给海军。途中阴差阳错撞上海军英雄卡普巡逻基地，意外得知原来艾斯是卡普的孙子，夏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卡普是我的恩人。”
面对艾斯的质疑，夏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就算你嚷嚷说到了海上和卡普先生就只是海军和海贼的关系，我也不可能对恩人的亲人下手。”
当初在玛丽乔亚被鱼人费舍尔泰格放出，她一意孤行回去给那几个天龙人烙铁，最后逃难时已经有些晚了。海军总部离得如此之近，层出不穷的海军开始搜捕追杀，夏江躲进海军的船只意图潜逃，是卡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放走了她。
被放走的艾斯鼓着脸生了一会闷气，又不走了，拦着夏江请求她当他的同伴。
夏江不认他当船长，但很乐意与他同行。
因为艾斯是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同伴，热情，爽朗，脸上有可爱的小雀斑，笑起来连声音都很可爱。
哪怕是他找的同伴越来越多，却有天说要去挑战白胡子，夏江也没犹豫，随手拿了把海楼石十手，踹上了莫比迪克号船。
当然，也落败了。
夏江倒是觉得不亏，因为海楼石天克恶魔果实能力者，最后打败她的是起了兴致来陪她过几招的白胡子。但莫比迪克号的船员们倒是一个劲地嘀嘀咕咕，不停说着“就算再怎么可爱也不能挑衅老爹吧”“这对新人海贼小夫妻真是了不得”“老爹也太纵容他们俩了”之类的话。
夏江和艾斯双双蹲阶下囚，无数人从他们门口经过，装模作样地打量她，劝他们从了白胡子。她也没死心，非常有经验地继续靠着脸蛋蹭吃蹭喝、修养伤势，背地里疯狂磨手铐，准备逃走再来。
艾斯却不走了。
他犟了许久，某日被白胡子拎去谈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都没干，抱住夏江告诉了她自己是罪人海贼王罗杰遗腹子的身世。
夏江想了想，脱了外套背过身，也给艾斯看了自己一片狼藉的后背。
那天晚上，艾斯落下来的眼泪差点把夏江的脊背烫穿了。
夏江又发起了低烧。
意识到不对劲后，她连夜给艾斯和同伴们留了信，想也没想当着白胡子的面直接抢了一艘小船，在他懵逼的视线里把船桨抡出了火星子，飞快溜走了。
听起来似乎是个患有亲密关系恐惧症的重症患者。
但那只是相思病，威力削弱版，削弱到她只要熬一熬，坚持住，就能熬到自己重新恢复自控。
她不讨厌任何人，只是讨厌患病时，那种心神都被牵挂在另一个人身上、会因为见不到对方就陷入失控与衰弱的不自由感——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喜欢的情绪也让她觉得很美好。可就算是再如何让她感到快乐的喜欢，也必须在她彻底根除相思病以后！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夏江咳了一声。
讲述的时候没发觉异常，可讲完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对着游戏NPC回忆过往，后知后觉冒出些赧然来。
和他们讲也没什么用……
可这些故事确实在她肚子里憋了一阵，和小孩讲，小孩问题太多，她懒得随口忽悠；和织田作讲，天然系男子工作社畜都忙不过来；
夏江本人也不是习惯性分享自己过去经历的人。曾经和汉库克难得提了几句，任性的蛇姬当场嗤笑出声，双腿岔开，一手扶胯，一手食指戳着她鼻尖，下巴又仰到了天上：“呵，愚蠢的女人，居然会为男人与小小疾病受累，妾身就永远不会沦落到你这地步！”
当时的夏江：……
夏江无话可说，高傲的海贼女帝犹如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是会患上相思病的类型。
曾经起哄鼓励她和汉库克打架的大人们估计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方面败给了汉库克。
但幸好她没有彻底一败涂地，她没有恋爱，卡塔库栗和艾斯也没有说过喜欢她，用恋情一词来描述那两段关系也非常不合时宜。
她充其量是在坠入爱河的边缘垂死挣扎，不小心掉下去沾到一点，就发疯似的爬了回来。
“算啦，”夏江这么想着，又用手背贴了一下因为回忆而不受控发病发热的脸颊，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心里还是会涌上来一些欢喜的情绪。
但那也只是相思病残存的余韵了。
“我已经不会发烧了。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根治这些小病。”她笑着和面前两位禅院说。
“那不是更应该多谈恋爱了吗？”安静听了许久的禅院甚尔突然说。
第77章 让我对你dokidoki怎么样？
“那不是更应该多谈恋爱了吗？”禅院甚尔忽然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相思病听来仿佛就是人类恋爱上头时，各种情绪累加到极限的怪病，思念成疾的具象化。
甚尔此前闻所未闻，但他从不怀疑夏江的说辞。神明有些奇奇怪怪的传说与怪癖不是常识吗？
于是说完这句话他默了默,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夏江,表情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慵散,接着忽悠道,“你也说那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小病，堵不如疏，多尝试几次，身体里才会自然而然生出抗体。”
夏江微讶。
她发现甚尔的说法总是与她不谋而合——她想到的治疗方案就是这个！
相思病药石无医，但胜在她患病时的衰弱并不凶猛，只要发现及时趁早跑路,多试几次也不会死人。等哪天她的症状无限锐减，四舍五入就算她痊愈大半！
当然,这个[多试几次]的方案总归得先找到恋爱的对象。
