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笑。
……孩子…啊。
是孩子的话, 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任性又喜欢耍赖的风间桐对他‘以身作则’；就能随便突破亲密的距离，就算感觉到了不对，风间桐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长此以往下去, 潜移默化地混淆亲情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对太宰治来说绝非难事。甚至他都不需要做什么，风间桐自己就能把自己搞晕。
这看起来，似乎停留在之前的关系，对太宰治来说是个好事。
但是——
实际上，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任由风间桐把两种感情弄混，他才是亏大了-
风间桐和太宰治对峙了一会，还是率先偏开了视线, 接过了早餐。
他有点头晕,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烈酒，也可能是因为昨晚压根就没有休息, 当然，更可能是被太宰气的。
而弹幕还在拱火。
【宰今天……好帅哦】
【吸溜, 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啊~】
【不行, 先来让我发个癫, 今天实在也太超过了吧？太宰的气质，本来就适合复古一点的打扮。从以前就在合作的成衣店，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巧妙，裁剪得当的西服衬托出少年挺拔的身形，明明是最经典的款式, 细节处却显得年轻又俏皮。单手托着下巴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袖口和瘦削但有力的手腕，手腕上的名表, 正是少将曾经送给他的那一支——不如说，整身衣服都是少将为他订的——他就这样托腮看着你，眼神明亮又温柔】
风间桐：“……”
他一口面包卡在了嗓子里。
【前面好会说！】
【少将你快回头看他一眼，我不信你不心动~】
【不看的话默认你心虚哦】
风间桐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于是像是扫雷一样，慢慢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太宰治不躲也不闪，对他乖巧一笑。
风间桐：“……”
他把弹幕的描述和太宰的穿着对上了号，但这身衣服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当时在订制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会很符合太宰的气质了。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话，那大概就是太宰今天难得地有打理过自己的头发。
卷发要想打理成那样蓬松又优雅、‘随意’得恰到好处的样子，还是挺麻烦的呢。今天又没有宴会要出席。
按照风间桐的审美，太宰以前随意抓一下就够好看的了。有种猫咪一样毛绒绒的感觉。
不过，今天早上还有这个心思，看来这家伙昨晚睡得不错。
【……您在想什么？】
【好难形容的表情，感觉杂糅了纠结、了然、不满和欣慰】
【……总而言之就没有我们期待的东西，对吧？】
太宰治：“……”
以他对风间桐的了解，倒是看出来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太宰突然有点好奇：“桐，你对衣服的审美，是单独出来的能力吗？”
明明在给太宰和自己挑衣服的时候，有非常独到的见解，但其他地方却都相当灾难的样子。
他愿意提一点别的事情，风间桐真是松了口气，也能够正常地接茬：“……姑且算是有特地去学过。”
服装是一门大学问。
特别是当他在文明开拓前线的时候，接触过许多礼仪比较严格的文明，他们会非常在意来使的着装，并且从中推测出对面的态度。
风间桐作为这方面的主官，必须要有所注意，否则就是外交问题的范畴了。
“诶——”太宰治拖长了声音，不知道从中听出来了什么。
风间桐：“……”
他现在真是对这种声音有点过敏。
所以，是他的错觉，还是太宰平时说话的方式真的有点奇怪？
风间桐僵硬地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面包，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难解的谜题。
【……峰回路转，这个人又在奇怪的地方产生反应了】
【朋友们，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少将只是反射弧特别长？就好像他两分钟前看了一眼太宰，两分钟之后才被太宰帅到】
【合理，我愿封你为名侦探】
【合理个鬼啊，这个人可是能即时演算空间的人形超级计算机，怎么可能反射弧长？】
太宰治眨眨眼睛，看出了一点门道，兴致勃勃地说：“桐，你——”
“抱歉。”风间桐打断他，“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有什么话等到干部会议结束之后再说，好吗？”
“……”太宰带着神秘的微笑，安静了下来。
好可惜，他刚才发现，风间桐对他的声音好像很敏感。
既然风间桐不让他说话，他干脆就换了一种方式，开始仔仔细细地欣赏风间桐的每一个动作。
虽然本质上是一个实心的木头，但没有人能否认，风间桐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单看外表，几乎美丽到了让人要产生保护欲的程度，换了任何一个人长了这样一张脸，都很容易被盛极的外表压住，变成一个只适合被保护在玻璃罩子里观赏的古董花瓶。
