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野心家、操盘手之类的腹黑词汇,夏江本人看起来似乎更适合用自由明艳的海风来形容，与夜蛾正道起初为她设想的形象作对比，更是相差甚远。
这与夏江自身的颜值相关，第一次见到她相貌的人少有不被硬控的。等缓过神来再去考量,绝大部分的人就都会因为对她产生了奇妙的宽容,导致原先的想法溃散大半。
夜蛾正道也不例外。
他原本神色肃穆,稳重严厉,准备好好打探【夏江】其人背后的野望与图谋，现下却只能沉默注视着高挑得过分的少女走近，艰难地发现自己似乎还比她矮了一寸，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和身旁的女仆小姐打完招呼，又转头来看他：“稚香,他是……？”
“他就是夜蛾正道先生。”
椎名稚香立即微微躬身，伸手引荐,夜蛾在这位圆滑又黑心的女仆脸上精准地捕捉到一丝过分的热情与殷勤,“我先前推荐过的那位邀请来就任国中部校长的老师，因为咒术总监部的阻挠与迫害才耽搁了些时日，非常抱歉。”
夜蛾正道注意到椎名稚香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忘不留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嘴上轻描淡写地将他误以为她是可疑人员,而执意不肯出来的症结，全部归纳为咒术总监部的不做人。
夜蛾：……
这是在老板面前为自己耽误的工作进程找借口,顺便帮忙给新同事擦屁股找补,卖新同事一个人情是吗！
“这没什么呀。”老板果然也没追究她的责任,还爽快道，“你这段日子都忙得团团转了,要是觉得辛苦，有些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做吧。”
“怎么会。”椎名稚香立即殷勤道，“为夏江大人效力是我的荣幸。”
随着夏江大人的势力扩大，底下多了一堆热情似火想要拍马屁的小弟，身边又是一群想要挤掉她的位置上位的竞争对手，她要是这一秒说不肯干，明天就能荣获永久休假——椎名稚香绝不会给外面的家伙这种觊觎机会！
夏江的视线转回夜蛾身上，“那正道先生，要去看看你的工作环境吗？”
她右手虚握拳头，大拇指戳向另一侧，“不过其实大部分建筑都和隔壁那座山头的咒术高专一样。”
……她好像没什么边界感，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大名。这点倒是和那两个、不，是那三个当着人面就取外号的小鬼一样。
夜蛾默默地想着，严肃且郑重地开口：“既然答应成为咒术国中的老师，我并不介意工作环境如何。比起那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你。”
“问我？”夏江疑惑，“工作待遇之类的稚香没和你说过吗？”
“冤枉！”
还没等夜蛾正道皱眉回应，椎名稚香大叫一声跳了出来，“工作时长、工资奖金、工作职责我在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夜蛾先生！每一项都合理合规！”
一向端庄的女仆小姐恼火地看向夜蛾，就差大喊出“请苍天，辨忠奸！”，眼神中写满：[刚刚帮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夜蛾正道一张持重的大叔脸都被她生生看红了，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想问工作待遇的事！”
椎名稚香这才神色稍缓。夏江更疑惑了，她歪了歪头，忽然朝上喊了一声：“喂——悟！玩够了没有？”
“玩够啦——”
大佛头上也遥遥传来呼应。
巨大的千手如同摆弄积木，像特摄剧中奥特曼摆弄高楼一样，轻松地将地面上的房屋一个一个堆好。随后佛像瓦解消散，一大坨白猫从天而降，一边自由落体，一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接住我啊夏酱！”
明艳日光浇下，急遽的狂风将少年额前的白发吹散，架在鼻梁上的小黑墨镜下滑，露出一双澄澈明亮得几乎在熠熠生辉的猫瞳，脸上满是恶作剧的灿烂笑意。
夜蛾正道仰头望，眨个眼的功夫，头上少年已经从高空中飞落了十来米，他额角的青筋又在乱蹦：“真是乱来！”
这么高的距离，正常人就算跳进水里也会被摔成肉泥！这是仗着无下限护体，还是他已经将无下限开发出了新的运用方式？
“对啊，他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
夏江同样很不满，“都说了该换我玩了，我还没骑过大佛，就这么一声不吭解散了，太可恶了。”
夜蛾正道：？
来不及多话，狂骤袭来的风已逼近眼前，夜蛾下意识往后撤，也想让身旁的夏江与椎名稚香避开这坨炸弹，却只见夏江原地不动，仰望抬头，朝天空举起了双手。
夜蛾正道：？？
她想接住从百米高空自由落体的人？就靠那双纤细的小胳膊？？
五条悟尚未彻底落地，形成的风已远远在地上砸出一圈膨胀的涟漪，那圈涟漪越来越大，最后席地狂卷飞扬的烟尘，险些迷住了他的眼睛。夜蛾不得不用手臂挡在眼前，再次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真是……太乱来了！！”
五条家的六眼乱来，眼前这个夏江小姑娘也乱来！！
风压爆炸的终止音总算响起，夜蛾立即撤开手臂，看向风压的中心，神色一怔。
高挑的少女仍站在原地，双手高举，没有被加速度砸死，也没有任何受伤骨折的迹象。
她稳稳接住了坠落的少年。
五条悟像只拉长的白猫悬挂在她手臂上，从夏江的视角往上仰望，他几乎是浑身都淋着光的，飞扬灿烂的笑容中，连每根白色的发丝都浸在日光中闪闪发亮。
他雪白的长睫扑扇两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妄为，还故意露出了一个犯错之后就是不改的、可爱得不得了的表情：“嘿嘿，Nicecatch！”
“下次我绝对要把你丢进富士火山口里去。”夏江无语地把他放下来。
五条悟轻巧地落到地上，嘻嘻笑着，贴到夏江身边蹭：“下次就换我接夏酱啦~”
“亚哒。”夏江冷酷无情转身，“我可没有无下限能减轻下落时的冲击力。”
“什么嘛，夏酱明明就有月步！”
“哼。”
“因为没有给夏酱留时间骑大佛生气吗？”
“哼！！”
“好啦，下次可以买到那个什么须佐能乎的高达，我就全让给夏酱开好了。”
夜蛾正道：……
他看着两个人叽里咕噜拌嘴吵架，吵着吵着扯出奇怪的话题，脑袋又痛了起来。
“夏江小姐，我必须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怕自己再不问，这群家伙的插科打诨能让他永远都问不出口。
在此之前，夜蛾就想过好几种自己面对夏江时应该提出的问题，质问她是否所图甚大、想要篡天换日，疑惑她是否只是秉持大义、怜悯众生；但话到临头，身为一名教师，他只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创办咒术国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拌嘴的人忽然默契噤声，他们对视一眼，而后两双明亮的大眼睛将视线齐齐落在夜蛾正道身上。
夜蛾当场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惕捏紧拳头后撤：“你们想干什么？”
“欸，夜蛾公主怎么这么警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五条悟笑嘻嘻地走过去，拍拍夜蛾的左肩膀。
“对呀，正道先生，刚刚不是还说要带你去办公室嘛。”夏江跟上，伸手握住夜蛾的右手臂。
两个怪力咖生生钳住夜蛾，丝毫没有在意他恼火的挣扎，一个举头，一个抬脚，像举起一把伞一样挡在头上，飞快将人搬进屋舍。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咒术国中起初是小杰的想法啦。”底下的夏江却回答了夜蛾正道的第一个问题，“哦，你应该见过小杰了吧，他是个平民出身的咒术师，祖上十八代都没有出现过咒术师相关的血统，是荒地里开出的唯一一朵花，一个实打实的天才。”
“夏酱偏心！杰又不在，为什么夸得那么好听！待会也多夸夸我啊。”五条悟一边举着夜蛾跑，一边抗议。
夏江：“你还需要我单独夸吗，我不是每天都在夸你可爱又帅气了吗？不说这个——但是小杰很孤独，在遇到我们之前没人能理解他，他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看见那些小咒灵。而世界上，或许有很多很多像小杰一样的平民孩子，孤独地被人畏惧着。”
/：.
“你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才决定创立咒术国中的吗？”
夜蛾正道不再挣扎（可能也是因为挣扎不动），他平坦地面朝天空，双臂叠放在身前，躺在少年少女高举的掌心上，明灿的日光照耀着他的整具躯体，连粗犷的面庞都白得发光，圣洁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想开了）。
他平静地批评道：“不及格！”
夏江：？
夜蛾很高兴没有从夏江嘴里听到[从咒术国中开始培养自己的棋子和人手]、[养成势力，进一步挖空咒术总监部的掌控]之类的话，他教过那么多学生，分得清她此时说的是实话。
至少在这位野心勃勃的幕后boss心里，咒术国中并没有沦为纯粹的争斗工具，它诞生的初衷甚至充满了对同伴的爱怜与共情。
没想到夏油杰那孩子，居然能让眼前少女做到如此地步……是因为拥有一双狐狸眼所以具备了魅惑效果吗？
但是！
“咒术师不是过家家的游戏，如果只是为了让他们不再孤独，那除去咒术国中之外方式还有很多。你知道对于那些三观尚且在成长的孩子们而言，你要承担起多大的责任吗？”夜蛾严肃道。
夏江：“啊？”
“想要创立一所咒术国中，你要做的准备工作不计其数，不是简简单单照抄出一所学校建筑就算完事的。
和咒具寄售屋不一样，国中的建设关乎人才储备，咒术总监部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再退一步讲讲生源，那些孤独的天赋者散落各地，你要用什么方法来找到他们？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却不小心被你落下了呢？”
夜蛾正道之后接连问了数个问题，最后道，“又或者，倘若有天，他们对于成为咒术师命运的憎恶远远超过找到同类的喜悦，从而憎恨上你呢——你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因为一腔孤勇才生出创立国中想法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夏江：“啊？？？”
他们扛着夜蛾跑进了教学楼，把人放下。
夜蛾并不畏惧，哪怕他知道以夏江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他这个碍事的泼冷水者击溃当场。
“正道先生，你说什么呢。”
夏江走进办公室，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名册、一张银行卡和一堆道具放到他眼前，“咒术国中的校长不是你吗？”
“寻找每一个具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引导那些孩子建立三观，包括未来的就业指导是选择成为咒术师，还是回归普通人生活……”
“全部都是你要做的事啊。”她特意重音强调道。
她创办咒术国中的目的就是为了讨夏油杰欢心，对于上学和教育毫无兴趣，只负责提供道具、资金、人手。如有必要，她甚至不介意把咒术国中的持有人名字换成夜蛾。
“学校的事情当然得教给专业的人士。”夏江严肃地拍拍夜蛾的肩膀，“我们这边也很忙的，就要麻烦你自己多操心点了。反正你和咒术总监部打交道也久了，应付他们应该轻轻松松吧。如果需要打架，喊上我们就行。”
五条悟也拍拍他的肩膀，充满信赖道：“加油啊，未来的夜蛾老师！现在毕竟还没入学，咒术国中全体师生就夜蛾老师你一人，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能给我多招几个同期哦。”
夜蛾正道：………………………
沉寂无声，却声声回响。
所有射出的回旋镖都扎回了他自己身上。
他现在开始觉得椎名稚香给他讲的工作待遇完全是诈骗。
第82章 偷腥猫和布丁是同一人这种事我不接受！
说甩手就甩手,夏江把名册、银行卡、寻人相关的道具全部都丢给了夜蛾，让他有需要就根据名册上提供的人员信息调遣人手，拍拍屁股就和同伴们走人了。
庇佑弱者的慈悲？靠学校培育势力的野心？
没有！
统统没有！
要是有多余的想法的话，她就不会这么轻轻松松把一所辛苦（未必辛苦）建好的学校,甩手交给一个今天刚见面的员工！就不怕他夜蛾正道要么跑路不干,要么倒戈回咒术总监部吗？！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空荡荡的偌大校园竟只剩下他一人。
“真是……”耀眼的日光照亮大半走廊过道,夜蛾正道站在光明之处，手扶额头，不苟言笑的脸上再次露出头痛的表情，“——太乱来了！”
夏江才不管。
哪个恋爱游戏的玩家是成天忙着拼事业不搞攻略的？不务正业！
“夏江大人放心，我会盯好夜蛾先生的工作进度的。”
椎名稚香开车载着两人到了东京一所学校附近，找了停车位停好车,转过头来捧心担保。
她懂的，她一切都懂。
像这种子公司的小工作,从来不需要一位BOSS来亲力亲为的。而那位刚从咒术高专那里撬墙角得来的员工夜蛾,也正好需要考校一番他的工作能力与忠心。
看似是把偌大一个学堂全部交由他手，完全放权，实则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夏江大人完全可以直接将他踢出局外,再次召唤千手大佛重新建造。
毕竟就连那只“完全自主型咒骸”的熊猫幼崽,都作为人质被拘禁在夏江大人家中。夜蛾正道凡有不轨，当场即可撕票！
表露完忠心,椎名稚香又拿出手机,细心地咨询：“等小杰少爷上午补考结束,夏江大人午饭想吃什么？”