“可是如果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恋爱,对方却远不至于让我发烧，那整个过程全属浪费时间；而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抱着治病的目的与人交往，等到发烧再分手,那就变成了感情骗子。”夏江对甚尔解释道。
又隐下了后一番话。
夏江她虽没找到合适的恋爱对象,但运气峰回路转,漂洋过海来到异世后发现了各款游戏，尤其是全息恋爱攻略游戏。
在攻略游戏里,人均池面,多的是富有人格魅力、身世与经历都让人不经动容的人气角色——虽然目前来讲,她在《恋在咒回》碰到的全是只有脸蛋、看不出哪里身世美强惨的任性幼稚小鬼们，但……好歹池面属性是真的嘛！
夏江当时便决定借机拿恋爱攻略游戏磨一磨自己的相思病,这也是除开金钱/工作因素之外，她选择玩《恋在咒回》的原因之一。
不过也只是次要原因，夏江并不执着，她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个性，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烧，会有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欢喜]，再度降临到她头上呢。
“原来如此。”
甚尔一直观察着夏江的表情，笑容愈加松散地挑起唇角，双手插进兜里，“那两个人只是发现相思病的诱因啊……你说得没错，既然是要治病，就不能随便找不知内情的无辜人士。”
他东一茬西一茬地说着。
清晨的冷风淡去，樱花无声，空气里四溢着清爽的草木清香。日头升得更高，明媚的光线暖融融地穿过枝头洒下来，照在他上翘的唇角上，又衬得他像只晃着大尾巴的野生生物了。
夏江纳闷地歪着脑袋看他：“你语气怎么那么奇怪……”
“欸，有吗？”
“超级有。”
春日早晨的散步溜达结束，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回程。
甚尔：“所以，重点不在于体验恋爱与否，而在于让你感到心动，对吧？”
夏江：“唔……这么说也没错。”
甚尔又古怪地笑了一声。
循声望向黑发绿眼、莫名心情很好的青年，夏江眨了眨眼睛，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问：“所以甚尔会吗？”
甚尔脚步一顿：？
“让我心动。”
她的表情毫无羞赧，眼睛闪闪发亮，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在一个人身上花费的时间越多，投入成本越大，在意ta的程度就越深。
——这就是她刚刚想到的全新攻略大法！
好感度列表里，禅院甚尔的好感度已经攒到了89，攻略进度十分可观。夏江丝毫不怀疑他对玩家的喜欢，只是之前她只一味地送钱送人送礼物，帮助甚尔实现理想，搞得双方在感情线上的参与度都不高，事业线倒是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推进到创建公司了。
《恋在咒回》不提供选项的攻略方式到底还是限制住了没什么恋爱经验的夏江。但她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他们的欢心，却可以拉着攻略对象一起思考啊！
让攻略对象自己想法子参与约会、送礼、增进情感啊！
夏江越想越得意，踩在旅店门口的石阶上，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事情真相，让我对你dokidoki怎么样？”
甚尔：……
上苍偏心，施予人间的恩惠总是偏颇不均。
就像此时春日的天光都分外眷顾着她，那双原本深蓝色的眼珠被照得剔透浅淡，在倾斜的光照中，鸦羽似的浓密睫毛与高挺小巧的鼻梁在脸庞上勾勒分划，笑容灿烂，明丽得像副水彩画。
这家伙未免也太坦率过头了。
甚尔心里想。
而且原本主动无赖引诱、尝试发起攻击的人是他吧，为什么会颠倒变成她的场合，她连这种时候的主动权都要抢走吗？
……真是霸道的神明啊。
甚尔的神色却似乎更加松散安心了。
或许对于被驯服后的野狗而言，只有脖子上的颈环越有存在感，总是惴惴不安的心脏才能越确定牵引绳后主人的存在。
他顺从而难得矜持地颔首，表情百无聊赖，仿佛讨论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交易：“可以。”
“嘛，谁让你是船长，帮你治病本来也该是我这个二把手要负起的责任……健康更重要，我没什么所谓的。”他插着兜，又找补上一句。
夏江：“哈哈哈好耶！”
她当真是个游戏天才！谁能想到她灵机一动，借着往事与相思病一通忽悠，把恋爱游戏玩成逆向攻略啊哈哈哈！
玩家大摇大摆地做好了被攻略对象反攻略的准备，和甚尔道别后，一路哼着歌，溜达着往自己房间走。
直到拐角处，她垂下的衣摆被轻轻拽了拽。
“嗯？”
她低下头，才发现禅院直哉一直跟在边上，安静又隐形得像个挂件。
小少年低着头，柔顺的额发遮在眼前，上挑的凤眼垂着，以往傲慢美丽的模样可怜得像只淋湿的倔强败犬。
禅院家的嫡子小少爷从小过了众星捧月的十年，又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被强行打磨成（面对夏江时）乖顺的模样，但夏江清楚他一直没有改掉天然慕强、恶劣毒舌的本性。
现在的模样未免也有些安分过头了。
夏江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好奇问：“怎么了吗？”
直哉道：“姐姐，我有件事要请求……”
喔，他先前跟在小杰身后找过来的原因，就是想和她说这件事吧。夏江站正，身体彻底朝向他，耐心应答：“嗯？”
“我想要出道。”禅院直哉道。
夏江：“哦当然可以……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夏江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确认想退出游戏确认自己玩的是《恋在咒回》，而不是《出道吧，偶像练生》。
不er，这话放在这里听起来不奇怪吗？尤其是说话的人还是禅院直哉这小鬼！