但风间桐的灵魂比外表要更耀眼。
那是冷静的、克制的、俯视的目光，只存在于极少数人身上。那是具有长远的视野，习惯于承担一切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太宰想：桐是军方的人……这点早就已经猜到了。但具体到了哪个级别呢？
在他表明心迹之后，那个‘秘密’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要妨碍他的样子。
就这么放心自己的重要人物被他撬走吗？
毕竟，桐看起来可抵抗不了多久的样子。
太宰刚想到这里，在他的‘欣赏’之下，风间桐差点又被一口牛奶呛死。
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视·奸啊，宰，你的目光已经快要把少将的衣服掀了！】
【这样好吗？这里是办公室诶~（意思是请掀）（把他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给撕开哦哦哦哦哦）】
【呜哇，我刚才都想要捂眼睛了，但发现通过指缝看更加刺激。你们在玩什么play吗？】
风间桐礼貌地把所有在虎狼之词的弹幕送走了。
太宰治一边思考着，一边把手帕递给风间桐：
……猜错了吗？未来的他不是什么危险人物？那些人还真是抱着友善而来的？又或者说，是桐保护了他？
可能性很多，还需要再观察。
“为什么动摇到这种地步呢？我刚才都没有做哦。”他轻声道。
风间桐：“……”
在昨晚之后，还需要做什么吗？
太宰失笑，他捏着手帕的一端，没有松手。
他决定再加快一点速度，一针见血道：“是这样吗……那么，桐，你是在害怕我，在害怕我的感情，还是说纯粹地——在恐惧‘爱’这种东西呢？”
风间桐瞳孔一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年龄相近、没有血缘关系……然而你却对此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抵触。明明，对于喜欢意外的桐来说，爱应该是变量最大的东西吧？但你却完全不期待我因此而做出的改变。”
“……”风间桐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太宰治继续道：“除非，在你眼里，这个变量只会导向糟糕的方向——啊，你以前对八矢和松岛的爱情，做出了正面的评价，认为他们能够长久地在一起——现在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并不是认为‘爱’作为变量是糟糕的，而是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不会有什么好事啊。”
一个人如果对某种东西心生迷惑和恐惧，就会不由自主地回避它。
哪怕那个人是风间桐。
哪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风间桐稍微用了点力，把手帕抽过来：“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不同意，只是因为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小鬼。”
因为时间流速等各种原因，星际人的年龄乱七八糟，连生日都不太好计算。
等到这个衍生世界彻底稳固，从身体年龄来说，他们可能差不了多少。但阅历就差太远了。
“是这样吗？”太宰不置可否，突然道，“要听一听我的预言吗？”
“……”
“那个时候，你对八矢和松岛的未来做了预言吧？你说他们会走得很远，很幸福。以此劝诱我去参加那场婚礼，又或者也想要劝诱我努力活下去。”
太宰看着他，一字不差地把风间桐八年前所做的那个预言说了出来：“现在你成功了。所以，要听听我的预言吗？有关我们的未来。”
【有这件事吗？】
【有。这是很久以前了吧，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提起这件事，是想找个好兆头吗？毕竟那两个人的感情稳定到让人羡慕的程度】
【冲啊宰，告诉他，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被人凑近一点就连呼吸都忘掉的家伙，别再挣扎了】
风间桐的目光动了动。他倒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太宰的预言……
基本上，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风间桐更擅长对局势的把控，在对人心的观测上，太宰比他看得更远。
特别是，他要猜测的，还是他们的未来。这简直有点不祥的意味。
“……说来听听吧。”风间桐双手交叠，并不打算被他轻易地拿走主动权，“事先声明，你要是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又或者说我们会因此而分道扬镳，都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结果就是，他不会同意太宰的喜欢，但仍然会把太宰当作家人。
“怎么可能。”太宰这样说，“我又不是预言家。最终结果会变成什么样，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桐手上才对。我要预言的是别的方面。”
“……”风间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像你想的一样。”
太宰笑着说。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照在少年的俊美的脸上，打出一片让人心颤的阴影：
“——对桐来说，被我喜欢上，应该是最糟糕的走向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亲近之人；手握着重要砝码的任务对象；太宰治。