车内开着冷气，夏江坐在后排座椅上靠着窗,五条悟挨着她躺着。
少年的个子又抽长了，无处安放的腿挂在座椅外，上半身斜躺，脑袋枕着她的大腿。夏江一只手刷着位面系统交易界面，另一只手无聊地揉着他的头发，他也不生气，自己玩着夏江垂下来的头发，把凉丝丝的黑发缠到手指上编辫子，时不时伸手也在夏江面前的游戏系统上戳两下，嘀嘀咕咕地插嘴两句椎名稚香听不懂的话。
从女仆小姐的角度看，他更像一只追着逗猫棒的猫了。
听见椎名稚香的问题，夏江立即抬起头，关掉游戏界面，闻言思忖：“可是吃烤肉会不会有点麻烦？一份一份要烤很久。”
“我可以负责给夏酱烤哦~想吃多少就烤多少，份量太少的话也可以额外点几大碗盖饭。”五条悟摊手。
骄奢淫逸惯了的海贼马上就觉得这个建议靠谱了。
“那就等小杰了！”
“杰也太弱了，居然还会挂科。”五条悟趁着夏油杰还没来，背地里蛐蛐，“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性格很好、很会读书的老好人形象完全不可信，说不准背后就是切开黑，学习很差劲，动不动只会黑化堕落的类型哦。”
“如果不是悟你在我考试考到一半的时候非要在三层教学楼外敲窗户，我也不会因为缺考一门而不得不在周六还要参加补考。”夏油杰咬牙的声音贴着车窗响起。
夏江转头，开了一条缝的车窗缓缓下降，炎热的空气裹挟着燥意霎时涌入车内。此时日头正烈，午时的光扭曲了空气，穿着单薄白衬衫、扎着丸子头的高挑少年背着单肩包站在车外，躬着身，曲臂搭在了车窗窗沿上。
他从车外往里望，视线一触及她，青涩尚未褪尽便初见清隽的脸上，便绽开如夏日竹林间清风般的笑意。
“日安，夏酱。”
“日安小杰。”
夏江推推五条悟的脑袋示意他起身，挤着他往里边挪，给夏油杰让出座位。
“烦人，杰就不能从我这边上车吗！”五条悟坐直身体，坐到了另一边的车窗位。
“我不想和一个背后说我小话的人坐一块。”
“明明就是事实。”
“呵。”
两个人隔着夏江打嘴炮，倒霉的是夏江个子也高，他们越是要对彼此放狠话，青少年的身躯就离夏江贴得更近。
她右手边是在低温的空调车内吹了许久、冰凉凉的五条悟，左手边是刚从炎夏中钻进来的、连发丝都捎着日色余温的夏油杰。两张风格不同的漂亮脸蛋近在咫尺，明明这辆车还算宽敞，海贼坐在最中间，却被挤得连手臂都得局促交叉。
夏江：……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在夏日空调房里睡着水床、盖着加热被子，尽在耗费无用电量的阿宅。
“夏酱！之前我藏在冰箱里的布丁就是杰偷吃的！明明嘴上说着不喜欢吃甜食！”
五条悟伸手绕过夏江的后颈，从后去揪夏油杰的丸子头，“偷腥成性的小贼猫！”
夏江忽然眼皮一跳，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吵着吵着，话题就转到了这里。
“……一个布丁而已，不要太小气啊悟。”
为了去扯夏油杰的头花，五条悟差点用整个身体压住了她的半边胳膊——离得这么近了，夏江发现原来这家伙也不全是凉飕飕的，隔着夏日的薄衫，能蹭到底下散发着融融体温的肌肉线条。
“谁说那只是一个布丁，”五条悟露出危险狰狞的表情，借着现在的姿势故意压到夏江的眼前，“昨天能偷吃布丁，明天就能当偷腥猫，像这种觊觎别人东西的坏心眼家伙，就是要受到惩罚。”
他漂亮澄澈的蓝眼睛一向宛如广袤无垠的碧空，这次却难得再次投来晦暗的视线，白雪长睫完全盖不住那丝隐隐约约的凶戾，像是忽然炸响雷鸣、下一秒就能在晴空里散开密布的雷云。
他凑得太近，意有所指的味道浓郁得随时都能挑破真相。
忽然间莫名其妙落针可闻的车子里，只剩下空调冷气呼呼的吹风声。前方开车的椎名稚香安静如鸡，夏江的脸色也微微僵硬。
“……什么嘛，头一次看见夏酱你这样。”
或者说是第一次见。
叫五条悟都怀疑自己刚才半真半假的表情是不是表演凶过头了。
“那是偷吃布丁的人的错，又不是夏酱的错，紧张什么呀。”他的语气又恢复如初，伸出另一只手，手掌托住少女过分绮丽可爱的脸颊，嘴角露出安抚的笑意，又往前凑近了一些……
“悟——”
夏油杰忽然提高了音量。
五条悟抬起头，隔着夏江，两人似乎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离太近了。”
夏油杰最后没再多说，只是伸手作势推开了五条悟，微微蹙起了眉，“你太霸道了。布丁放在冰箱里，又没有明确标上是谁的物品，就算吃了也没关系吧。”
夏江：“对…对啊！”
五条悟：“哈？”
“夏酱你到底站在哪边啊！”他忿忿地揪住夏江的腮帮子捏了捏。
“悟。”
夏油杰钳住五条悟的手腕，将其原路推开，推回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同样从夏江身侧绕过。他没有直接抽回手，反而是扶住夏江的肩膀，用另一只手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小梳子，慢慢梳齐她被波及扯乱的头发。
夏江的头发又黑又长，浸在凉爽的冷气里，连发丝都变得冰凉。少年捧着她的长发，手指白皙修长，温热的指腹或是指节时不时便会无可奈何地蹭到她的长颈与头皮上。他便顺势按揉她的脑袋，像安抚一只快要炸毛的猫一样。
就像猫喜欢被撸下巴一样，被整理头发按揉头皮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相处了这么久，夏江的长发几乎成为了夏油杰的统治区，夏江也几乎养成了他一伸手她就转身的条件反射。
她略显僵硬的神色也慢慢缓和，侧身坐直，背朝着夏油杰，就看到面前的五条悟表情臭臭。
夏油杰显然也看到了，但他的语气更加平静：“不过我确实没有吃你的布丁。倒是悟，前两天还一声不吭就穿走了我的外套。”
“那布丁是谁吃的？”
五条悟不爽地眯起眼睛，盯着夏油杰灵活的双手，“稚香小姐不会吃，甚尔那个大叔也不喜欢吃甜品，小橘子说要去出道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
“咳咳咳！！！”
车厢里忽然响起惊天的咳嗽。
夏江飞快从座位里挤出来，扒到前座的靠背上：“稚香，烤肉店难道还没有到吗？”
椎名稚香：报一丝，忙着吃瓜，正以时速20的速度前进！
“快点啊，我要饿死了。”夏江一边咳嗽一边紧张道。
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伸手按在夏江肩膀上，声音幽幽：“夏酱，布丁是你偷吃的吧。”
夏江霎时满头大汗，神色僵硬，面露紧张，还用下唇包住了上唇把嘴歪到一边，含糊道：“没、没有啊。”
车内三人：……
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
虽然哪怕做这种奇怪的表情还是超级可爱！！
“就是你吃的啊！”五条悟大喊，“我明明特意留到今天吃的！买的时候不是一人二十个分完了吗，你把自己的布丁吃完了又来吃我的！”
“可是放在冰箱里就完全不知道是谁的布丁了啊！”夏江贴着前排座椅喊，明明可以眼睛不眨地忽悠小孩，在这方面撒谎却完全一败涂地，“不对……没、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可恶可恶！偷腥猫和布丁是同一人这种事我不接受！”
“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难道妄想布丁跳出来指控我吗？”
两人大声嚷嚷，小范围大打出手，互相扯着彼此的脸蛋。
“噗。”
前方的椎名稚香默默提高了车速，嘴里却漏出了一声笑。
紧接着，夏油杰也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啊！”
“笑夏酱是个完全不知道人家心事的笨蛋！”
他们快活地笑着，明艳的夏日晴空高照，微笑注视着车辆疾驰，驶过街口，路过街口的大荧幕，载着这群可爱的少年人去往远方……
“欸欸，等一下。”
先别远方了。
夏江摇下车窗，注视着大荧幕上金发的少年，“那是……”
第83章 “你们两个，果然是人渣吗。”
“等下,那个是……”
夏江摇下车窗，脑袋钻出去望。
她原先坐在中间，为了往外望，直接从夏油杰身旁挤了过去。
“……小心别扑出去。”夏油杰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又很快缩回。
他将后背紧紧贴住车椅,为了不冒犯到她,视线也从眼前挪开,假装不经意地同样飘向窗外。
少女的身躯从他腿上悬空架过，挡住车窗外倒入的日光，在他身上遮盖出一方阴影，像是她扑过来，将他罩在了自己怀里。
但这时刻的距离其实并不比先前正常的姿势距离更近，她只碰到了他的一条腿,以及衣服上垂下的装饰绳索松垮挂落，轻飘飘地从他的手背上时不时扫过。
一种奇怪的酥痒感沿着手臂飞快蹿了上来,和另一种太阳晒过之后的沐浴露的香气一起钻进他的身躯。夏油杰不自在地将脸别得更开,反过手来，悄悄用手背在裤子上蹭了蹭。
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注意力全留在车窗外的夏江自然也没留意。
听到她的话后，椎名稚香再次放缓了车辆行进的速度,夏江倾身扒在窗口,往回望向一旁一闪而过的大屏幕。
电子屏上正播放着一组海报,此时正好闪过一轮，重新播回了第一张。
那张海报上的主角是个金发的少年,穿着时尚的服装,身形高挑,青春靓丽。叫人印象更深刻的是他还有着纤长浓密的、几乎能称之为迤逦的睫毛，长长的尾睫拖曳着,将他俊秀的脸蛋都衬出了几分妩媚。
夏江凝神望着，背上忽然一重，五条悟大咧咧地勾住她的脖颈，同样从窗口里挤出脑袋。
“夏酱你在看什么啊，嗯？小模特？”
虽然这辆轿车的后排座椅空间更大些，但硬要在宽轴上同时挤下三个人，也太难为车了。
夏江因此又莫名其妙成了夹心饼干里的夹心，身下压着夏油杰，身侧肩膀上则被五条悟按着。
“很挤啊。”她稳住身形，瞥了眼白发少年的侧脸，吐槽道。
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太费劲，夏江干脆伸手在夏油杰大腿上一撑，单腿屈膝半跪在了他的腿上。
底下的少年似乎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被彻底挤进了角落，他将脸别得更开，但对于自己成为底层肉垫的事情，他并没有发出更多的抗议。
“我没有看他。”夏江顶着窗外热烈的炎夏回答，“只是觉得这组海报的风格很眼熟，才多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后边还有张他和另一个人的合照——”
五条悟此时也发现了。他用食指压着墨镜镜框往下了些，日光下澄澈无比的蓝眼睛落在大屏幕上，看到海报终于播放到第四张：与金发模特出现在同一张海报里的另一位假冒伪劣金发仔。
“禅院直哉？”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出道成功了？居然还把头发染成了金色，耳钉都打上了。这点倒是和那群封建的烂橘子不太一样。”
“有禅院家的资金赞助，小少爷出道本来就很容易。”夏江趴在窗沿，慢吞吞的车速下仍有夏风路过，将她的数缕长发卷出车外，飘荡在风里，“我还是比较奇怪他居然会忍气吞声地在别人的海报里蹭露脸机会。”
她先前就见过这张海报了，就是上挑眼发给她的，只是被裁了大半，只剩下他本人。要不是风格眼熟，夏江又眼尖，她都不一定能留意到最开始那张海报。
她起初设想的情境，还是禅院家疯狂砸钱，直接给禅院直哉开辟一条通天大道嘞。
“果然是笨蛋夏酱。”五条悟忽然道。
原本禅院家砸钱当然没问题，堂堂咒术御三家在各界也有人脉往来，可现在的禅院家可不是禅院直哉的[禅院]，而是夏江的[禅院]。
造一所私立医院、一所咒术国中，又雇佣了一大批人手，即便借用了各方的便利，资金投入也不算在少数，没看禅院甚尔都得跑出去在黑市接商单了吗。
就差掏出心肺倒贴在夏江身上的禅院直哉，怎么会浪费她的钱花在这种地方，最多借点人脉罢了。
但五条悟才不要帮忙说出小橘子的想法。
“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笨蛋！”夏江双臂压着不动，歪头撞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就是！”五条悟撞回来。
两个人趴在窗洞里，脑袋撞来撞去，黑白色的头发也跟着晃来晃去。
“你们两个在比拼铁头功吗，小心撞出脑震荡。”
一只手穿进两人中间，用掌心垫开两个笨蛋脑袋。
夏油杰终于无奈出声道，“我认识那个金发的模特，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叫黄濑凉太，是现下非常受欢迎的青少年模特。据说小学就被挖掘当模特了，无论是年纪还是在娱乐圈的资历，确实称得上是直哉君的前辈。”
“直哉君刚进入这个圈子，就能和他同拍同组杂志海报，已经是很不错的起点了。”
“欸……这本杂志很畅销吗？”
夏油杰挤在最角落里，笑：“至少学校里的女生们几乎人手一本，人气很高。据说还要进行网络推广，说不准还会传到国外去哦。”
“……”
夏江扒着窗，随着车辆渐渐驶离，大屏幕上切换的海报也被慢慢落在身后。
“会有那么多人看到啊，媒介传播效果好夸张……”
她想起自己刚漂流到这个世界，也被人拉去当模特过，她当时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拍海贼通缉照，结果只是妄图搞潜规则的皮包公司。现在想想，居然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夏酱也对出道感兴趣吗？”五条悟问，“不过你出道的话会引起大轰动吧。”
夏江摇头：“完全不。”
她只是单纯爱美耍酷，乐意拍照，但对承担明星演员的工作义务毫无兴趣，如果她出道，她会成为丝毫不逊色于（设想版）禅院直哉的恶劣明星。
“至于美貌这种基础条件，悟出道也会很出彩啊。”
“那是当然啦。”五条悟像极了顺毛的猫，得意洋洋。
两人就一起从头碰头的笨蛋变成了脑袋贴贴蹭蹭的互夸笨蛋。
夏江又将手在夏油杰的大腿上撑了一下，正准备从车窗外缩回脑袋，车辆突然一个急刹。
夏江被五条悟一撞，一个咕噜直接压到了夏油杰胸口上。
“唔……！”
“[哔——]会不会开车啊？！”