夏江飞快瞄了眼房间内。桌子旁家入硝子还在埋头查资料做笔记，夏江不想打扰她，扭头拉着禅院直哉走到了没人的角落，才松开他的手。
松开的时候再俯首看直哉，禅院小少爷原本的可怜败犬模样已经散了大半，脸上浮着诡异的红晕，一直盯着夏江牵着他的手，直到夏江再唤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突然想这么做？”
夏江不明白。
禅院小少爷的人设就是封建傲慢又自视甚高，瞧不起禅院之外的术师，更别说外界的普通人。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这话夏江在入场游戏卷首语那儿都看两遍了。
夏江来到异世后不仅打了一年半的游戏，也追了不少电视剧，了解了一些娱乐圈生态。
让性格恶劣的禅院直哉去出道，在普罗大众面前摆小少爷的臭架子吗？她一点都想象不出来，直哉要怎么在一群他看不上的普通人面前，又唱又跳地卖艺卖笑……
说不准会因为素质低下被扔臭鸡蛋寄恐吓信，变成史无前例的黑红劣迹艺人。到时候他不会怒而顺着网线爬过去诅咒他的黑粉吧？
“你这家伙……”她又揪了一把自己的发尾，烦恼道，“虽然禅院家的家底应该完全够你出去玩票，但你知道无论是当歌手还是当演员，都得掌握各种职业素养和工作能力的吧？”
“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直哉道。
事实上，禅院直哉并非是脑门被人砸破了才生出这样的想法的。这是他在昨夜一宿未睡盘算出的出路。
就算再不甘心，直哉也必须得承认，他现在对于夏江来说毫无用处。
于武力值一块，有甚尔哥和悟君珠玉在前，他的投射咒法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渺如稚童……就连乡下杰也比不上；
于统率管家方面，他又不及小小的女仆椎名。那个他原本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柔弱女人，态度恭敬中绵里藏针，屡屡以下犯上，却比他还讨姐姐的欢心。
就连特殊的利用价值上，他都比不过后来者家入硝子！
他还能干什么？回去被曾经看不起的女人指使得团团转，还是说去和叔母、堂伯母她们去抢咒具寄售屋的工作？
或者眼睁睁看着不通世事的姐姐被别有用心的男人们（？）哄骗，明明无需委屈忍耐直接纳侧室了事，却还要屡次尝试相思之苦？尤其是今日听到了姐姐说出的真相，观她对于恋情的态度，此后十有八九还会有无数的狂蜂浪蝶扑到姐姐身上！
可禅院直哉还是不甘心，他不屑于那些人人都能做的事，也不屑于抢别人的赛道，他要无限增加自己的价值，要让姐姐看到他，要派上用场，要成为姐姐麾下最重要的武器……
焦虑，嫉妒，不安，厌恶，无数浓烈的负面情绪交织错乱，在咒力匍匐在阴暗角落酝酿发酵出诅咒之前，他看见了电视里唱唱跳跳的歌星与演员。
——一个前所未有、如果放在几个月前说出去连他自己都会嗤笑的想法，就这么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那些受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们……能轻易收集到数以万计的信仰吧？
[喜爱][追捧][泥塑][咒骂]，聚光灯底下粉丝的狂热经常扭曲出令咒术师都觉得头疼的诅咒，咒术界和部分会社间也还有些固定的祓除祈福交易。
可那无所谓。
姐姐需要信仰，他就去收集信仰。只要能为姐姐献上信仰，那些未来或许会如附骨之疽般缠在他身上、不断层出不穷的诅咒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负作用。
“成为大明星很光鲜亮丽啊。”但禅院直哉表面上只是这么讲，他故意仰起脸，露出自己的脸蛋，“姐姐不觉得我很漂亮吗？就算不比悟君，比乡下杰的眼睛总要大许多吧。”
夏江吐槽：“……那我还是选小杰，你也就脸蛋还算靠谱了。”
她没有直接否定直哉的想法，同伴们各自有各自的修行，就像家入硝子说想运行一个大型医院，禅院直哉说想要出道……不行，后者听着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但看起来，所有人似乎都在前进的路上了——虽然是充满野心的事业线。
“这样也算不错吧。”夏江自言自语，低头看了看手机里新收到的邮件。
from稚香：
夏江大人日安，不知春日的樱花是否寄去了我对您的思念……（拍马屁若干）
家中一切安好，咒术国中的建筑设计图已落实完毕，不日便可开启建造工程；至于可以任职咒术国中的老师，我恰巧遇到一位不错的人选。
静待您归家。
第78章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未来的夜蛾校长！
夜蛾正道被奇怪的人缠上了。
他坐在咒术总监部光线幽暗的囚笼内,墙上可怜地贴着两三张画满朱砂的黄符，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小窗外狭长的过道，奇怪家伙的脑袋就这么幽幽地从门窗外冒了出来。
“您好，我又来了,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女人梳着盘发,端庄温婉的面容与柔弱女子一般无二,却双手握着小窗上的铁栅栏挂在墙上,义正言辞振聋发聩，“难不成您还乐意跟随咒术高专那批见风使舵的货色吗？！他们一见您被咒术总监部以莫须有的名义收监，可曾有人出来为您抗争过一句？”
似乎是脚下踩物不稳，她握着铁栏杆晃了一晃，低下头看了眼身下，又抬头飞快道：“我们咒术国中响应夏江大人的校训,薪资优渥，一周双休,保险齐全。只要您点头同意,如有员工遭遇不公，为君披荆斩棘不在话下！您真的不心动吗？”
夜蛾正道：……
话说得很对，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潜入大牢来挖墙脚？
这已经不是夜蛾正道第一次被同样的话术洗礼了。