以上三个身份，任何一个都足够麻烦了，何况太宰三者齐备。
“……”
风间桐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预感成真。
这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在宣战。
考虑到这个人是向来在感情中不太主动的太宰，宣战的对象应该不是他，也不是他是否会答应这份感情，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发挥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执行者，现在就可以给这个不安的孩子承诺了。
可他不是。
即使如此，是不是也有他可以保证的地方？
“太宰——”
“嘘。时间快到了，有什么话就等到干部会议之后再说吧。”
太宰治打断他。
鸢眸的少年站起来，微微弯下腰，在他身后，周到又温柔地，像是提醒一般地用气声说：
“——稍微调整一下表情，BOSS。干部们都要到了哦。”
第72章
津轻。
费奥多尔蹲下来, 观察了一下果林的地面，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的村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微笑了起来。
“……线索断了啊。这么说来, 太宰君的过去尚且有迹可循，另一个人则是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吗……但是，也有可能是障眼法，需要更多的线索……”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碎碎念。
少年果戈里在他身边无所事事地把自己的手从斗篷里拽出来，又无所事事地把自己的手缩回去。
他没有问费奥多尔为什么突然放下横滨的布局，跑到这个地方来，也没有问费奥多尔现在寻找的线索是什么。看起来已经非常习惯这位同伴的神秘了。
费奥多尔在附近走了一圈, 用脚踏了踏土地, 感受了一下，突然问：“呐。如果说这个山被炸塌的话, 使用你的异能，可以尝试稳住局面吗？”
果戈里的异能是空间系, 其名为‘外套’, 可以将身上的斗篷与远处的空间连接起来, 范围大概是三十米。运送武器和弹药或者同伴，甚至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从斗篷拽出来都没问题。
这是个非常强大的异能。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即使如此，果戈里还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是怎么样的稳住局面呢？如果只是带着费奥多尔走倒是没什么问题，要平息山崩是不可能的。至少我想不到怎么才能做到。”
那可是大自然的威势。能够和自然一较高下的异能力者，大概已经是另一个级别了吧。
“也是。”费奥多尔无奈道, “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怎样才能战胜那样的人，我也想象不到啊……不过, 或许也不用战胜他。”
果戈里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费奥多尔没有解释，只是把身上的尘土拍掉：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难得那位首领抛出了足够分量的鱼饵，就为了把我们引出横滨，要是不能回馈给他一个完美的剧本，就实在太失礼了。”-
这一次的干部会议，主要内容是兰堂和钢琴家的职位交接，以及接下来的作战安排两项。
“恭喜你，钢琴家。”森鸥外穿着白大褂，还是一副落拓医生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他环顾四周一圈，苦笑道，“这下子，我可是成为干部里面唯一一个大叔了。”
坐在这间会议室的高层，确实都十分年轻。原本的四个干部分别是：太宰治、森鸥外、尾崎红叶、兰堂，好歹还有一个兰堂在和森鸥外作伴，但现在年轻的钢琴家替代了兰堂，森鸥外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
横滨的地下世界暗中腹诽互助会是‘小孩过家家’，除了他们一向的作风之外，和高层的年龄也有很大关系。
“森先生，您说笑了。”钢琴家稳妥地说，“如果没有您的资历压阵，组织的医疗部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发展到这个地步吧。”
森鸥外两手一摊：“我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地下黑医而已，能为组织做到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了。”
森鸥外自从加入互助会之后，就重操旧业，现在是组织医疗部的负责人。
除了对组织成员进行治疗之外，全国乃至世界的范围内，还经营着无数大型医院。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他属下的医院都是绝对的‘安全区’，不仅里面的医生医术精湛，而且当地的里世界是绝对不敢对其进行袭击和骚扰的。
森鸥外若有所指道：“兰堂君承担着比我还要重要的职责，他突然离开，作为继任者，你会很辛苦啊。”
“……”钢琴家礼貌一笑。
风间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开口道：“兰堂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记忆而离开的。这是当初就约定好的事情，这些年为了避嫌，他对组织的机密事项接触得也比较少——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们没有阻拦他的理由。”
