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颗十一克拉的粉钻戴到手上,秦挽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抬起手晃了一下，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怎么都不让我准备一下，好突然。”
窗外的烟花还在无人处高挂着,绚丽的火花层层绽开，寂静的黑夜好似变成了一片温柔海。
柯越的视线扫过秦挽带着戒指的那只手,眉眼带着笑,彻底安心了。
事不过三，终于带上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秦挽整个人紧紧环抱在怀里。
稍微低了点头,埋在了秦挽颈窝。
柯越开口说话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语气里带着颤抖：“之前不突然的时候总是有意外，这次特地没透露。”
两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在两人头脑里闪回，秦挽突然想到那个不怎么起眼,却从不缺席的摄像机。
她将面前的人推开，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好奇道：“前面两次都录了,这次呢？”
外面的雪越飘越大,落地窗外的台面已经铺了一层绵密的白色。
最后一朵烟花在上空消散，空气再度恢复之前的宁静平和。
柯越一早就知道摄像机的事瞒不过秦挽,听见她问就直说了：“那边,录着呢。”
秦挽顺着柯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在运作的摄像机摆在阳台和客厅的临界处,正好能将两边的场景囊括。
一看到那个摆放的位置,秦挽就心生不妙。
她问：“你什么时候放过去的？”
柯越过去拿回摄像机，大致看了一眼画面，回道：“你洗澡的时候。”
秦挽表情有一瞬间凝固。
那她抱着柯越哭得差点喘不过气不也全录进去了？
本来穿着睡裙素面朝天被求婚就已经让秦挽觉得有点遗憾了。
现在听柯越说完之后越想越觉得丢脸，争抢着要亲眼看看。
见秦挽那个架势,柯越也明白她在意的点。
他一边回放视频，一边故意逗秦挽：“让我看看，这是谁抱着我哭得不肯撒手？”
秦挽一听更加不管不顾了，但她越要抢，柯越越不给看。
两人就这么一路推推搡搡，栽倒在了沙发上。
秦挽几乎是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柯越身上，即便如此摄像机还是被柯越捏得死死的。
柯越用手挡在秦挽脑袋后方，神秘兮兮说道：“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拍到了。”
一心盯着摄像机的秦挽听见这话停了动作，琢磨了几秒，不解问道：“还有哪次？”
柯越关掉视频，笑着说：“秘密。”
看着柯越不像是说假话，秦挽却迷茫了。
她记忆中在柯越面前哭的次数不多，完全不记得有哪次被他拍下来过。
察觉到秦挽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柯越顺势收好摄像机坐起身。
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块送
到秦挽嘴边，说道：“想不到就别想了，坐好，馋了那么久的蛋糕不吃了？”
秦挽张开嘴抿了一口，怀疑道：“你真没骗我？”
柯越一口接一口喂得起劲，看见秦挽唇角沾到奶油也不提醒，趁着她不注意就吻了上去。
明摆着占便宜，秦挽也懒得说他。
她冲着柯越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再切一小块。
蛋糕切好送到秦挽手上，柯越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起这个秦挽底气十足反驳：“还真有！”
瞧见秦挽一脸抓到他把柄的模样，柯越哼笑着追问：“比如？”
秦挽叹了口气，表情显得十分忧伤，一副被辜负的口吻：“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你之前答应过我，每年的初雪都会陪我看。”
柯越一点也不意外，照常漫不经心地问：“伦敦不是不常下雪吗？”
秦挽以为柯越只是偶尔关注一下伦敦的天气，没往别处想。
她略带遗憾地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待了三年，也就第二年下过几次雪，不过都不算大，连树枝都覆盖不满。”
柯越学着秦挽叹了口气，将她手上的空碟子放到一边，感概道：“还说自己酒量好，都这么明显了还没反应过来。”
秦挽一边思考，一边慢吞吞帮着收拾，想了好一会还是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亮着屏幕的手机被柯越递到了秦挽眼前。
屏幕里是一张她的背影照，照片里的背景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她去伦敦遇到的第一场雪，巧合的是也在她生日前不久。
因为期待了很久，那天她穿着短裙独自漫步在街头。
照片拍摄的时候应该隔得有点远，她的背影藏在人群中不算清晰，但占据了正中心，一眼看去，仿佛四周都被刻意虚化。
秦挽的瞳孔在看见照片后无意识放大。
她张了几次唇，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你……”
手机被柯越藏宝贝似的收了回去，他刮了一下秦挽的鼻子，缓缓开口。