今年三月,因他制造出了一具“完全自主型咒骸”熊猫,被所任职的咒术高专处的同事上报给了高层。高层得知后,判定他创造咒骸的特殊技术具有重大威胁，将他收押并判处了无期徒刑。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初期判决,私底下咒术总监部不止一次派过人来,各种威逼利诱、好言相劝，诱导夜蛾正道老实交代”完全自主型咒骸”的过程与开发技术。
夜蛾正道没有理会,任谁来，都只一味咬死这具特殊咒骸的诞生纯属巧合，难以复刻。
高层手中没有石锤证据，听得半信半疑，只是以防万一，仍将夜蛾关在监牢里。
奇怪的女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段来的。
夜蛾正道起初以为她也是高层派来的另类说客。
先前高层实在挖不出更多的机密，开始重新考虑对夜蛾正道的判*决，也渐渐放松了骚扰与监视。说不准这就是他们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试图设计撬开他的嘴巴——不然堂堂总监部管辖下的大牢，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来来回回跑好几趟吧？！
再听听她说的什么鬼，咒术国中？一直以来都只有两所咒术高专，什么时候冒出个咒术国中？
她还自称椎名稚香，一口一个[夏江大人]，背靠禅院——
年前年后那一阵，哪怕是老老实实只在咒术高专内任教的夜蛾正道，也确实听到过不少有关禅院的怪谈，譬如禅院家新出道的、一脚踢飞一只准特级的狂人；譬如禅院与五条家的世纪和解+联姻传闻；再譬如禅院家短短月余便声名远扬的咒具寄售屋，和稀有反转术式持有者坐镇的医疗室。
本就狂妄的御三家禅院一时间更是声名鹊起，咒术总监部没有追着夜蛾正道不放的原因之一，多少也有禅院迅速扩张的势力占了他们太多心神的因素。
光是传到夜蛾正道耳朵里的，高层派出的潜入人员、探查专员、谈判监督……就有十来个，全被揍得鼻青脸肿地撵了回来。
之后禅院又如何了，夜蛾正道也不大清楚了。
因为彼时，他已经在高层监视下坐牢月余了。
“……夜蛾先生！教书育人，爱生若子，引领稚童劈开迷茫，这不是您最初成为老师的愿望吗！”挂在外墙上的女人仍在孜孜不倦，时不时左右望两眼四周观察敌情。
她见夜蛾不发一言，终于咬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割肉让步的大决定，“这样吧，等我和夏江大人通融一二，一旦顺利通过考察期，您还可以直接任职成为咒术国中的第一任校长，工资翻倍！”
夜蛾正道：……
他真的也不差那点钱。
见椎名稚香饶舌多时，又将口干舌燥，他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无视她。
夜蛾信了她当真不是总监部高层耍的花招：“椎名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邀请我入职，但我的境地你也看到了，高层对我的判决仍……”
“这么说您同意了？”椎名稚香却似乎只听到了自己在意的字眼，登时眉开眼笑，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当机立断低下头道，“夜蛾先生同意了！”
又飞快拿起手机，对准手机另一头重复道：“夜蛾先生同意了！”
夜蛾看出来她好像有点为了完成工作目标，不惜装聋作哑、假装听不懂人话的黑心肠：“不，我还在拘禁状态……”
砰——！
一声拳响！
只见牢房外的墙壁轰然倒塌，夏日夕阳火红的余晖都要散尽了，只剩下一缕残红与月色交织，穿过破开的大洞，在监牢内洒下几柱明丽的光束。
黄符在骤起的狂风中震飞，又随着风声渐停而渐渐停下飞舞，慢吞吞落在了破碎的岩石上。
少年弯着腰，伸手挡住顶上凹凸不平的墙体横截面，半个身子探过大洞。夜蛾看见少年扎在脑后的丸子头有些许的松散，额前单撇的刘海随着他低头的姿势挂在脸侧，背面迎光，瞧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得到他微笑的唇角，以及朝他招手的动作。
“快过来啊夜蛾先生，现在这个时间点回去刚好能赶上晚饭。”少年顿了顿，见夜蛾不动，又歉然道，“……啊，这样的越狱方式是不是有点太粗暴了，吓到你了吗？”
夜蛾正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额头上蹦出了任教多年后条件反射般的、老师面对问题儿童时特有的青筋。
——这是一群自顾头不顾腚的毛头小子组成的草台班子。
夜蛾正道沉默地认识到这一真相。
说越狱就越狱，什么咒术总监部高层的反应，压根没想过。
等夜蛾正道破罐子破摔，跟着那位自称夏油杰的少年走出牢房没多久，不一会儿，另一位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也抱着一只幼崽熊猫走了过来。
“胖达……！”夜蛾正道眼皮抽动，不由上前一步。
自他被拘禁后，由他制作的（明面上）世上唯一一具“完全自主型咒骸”熊猫，也被高层拎走观测。夜蛾坐牢的时候还担心过熊猫会不会被高层拿去解剖研究，他不想跟着这群奇怪的家伙胡来，但想借着此次机会，先把熊猫救出来帮他逃走。
“哟，杰。接到稚香小姐的电话后我就马上行动了，怎么样，速度快吧。”白发少年没有抓着熊猫不放，一边说，一边□□了一把小熊猫的脑袋，把它放进了夜蛾的怀抱里。
透过墨镜，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吹了声口哨。
夜蛾正道：……
说来奇怪，明明白发少年一句没说只是吹了个口哨，但在那轻浮的哨音里，一个奇怪的激灵从他的脚滋啦滋啦一路蹿到头皮，他额角的青筋又动了一下。
尤其是在他沉默转身后，他耳尖地听到身后传来两少年的窃窃私语。
“赌约我赢了，这次他果然同意出山了。”
“欸，怎么这样，夜蛾公主明明都宅了那么久，偏偏今天松口…”
“谁知道，老是蹲在阴暗的环境里，即使是夜蛾公主也会因为晒不到太阳而疲倦的吧。总之，欠我一顿荞麦面哦。”
“嗨嗨，都怪夜蛾公主！”
夜蛾正道：…………
原本打算先送走熊猫，再回去重新蹲大牢受罚的人民教师转过身，指着那两个窸窸窣窣讲小话的小鬼，面无表情又铁石心肠地问椎名稚香：“我当国中校长的话，这两个家伙正好是入学的年纪吧。”