森鸥外的表情看起来很有话想说。
如果是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对于兰堂这样异能强大，能力也很强大的人才，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进行收服的，那才是对组织的‘最优解’。
像风间桐这种什么都不做，直接放人的做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别的不说——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要是兰堂离开了之后就翻脸，是能够对组织造成一定损害的。
红叶掩嘴轻笑道：“鸥外先生这副表情……是不相信我的调查吗？”
毕竟是曾经的重要人物，在兰堂离开之前，他们当然也做了惯例的调查，确认没问题才进行了交接。负责这个的人，就是尾崎红叶。
“怎么会。”森鸥外摇摇头，“只是大战在即，组织却突然失去一大战力，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他看向风间桐，正色道：“BOSS，既然这样，此次对涩泽龙彦的作战的主力人选，我想推荐中也。依我之见，那孩子是一块宝贵的原石。如果和太宰君的搭档能够磨合好的话，应当能堵上兰堂君离开的空缺。这也是现在的最优解。”
他是真心实意在出主意的。
没办法，虽然BOSS是个理想主义到无可救药的家伙，虽然整个组织总是不肯走‘最优解’的路线——但是，他们确实走通了一条和平的道路。为此，森鸥外一定会保护这个组织。
太宰治‘啧’了一声。
中也的直属上司，尾崎红叶微笑道：“鸥外先生和我的想法一致。那孩子最近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很快也要取得学校的特别许可了。这个时候适当历练一下，对他的未来有好处。”
风间桐看了一眼钢琴家，见他也点了点头，于是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这么办吧。和以往一样，太宰作为总指挥，主力是中也，考虑到中也的经验不多，红叶君带队负责支援。”
“稍等一下，”尾崎红叶诧异道，“支援没问题，但请让我在这里守卫您的安全吧。最近，横滨多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呢。”
风间桐：“不用。涩泽龙彦的异能效果特殊，我是最不需要护卫的一个。我们的力量有限，这时候必须合理分配。”
森鸥外、尾崎红叶和钢琴家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情报。
涩泽龙彦的异能——龙彦之间，能够分离异能者的异能力，与此同时，会自动隔绝普通人。
……普通人啊。
除了太宰之外，其他的三个干部中，森鸥外虽然和风间桐合作过，但那个时候风间桐的异能已经被封印了，就更不要说尾崎红叶和钢琴家了。
在他们眼里，风间桐从未使用过异能，疑似是个普通人，现在也就是终于确定了而已。
不过，就像弹幕曾经说过的一样，并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
“原来如此，”红叶说，“遵从您的指示，BOSS。”
风间桐对森鸥外说：“森先生，我需要你调动手中的全部医疗资源，对被卷入的组织成员和民众进行救治。”
森鸥外眼中精光一闪：“遵命，BOSS。不过这方面的耗费，应该不是由我们组织自己承担吧。”
“当然。涩泽龙彦能悠闲自在直到如今，是日政方面的过错。”
森鸥外了然地笑道：“——要我们出手帮他们解决这个大问题，仅仅是负担损失可不够呢。”
风间桐：“这方面的谈判交给宣传官。”
“真是英明的人选。”森鸥外想起宣传官最近越来越响亮的名声。
就连街头巷尾的孩子都听过大明星宣传官的名字，如果他运用自身影响力质疑日政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恐怕上面的官老爷们也不得不低头吧。
钢琴家道：“我会转达您的命令。”
风间桐转向最后一个干部：“钢琴家，这一次的作战，我需要你承担部分的指挥任务。异能力者的战场以太宰为主，但太宰这一次有别的任务。他不在的时候，就由你负责指挥。”
“是。”
红叶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秀丽的面容在氤氲的水汽背后变得有些模糊：
“最近，里世界似乎开始流传有关‘五千亿’的小道消息。某个富豪离世之后，无人接手的遗产。黑暗中的生物一个个活动起来了，真是的，这仿佛是纷争的前奏呢。”
森鸥外道：“散布这种信息，看来背后的推手想掀起动乱啊。不搅浑水的话，横滨范围内，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躲开我们的视线。”
风间桐：“我稍微利用了一下幕后主使的企图。距离上一次大规模的纷争已经快要三年了，看来大家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上一次学生出现的伤亡真是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于打破里世界的界限了。”
太宰道：“与其让他们在黑暗中搞小动作，不如把舞台搭好，然后一网打尽……对吧。”
钢琴家叹了口气：“真是可怕的谋划。”
现在躁动起来的mafia，绝不可能成功攫取到什么利益，也不可能打破横滨的和平。
因为他们不过是两方对弈的棋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身上就已经缠着千头万绪的丝线，在棋局中身不由己。
风间桐对红叶道：“因为时机恰好，只能顺势这么布置下去。让你在这个时候回到组织工作，实在是抱歉。”