驾驶座的椎名稚香按下车窗，探头朝窗外怒吼了一声，又收回脑袋，视线扫过后视镜，连忙温声细语道，“不好意思，夏江大人……”
车内三人：……
“没事没事。”夏江撑起手臂，把侧压在自己背上的五条悟顶开，借力坐回自己位置。
五条悟也坐回来，但他故意放慢了一拍，就能若无其事地自由选择落脚点，左拧右拧，生生挤进了夏油杰和夏江之间的座位。
要不是夏江避得快，他差点就直接坐在她大腿上了。
“哎呀~果然还是中间的位置冷风够足。”
他大咧咧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手搭在了夏江背后的座椅靠背上。
夏江不说话，冷酷地盯着他。
五条悟不为所动，甚至嘻嘻一笑。
他侧过头去瞥夏油杰，有点奇怪身旁邪恶的挚友貌似过分的安静。
夏油杰确实没对他硬生生挤开两人的行为表示不满——他甚至有点感谢悟的孩子气。
他低着头，像是掩耳盗铃般想用刘海挡住从旁而来的视线。他依旧挤在角落里，手臂、胸口、包括大腿上仿佛仍旧残留着一种柔软的触感，却和平常夏酱毫不顾忌的拥抱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夏油杰分不出原因，但从他的耳垂蔓延到整段脖颈，白皙的肌肤上已全是一片潮色的红晕。
这样一败涂地的模样，当然不能给夏酱看。
“……”
五条悟：……
“偷腥猫！！！”五条悟怪叫一声，扑上去和夏油杰打了起来。
两个人左手右手一通互搏，背着夏江疯狂交换眼神，双目间一阵电光火石。
[没节操的眯眯眼！只是被夏酱蹭一下就败倒了吗？！青春期小鬼！]
[……我只是没做好准备，悟难道就以为自己的攻略大法不幼稚了吗？]
[起码比连攻略计划都没有的杰好！]
[谁说我没有攻略计划了？]
是的，攻略计划。准确来讲，是攻略夏江dokidoki计划。
这事还要倒回早前春日，他们在温泉旅店游玩的那天。
在夏江讲述自身奇怪的病症时，夏油杰——或者说他留下的咒灵花御也隐匿在樱林中，听到了[相思病]的由来。
“我就说杰最奸诈！你是变态吗，还特意安排咒灵跟踪夏酱！”
当时花御面无表情回来复命，毫不顾忌地当着五条悟的面转述了事情经过，五条悟就是这么跳脚骂的。
“我没有让花御跟踪夏酱，只是花御的领域造花景好看，我留下她陪夏酱玩而已。”夏油杰据理力争。
他也有点小恼火，花御为什么不能等悟走了之后再告诉他这个秘密呢。
花御：呵呵。
又是让她的同伴漏壶当烧水壶，又是让她当讨好人类的花农，真当被收服的打工灵就没怨气吗！
事已至此，[相思病]成了公知信息，两位少年大马金刀坐在房间里沉默许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随后，五条悟忽然道：“这种事明明是我这个未婚夫该做的事吧。”
夏油杰：“第一，夏酱已经主动邀请了甚尔先生；第二，她先前就生病过两次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五条悟却不爽地沉下了脸。
尤其是想到，到了现在哪怕只是嘴上提起他们，她都会带出病症余韵……所以对于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同伴喜欢吗？
不对，相思病应该也有潜伏期，就像夏酱也是忽然有天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两个名字奇怪的家伙一样。
“我会帮助夏酱治好这种病的。”夏油杰道。
五条悟更不爽了。
“别耍小性子了，”夏油杰站起来，语气平静，“一切都是为了夏酱好。”
“呵。”五条悟双手抱胸，嗤笑一声。
这句话里有多少水分谁都听得出来。
但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比起都还没站上起跑线的几人来讲，最大的对手当然还是先前那两个前过敏原。
先消灭过敏原留下的影响再说。
……
“你们两个，果然是人渣吗。”
医院，家入硝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冷淡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春季的时候是人渣，到了现在夏日，人渣程度不减反增啊。”
第84章 事实上她能够依赖的同性就只有夏酱你啊
“人渣就像吸铁石,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狼狈为奸，称之为：物以类聚。”
家入硝子坐在椅子上，靠着扶手以手支颐,冷淡地评价道。
“嘿。”五条悟盘了一条腿大咧咧地坐在休息的护理床上。
他和夏江夏油杰等人刚美美吃了一顿烤肉,吃完午饭后又坐着椎名稚香的车到了咒术私立医院,还没忘给家入硝子也打包了餐后水果。
面对硝子的语言攻击,五条悟不以为耻，还翘了翘唇角，“那就怪不得硝子会成为我们的伙伴了，物以类聚哦~”
硝子：“……不是伙伴。”
五条悟：“就是。”
硝子：“不是。”
五条悟：“就是。而且等夜蛾公主完成初期招生，下一个学年还会变成同期。”
硝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绝望的消息。我能跳级读完吗？”
五条悟：“哈哈，没用了哟,一次同期，终生同期……”
他故意微微往后仰头,视线却向下俯视,玻璃珠般的蓝眼睛在背光的阴影处散发着剔透神秘的光泽。他露出了邪恶的猫的微笑，“我会永远缠上你的，同期哟~——”
家入硝子：……
他就差像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往后一样发出“哦呵呵”的笑声了。
另一侧的夏油杰端着水杯路过,正巧看见棕褐发少女这一脸一言难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到硝子面前,又递给五条悟一杯，笑着道：”我很期待下学期。”
他已经和父母聊过了,只等夜蛾先生处理好事物,就可以立即转学到咒术国中。
家入硝子冷漠地接过水杯,冷漠地道谢，再冷漠地拒绝：“谢了,我一点都不期待。”
她烦恼地握着圆珠笔，用笔头在桌子上按来按去：“夏酱又不去上学。医院面向普通人的业务还在拓展，往上还有很多关卡都得打通关系；如果夜蛾公主招收不到新的学生，整个学校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渣，夏酱不在……”
“那就把夏酱的房间也弄到国中去。”五条悟冷不丁道。
硝子：……
夏油杰：“现在大家都住在神社里，是为了看顾咒具寄售屋在东京分部的初期生意。可是神社是我们买下的荒废老屋，网线之类的基础设施都很一般，咒术国中的话马上就能安排人手接上全新的网络和电线，还能装上家用游戏主机……”
他慢吞吞地喝了口水，初现清隽的脸上不动声色，“夏酱会喜欢吧。”
“……”
家入硝子也拿起水杯，平静地喝了一口：“[待在山下，离商业区更近，更方便外出就餐玩乐]，甚尔先生一定会用类似的理由驳斥你们的借口。”
“所以，”她咔哒一声把水杯放回了桌上，双手交叉叠在身前，倏而抬起眼皮，视线平淡刮过挚友组，“你们想让我也加入说服夏酱的阵营。”
五条悟：“诶嘿。”
夏油杰：“咳。”
图穷匕见。
“从初春到夏日，你们两个人渣程度不减反增啊。”家入硝子冷淡道。
五条悟双手绕后抱住脑袋，无所谓道：“总不能让甚尔大叔和夏酱两个人在神社里变成二人世界吧。硝子难道想看到那种局面？”
硝子：“不想。但是被你们两个借此'绑架'这件事也很不爽。”
夏油杰莞尔，问：“那硝子的选择？”
“我加入。”
硝子面无表情。
夏油杰：“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或！”五条悟狂拍办公桌，“我就说硝子和我们一样嘛~物以类聚啦~”
硝子平静忍耐：“又不是为了帮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抱着肚子在护理床上滚来滚去。
硝子额角蹦出青筋：“你们……”
“——你们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夏江的脑袋忽然从门外探进来。
“没什么。”
硝子站起来迎接她，“两个笨蛋卖蠢而已。”
夏江提着购物袋走了进来。
先前午餐吃完烤肉之后，椎名稚香把几个青少年都送到了医院看望家入硝子，随后便自行离去了。就算夏江帮她把一大部分咒术国中的工作都甩给了夜蛾正道，她还是忙碌得很。
当然，也不止是她一个人。
禅院家的夫人们在嫁入禅院家之前也各有身世背景，禅院众长老坏了脑子之后，大半的分家附庸也被夫人们渐渐接手。如今许多方面上的人际往来、人脉交涉，有夫人们一起出马，谈判总是能事半功倍。
大伙儿各自奔波，夏江无所事事闲到抠脚，也就是下车时见高温未褪，自发请缨跑去给大家买了棒冰和冰饮，这才来晚了一步。
“谢谢夏酱。”
家入硝子接过购物袋放到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饮料。
狼狈为奸挚友组都不用招呼，自个儿蹿过来捡了棒冰吃，还不忘嘴甜地蹭蹭夏江，“夏酱怎么知道我就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真不愧是夏酱，我就知道你懂我。”
夏江：……
夏江：“可能是因为我去买之前先问过你俩了吧。”
被这么一打岔，夏江也把先前的疑惑抛到了一边。她坐到担架床上，叼着冰棍打开位面交易系统，再把莹蓝色的聊天界面往五条悟面前一挪一放。
“呦吼，让我看看今天都有谁在线——”
五条悟熟练地接过对话工作，滑动列表查看在线卖家，有看到熟悉的卖家头像，就大咧咧地点进去骚扰。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看不到只有六眼才能看到的[位面交易术式]，一人喝着饮料，一人嚼着冰棍，习以为常地看着五条悟对着面前的空气戳戳点点。
五条悟和夏江同样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两人风格还不一样，漂泊流浪惯了的海贼倾向于线下交朋友；但五条悟显然就是那种会在社交媒体上一天发N条动态、完全不在意他人看法，也不会落下每一个梗的时尚潮人。
成为夏江懒得慢吞吞打字之后的代打工具人后，他代号客服小悟，态度积极热情，打字回复速度一流，除了部分卖家和夏江抱怨过客服小悟有时候性格恶劣、自说自话强买强卖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就像上次那位宇智波小朋友，在读心术读到[全族开小会准备闹事争权]、[亲兄长要灭全族就留他一个]、[路过老登思忖事后怎么挖写轮眼]等等阴谋后，心态差点就崩了。
还是多亏了客服小悟及时劝阻，又倒卖给他一个传心术技能，帮他实现了全村人心声互通有无。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烂橘子。”
五条悟当时还同夏江感慨，“小孩子就好好享受青春啊，为什么要被老橘子们的勾心斗角连累。”
那位宇智波小朋友还在上学呢，让烂橘子们自己互读心声去。
夏江听完尤为赞同。至于全村心声互通会不会导致那些阴谋家坏事败露、分外尴尬……哈哈，关他们什么事啦。
两人沆瀣一气，在各种交易里出完馊主意就跑。但出乎意料，效果还不错，像宇智波小朋友后来还把自己那个想要秉持大义痛苦灭族的倒霉哥哥也推荐给了系统当卖家。
聊到现在，列表里经常参与交易的卖家，都能做到根据对话和常用表情包，一秒判断出【海贼团筹建中】账号今日的使用者是夏江还是客服小悟了。
“先前的治疗道具都用完了吗？”夏江扫了眼五条悟正聊天的界面，三两下把棒冰咬碎咽下，转头问家入硝子。
他们这次来医院，除了看望硝子，也是来给医院补充治疗相关的道具药物的。
家入硝子摇摇头，头发上别着的雪花冰凌发饰闪过一丝微光：“已经够用了，光是有盾舜六花在就帮了我很多。”
夏江：“那就好。那最近还有人来绑架你吗？”
私立医院一成立，就受到了各方的打探与针对。在普通社会里，医学界内本身就自带尔虞我诈、争权夺利，除去对咒术界有些许了解的一小搓顶层，大部分人都在静静观望着这家特立独行的私立医院，难免也会出现些卡医疗资源设备的情况。
当然这点小挫折，远远比不上咒术总监部软的硬的黑的白的全来的刺探与觊觎。
——一个似乎比以往记载中的反转术式，治疗效果更加夸张的能力者。
咒术总监部对家入硝子的垂涎近乎摆在了明面上。
为了试探反转术式拥有者的能力上限，他们不止一次地在祓除咒灵的任务中让[窗]隐瞒情报、报错任务等级，以至于无辜接到任务的咒术师们屡次遇上超越能力之外的咒灵，在艰辛的战斗中满身鲜血淋漓，断肢残臂，几近濒死。
而他们只会若无其事地在旁观察记录，等有人能活着出来，再好心地伸把手，将其中侥幸命大还留着一口气的咒术师送到硝子面前。
家入硝子从没有告诉过夏江。
当她手握夏江托付到她手里的神级奶妈道具/技能，踩着小凳子，孤身站在冰冷苍白的手术室里，静静俯视着手术台上这些某种意义上是因为她才遭遇苦难的奄奄一息的伤患们时，内心不断涌现的如毛线团一样复杂的想法。
就像她现在面对夏江的问题，也只是笑了笑，学着两个狂妄惯了的同伴的语气，轻飘飘道：“有倒是有，毕竟我是超级珍贵的治疗大师嘛。”
“只是大部分人基本上过不了炳组织那批保安防线，就算有人能顺利潜入到医院内，我蹲在结盾内用防御术等到支援就行。”
“欸，原来他们还能有点用啊。”
夏江捏着棒冰小木棍转了转。
她对禅院家的印象里还停留在半年前第一周目，当时在雪夜里一夜湮灭的禅院家就像纸糊的花瓶，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一脚就能踢碎。没想到还能废物利用派上用场，负责日夜守卫整个医院的安保工作。
“聊胜于无吧。”硝子勾了勾唇角。
翘到一半，她笑容忽然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撇正往上飞的唇角又慢慢挂了下来。
她垂下头，话锋一转：“其…其实，我一个人还是会有点害怕，我从横滨来到这里只有几月，和禅院家的人都不算熟……”
滋啦！
就像有一道无声的电流，随着这句话瞬间从挚友组的脑海中蹿过。
五条悟接到信号，暂时移开手中正交易的聊天界面，飞快接话：“也是呢，硝子毕竟是女生，总是和我们十分生分的样子。”