五条悟：“你是指我和杰吗？哈哈哈，我和杰是股东啦！而且咒术相关的知识，我和杰完全不需要入学。”
“除去咒术，小孩不可能不学正常的学科吧？”夜蛾正道斩钉截铁，“只要这两个小鬼入学，我就当校长。”
五条悟&夏油杰：！
五条悟强调：“喂喂喂，倒反天罡了啊夜蛾公主…先生，都说了我和杰是股东，是你的老板！”
他还在抗议，脑袋顶忽然被一只手压住。
只见胆大包天的女仆小姐笑容不变，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按着夏油杰，也不知哪里来的怪力压着两人，三人同时同角度朝夜蛾正道猛然鞠下一躬！
速度之快，甚至荡出了微风：“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未来的夜蛾校长！悟少爷和小杰少爷就拜托您了！”
五条悟：……
夏油杰：……
这次他们俩也感觉出来了，稚香小姐似乎真的有点为了完成工作目标，而不惜装聋作哑、霸道蛮横乃至以下犯上的黑心肠，她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
“有了您这番话，不至于让悟少爷和小杰少爷变成空有武力的文盲，想必夏江大人也会感到欣慰的！”
——哦，夏酱给的。
“夏江……”
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即便是夜蛾正道也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抱着熊猫坐在副驾驶，身后两个因被指定上学而怏怏不乐了一阵的小鬼们，很快就恢复心情歪七扭八地倒在座椅上睡着了。
他的视线重点掠过白发的少年，扭头问主驾驶座上刚拿到驾照的椎名稚香，“这位夏江就是你背后之人吗？背靠禅院，却和五条家的六眼交好，用咒具寄售屋收买人心，手握反转术式持有者……这些都还能说是在咒术总监部底线上试探，不至于彻底惹怒高层。”
“可如今筹备咒术国中，光明正大带罪人越狱，随意在高层地盘上来回——她已经做好挑衅咒术总监部的准备了吗？她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挑衅？”
椎名稚香紧握着方向盘，脸上却露出一丝温和礼貌中透露出自矜的微笑，“你是指高层屡次派人来禅院家打探消息，恶意扣留夏江大人看中的人才——哦，也就是夜蛾先生您；还企图派人暗杀夏江大人的那种弱智冒犯挑衅吗？”
“请不要担心，不用夏江大人出手，我们会妥善处理好冒犯的家伙的。”
“至于夏江大人的所图，”椎名稚香道，“嘛，我带您去转一圈，您就知道了。”
第79章 这就是特级教师的真正实力
夜蛾正道并没有等待多久,椎名稚香并没有载着他离开东京，而是给他们安排了一家酒店公寓。
待睡了一宿醒来，次日再次与女仆小姐汇合后，夜蛾便在椎名稚香的带领下,于一家小神社旁见到了外界名声在外的咒具寄售屋,ps：东京分部。
一句话,人……很多。
咒术界人丁稀薄,夜蛾正道任职于东京咒术高专，早早习惯了一届学生也就小猫两三只的命运。
排除掉仅能观测咒灵而无法战斗的[窗]组织成员，再排除掉一部分家学渊源、并不选择入学的世家子弟，能入学高专成为咒术师的学生少之又少。
而就算入读高专，学生如果能力不足，毕业之后大概率会转职成为辅助监督；如果学生出身世家,家境优渥，很可能会和家中长辈一样往晋升高层的方向发展——不过这种一般会选择入读京都的高专；
当然,也有些学生厌烦无休止的祓除咒灵工作,会选择离开咒术界发展……如此林林总总算下来，真正成为咒术师，在这一行上辛苦奔波工作的人,大概列个名单就能数得清。
但现下出现在夜蛾正道面前的队伍,似乎已经快占据了半页的列表。只是打眼一扫,多是些二级三级的咒术师，夜蛾记忆力自认不错,还从中认出了几个从咒术高专毕业的学生。
因寄售屋尚未到开门时间,一群术师挤挤挨挨在树下排列等待,见到熟人还不忘打招呼热聊几句。
“石原！好久不见，你又来买咒具了？”
“毕竟只是一次性咒具嘛,山田君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别说了，这次“窗”上报的咒灵等级出了差错，原本的二级咒灵实力却快接近准一级，我和同伴两人差点就都交代在那里了。不过就算这样也受了不轻的伤，昨晚才刚从医疗室那边回来。”
“居然这么凶险？”
“是呀，多亏我们带的咒具够多。”
这两个都是高专毕业出去的学生，实力与天赋都不算很强，祓除咒灵也是为了拿到任务的报酬。
夜蛾正道站在神社拐角处静静听着，视线无声从说话之人身上掠过，即便对于[夏江大人]抱有疑虑，心里还是禁不住闪过一丝欣慰。
像是寄售屋中售卖的咒具，说厉害也厉害，说不足为惧也确实不过如此。
几乎量产的特级低价咒具可以成为人人必备的平价好物，帮助手头没钱又没资源的低级咒术师们，大大提高祓除咒灵的速度与效率；就连面对跨等级的咒灵，配合好咒具，也能多出逃命和反杀的机会。
但又因为只是些用完就报废的一次性道具，在手握部分正品咒具的高层或者世家子弟眼里，又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不至于大老远跑过来阻击抢购，保证了低级咒术师购买的份额。
不管[夏江大人]背后究竟图谋如何，至少目前的咒具寄售屋实打实地庇佑了这批咒术师……
“……话说你有没有感觉最近[窗]出错的次数变多了？”
不远处又传来低声的交谈。
“不会吧……后勤系统不是全归总监部直接管辖吗，高层到底在做什么，关于咒灵情报出现问题可是会出大事的。”
“嘘！别胡说啊！那毕竟是高层……唉，要是寄售屋能出一些精准观测定位的道具就好了，总比总监…靠谱。”
夜蛾正道面无表情地转身。
——当然，也不妨碍寄售屋起到的收拢人心的作用。
短短几月，风评已经压过了咒术总监部。
“您说笑了，这不是常理之中的事吗？”
椎名稚香语气礼貌恭敬，言下之意却远远缺乏谦逊，“我们还推出了寄售屋VVIP会员在医院消费八折起的联名活动。战斗前提供武器，战斗后减轻风险，至少在后勤保障这一块，我们公司目前除了无法接手观测咒灵的辅助工作外，不是已经远胜于总监部的高层了吗？”
“医院？”夜蛾皱眉，“原先不是只有一个医疗室吗？我听说那还只是个孩子，你们就靠她一个反转术式持有者，就妄图包揽下所有的伤情医治？”