“对你的承诺我从不食言，不过最该感谢的还是天气预报。”
“算起来，今年是陪你看的第六场初雪。”
从柯越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秦挽好不容易缓过劲的眼眶又红了。
她抬手扒了扒柯越的衣服，像在翻找什么。
秦挽开口的同时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所以新闻上说的人是你？”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听着秦挽前言不搭后语，柯越预感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事。
他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冷静问道：“什么新闻？”
“就是那天回家路上跟着我的——”秦挽终于看出了柯越的反应不太对，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不知道？”
才听见前面柯越就变了脸色，他沉着脸问：“有人跟踪你？”
秦挽抿了下唇，没直接说，反而又确认了一遍：“真不是你？”
看见柯越还是毫不知情的严肃模样，秦挽心里有了答案。
事情其实都过去很久了，秦挽再想起时还有点心悸。
她抹了下眼泪，温声说道：“放心，我没事。”
怕不解释清楚柯越会更自责，秦挽补充道：“我发现被人跟踪之后就给我哥打了电话，正好那天久违地下雪，街道上人比较多，一到闹市区那人就没跟了。”
眼看着柯越脸色越来越差，秦挽立马接上：“我真没事，那人是个惯犯，还有几个同伙一起，专挑打扮靓丽的女孩子下手，可能是那天我刚好穿了短裙，所以被他们给盯上了。”
大概是担心秦挽陷入自我怀疑，柯越没忍住打断：“不是你的问题，那些女孩也没有错。”
秦挽爽朗地笑了声，她回道：“我当然知道，无论什么样子都不能成为被伤害的理由。”
柯越认同地点了下头，耐着性子继续听秦挽往下说。
“那群人第二天就被抓上了新闻，当时报道的是一名华裔见义勇为把他们一锅端了，可惜的是那人自己也伤得不轻，当晚就送到医院抢救了，后来也一直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柯越看着秦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明明需要安慰的是她才对，最后却反了过来。
他低头扫了一眼秦挽身上的衣服，问道：“所以你后来更偏爱穿长裙长裤是因为这件事？”
秦挽有点惊讶，看着柯越的眼神耐人寻味。
她换了穿衣风格柯越都能捕捉到，这伦敦说不定柯越更熟。
她伸出手在柯越唇角边戳了戳，想让他别那么严肃。
等柯越放松下来才接着说：“算是吧，毕竟力量悬殊摆在那，我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能逃脱，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好心人，既然制止不了别人，就只能委屈自己，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听秦挽说的云淡风轻，柯越心里却好像经历了一场海啸。
就像是劫后余生一样恐惧，他轻声道：“要是那时我再贪心的多陪你一会就好了。”
秦挽下意识接话：“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刚说完柯越就淡然否决：“这样的机会还是算了，我只是想要你平安快乐。”
从两人说完话后，柯越就像是进入了什么神秘模式一样。
即使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秦挽预想中的画面也始终没有出现。
柯越最过分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抱着秦挽接吻，偶尔贴过去轻蹭她。
但无论秦挽怎么勾怎么主动，他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言语上都会故意避开诱哄。
一直到她在柯越怀里撑不住快睡着，才隐约听见他轻声说话。
贴在耳边的声音很轻，他说：“老婆，晚安。”
他说话的时候秦挽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耳朵听清楚了，但是脑子没反应过来。
况且一般情况下她都不能清醒着撑到最后，听见柯越说“晚安”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所以秦挽下意识跟着回了一句：“晚安，好梦。”
近在咫尺的声音和柯越脑海里听过无数遍的那句语音重合。
柯越脸上露出笑意，自言自语道：“是你亲口答应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秦挽还没睡醒就被柯越一手操持着洗漱穿衣。
甚至家里来了一群人给她做妆发也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等人坐到车上时都才清醒了几分。
秦挽揉了下眼睛，看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捧鲜花，问柯越：“去哪？”
窗外的景色一路快速倒退，柯越一本正经回答：“民政局，领证。”
“啊？”秦挽有点发懵。
“咔——”钢印盖下。
两个红本就到手了。
更奇怪的是，她原本以为她和柯越领证最惊讶的应该是秦书仪，当消息传到秦家时，秦书仪反而一脸淡然，还不小心说漏了嘴。