他面不改色地将先前自己骚扰未来同期的重男发言抛到一旁，沉痛道，“夏酱，硝子这家伙嘴太笨了，但事实上她能够依赖的同性就只有你啊。”
“是我们的错，我和悟的心思都不如女孩子细腻。”夏油杰也一脸遗憾，“之前有夏酱陪着还看不出来，如果只有硝子一个人住进咒术国中，一定会很孤独吧。”
夏江：“欸？”
“夏酱，”家入硝子大概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话，两只手掌往后撑在桌上，微微别过脸，让棕褐色短发挡住她侧脸上一丝明显的不自然，只有落寞与希冀交织的话语传出来，“等到夜蛾先生处理好学校工作，我就要暂缓医院这边的工作去上国中学习……你能陪我一起住在咒术国中的学校宿舍吗？”
“你们几个小鬼，是没把椎名那家伙当女人吗？”
男人散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么缺女性同伴的话，我这里倒是刚好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
禅院甚尔双手环胸靠在门口，身后正跟着一位少女。
第85章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想要女性同伴的话,我刚好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
禅院甚尔斜斜倚靠在门扉上，双手环胸，冲房里的几人挑衅地挑了挑眉。
“……”
众人皆朝他望来，夏江手撑着床,视线借由身子倾斜避开青年身形遮挡,看向他身后。
“呦。”
跟在禅院甚尔身后的少女走了出来,大方地和在场所有人打了招呼。
用少女一词来形容她也不全然正确,除去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青涩外，她看起来和甚尔差不多大，更近乎一位成熟潇洒的女性，有着一头飘逸的金色长发，穿着无袖的短黑背心和牛仔长裤，身高分外惹眼。
她坦荡地走进来,视线逡巡过一圈，在五条悟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便自然地看向夏江。
她笑起来：“听说你们缺女性同伴？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夏江：“啊……”
怎么突然问她这种问题……话说她开这局游戏之前,是不是应该把攻略性向[女]也给选上？
“噗，别这副表情嘛，我可是大老远回来看你的哦。”
金发的女性走到夏江面前,双手撑住膝盖微低下身,恰巧能与坐在担架床上的少女正面相对。
“呜哇,你的长相比传言中还要夸张啊，刚才第一眼看到都吓了我一跳,凑近看就更夸张了,而且还是高个子……”她丝毫不遮掩地弯起眼睛,“我喜欢你。”
一旁的家入硝子眼皮一跳。
“呃，谢谢,你也很漂亮。”夏江顿了顿，似乎犹疑了一下，“我喜欢的女性类型应该是……”
“九十九由基——”就靠在担架床边的夏油杰上前一步，不失礼貌地伸手挡在夏江面前示意了一下，他结束长喘气，补上敬语，“…小姐，您前不久不是被列为特级咒术师，却不接受高层委派的任何任务，跑到海外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日本了。”
“你就是那位同样声名鹊起的咒灵操使吧？”九十九由基感兴趣地将视线分给了他一些，“你听说过我？”
“毕竟是当代唯一一位的特级。”夏油杰微笑。
自从经历过春日那阵“识人不清”，误将夏江和五条悟配成姐弟后，夏油杰就改掉了自己盲目推理的毛病，第一步做的事就是拜托椎名稚香给他整理了一份咒术界通用常识、咒术各世家的祖传术式与相关人物介绍。
九十九由基就是最近出现在任务更新名单里的重点人物。
“欸，特级吗？”夏江坐在担架床上，歪着头打量由基，眼里透出十足的好奇，“看起来比现在的悟和小杰都强啊。”
“喂夏酱！还没有打过怎么知道谁强啊！”五条悟抗议。
夏油杰同样道：“我也认为这个判断有待考量。”
九十九由基没忍住，单手叉腰，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甚尔说的小鬼们啊，虽然拥有自信是件好事，但现在的你们肯定还比不上我啊。”
禅院甚尔也笑了一声，放下环胸的手臂，朝夏江走过来：“九十九作为唯一的特级，可比这两个还没学会领域、又不会反转术式的小鬼靠谱。”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不再做声的家入硝子，道，“她的身手我已经试过了，有她陪着硝子住在学校，安全问题完全不必担忧；而且同为女性，性情爽朗潇洒，硝子跟着这样的女伴一起生活，没准性格也能被带动得开朗一些。这样不是很好吗？”
夏江听得连连颔首：“说的也是。”
“……”
三人小组在背地里不约而同地捏紧拳头，磨了磨后槽牙。
藏在夏江无法发觉的侧面，甚尔饶有兴致地逡巡一圈，恶劣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三人。天与咒缚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清楚捕捉到小鬼们脸上流露出的不爽，他不仅不为所动，甚至故意离夏江更近，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除去咒术国中的活，无论是医院还是咒具寄售屋这边——当然未来可能还有些其余的产业，可都还需要你坐镇。再说跑到学校里去住，离商业区也太远了，无论是就餐还是新游戏采购都不方便。以及，”
甚尔一条一条分析，说到最后他低下头，附在夏江耳侧，丝滑如提琴般的嗓音慢慢悠悠，似是藏着无数的小钩子，低声说着只有夏江和他两人才懂的密语，“你还得为[……]这件事预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忘了吗？船长小姐。”
“……”
夏江的肩膀不禁抖了一下，下意识碰了碰耳侧，那上面仿佛还留着青年的呼吸轻轻抚过时的潮热，又痒又烫。
“咳。”她装模作样地握拳挡在唇前咳嗽了一声，“好了，知道啦，那就按照甚尔说的……”
“不对吧。”
还没等夏江下完决定，夏油杰飞快出声打断道，“虽然不知道九十九小姐具体在做什么，但身为特级咒术师，此前却一直在海外到处跑，不就是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忙吗？”
“嗯？”
九十九由基单手绕到脑后，手掌扶住后颈，疑惑地看向甚尔：“你没有和他们说我的事吗？”
甚尔站直身体，双手插兜懒散道：“你和我刚打的架，好像没给我留下通风报信的时间。”
九十九由基半点也不尴尬地又哈哈笑了两声：“因为很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咒力嘛。”
迎上几位少年少女打探的眼神，她也并不遮掩，坦诚问道：“咒灵很烦吧？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伴随人类永远的附骨之疽。”
众人齐刷刷点头。
夏江：“卡姿兰大眼仔，不是挺可爱的……唔唔唔。”
家入硝子淡定捂住夏江的嘴巴，示意九十九由基继续：“夏酱眼里众生平等，别见外。”
“……我想要创造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九十九由基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多扫了几眼夏江，“方法有二。”
“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夏油杰喃喃，身体微微前倾，原先只是为了夏酱岔开话题，现在他有了更认真倾听的想法。
九十九由基举起食指：“一、让全人类都能控制咒力。等全人类都变成术师，控制好负面情绪，就不会产生诅咒了。”
“所有人都变成术师？”
五条悟右手撑在膝盖上，懒洋洋托着腮，“那也太天方夜谭了，还不如许愿2012世界末日，非术师有天全员一睡不起……对哦，”
他故意瞥向夏江，另一只手指着莹蓝色的位面交易系统界面，语气中充满恶作剧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夏酱可以做到的吧，就用你的位面交易术式里的大规模杀伤性神奇道具。”
夏江：“oi，你是魔鬼吗？”
他一个游戏NPC怎么比她这个玩家还想法激进，居然还撺掇她搞事，事业心太重了吧。
夏油杰哭笑不得：“2012世界末日也是谣言啊。”
硝子吐槽：“别太疯了。”
“别妄想那种事，”甚尔更是不留情面，靠在五条悟身前的办公桌旁，语气警告，“少了人干活，谁来给夏江提供……”
夏江左看右看：“什么，给我提供什么？”
甚尔顿住，大掌按住夏江脑袋上往下一按，隐晦地轻啧了一声：“提供吃的喝的玩的。”
就像不能冒险窥探仙鹤编织羽衣的过程，他们也不能去赌说穿事实之后夏江会有如何的反应。
帮夏江收集[信仰]，是他们私下进行的密谋。
“哈哈哈，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困难，所以我的目标才会是第二个，”九十九由基竖起第二根手指，道，“去除全体人类的咒力，让所有人都变成甚尔君的体质——这就是我找上甚尔君的原因。”
“这个目标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吧。”五条悟吐槽，“虽然看他不爽，但像甚尔大叔这样的天与咒缚简直就像上天恩赐的手笔，想随随便便复刻怎么可能。”
“……”甚尔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绷了绷，无声地看了眼五条悟。
九十九由基不以为意，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笑容灿烂：“没尝试之前谁知道呢。就像你们，明明折腾出了国中学校，理念却和我讨厌的咒术高专大相径庭，批发一次性咒具，创建医院，当面挖咒术总监部的墙角……你们不也是在做原本别人以为不可能的事吗？”
推翻咒术总监部漫长的统治，疯狂掠夺高层的声望——明明使用的是非暴力手段，却比粗暴的屠戮更快地赢得了人心。
如同涨潮的海浪，在岸边人狂妄的轻视中，眨眼的功夫就吞没了大片滩涂，等他们意识过来时，澎湃的海浪已经卷住了他们的小腿。只等下一次浪起，将他们狠狠拍入海底！
正是因为听说了这群少年少女这半年间的事迹，九十九由基才动身从海外赶了回来。
“我对你们很好奇，恰巧甚尔君也同意了提供自身数据参与实验，要求就是让我加入你们。”九十九由基朝夏江飞出一个亲昵的wink，“我乐意之至哦。”
“原来如此。”
夏江很难不欣赏这样帅气坚定的女性，从担架床上走下来，和九十九由基握了握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得上忙的，由基尽管说。”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到最后无计可施，非要让一部分人沉睡不起也不是不行……”
毕竟是游戏，等她在二测截止时间前推完攻略线，就去帮由基实现梦想。
“那由基刚从海外回来，在日本有地方住了吗？要和硝子一起住到学校宿舍里去吗？”夏江问。
“……”九十九由基看了眼禅院甚尔，兴致盎然地意识到，原来他起先关于[小鬼们会让夏江住到学校里去]的预测并非假话。
她实在是对这群人内部的暗潮汹涌刀光剑影分外感兴趣，作为天然与甚尔结盟的同盟，她当即把自己在日本租的房子抛到脑后，爽快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没地方住呢。”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捏了下拳头。
“欢迎九十九小姐。”家入硝子语气平静道，又转向夏江，“那夏酱不如也和我们一起住吧。九十九小姐初来乍到，我又要兼顾医院的工作无暇顾及，带领九十九小姐融入同伴的工作只能交给夏酱。”
“像购物之类的事完全可以让躯俱留队的保安们跑腿，反正夏酱也喜欢宅在家的吧。”
夏江恼羞：“……也没有那么宅啦！”
在游戏外被幸助他们几个小鬼说宅，怎么在游戏里还要被硝子说宅，在她漂流到异世之前，可是个四处流浪、说走就走的潇洒海贼！
“那种细节以后再说，”五条悟一掌重重拍在莹蓝色的聊天界面上，同样用挑衅的眼神望向禅院甚尔，却是对夏江说道，“夏酱，客服小悟可是还维系着几个重要客户，你要让我在山上山下来回赶吗？”
“要是悟实在太忙，交易相关的事我自己来做也没关系……唔唔唔！”夏江的话忽然截断，被五条悟的手掌用力堵在了嘴巴里。
“夏酱说过的吧，”五条悟露出猫的微笑，另一只手重重戳在界面之上示意，语气威胁，“这是你答应分享给我的特殊权柄哟。想利用的时候就随意使唤客服小悟，不想利用就甩掉，没有那么轻松的事哦。”
“唔唔唔！”
夏江不怒反惊，拼命指着游戏界面。
就像水滴砸在超智能灵敏的手机屏幕上，这个只有她和五条悟的[六眼]才能看见的界面，因为五条悟屡次的随意触碰，一点一点戳开了主人意料之外的界面与选项。
紧接着，一道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白光一闪而过，直直飞进了离五条悟最近的甚尔身体里。
第86章 现实里的男性不会怀孕吧？
夜色已深。
窗外的街灯晦暗寡淡,飞虫扑簌。载着货物的小货车沿着海边公路驶过，从车头射出的明亮光线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快速扫过窗内整条走廊。
身形高挑的女人就站在昏暗的窗边，黑发齐腰,轮廓精致分明的五官也在光影里亮了又暗。
刚刚顺着楼梯爬上来的幸助被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们探头探脑,走在最后面的织田作之助站在楼梯中段,同样歪着头往上望。
“没什么,是夏江姐。”幸助手里托着托盘，认出了夏江，偷偷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向她抱怨，“夏江姐，你怎么不开灯,站在这里吓人啊？”
夏江：“嗯……”
幸助往上继续爬完楼梯，紧跟在他身后的咲乐快走了两步,踮脚帮他按亮走廊上的过道灯。