这不就是压榨？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椎名稚香但笑不语：事实上，受压榨者另有其人——那位横滨来的异能者如果听见有人为他的工作量辩驳，说不准会感动地落下泪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夜蛾正道的问题，只是微笑着摊手示意：“百闻不如一见，您不如直接过去看看。”
新医院的选址和寄售屋东京分部一样，也建在了东京，由一个废弃园区改造而成。
东京地皮拢共那么点大，能拿下这块地，一是因为地方确实偏了些，因咒灵生事废弃了大半；二是这块园区原本属于一家财阀，而那家财阀，正是上年年末来参加五条家生日宴，惨遭波及时被夏江救下的倒霉蛋之一。
从接手到改造、再到招聘人手，花了不少钱和时间，目前医院内还有很大一块区域仍在施工，但已经有了足够的空间问诊与治疗。
椎名稚香调派了两队禅院炳组织和躯俱留组织的术师当巡逻的保安，在进入医院前，还要经过他们严格的审核与登记。
夜蛾正道在登记表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沉默地踏上医院过道，身旁路过的清洁工大爷甩着拖把拖过地面，在冷冰的瓷砖上留下一道散发出满满消毒水味的湿痕。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等候的病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且大多都是外伤，在咒术师眼里算不得严重，无外乎骨折、锐器伤、撞击伤，以及导致的内脏出血等症状。
让夜蛾感到惊异的是：“你们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是普通人？”
他眼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明显不是咒术界人士的老头老太。
“当然。一个人怎么能包揽下所有的治疗？”椎名稚香微笑，用同样的话堵他。
夜蛾：“……所以你们只是开了一家普通的、背后是咒术师背景的私立医院。”
“一部分是不知咒术界详情的普通医护人员，另一部分是知情但自身不具备咒术师能力的特殊人群。”椎名稚香道，“只是普通的骨折断腿，何必麻烦珍贵的反转术式？”
“我们医院供有专门减轻压力与疼痛、加速修复的休息理疗室，普通伤情无需久待。如果咒术师伤情过重或情况危急，再由硝子小姐负责出手。”
她忽然双手叠放在身前，恭敬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鞠躬问好，“日安，硝子小姐。”
这一声称呼仿佛水入油锅，医院大厅登时沸腾起来。
“啊！是家入院长！”
“辛苦了，是日常巡楼吗？”
“家入院长！前些日子非常感谢您为我做了手术！”
声声激动，句句热情，夜蛾正道的耳朵都快聋了，看见人群中挤着一位少女，费劲又有些不自在地同周围人颔首见礼。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出来，走到椎名稚香面前。
“日安，椎名小姐。”
少女穿着白大褂，一副精英医生的打扮，留着一头棕褐色短发，短发上别着冰蓝色霜花发卡。她双手插在兜中，嘴里含着棒棒糖，以夜蛾的观察，年龄绝对没超过15…还是14？
“这是谁？”家入硝子瞥了眼椎名身旁的夜蛾。
椎名稚香：“是先前提过的那位咒术国中部未来校长。”
“哦~”她拉长音调，恍然大悟，“你们招揽了很久的那位夜蛾公主…先生啊。”
夜蛾正道：……
他额头上再次不受控地蹦出青筋，唇角抽动，终于无法忍耐：“你们到底为什么给我取这样奇怪的外号！”
家入硝子：“呃……”
事实上，外号是五条悟取的。
“惨遭恶毒领导迫害，被囚禁于高塔（牢房）之上，心地善良，喜欢做缝纫之类的针线活，拥有造物的能力，能和动物（熊猫）对话，还需要我们打败魔王救他出来——”他当时一脸严肃，“他身上迪尼公主的要素也太多了吧！就叫他夜蛾公主好了。”
“哪里多了？！”夜蛾正道拳头硬了。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家入硝子视线可疑右移。
正打算随便糊弄过去，医院里忽然响起一声播报。夜蛾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眼前一花，家入硝子快步冲了过去。
突然鸣响的播报声重新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年轻的护士板着一张脸，推着担架车飞快在过道里穿梭。
“好重的伤！”围观群众中有人害怕地捂住了嘴。
那担架车上躺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一只手古怪地扭曲着，半边身体似乎都有被烧灼过的痕迹。夜蛾拧着眉头，一眼便通过满身的咒力残秽看出这是个遭受重创的咒术师。
他以为家入硝子是终于轮到了抢救重伤患的机会，却只见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另一只完整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方块，见家入硝子逼近，艰难地举起，从口中吐出血沫：“救……救一下……”
“放心，有我在。”全场最年少的少女冷静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奇怪咒具。
“谢、谢……咳！”男人猛吐了一口血，脸上却浮出一丝解脱放心的笑意，瞳孔渐渐开始发散。
“啪！”
家入硝子跟在车旁飞快前进，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男人脸上，“坚持一下，你的伤势还没到死的地步，马上就开始给你做手术。”
所有人让道，载着伤患的担架车飞快穿梭，很快便进了手术室。
室门关闭，夜蛾正道停在过道，困惑道：“那名咒术师手里拿着的……是狱门疆？”
“是的。”椎名稚香负责统筹众人，对此皆有所了解，“您受困拘禁许久，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急救方式。”