红叶是近几天才赶回来的。她原本在休假，是和心爱的恋人确定关系之后的旅行。
这种时候打扰他们，就算是风间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冒昧。
“没关系，”尾崎红叶弯了弯眼睛，“我们已经一起看过京都的花了，实在是非常美丽。来年春天，我也希望能够在横滨看到那样美丽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之下。”
“阳光……啊。”
随着她的话，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了起来，在阳光之下，是和平的横滨。
风间桐垂下眼睫，微笑道：“……虽然这句话有些武断，但横滨成为租界至今，已经过了八年。在这些年里，汇聚在此的各方势力，期望看到的或许不是现在的横滨吧。”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座拥有秩序、和平的城市。
而是丧失监管、充满暴力和流血的‘魔都’。
“各位。”风间桐平静地说，“让他们的期望落空。就是我们的工作。”-
【好帅——好帅——】
【什么首领和干部们的茶会啊——‘让他们的期望落空，就是我们的工作’，听到这句话我就觉得稳了】
【你少将还是你少将，都被宰弄成那样了，我还以为待会要公开处刑什么的，结果开会的气质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红叶，在这里终于能和爱人去看花了啊。想要看见鲜花盛开在阳光下的红叶，你也到阳光下了吧？】
【森先生就算不当首领，还是那么爱最优解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欣慰……】
【学医救得了横滨.jpg】
【也救得了钢琴家。钢琴家——我的钢琴家——最接近干部的人，终于成为干部了呜呜呜，中也你看见了吗？】
【中也：这个世界还是个乖乖上学的好学生，连任务经验都不足的那一种】
【十六岁就该这样过啊！啊，太宰是特例——笑死，主播给太宰开了特权——】
【可以好好地在旗会的引领下长大了呢，中也——】
【话说回来，我们的干部怎么只有四位？按照港口mafia的经验，不应该是五大干部吗？】
【对哦】
【好吧，我承认，我觉得五大干部听起来比较好听……所以为什么只有四个？】
【五大干部只有四个不是常识吗？】
【……正经地说，我记得少将好像说过这件事。‘现有的组织框架，四个干部就足够了，再多就容易产生掣肘’什么的】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不也常年没有齐过吗？】
【最少的时候实际上只有三个，即使如此也运行得十分平稳。嗯，那没事了】
【无论怎么说，我们这条世界线的干部会议人数比较多，而且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赢】
【说到干部会议——就不由得想起刚才某两个人的调情。‘干部会议之后再聊’之类的】
【咦？可是太宰已经出去了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和大家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干部：“……”
真的假的？
按照平时的作风，太宰不应该待在风间桐这里吗？他自己的办公室都荒废很久了吧！
风间桐：“……”
【笑死我了，之前略占上风，干部会议结束了之后就不跟你聊了，是吗？】
不过，风间桐到底没说什么。
森鸥外看了太宰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和对组织未来的操心：
“你和BOSS，吵架了吗？”
太宰治轻松地说：“没有哦。”
森鸥外：“……”
他回头看了一眼风间桐面无表情的脸。
真的吗？
第73章
风间桐：“……”
他盯着被关上的门, 稍微发了一会呆。
【在看什么呢？太宰已经离开了哦。就算把门看穿也看不到他的~】
【刚才放话的时候倒是信心满满嘛，什么‘无论你怎么说的，都不会改变最终结果的’——结果太宰刚刚离开, 就感到失落了吗？】
【我懂了。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拉开距离才能察觉自己的真实感情，对付主播这种木头就要这么做才行】
【现在把他追回来还来得及哦~】
风间桐：“……”
他只是想告诉太宰，虽然他确实感到困扰，但无论如何，这份‘喜欢’都并不糟糕。
因为太宰刚才说‘被我喜欢上，应该是最糟糕的走向了。’
可惜，太宰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这种话他也不可能对着弹幕说出口。
于是他装作没有看见弹幕的话，拿起了面前的文件。
弹幕开始打滚了：
【？？不反驳吗？不反驳当你默认哦】
默认就默认。
风间桐冷酷无情地翻过一页纸, 决心再也不会被弹幕的激将法刺激到。
弹幕果断地换了一个说辞, 哭唧唧道：
【补药啊，所以说开了之后, 你们甚至不一起处理工作了吗？】
【我的限定美少年宰——还想多看几眼来着。拜托了，就算是为了直播间的业绩, 也把他叫回来好吗？】
风间桐叹了口气, 操作了一下。
下一刻, 直播间的画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坐在办公椅上转圈圈的太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
【喂喂，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们没让你切镜啊喂！！】
风间桐的嘴角勾了勾。
他无声地站了起来-
松岛千鹤脚步轻巧地越过少年办公室的地上用情报折成的纸飞机，给太宰端了一杯奶茶。
“真罕见啊，太宰君竟然会回到这里来工作。”她调笑道, “和BOSS吵架了吗？”