幸助端着盛满菜肴的托盘,克己和优一起抬着一个饭桶，联手把今晚的晚饭搬到夏江房间的桌子上。
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扒着门探出脑袋,新奇感慨：“欸,今天居然这么自觉地出来吃饭？”
夏江：“嗯……”
“夏江姐好棒！”咲乐笑着跑到夏江身边,抱住她的腿蹭了蹭。
幸助抱着后脑勺吐槽：“只是难得记得按时吃饭而已，不要把她夸到天上去啊。”
夏江：“嗯……”
这下所有小孩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夏江姐,你没事吧？”真嗣走过来,担忧地拽了拽夏江的衣摆,“出什么事了吗？”
察觉到衣服上受到的牵扯，夏江终于有了“嗯……”以外的反应。
她呆滞地视线下挪,呆滞地注视着这群身高还没到她腿高的小孩，在小孩们都有些被她的表情吓到，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干巴巴道：“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走在最后的织田作之助闻言，也做了个松口气的平静表情。
众小孩：……
“笨蛋织田作！这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再怎么天然也该有个限度！没什么大事，不代表没有[小事]啊！”
“完蛋了，夏江姐呆成这个样子……难道偷偷溜出去忘记带钱吃了霸王餐吗？”
“唔。”前任杀手早习惯了[你不说那我就不问]的生活模式，但夏江是个例外，如果不多问几句，这个外来海贼是真的有可能不小心闯出大祸。念及此，织田作之助便顺着孩子们的话再问了一句，“那有什么小事吗？”
“……”
夏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迟钝地转向他，单手凝滞地扶住窗台，望向在场唯一一个除她之外的成年人，随后良久，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我刚刚，不小心间接搞大一个男人的肚子了。”
幸助等人：“……哈？”
织田作之助：？？？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夏江还待在游戏里。
眼瞅着那一道只有玩家才能察觉的白光飞入禅院甚尔体内，她再顾不上和同五条悟玩闹，在不扭断少年手腕的情况下，硬生生掰开了他捂住她嘴巴的手掌，“等、嗤咳…！”
“噗嗤。”五条悟还在玩，像猫追着逗猫棒，将五指旋转扣入她的掌心，还要笑话她，“夏酱，你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啊……唔！”
啪！
夏江一下就把他推倒在担架床上了。
没有一丝丝犹豫，屈膝压上，俯身跨床。
“欸……欸——？！”五条悟躺在床上，雪白的额发散开，瞪圆了猫眼。
“夏酱？？”其余众人同样震惊到失色。
“！”九十九由基同样睁大眼*睛，吃瓜到飞起。
夏江已无暇顾及其他，扯开五条悟一直抓着她没放的手，抬腿从他身上跨过，终于够到了被他挪到另一侧悬浮的莹蓝色游戏界面。
她飞快点开交易记录，不停翻查系统提示。
此前，为了在紧要关头跳过繁琐的交换，交易能够即刻生效，她花了不少功夫与诸位信誉不错的卖家达成了数个协议，其中一道协议就是：由她提前支付卖家想要的货物，卖家的道具或技能则依旧暂存于卖家手里，等她想要使用时随意支取。
只是那堆道具技能千奇百怪，连夏江都不确定五条悟刚才连续误触达成的是什么交易，万一是哪款高危debuff技能，那她好好一个甚尔就要完球了啊。
“你在做什么呀，夏酱。”
夏江听见身后躺着的少年莫名发出了黏黏糊糊的声音，一双手从她腰侧绕了过来，环住了她的腰身，“就算想要拥抱，也不要那么着急嘛。”
夏江没反应。
“我看夏酱刚才的姿势更像是想锤你两下。”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吐槽。
夏油杰维持着脸上的礼貌微笑，想要伸出手来劝阻：“悟，贴这么近，就算你不热，夏酱也会热的。”
“浑水摸鱼的小鬼。”甚尔啧了一声。
“略略略，”五条悟冲他们吐舌头做鬼脸，“夏酱自己都没说什么哦。”
夏江没反应。
“夏酱？”
五条悟察觉不对，支起身体从后方搂住她，歪头去打量。
夏江没反应。
五条悟蹙眉：“夏酱，到底怎么了？”
夏江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面前游戏界面的交易提示，戳开道具介绍。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怀孕石（改进版）】
【说明：简单点，造崽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过程请省略。
作为恋爱游戏，偶尔出现点带球跑的狗血情节怎么了（震声）？
只需使用本产品，无论使用者性别、年龄或是种族，你都可以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崽！
[五年后，你携萌宝归来，她看着与你有几分相似的天才小宝的面容，忍不住颤抖了手，问：“你XX是谁？”
请你那时大声回答：“崽是我一个人的崽！与你无关！”]
ps:本道具作为二代改进产品，考虑到部分使用者体质弱不禁风，特地减少了一代产品中不必要的使用要求，一经使用即刻生效。
pps：崽是真崽，建议评估好个人的经济条件再使用本道具啊！
数值：运气值+1，魅力值+1，同理值+50（使用时几率触发“母性光环”buff）
次数：1/1
备注：（经玩家修改）卖家[八岐蛇丸]预购产品。】
夏江又点了一下交易详情。
【效果：已生效。】
【使用对象：禅院甚尔】
【……】
夏江：………………………
夏江陷入良久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
甚尔迎上海贼呆滞投来的目光，原本散漫的眉眼渐渐蹙起，伸手要拎开五条悟，他敏锐察觉到夏江视线的落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腹部，“我的肚子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所有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哈哈。”夏江艰难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干笑两声。
随后按在位面交易界面上的手往下一滑，啪一下按在了【退出游戏】上。
*
“因为太过震惊，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他怀孕了]的事实，所以干脆退出游戏冷静十分钟——”
幸助一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起立，超级大声道，“夏江姐，你怎么能变成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渣！”
啪叽。
夏江舀到一半的冰激凌又掉回了塑料杯里。
她沉默地放下勺子，定定低头望着桌面，倏然间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超级大声崩溃道：“可是要我怎么和人家说嘛！”
“突然告诉他[对不起哦好像让你怀孕了，准备好几个月后生一个小孩吧]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知道很冒犯啊！”
退一万步讲，《恋在咒回》提供了男性怀孕的可能性，但就算是在恋爱攻略游戏里，也得等进入满好感度的涩涩环节之后，再选个良辰吉日水到渠成地决定生崽吧！那都是后日谈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连一个攻略对象的啵都没打过呢。
而且现在生下来，孩子算谁的？
“算悟的吧，”夏江紧张地咬食指指甲，“毕竟是他误触——而且是连续误触哦！但凡少一个巧合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超级误触哦！”
小孩们死鱼眼看她试图甩锅：“……夏江姐。”
“啊啊好啦我知道啦，我也有问题！”夏江啪地一下趴到桌子上，整张脸埋在桌子里，双手用力拍打桌面，“如果不是我先好奇采购了这种道具，又没有及时转卖给[八岐蛇丸]，就算是悟不小心误触，最多也只会误触出[四分五裂][碎尸万段][哔哔哔哔]…之类的效果罢了！”
众小孩：……其实只是怀孕也挺幸运的。
织田作之助安慰地拍拍夏江的肩膀：“怀孕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到时候去认真道歉，再和另一位[悟]一起寻找补救的措施吧，三个人一起抚养小孩应该不会太吃力。”
“呜哇织田作！”
夏江转身坐起来，一把抱住红发的青年，“可是这种消息真的太突然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突然……求求你织田作，你绝对不要怀孕啊！”
织田作：？
即便是织田作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男性单性繁殖应该是只有游戏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实里的男性不会怀孕吧？没有相应的生理结构。”
夏江：“甚尔怀孕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横滨的异能者那么多，万一有那种瞪一眼就会让人怀孕的异能力者怎么办……我绝对不想突然接到你怀孕了的消息，港口mafia一看就不是那种会给你休产假的黑心公司！”
织田作：……
织田作想了想，认真回答：“如果真的出现那种局面，我会多做几份兼职好好存钱的，不会忘记抚养你和大家。”
众小孩抱住脑袋，幸助大喊：“补要那么认真回答这种奇怪问题啊织田作！”
“夏江姐玩的只是游戏啊，游戏里有没有办法可以解除这种技能呢？”真嗣绕回话题，细心问道。
“那种游戏道具功能几乎是不可逆的，我第一时间确认过技能效果说明了。”夏江摇摇头，忽而眼前一亮，希冀道，“对、对了……让他去打掉吧？”
第87章 “你要当爸爸、不，是妈妈了。”
“对、对了……让他去打掉吧？”
明亮的灯光下,夏江的眼睛里似是掺入星星碎碎的莹光，视线逡巡过一周，满怀希冀，“技能才刚生效,及时打掉应该没问题的吧？”
众小孩：……
织田作：“……唔。”
“夏江姐,”幸助冷静道,“你已经做好做人渣的准备了吗。”
夏江眼角隐约挂泪,呆滞看他：“啊？”
“既然决定做人渣了，那就下定狠心。”幸助像叼香烟一样在嘴里叼着根Pocky，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硬汉的冷酷气质，道，“区区一个游戏里的一串程序代码，夏江姐和这群游戏NPC也只是玩玩而已吧？你还有大好的攻略工作要做,还有大把的游戏角色没推，不能随随便便被绑定在这里。”
“是啊,这也不全是夏江姐的错。”真嗣咬了咬唇,小手轻轻抚在夏江交握成拳的双手上，轻声道，“……发生这种事,我知道夏江姐肯定也不想的。”
“幸助！真嗣！”克己双手抱头,仰天大叫,“你们两个一秒钟就切换成助纣为虐的溺爱亲友了啊！”
“虽然只是个游戏，但你们的角色代入得也太快了！”
优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游戏也得好好玩,[游戏崽也算崽],我还记得夏江姐之前沉迷于养虚拟电子宠物时说过的话。”
“如果夏江姐只是单纯当做游戏在玩,就压根不会产生这种心理负担，一定是投入了感情才会这么纠结的吧？”
夏江用双手捂住脸,发出可怜的声音：“呜……”
优接着道：“而且夏江姐不只是在玩，还是在工作呀，等游戏结束还要写测评和经验分享的。这条乌龙路线不是刚好很精彩吗？随意地敷衍对待一定会掉好感度的。”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优以超乎年龄的成熟，细心问道，“打掉孩子会给那个游戏npc造成生理上的负担吗？”
夏江放下手，吸了一下鼻子，迟疑摇头：“不知道……”
“唔……”众小孩齐齐陷入沉思。
毕竟在玩这个游戏之前，谁听说过男性怀孕啊。又不是像夏江一样，因为小时候深居九蛇岛，在出海之前一直以为传说中的男性都和海马一样，是能孵化后代产崽的存在。
“即便是发生在医学技术进步的当下，怀孕、生育包括流产等等，对现实女性造成的伤害都很大。”
织田作作为全场唯一一个靠谱大人，掏出手机一边查资料，一边给所有小孩+外来海贼上了会儿生理课。
随后又问夏江，“游戏背景是什么年代？如果不确定男性具体用什么器官怀孕，贸然打胎可能会更危险。”
夏江愣愣摇头：“医疗技术上应该没问题的。”
游戏和现实不一样，游戏里她手上多的是起死回生的道具技能。
克己吐槽：“生理上是没问题了，心理上的困扰才比较严重。”
“那也没办法了，事已至此，只有尽量减少损失，”幸助拍桌，断言道，“就这样，去赔礼道歉！给够资金补偿！”
“可是这样小宝宝好可怜。”咲乐忽然道。
性格腼腆的小女孩坐在高凳上，双脚够不到地面，虚晃了两下脚，双手扣着手指。
小孩子年龄太小了，还不懂胚胎初初发育期并不存在意识的常识，她只是乖乖地抿着唇，垂着头想，“ta不是自愿想来这个世界上的，可没有见过世界一眼就又要离开。就算来到世界上，也不是被父母期待降生的孩子……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父母。”
全场的孩子们都陷入了安静。
大家都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房间灯光明亮，光线透过窗，与窗外沿海公路上驶过的汽车车灯快速交汇，轮胎碾过路面咔嚓作响，公路之下，风声里传来夜晚大海哗啦啦拍打岩壁的海浪声。
他们都是在龙头战争里失去了父母的小孩。
如果不是遇见了织田作之助，他们只会是在这座城市里游荡的几条孤零零的单薄影子，他们甚至不会相遇。