狱门疆里没有任何时间概念，所有东西都停滞不前——当然也包括伤势。
在咒术师临死时，使用一次性狱门疆吞下可能连心脏都停止跳动了的重伤者，搬运到医院后再用一次性天逆鉾解封狱门疆，医生就还有抢救濒死者的最后机会。
只要不是即刻间的脑死亡，黄金四分钟的急救完全可以让优秀的医生抓住病人的生机；而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满身顶级奶妈装备的家入硝子，更是可以直接从死神手下抢人。
“……”
夜蛾正道再次陷入沉默。
怪不得咒具寄售屋与医院也能联动，也怪不得那些咒术师们会如此推崇……所有的咒具都可以无限搭配、混搭出全新的使用方式，
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在切实地提升众人的生存概率。
“有一个问题，就算你们同样招聘了一批普通的医生护士，可是要真正面向普通人提供医疗的话，”夜蛾指着人群中的普通人，锐利地看穿背后人的图谋，“家入硝子的年纪能够服众吗？天才名号归一回事，她要是只靠着反转术式，连正经的医师执照都拿不到吧？你们想要彻底打开普通人的市场也一定会遭受争议。”
椎名稚香一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答：“英雄不问年纪，事实会证明一切。当然为避免麻烦，医院拓展初期，我们目前仅采取会员邀请制。”
夜蛾：“不，我的意思是，那孩子也需要入学国中，从初期生物化学开始学起。”
椎名稚香：……
这就是特级教师的真正实力吗（战术后仰）？
“……”夜蛾正道忽然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叹出一口气，“带我去看看咒术国中吧。”
他像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与意志，神情严肃，却变得更加稳重而可靠：“还有你们的[夏江大人]。”
第80章 这要素齐全得怎么这么像和魔鬼做交易
正巧,夜蛾正道想见的那位夏江大人，就在咒术国中监工中。
“学校的选址也在东京？”夜蛾重新坐上椎名稚香的车，双手抱胸，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他们的大本营与根基毫无疑问在京都禅院,如今随着分部的发展和私立医院的建设,势力范围已经迅速扩充至东京。算算时间,还没有满半年吧……
何等恐怖旺盛的生命力与发展速度。
夜蛾紧蹙严肃的眉宇间闪过一道深思：看来这群毛头小子们也并非全程一拍脑袋随意行事。刻意选在东京发展明显就另有深意,毕竟京都已有御三家及其余咒术世家盘踞，一口气直接冒出这么个全新的势力，招惹来的麻烦只多不少。选在东京发展，恰巧能避开一部分顽固封建的骚扰……
“是的。”椎名稚香双手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随口应答,“接下来的路程您或许还会感到亲切，咒术国中就建在咒术高专附近的另一座山头。”
不为什么,就因为地偏山高,要价不高。
而咒术国中与私立医院都选择在东京落脚的理由也不复杂——单纯是因为夏油杰的父母并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京都求学，否决了他想要在京都上学（并在课间趁机偷摸参与夏江大义企划）的提议。
那就很简单了嘛，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年岁尚轻的夏油杰只能待在东京,那把大本营搬到东京来不就好了。
夏江可是充分体验过了网恋模式与线下模式刷好感度产生的巨大差异,当时大手一挥，拍板决定,只传达一个中心思想：“不想和小杰分开。”
总之那阵子,所有人看夏油杰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狐狸精。
夜蛾正道：“咒术高专附近？”
他想起来了,可是附近一片都是纯粹的野山，开荒伐木再造房造路,所耗的精力与时间绝非玩闹。
“看来等我入职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啊。”夜蛾顶着张严肃的脸，难得地半开玩笑道，“你们还不如等我坐牢结束再邀请我过来，这段时间咒术总监部已经在考虑将我的特级咒术师判定调回原先的等级了。”
“怎么会。”椎名稚香讶异道，“您马上就可以入职了呀。”
夜蛾正道：？？
刚拿到驾驶证不久的司机小姐车速不快，夜蛾看她实在紧张，没再在车上继续追问。
窗外沿途已逐渐出现了他熟悉的风景。
重见这数月未见的风光，夜蛾一时有些唏嘘，下一秒，却见车辆忽然一个转向，在岔路口往他熟知的反方向行驶——夜蛾神色一震，发誓在他被高层拘禁之前，往咒术高专方向行进的路途中绝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岔路口。
陌生的道路一路修建往上，车辆沿着山路稳稳前进，又过了一会儿，车辆停下。坐在主驾驶上的椎名稚香悄悄松了口气，解开安全扣从车上下来，对同样下车的夜蛾露出招牌微笑：“请随我来。”
“这里便是我们的咒术国中。”
夜蛾：……
夜蛾正道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门匾、熟悉的鸟居，最后在长久的沉默后，难绷地指控道：“你们把咒术高专的建筑全拆了搬到这里来了？？”
这熟悉的砖路，熟悉的入口，一模一样的造景，不就是他曾经天天见的咒术高专吗？！
“欸……”椎名稚香的表情却比他还震惊一点，“完全没有想过，原来可以直接抢…啊不是，直接拆高专那边的建筑吗？”
夜蛾正道：……我还成给你提供建议的了？？！
椎名稚香遗憾：“算了，高专那边的建筑毕竟时日已久，部分屋舍年久失修，我们还是想尽量给学生们用上非二手的环境。至于外观上与高专有所相似，纯属巧合，我们没有开过学校的经验，就简单参考了高专的设计图，当然，那也只是一点小借鉴、很小的借鉴。”
夜蛾正道：那就叫抄袭！调色盘拉出来一眼明了的抄袭！