“恭喜呀，岁岁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我就知道你手上的柯氏集团股份不是白拿的，果然最后还是便宜这小子了。”
秦挽一头雾水，问了一句：“什么股份？”
秦书仪察觉到说多了就干脆全抖了出来：“柯越还没告诉你吗？四年前他就将手里持有的全部股份转赠给你了，按理来说他现在算是在给你打工。”
秦挽瞥了一眼柯越，接着问：“四年前？我怎么完全不知情？”
秦书仪插科打诨道：“哎呀，问你老公，正好今天我和你谭阿姨要去逛街，等会叫上段航一起吃个饭。”
一切的进展都顺利得出乎秦挽的预料。
要不是筹备婚礼要费点时间，她感觉柯越恨不得当天就大办特办。
婚礼最后定在了国庆之后，前一天晚上秦挽还约了些老朋友在“今朝”办了个派对。
一群人虽然半大不小了，聚在一起还是少不了八卦。
吴开宇首当其冲，上来就问：“说说吧，你们两谁先心动的？”
虽然秦挽不想承认，但还是说：“是我，在猫咖一见钟情。”
“不可能。”席成文听完就给否了。
周围
的视线朝他看过去，他解释道：“柯越手机里还有你高中时候的照片，那天你们能在猫咖碰到还是他蹲了好几天的结果。”
温熙也想起来了，说道：“我就说刚开学那会你找我要秦挽课表干什么，原来真是早有预谋啊！”
也是直到这时，秦挽才明白柯越的步步为营。
她抬起下巴勾着唇轻笑。
老狐狸没白叫。
吴开宇抓到机会就给柯越灌酒，反正柯越心情好，不趁这时候灌醉多问点，以后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感叹了一句：“还得是越哥！”
旁边又有人说话。
“那第一次亲亲？”
“都是成年人，你就问这个？”
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逐渐往限制级发展。
秦挽穿着红色长礼服裙，拉着柯越一路躲到了天台上。
“说起来，我还真记不清第一次亲是什么时候。”
“大一元旦晚会算吗？”
柯越手里还拿着红酒杯，他笑着否认：“不算，算也不是第一次。”
秦挽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不可能吧。”
柯越晃了下酒杯抿了一口，说：“没心没肺，什么都记不住。”
秦挽自知理亏，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不提这个，我高中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你哪来的照片？”
身边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
“我有这么不起眼吗？让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挽不忍心看柯越伤心的表情，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惜还是毫无印象。
柯越也没指望秦挽能想起来，直说道：“高中的时候你参加了三次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三次排名都是满分第一，我也参加了，但三次都比你差点。”
原来还有这一出。
秦挽挑眉朝柯越摊手：“难怪我没印象，我都第一了，谁在乎手下败将？”
尽管说的是事实，但柯越心里就是不得劲。
他搂过秦挽的腰往身边带，掌心顺势按在了裙身分叉的大腿处，问道：“秦挽，高考那年谁是第一？嗯？”
哪怕心里清楚柯越不会在这里乱来，但秦挽还是缴械投降：“是你是你，你最厉害了，我是手下败将。”
说完后她又好奇问道：“所以第一次竞赛看见我的时候你就心动了？”
柯越没否认，点了下头说：“差不多。”
听见这个回答秦挽不太满意，她哼了一声：“什么叫差不多？一见钟情不好意思承认？”
见秦挽嗔怪，柯越笑着补充：“准确来说我第一次对你心动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秦挽愣了一下，问：“你没开玩笑？”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应该也忘了。”柯越温声说道。
看见秦挽一脸迷惑，他继续说：“在一个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
空气安静的几秒里，秦挽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她好像想起来了，那个地方很黑，她很害怕。
见秦挽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柯越盯着她的眼睛笑了下。
“那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周围的昏暗的光线似乎将秦挽拉回了那个晚上。
在那座深山里，她依偎在一个男孩旁边取暖。
黑暗是情感的催化剂。
它能让人感到惴惴不安，也能让陌生的彼此相互靠近。
心动就这样无人察觉地悄然滋长，愈演愈烈。
秦挽看着柯越的眼睛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她咽了下口水，轻声道：“Kiss.”
天台背景后的烟花秀准时升空，照亮了一方昏暗。
柯越单手扶着秦挽的后脑吻了上去。
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就开始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