上天眷怜，他们才重新有了[父亲]织田作，才有了……定位有点不明确但无疑也是家庭一份子的夏江姐。
他们非常非常喜欢和珍惜现在的家，但他们同样非常非常怀念着自己的父母。
夏江：“……”
夏江抱住脑袋一下趴倒在桌子上：“呃啊啊太糟糕了，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不要让我变得更像人渣了啊！”
她的这声哀嚎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孩子们又笑了起来，开始就人渣的话题深入探讨夏江的属性。
直到夜深，大家都困倦了，陆续揉着眼眶同夏江告别去睡觉。
织田作走在最后，临走前伸手揉了揉夏江的脑袋：“游戏的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纠结。”
“这个[意外]是需要你们三个人共同承担的事情，多少也要征询一下其他两个人的意见，尤其要尊重孕妇……”织田作磕巴了一下，想了想，又改口道，“尊重孕夫本人的意见。他才是那个拥有[要不要这个孩子]决定权的人。”
“我们刚刚都基于现实认知，默认了他不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但万一，他想要呢？”
……
一直到织田作离开，夏江都还趴在桌子上发呆。
夜阑人静，只有海边的浪声哗啦啦拍响，夏江又趴了一会，豁然起身，插着兜下了楼梯。
她沿着半昏暗的道路往最近的便利店走，几分钟后提着一袋啤酒零食走了出来。
街灯暗淡，飞蚊在灯束下旋转几周，夏江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出瓶冰凉的啤酒，拉开环扣大大地喝了一口。
“唉……”
算了还是回游戏里和甚尔老实道歉吧。
“夏、夏江小姐？”
她的身侧传来了一声试探性的问好。
夏江回头，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少年粉色的头发显眼英气，棕金色的眼眸在路灯下散发着金色的幽光；穿着一身简约的运动服，袖口撸至肘弯，露出了一截覆盖着薄薄肌肉的精瘦小臂。
见她回望，他连忙双手合十致歉，“不好意思，之前听到你和同伴的对话得知了夏江小姐的名字，没有冒犯的意思。”
夏江怔了一下，想起来了：“哦，是你啊。”
“没事，直接叫我夏江就好。”夏江没有姓氏，也不在乎日本岛国对于名字姓氏的疏离称谓，左右看了看四周，随口问道，“你也住附近？”
虎杖悠仁快速地抿了一下嘴唇，慢慢走近，脸上挂起爽朗的微笑：“不是。只是又来横滨工作，夜里有点睡不着就出来夜跑，顺便帮老师带点甜食回去。”
夏江吐槽：“这年头的老师还喜欢使唤学生跑腿吗？无良教师。”
“哈哈哈没有没有。”虎杖悠仁连忙摆手，“顺路而已。夏江小姐呢，也是出来……”
少年视线飞快瞥了眼夏江手里拎着的袋子，“购物吗？”
“嗯，买点夜宵。”
夏江两三口喝完一罐啤酒，把啤酒瓶捏扁塞进路边的垃圾桶，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甜甜圈。因为曾经在万国的经历，她还蛮喜欢吃甜甜圈的，她自来熟地递到虎杖面前，“要不要吃一个甜甜圈？”
“啊……”虎杖悠仁连呼吸都屏住了，大脑里的雷达拉满紧张警报，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双手合十接过，超级大声道，“超、超级感谢！”
……这家伙好有活力。
夏江原本有些迟滞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不客气。”
她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少年坐下，“你还没成年吧，已经要跟着老师工作了，是实习吗？”
虎杖悠仁僵硬地坐了下来，腰身和腿绷得笔直，连小臂上绷直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可见。他轻咳了一声，慢慢放松身体，回答道：“因为专业有点特殊，理论知识和实践都是一起的。我们老师只要有空，就会带我们多体验工作。”
“欸，听起来好厉害。”夏江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
虎杖悠仁挠挠头，被夸得止不住嘿嘿笑着弯起眼睛：“还好，我们老师非常厉害，同期们也都很靠谱，一起工作也很安心。唯一的问题大概是我的家人们有些不放心我的工作，也不是很信赖我的老师……虽然我不太理解他们的担忧啦哈哈哈。”
没话找话说完，粉发的少年又陡然一悚，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小心地瞄了眼夏江的脸色，“哈哈……”
糟糕，他这样好像那种随便一个话题展开，最后都会扯到自己身上的自信男人了。
“你家里有很多人吗？”夏江却问。
虎杖悠仁恍然，掰着手指道：“嗯，家里有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几个哥哥。”
还是个大家族啊。
夏江托腮望他，时不时附和捧哏。
少年受到视线的无声鼓舞，脸庞微微发热，忍不住顺着她偶尔的提问，又围绕着家人们介绍了一番彼此之间的趣事。
夏江一直听着，通过少年丰富的描述了解了他性格温润的父亲、温柔而有时又带着魔性美丽的母亲，几个性格各异的哥哥与头大到经常提着拐杖追打小孩的爷爷。
忽然有股没由来的感触蹿过脑海，让她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你的父母都很期待你的降生吧？”
如果不是在期待中降生，少年也不会在提起家里人时展露出那样幸福的笑容。
虎杖悠仁一愣，咧开嘴，棕金色的眼眸活力满满，笑得更笃定灿烂：“嗯！”
“听起来还算不错啊……”
夏江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架上长椅靠背，修长的双腿也伸直，远远支出座椅之外。
她仰头望着天，天上的碎星眨呀眨，也望着她。
夜色朦胧的路灯下，她的侧颜几乎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莹光，从额头到鼻唇的弧度像是丹青大师一笔勾勒的绝笔，流畅得令人完全无法挪开目光。
虎杖悠仁一直留心在看她，越是注视那张绮丽精致的脸蛋，心脏就越是扑通扑通乱跳。
“你好漂亮。”
他像是头脑发热，忽然又出言夸赞道。
夏江转头：“嗯？”
虎杖悠仁反应过来，慌乱地摆手，语气却分外坦率直白：“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夏江小姐非常非常漂亮。”
夏江笑起来，朝他抬了下下巴，很酷地回应他的赞美：“谢啦。”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购物袋：“我先回家了，再见。”
“欸？…好、好的，再见！”
夏江没回头，抬起手挥了挥，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回到家，重新戴上游戏头盔时才想起来：哦，忘了问那个少年的名字了。
算了，在大海上邂逅过无数人又分散的海贼习以为常地想，如果下次还能再见面的话再问吧。
……
夏江已然做好了决定。
就像她回到游戏后第一时间找到了禅院甚尔。
除了在外跑通告的禅院直哉，其他人都在。游戏时间正值午时，椎名稚香坐在小神社的和室里，抱着一沓文件在给众人分配工作。
见夏江贸贸然闯入，众人俱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纷纷出言打招呼。
夏江只匆匆一瞥。
她没有理会一旁臭着脸问她怎么又离开好几日的五条悟，没有回答问她饿不饿需不需要先吃午饭的夏油杰，也没有关心瞪大眼睛吃瓜的九十九由基和正进门来的家入硝子。
她只是跪坐到甚尔面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黑发绿眼的青年，深呼吸一口气，用无比郑重的口吻道：“对不起甚尔，我先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要当爸爸、不，是妈妈了。”
全场人：…………？
甚尔：“……哈啊？”
第88章 万一去参加家长会，介绍起来好恶心！
“你要当爸爸,不……是妈妈了。”
夏江双手置于双膝之上，郑重向禅院甚尔低头。
甚尔：“……”
“没发烧吧？”他探手贴了贴夏江的额头，“当着我们的面一句话不说上演消失跑路，一回来就胡言乱语什么。”
“还听不明白？说你是个不检点的偷腥猫。”
五条悟偏过头,用手背挡住唇,嘲讽的表情像个童话故事里的标准反派,“呵,说自己是在黑市跑单赚经费，实际上瞒着大家在外面沾花惹草被发现了吧。”
“——一看你就是那种会仗着脸蛋去女人家里白吃白喝的小白脸！”
“……”甚尔没回他，只无语而冷淡地斜乜他一眼。
“不要说风凉话了。”
夏江起身，迈步，走到五条悟身边揪住少年的衣领，像揪猫的后领子一样把他提了起来,“这件事也有你的份。”
五条悟：“嗯？”
“啊？”就坐在五条悟身旁的夏油杰惊诧仰头，像是脑筋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悟也去女性家中白吃白喝了吗？”
五条悟：……
甚尔：“噗。”
五条悟抬起一脚就要往挚友的肩膀上踹：“趁机给人泼脏水的邪恶眯眯眼受死——！”
夏油杰拿胳膊挡着白发少年踩过来的脚丫，一边笑着仰头望向夏江，又问了一遍她要不要吃些点心。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九十九由基吹了声口哨,刚进门的家入硝子和夏江打了招呼,施施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椎名稚香把分配好的工作报表捡回来,悄咪咪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家都没把夏江的话当真。
毕竟海贼也不是第一次发表类似的狂言妄语了，上一次语出惊人还是她一脸渣女样地说想要每个人都成为她的翅膀,大家习惯性纵容盲听,也早就顺从了海贼自成一派的逻辑体系。
这次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也只以为是她这阵子跑路期间收养了什么野宠物，想要丢回来给禅院甚尔饲养。
“团队成员扩招吗？喂喂,我不是保姆，不要随便把人丢给我养。”
“夏江大人，您回来得正好，如今咒术国中马上就能进入正常运转，医院面向普通人的……”
“呐呐！硝子和由基你俩来评评理，比起我，杰的长相是不是更适合蹭吃蹭喝？”
“夏酱，吃这个，今天中午刚买的。”
每个人都在自我地自说自话，也没人追问那句奇怪的话。
“喂！”
某种意义上毫无牌面的船长老大不得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声道，“不要玩了，先认真听我讲！”
“我没有在开玩笑！”
她偷摸接过夏油杰往她手里塞的糕点，一脸愠怒地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一边含糊地继续说明：“甚尔真的要当爸爸妈妈了！”
“因为甚尔怀孕了，是悟干的，当然我也有错……嚼嚼……这是我们三个人必须共同承担的责任。所以无论甚尔你接下来做什么决定，我……嚼嚼……都接受，我和悟一定会……嚼嚼……尽我们所能地弥补你受到的伤害。”
在场所有人：……………………
夏江沉重的语气都被窸窸窣窣的吃食声搅拌得支离破碎，但这并不妨碍在场所有人都陷入[宇宙猫猫思考.jpg]。
良久的沉默后，甚尔掏了掏耳朵，茫然地问：“是我听错了吗？”
[甚尔怀孕][悟干的][我也有错]……她是怎么把这些词放进同一句话里的？？
“世上唯一一例的天与咒缚居然还能做到这个？”
九十九由基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视线从当事三人身上扫过，虽然没有直说，眼神里也充满了“这也太乱了吧！”的震撼与感慨。
甚尔脸一黑：“做不到。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扫干净。”
“好像听到了与人类生物学常识完全相悖的胡言乱语。”在场医生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吐槽。
五条悟更是在懵逼中带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双手抱住自己连退数步：“夏酱你在胡说什么呀。”
夏江叼着点心，用手托着点心渣，郑重地摇头：“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众人：……你叼着点心说话的样子就一点都不靠谱。
“我们的团队确实有可能要迎来一个新人，只是新人比较特殊，是由甚尔亲生的。”
夏江窸窸窣窣吃完点心，蹲回甚尔边上，将青年的肩膀半搂，小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线条清晰的腹肌，无比深沉道：“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
…………
…………………
她是认真的。
正是因为无比了解了夏江，所有人注视着她的表情，才越清楚她没有在说谎。
尤其是五条悟根据夏江的解释，扑到了她展开的位面交易界面前，瞳孔地震着翻出交易说明，证实了这一切后。
故事变得荒谬起来。
一行人僵硬着脸，互相谁也不看谁，挤进一辆加长轿车到了医院。幸好是他们自己的医院，不会有人对男性进产科体检发表意见。
他们目送甚尔进了检查室，像每个目送孕妇进检查室的陪诊家属，在门口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终于等到了纸质报告。
虽然不知道身为男性的甚尔到底是用哪个器官怀孕的，反正神奇道具的效果也不符合常理，明明是刚生效的技能，胚胎的形状已经基本成型——但他肌肉紧实的腹部之下，确实存在着一个新生命。