还不等夜蛾扶额头疼，忽然便听到学校内传出一声轰隆隆巨响，天空中似乎升起了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上覆盖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夜蛾眼皮陡然一跳，身为一名反应机敏的咒术师，飞快转身往巨响声冲去。
然而刚刚跑过鸟居，他又骤然止步，震撼抬头。他浑身汗毛炸起，难以置信地仰望眼前的一幕：
只见眼前一尊庞大威严的木像大佛拔地矗立！
大佛慈悲善目，巍峨之势却高不可攀，足有千只木质长臂在其背后徐徐展开，每一只手掌都能扇倒一半的房屋，仅仅一尊，就霸占了整座山头！
即便是咒术界记载在案的特级咒灵，也远不及佛相一眼睥睨，凡人立于足下，渺小得几乎只剩下一点影子。
夜蛾胸口疯狂震动，呼吸艰涩，足足缓了片刻。
咒术界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难道说这就是那位夏江大人的术式吗？
如果……如果这就是这群毛头小子背后的底气，那咒术总监部就早点投降了吧。
努把力，没准还能争取成为东京分部的分部。
“喂——底下的稚香小姐、胡子大叔——让一让，我要干活啊！”
佛像高高地传出声音，夜蛾一愣，平下呼吸再细看，才发现那佛头之上蹦跶着个小白点，正是昨日正见过的毛头小子之一，也就是那传闻中五条家的神子，像猫拿到了逗猫棒，兴致勃勃地想要操纵着大佛的手臂捧起地上的房屋。
饶是夜蛾正道做足了准备，也还是不免瞠目结舌：“……这、这是什么？”
五条悟开高达？？？
椎名稚香淡定异常：“这是夏江大人分配给悟少爷的建房工作。”
“原本咒术国中的建设工程已经全部收工了，但昨日悟少爷和小杰少爷得知他们都要入读/转学至咒术国中，就向夏江大人申请重新按照心意建设未来要居住的校园，完美实现[校园是我家，人人爱护她]的美好校训。”
语毕，她又像是夸赞一个蹲在沙坑里、操纵着玩具挖掘机撅沙的小朋友，一边干巴巴地拍手，一边语气棒读地吹捧道，“呀，不愧是悟少爷啊，布局规划的理念真是超前，真棒呢。”
“重点是这个？”夜蛾正道差点叫出来，“这尊大佛不是那个夏江大人的术式吗，怎么会被五条悟驱动？”
五条家的祖传术式只有无下限吧！
“哦，您说这个。”椎名稚香平静道，“理解为夏江大人的术式也没问题。事实上，这是悟少爷向夏江大人的术式请求交易得来的道具。”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改版）】
【说明：战国时代被称为忍界之神的存在，拥有千只手一张脸的忍神。死后身体细胞被不停盗用，化为稀有品种被研究且分落在各大忍界疯狂科学家处，史称单面宿柱……啊不好意思，串台了，不是这个时间线咳咳。
重来！
数以千计的巨大拳头难道只能用来摧毁敌人？就不能用来打破你的心防吗？！好的我知道了，用来打你，我可能就要在佛前苦苦求几千年前求你不要死……那就让我用无数只手臂成为你可靠的臂膀吧！仙法木遁真数千手顶上化佛！！
ps：我知道你地盘不够大，特意给你缩小了大佛的尺寸。
数值：运气值-99，魅力值+10，爽朗值+10（使用时千万不要参与任何赌博活动）
次数：1/1
限制时间：10分钟
备注：卖家非常感谢您赞助的百斤生活物资，大大提升了他们族地忍者的生活质量，不仅拒绝了弟弟谨慎的告诫与阻拦，并贴心地询问还要不要购买弟弟新开发的忍术飞雷神。】
“大佛足有千手，每条手臂都能派上用场，非常适合用来基建开荒。”椎名稚香贴心介绍道，“而国中校区的大部分房舍都是低层木制建筑，可以像积木一样随意搭建拼凑，但又非常结实，可以由大佛搬运改造。”
事实上，就连这批房子都是夏江与自称柱间的卖家沟通后，由夏江提供图纸，柱间用木遁造好，最后直接交易出现在校园场地上的。
这位名为柱间的卖家性情爽朗做事爽快，夏江与他一见如故。出于回报，听说柱间也在筹划建造村子后，她还雇佣了两个建筑师专门帮柱间画了两套村子规划图，双方达成了互利共赢的贸易往来。
夜蛾正道：……
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大佛搞基建，真有你们的。
但夜蛾转身时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那位夏江大人的术式需要交易？”
见他脸露犹疑，椎名稚香也愣了一下。但她知道夏江对此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术式公开在咒术界也并非稀罕事，面对即将招揽的小弟，适当透露情报也有利于拉拢人心。
于是椎名稚香道：“是的。”
“您也可以理解信徒向神明付出代价不定的交换物，来换取部分超自然之物。小至美食佳肴，大至眼前的佛像千手，”她一直内敛的语气逐渐有些狂热，扬手一指巍峨佛像，“都是信仰夏江大人才能实现的神迹！”
“……”
夜蛾正道听得直皱眉，一张严肃的叔脸板得更死。
代价？交换？这要素齐全得怎么这么像和魔鬼做交易的邪///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术式听来隐约似曾相识。
他现在已经摸不清【夏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直面挑衅咒术总监部的狂妄黑马？庇佑弱者的仁主？还是仗着碾压级实力，引诱民众试图造神的野心家？
夜蛾正道一阵头大，但也更加清楚——他现在更需要见一见那位背后的主谋了。
他没有等多久，几乎就在下一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悟——玩够了没有，没剩几分钟了，快换我玩啦！……欸，稚香？你回来啦。”
伴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也轻快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夜*蛾一怔，冷静转身。
他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夏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