白纸黑字的结论像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将信将疑的人脸上。
众人：………………
夏江握着报告单，长长叹气：“唉……”
她的叹气声绵长悠远，在雪白色的诊室里来回碰撞、飘荡，最后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噗。”
椎名稚香飞快捂住了嘴，镇定地别开脸，假装此时出声以致引起众人注视的人不是她。
五条悟其实是最容易笑出声的，如果不是夏江强调他是事故导火索之一，理论上要排到爸爸二号或者奶妈二号，他能抱住肚子笑倒在地上打滚。
“好了。”
家入硝子保持了一个身为医生的冷静，语气冷淡又平和地伸手在其余人面前挡了一下，“我们先离开吧，把空间让给他们。”
“咳。”几人战术性清嗓，艰难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往后望，心情又尴尬又澎湃。走在最后的夏油杰仍在震撼，面色扭曲，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处下嘴，临走前，轻轻拍了拍甚尔的肩膀。
甚尔没有像以往那样冷酷地抖落他拍在自己肩上的手。
他在发呆。
唯有机敏的耳朵动了动，听见门彻底关上前，九十九由基在那儿小声地科研，“甚尔君天与咒缚的体质会不会遗传给婴儿？”
咔哒。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气氛被一分为二，房间里还剩下当事三人组。
空气像凝固的冰山，寂静得针落可闻，只静待有哪只不开眼的小船，自投罗网一头撞死在冰山上。
“……甚尔。”夏江已经度过了最纠结崩溃的阶段，她像个无比靠谱的成年人，握住青年的手，“交给你来决定吧。”
“如果要把这个孩子打掉，我会想办法提供无痛无伤的方式，就当这件乌龙没发生过。之后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五条悟吐槽：“不用想肯定就是打掉啊。”
“悟，闭嘴——甚尔，如果你决定生下ta，那么，”夏江一字一顿，无比庄重道，“我和悟都会负责的。”
五条悟：“喂！”
“为什么要我负责养大叔的小孩啊，这种单性繁殖生下来的小孩肯定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光是想想都觉得无聊。”五条悟鼓起脸抗议。
夏江一记眼刀横了过去：“悟！难道你已经准备做不负责任的人渣了吗！”
她用小孩们鄙弃她的话，狠狠地鄙弃了五条悟。
还要站在高傲正义的道德制高点上，理直气壮地批判：“这件事毋庸置疑，我和你都没有抗议的权利，决定权在受害人身上。”
“我是妈咪三号，”夏江指着自己，“因为我的过错没有悟那么大，悟是主犯，所以是爸咪二号；甚尔是亲生的爹，是爹咪一号。如果小孩生下来就这么排。”
五条悟露出了超级嫌弃的表情：“不要！我要当三号！二号和一号离太近了，万一去参加家长会，介绍起来好恶心！”
……该吐槽的点不应该是为什么叫[咪]吗？因为一人兼任了父亲和母亲的工作？
甚尔静坐在长椅上凝视着面前两个拌嘴的呆瓜。
他当然没想过生小孩的事。
当代的科技水平之下，男性怀孕此前闻所未闻，堪称神迹，如果不是神明恶劣的小道具，他也不必遭这种乌龙罪。生育这个孩子带不来多少的好处，有夏江在，倒是不必担心身体受伤，但若是在工作的时候还要顾忌肚子，多少会耽误他跑单赚钱，而且还要被五条悟夏油杰这样的小鬼蛐蛐嘲笑。
就算不是他生，也一样。
在夏江来到禅院之前，他连自己的尊严和性命都不在乎，如野狗般过着有一朝没一日的生活，更妄论思考未来、思考下一代。倒不如说，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孩子会和他一样淹没在禅院这种垃圾堆里，于咒术圈的狗屎规则中窒息沉沦，他就完全不想拥有所谓的未来。
……是的，他完全不想要肚子里这个来源荒谬的小孩。
………
“夏江，如果这小孩能生下来，你要给他取什么名字？”甚尔忽然问。
第89章 那五条家未来家产能分这小子一半吗？
“如果这小孩能生下来,你要给他取什么名字？”甚尔忽然问。
“名字？”
正在和五条悟互扯头花的夏江停下动作，望着青年歪了歪头。
“哦，还不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名字也得备选两种。”禅院甚尔状似若无其事地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幽绿色的眼珠往下瞥,似是不经意地垂望着夏江。
渐渐,夏江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名字啊……”
取名实在是件非常神圣且庄重的事情。
伟大航路上就有许多人的名字和外号都像是一拍脑门想出的答案,正是因为经历多了，海贼非常清楚，如果随便取出奇怪的名字，又会在未来遭遇多少说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取乐场合。
“就叫八月四日君吧。”阿爸二号五条悟竖起食指，相当认真地建议道，“纪念被技能意外砸中制造了这孩子的日子。”
禅院甚尔：……
要不是等着夏江的回答,他现在就能把这个罪魁祸首踹出门外打一架。
夏江也摇摇头，当场驳回,“对小孩来讲,没必要一直强调他的出生是个意外。正是因为ta的出生是个意外，我们才更应该爱ta。”
夏江自己的出生也是一个有尾没头的故事，她同样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对母亲的记忆只有短暂的童年,真正养大她的人是九蛇岛上英勇的战士们和广袤无垠的大海。
但她从不缺爱。
因为世界辽阔,自有许多人爱她。
她希望甚尔的孩子也能和她一样得到许多许多的爱。
五条悟：“那就等到ta出生的具体日期嘛，纪念ta的生日怎么样？”
“悟,”夏江死鱼眼,“这个提议纯属偷懒……啊,我知道了。”
她猛然转身，双手扒拉上甚尔的膝盖,蓝黑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就叫NewWorld吧！我老家的新世界就超级绚丽壮观，即便ta是因为巧合和意外降生，我也希望ta能健康长大，成为最勇敢的[航海家]，征服他未来人生*里的每一个新世界！”
甚尔：“……”
这个超级认真选中的名字，在这个时代里反倒会比其他古怪名字更容易引发旁人的注视吧。
他在心里这么吐槽想着，唇角却莫名其妙地往上勾了一下，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纵容道：“行，那就叫这个名字。”
夏江紧紧关注着他的表情，随后慢慢噘起嘴：“你觉得这个名字奇怪是吧。”
五条悟趁机猛踩：“我觉得很酷！大叔没有品味！”
夏江虚着眼哼了一声，又认真思考：“NewWorld不行，那Love呢？刚好也是男女生通用的名字，如果是男生就叫Lovie洛维、女生就叫Lovina洛维娜，告诉ta我们都很爱ta。”
甚尔：“啊……”
五条悟托着腮思考了几秒：“虽然名字寓意很好，但是孩子妈咪，我们日本人为什么一直要取英文名。”
还能为啥，因为夏江老家通用语就是英文，取出[夏江]这样名字的人才奇怪。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夏油杰的脑袋默默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要不回去翻翻禅院家的族谱，看看下一代的字排到哪个了？”
家入硝子的脑袋从他下方跟着钻入：“辈分怎么算，和禅院家那两个叫真希真依的小婴儿算同辈吗？就叫禅院真X？”
九十九由基的脑袋压在最上面：“呀吼~我可以申请成为孩子干妈吗？我可以载他开机车兜风玩！只要他能时不时配合我做些基因遗传相关的研究~”
椎名稚香没挤进这排脑袋里，只有幽幽的声音从门缝里溜进来：“单论辈分的话，甚尔少爷的孩子比真希真依小姐还要小一辈。”
这些提议都不用夏江思考，甚尔本人先冷酷地将眼刀丢了过去：“你们几个掺和什么。”
就算现在的禅院是夏江的禅院，甚尔也没那么快忘记曾经对于禅院子嗣生存环境的生理性厌恶。他确实不在意许多事，尊严、生命或者其他什么，可回忆童年时的那段屈辱还是算了，如果不是夏江没有姓氏，他连孩子的姓氏都不想和禅院沾边。
“你还真是挑剔啊孩子爹咪。”五条悟故意道。
甚尔啧了一声：“也用不着你掺和，只起到一个按键误触作用的外面野爸。”
这小子刚听说消息的时候明明还在疯狂憋笑，又抱怨过关自己什么事，这下倒是来劲了。
夏江疯狂挠头：“那到底取什么名字好啊啊啊？”
“不行，我去买本字典！”她豁然起身，拔腿就要往门外蹿。
“夏江！”
“夏酱？”
她蹿得飞快，身后一群人都只来得及扒着门看见她的尾影。
没了这位主心骨，剩下的人左右看看，尤其对上禅院甚尔的脸，纷纷又尴尬寡言且无所事事起来。
五条悟双手插进兜中，乜斜了黑发青年一记，道：“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不是觉得荒谬，只想把孩子打掉的吗？难道你真的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呜哇，该不会是妄图靠生孩子来获得夏酱的青睐与关照吧？就像偷走神明的羽衣逼迫对方留下一样，试图用小孩绑住神明也是自己派不上用场之后用来挽尊的败笔，卑鄙的成年人。”
“…不关你的事。”甚尔平静地站起身，表情冷淡地往外走。
“我可是阿爸二、……三号哦~”五条悟向后仰身，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贱嗖嗖的唇角上挑着，“夏酱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这孩子的未来有一部分需要我来负担。”
甚尔一顿，回头，忽然笑起来，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自己的肚子：“是吗阿爸三号，那五条家未来家产能分这小子一半吗？”
五条悟：“……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甚尔嗤笑一声，继续往门外走。
私立医院的设施每一日都在更新换代，夏江这次短暂的跑路前，医院还有一部分区域尚未对外开放，（游戏时间）跑路几日后，先进的设备与器材已经填满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整洁的通道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面向普通患者的对外服务策略已初步完善，新招募入职的医生与护士来来往往，看病的患者家属在走廊里行走，在等待看诊期间却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一位行色匆匆快速路过的少女。
用少女来形容她，也多是因为她面容上过分精致可爱的五官，仍带着些花苞似的青涩，但她本人的身形已经足够成熟高挑，高挑得甚至足以俯视众人，像一阵无形的幻梦，飘然而过。
但梦也会止住，明确地停在众人视野之中。
“喂，女人，那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奇小院长在哪里？”
一个梳着背头的胖子挡在夏江面前。
他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个在大夏天依旧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墨镜，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男性。胖子趾高气昂的同时还不忘拿着把小扇子给轮椅男殷勤扇风，一边说，一边抬头，总算用正眼多看了夏江一眼。
“我们家少爷听说了小院长的实力，这才特地来看……看……看……”
他“看”不出来了，睁大到极限的小眼睛死死黏在夏江身上，一股热血从脚燃到脑袋，只能从嘴里发出些不成器的嗡鸣。
一看到少女蹙起眉，他口腔里的怪声就更夸张了，唰地一下将轮椅甩到了边上，为夏江让出宽阔的通道，九十度深躬下恭敬伸手：“您、您请！”
“咳咳。”
轮椅少爷差点被他甩飞出去，好不容易才抵住差点砸墙的脑袋。他比胖侍从要稳健些，呆了一阵后，咳嗽着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您好，无意冒犯。我们是……”
“滚开！”忽然有一道不耐的声音从两人身后而来。
啪！
身残志坚的轮椅男还是被拍倒在了墙壁上。胖子以不符合身形的声域发出一声尖叫，冲着身后的陌生人群骂道，“什么人？！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的儿子吗！”
啪！
胖子也被甩到了一边。在彻底用脑袋招呼墙壁、磕得头破血流之前，被夏江伸腿拦了下来。
“……”
夏江双手插在裤兜中，抖抖脚，把挂在腿上的人类放下，看着面前一群来者不善的家伙眯起眼睛，“在我们医院打架，是想给我们医生增加额外工作吗？”
因为实施了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医疗渠道，禅院家的躯俱留保安队也不再对患者进行初步筛选，平常的工作只剩下正常安保，会有一些奇怪患者溜进来看病也变得在所难免。
除了领头几个奇装异服的男人，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着夏江的时候也不免发呆了几瞬，但他们回神得很快，摆摆手示意夏江让开，“和你没关系。”
人群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倒是多问了一句：“小姐也在这家医院工作？那有看到一个金发的、穿着黑背心的高个子女人进来吗，哦对，可能和你差不多高。”
金发，高个子，黑背心……指向性太过明确。
夏江微微挑起眉：“怎么？”
“你认识？”眼镜男观察着她的表情，飞快道。
夏江：“啊对，她是我的人。”
“她真的认识！”
“把人交出来！”
人群立时沸腾起来，像是往油锅里加入一瓢水，热气与喧嚣同时朝夏江涌来。
眼镜男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随后上前一步镇定地仰望夏江，笃信道，“小姐，请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们。”
第90章 神明？亮个血条我把它噶了
“哎呦……哎呦……岂有此理……”
“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的儿子……哎呦……”
医院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被夏江好心拦下的胖子正蜷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呻吟，由他看顾的少爷反倒被他挤进角落，风衣墨镜帽子凌乱翻褶，整个人挤成扁扁的一条。
只是在场众人都没有谁分出精力来关注他们了。
“小姐,请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们。”眼镜男走出人群,看似彬彬有礼地请求道。
“哦。”夏江单手叉腰,微微抬高下巴,平淡俯视着面前这群不善的来者，“要找由基就去和她说，由基会自己做决定，向我申请有什么用？”
夏江视线在这群人身上缓缓逡巡，见闻色霸气也随之一一扫过，多少还是有些困惑一群杂鱼气势汹汹找特级咒术师有什么事,“不过你们找她做什么，委托任务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又看向夏江,人群里有个人忽然大声喊道：“既然你不能做决定，那就和你没有关系！”
“那个女人是祸端！”
“我们要杀了她！”
夏江：“哈啊？”
“什么，谁说要杀人？”有不少看病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在不远处探头,惊异地捂住了嘴。
“夏江大人您没事吧？”有个小护士大着胆子走过来,皱着秀气的眉头挡在夏江身前,问道，“您当心,这里交给我,已经有人去联系负责安保的保安队了。”
“没关系,让我来吧。”夏江拍拍她的肩膀，握着她的肩转了身,示意她回去，“帮忙把大家疏散一下，不要聚在这里了。”
小护士一步三回头地去疏散人群了。
走廊里只剩下夏江和这群人。夏江一个人留在原地，插着兜居高临下扫视过众人。
她一个海贼，自然不觉得这种当着面放狠话的行为有多么猖狂和弱智。在伟大航路上多的是一些自视甚高的新人海贼，在真正见证大海威名之前，各种放言要如何拳打七武海、脚踢老四皇。
但那好歹也是出过海、有了各自战绩的武斗派海贼，而她面前这群，对着特级咒术师——目前来看应该还是业界最强之一的九十九由基——大放厥词的人……全是普通平民吧？
夏江打眼扫去，除开领头几个呈护卫状看戏的，人群中更多的就是这些与咒术界不沾边的普通人，穿着寻常的衣服，顶着一张张平凡而皴皱的脸。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像一群喝了假酒上头的醉汉，吹牛说自己能徒手和最新战机干一架。
“几年前被她侥幸逃掉了，事到如今，咒术界居然又想用她来污染[天元大人]，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她！”
“我就说不能留下星浆体，只要发现一个星浆体就应该立即处理，不然一直都会有玷污[天元大人]的风险。”
他们面目朴素却狰狞，平凡而嫌恶，又在某一瞬间骤然顿住，如同恐怖谷效应里的机器人齐刷刷转头，不约而同将视线齐齐投向夏江。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她必须被我们亲自处死！”
“对，去死！”
“死！”“死！”“死！”
他们高举着双手，像成群的蜘蛛抬起步足，齐声的呼喝震耳欲聋，那一张张平凡的面容也随之陷入忘我的扭曲。在医院走廊背阴的阴凉空气里，甚至能捕捉到唾沫随着他们强烈的狂热四处喷洒的轨迹。
“……”夏江飞快往后退了一步。
她眼睁睁看着后排那个人的唾沫溅到前一个人的肩上，嫌弃得瘪了嘴，连下巴都皱了起来。
她是没听懂什么是[星浆体]，什么又是[天元大人]，但这群家伙毫无掩藏的满满恶意与无知，已经裹挟着那吵闹的呼喊在走廊里交织回荡，毫无保留地冲入了她的见闻色感知。
比起被人莫名其妙上门挑衅的荒谬感，她第一反应还是觉得好笑。
实力一旦差距过大，他们说什么都只能是笑话。
就像看到一群癫狂的小蚂蚁叫嚣着要搬倒大象，他们越是狂热疯癫，无语的情绪就越是占领主导。
夏江死鱼眼着想，确实该问责负责安保的躯俱留保安队大队长了。
这保安怎么工作的，怎么什么弱智npc都能往里头放呢。
“你笑什么？”旁观看戏的那几位奇装异服人士开口道。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老头怪笑了一声，故意伸手抬了下自己的圆眼镜，说话时带着几分古怪的口音道：“小姑娘胆子还挺大，自己留下来应对危险，你不是日本咒术界的人吧，怎么说九十九由基是你的人？她前不久被认定为特级咒术师，忽然又从我们国家跑回日本，就是来找这个医院的神奇小院长的吗？”
“说到那个小院长，她在哪儿？哈哈哈……要不在你身上试试，我挺想看看她的反转术式是不是真的如传言般厉害。”另一个扎着脏辫的黑皮肤女人同样用蹩脚的日语道，意有所指地甩了甩手里的飞刀。
“欸，别吓到她，小院长有没有实力带回去就知道了。”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上前一步，伸手作势拦了一下，又一脸诚挚劝诫地看向夏江，咏叹调道，“哦，美丽的小姑娘，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们，她们两个人在哪儿，不然旁边这位姐姐一定会刮花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
脏辫女人狠狠嗤了一声。
却也没多说什么，恶趣味地看着背头男人又装上好人，装模作样地就势要去搂小姑娘的肩。
他的眼神恶劣且下流地从上往下扫过夏江的身体，直勾勾的视线额外在夏江丰盈的胸脯与纤细腰肢上逗留了两秒。虽然个子确实高了点，但有这张脸蛋在，一点小缺点完全可以忍受。
“girl，你见过九十九由基吧，听说她也是个高个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一样可爱……啊！！”
砰——！！
突然炸裂的巨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浓烈的烟尘缓缓消散，只见光滑的大理石板地面上豁然崩裂开一大个大坑！
以大坑为中心，四周蔓延开如蛛网般的圈圈裂痕，背头男人呈大字型砸在坑里，被石块石子淹没的脑袋没入地面，一只扭折的手臂干巴巴地趴在坑沿。
一条光洁的长腿正半曲着踩在这堆石块中间，猩红的血液从石块底部缓缓流出，一串鲜血往上溅落在她雪白的小腿上，像是在雪地里淋开的梅花碎。
男人再没有发出任何吵闹的声响。
夏江平淡地抬脚从坑上掠过，插着兜走向剩下那几个奇装异服的护卫：“原来你们还想对硝子下手啊。”
她嘴毒道：“我还是不太清楚，你们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这么猖狂，还是外来的和尚还没弄清大小王，打算靠厚脸皮和嘴贱来增加挨打时的扛揍度？”
“……”
空气里，近乎有一瞬无限拉长的空白时间。
有人呆呆地摸了一下脸颊，看见了指尖上沾着一抹红，角落里躺着的胖子男和少爷惊醒过来，齐齐发出一声叫喊：“血！好多血……呃！”
他们又晕了过去。
只剩下这一声宛若火药引线，轰然在人群里炸出连番尖叫。
“……血啊啊啊！她把那个人的脑袋踩……啊啊啊！！杀人了！！”
“报报警啊……！！”
他们像退潮的虫群，一堆人硬生生抱作一团，扁扁地压在了墙壁上。
夏江觉得更好笑了。
挥舞着莫名其妙的口号想要处死一个妙龄女性的人是他们，亲眼看到她干掉一个同伴，就吓得直呼正义公道了？
“喂……！”
“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镜明明显示了你的咒力连普通咒术师都不如，怎么可能杀得了石原！”老头疯狂摆弄自己的眼镜，手里飞快掏出[狱门疆改]。
脏辫女人同样默契地掏出咒具砍向夏江的脖子，“还是说你买到了其余新推出一次性咒具？！那种曾经突袭了六眼神子的咒具大礼包！”
夏江：……
夏江：………………………
焯。
这群消息滞后的国外小文盲，该不会是听说了那日咒灵突袭五条家、以及后续的一次性咒具发行，盲目以为自己只要拿到足够多的武器也能联手干掉一个特级了吧？
她单手握住脏辫女人手里的[天逆鉾改]，面无表情地咔吧一声干脆捏碎，再将腿抬起——绷直的脚背甚至抬至了天花板，一记高抬腿狠狠劈下，把老头的眼镜和他新掏出的什么奇怪咒具全部踩碎。
顺便拎起剩下两个的衣领，脑袋撞脑袋地咯嘣一碰，随手丢到了地上。
那群蚂蚱似的乌合之众就像尖叫鸡，每次夏江踢飞一个人，他们就崩溃地尖叫一次，不同人狂按着手里的手机，也有人哆嗦着质问：“不是说XX大人是X国非常厉害的诅咒师，只要斥巨资买到咒具连特级咒术师也能拿下吗？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出马，为什么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强大的诅咒师大人们也没法回答他们了。
他们像几条晒干后被风吹乱的咸鱼，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至于有没有呼吸的起伏，夏江自己也懒得在意。
夏江继续迈步掠过他们，路过其中一具咸鱼时，还随手扯下了他的衣服，向右后方翘起脚，简单擦了擦腿上的鲜血。
她走到那快吓得原地晕厥过去的普通人面前，蓝到发黑的大眼睛睥睨往下，歪了歪脑袋：“你们到底是哪里跑来的猪？现在脑子里的水晒干净一点了吗，说说看，贪图硝子是因为治疗，那由基呢，为什么还把主意打到由基身上？”
“……”
有好几个人白眼一翻，险些原地晕了过去。
“我…我们是盘星教的信众，”被众人顶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个眼镜男，满头大汗地仰望着夏江，“找小院长不是我们的目的，是那群诅咒师大人擅自决定的；我们只是要找那个金发的星浆体，因为……”
“因为他们信奉天元，认为天元与人类（星浆体）同化会玷污天元的[神性]。”
女性平静顿挫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夏江回头望，看见高挑的金发女性单手翻过大堂二楼的栏杆，轻巧地一跃而下。
虽然夏江与她相识不久，但夏江依旧对她的爽朗与潇洒印象深刻，这大概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带着沉郁的神色。
九十九由基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朝她绽开微笑，顽皮地飞了一个wink：“至于星浆体和天元具体是什么，我晚点再告诉夏酱。”
“总之我就是星浆体之一。曾经被选中与天元同化，用以阻止天元的不可控进化，避免其成为威胁人类的更“纯粹”的咒灵。”由基的神色重归平淡，扫过面前的普通人，”为此，他们盘星教几年前就找过我不少麻烦。”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胆子找上门来啊。”她用惊叹的语气感慨道，“之前挨揍得还不够痛吗。”
夏江：……
夏江默默把背后地上折断的一次性咒具踢到角落里。
“是啊。”她干巴巴地棒读道，“哪里来的底气啊。”
由基拖住腮沉思了几秒，“而且现在的天元还没到进化的临界点吧，咒术界也没有需要刷新天元结界的需求，你们怎么突然会想到找上我？”
夏江赶紧捧哏：“对啊对啊，你们怎么又找上由基的？”
“难道等事到临头再去处理你们这种永远无法铲除干净的污点吗？”亲眼看到九十九由基出场，这群敌视星浆体已久的人群顶着对夏江的畏惧，依旧引发了一阵骚动，有人不无恶毒道，“只要发现星浆体的存在，哪怕是婴儿，也要扼杀在摇篮里！”
九十九由基：“啧。”
夏江：“你们是纯人渣啊。”
“为了大义，牺牲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你们妄图使用武力来阻碍天元大人进化的进程也无事于补。”
眼镜男原本面对夏江时还算彬彬有礼，一对上九十九由基就仿佛脑袋充血，狂热地举起手道，“我们不会怕你的。就算杀光我们在场所有人，我们也不会放弃我们的信仰！”
“天元大人必须保持最初的纯洁！只有信仰天元大人，人类才能得到幸福！”
“……”夏江听明白了，“哦，邪//教。”
“我们不是邪///教！”
这句话似乎更戳到了不少人的肺管子，他们仿佛被按住肚子的青蛙，顶着对夏江的畏惧呱唧一声弹跳了起来：“天元大人是真正的神明！”
“嗨嗨以，神明，好了不起。”夏江敷衍道，“有血条吗，亮个血条我把它噶了，你们换个人信奉行不。”
此言一出，盘星教的信众脸皮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涨红。他们脑袋发晕，目眦欲裂，指着夏江哆嗦骂道：“无礼之徒！”
“冒犯天元大人的人必当遭受天谴！”
“该遭受天谴的人是你们吧。”甚尔的声音懒洋洋地同样从二楼处传来。
“你们以为你们接受的是谁的恩惠？天元？别开玩笑了——真正的神明可不是天元那种假冒伪劣的家伙。”
他撑住手，似乎要用先前和九十九由基一样的姿势往下跳。
夏江脸都白了一下，面对一群颠公颠婆都无动于衷的人，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居然一脸慌张地跑过去，一边摇头，一边张开手示意拒绝：“等一下，甚尔，不能跳！”
“你还怀着孕，不能剧烈运动啊！”她震声道。
甚尔：……………
九十九由基：“噗。”
跟在甚尔身后过来的几人：“哈哈哈哈哈哈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