太宰摁了一下耳麦，抬起头，猫似的扒拉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办公桌, 给了奶茶一点生存空间。
他懒洋洋地说：“没有哦。话说，你是第三个问这件事的人。我看起来很像是和桐在闹脾气吗？”
松岛千鹤眨了眨眼，迟疑道：“第一二个是……”
“森先生和宣传官。”
前者大概是多疑的老毛病又犯了，后者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比如说礼花手枪之类的……但太宰懒得解释。
反正，他很快就会在接下来的任务中见识到世界的恶意了。
“原来如此，”松岛千鹤笑着说，“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太宰君，今天早上也没有和BOSS一起来这里吧。”
太宰又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气鼓鼓地说：“满分。但是早上抛下我跑掉的人，是桐才对哦。”
松岛千鹤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是认识太宰治和风间桐时间最长的那一批人，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一点感觉。
——比如说，太宰治是故意的这件事，看得是非常明白呢……
“今天很帅气呢，太宰君，但是不要太欺负BOSS了。他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点迟钝，但一直都非常重视你哦。”
“呜哇，这是拉偏架吧。”太宰治不可置信地说，“在欺负人的，明明是桐才对。不管怎么威逼，最后连一句准话都不肯说——这就说明，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吧。”
松岛千鹤没听懂这部分的内容，保持了沉默的倾听。
太宰治扶了一下桌子，让转来转去的椅子停下来：“不过，桐的话，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乱来的。就比如说这一次，居然又让我和那个小矮子搭档——”
“太宰——”
刚刚说到某人，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地拍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被BOSS抛弃了吗？”
太宰治：“……”
松岛千鹤：“……噗。”
“真是没有大脑的小蛞蝓啊，”太宰治叹了口气，蔫巴巴地说，“托你的福，这间办公室变得更糟糕了。”
“哈？”中原中也反唇相讥，“如果这个垃圾堆能够变得更糟糕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你住进来了——”
地上堆着的各种文件太多，他都快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好吗？
太宰从来就没有好好整理情报的习惯，如果有人把地上的纸张全部捡起来逐一观看的话，说不定横滨马上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因此，对于中也来说，随便一团废纸一样的东西都不能损毁，这简直就是在走杂技。
中也凭借高超的体术，勉强避开了大部分文件，走到了太宰面前。
“作战的分组钢琴家已经告诉我了，我来拿今天的任务情报。”
太宰心情恶劣地说：“嗯？那种东西，我忘记放在哪了哦。”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道：“……哈？”
太宰治端起奶茶，随意地挥挥手：“如你所见，我正在和BOSS闹别扭，没心情理你。反正情报就在这附近，你自己随便找找吧。”
中也的脑门跳出了小小的十字青筋。不断在心里重复了好几次‘他是干部，他是干部’‘兰堂先生卸任之后，现在我要负起责任来’才勉强松开了拳头，开始翻找文件。
他才不担心看到什么机密文件，反正太宰都让他翻了。这家伙总是有让别人搞不明白的用意。
“这是什么？‘学生遇袭事件的调查结果’，‘欧洲异能力者的资料’，‘十年天灾事件统计报告’？”中也拆开桌上的纸团子，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迷惑，“这不是越来越不相关了吗？”
如果说前一件事好歹还是横滨范围内发生的事情，第二件事就跑到了欧洲去，第三件事更是仿若跳频到了科学频道，总而言之和太宰的气质格格不入。
“……”太宰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模样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单细胞生物一样，成功让中也的拳头又硬了起来。
哎呀，这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松岛千鹤赶紧四下望了望，在桌上的某个角落看见了一张皱巴巴的文件。
“是这个吧。”
她把字条递给中原中也，却见橘色头发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喂，太宰。你在计划着什么？”
“……”
太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中也，你刚才，先去了首领的办公室吧？”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太宰一般会在风间桐的办公室，中也来这里找他之前，必定先去过那里。
“是啊。”中也莫名其妙地说，“不过，BOSS不在那里。”
“……原来如此。”太宰往后一靠，调整了一下耳麦，驱逐般对中也摆了摆手，“好了，直觉系就老老实实按照直觉做出选择就好了，硬要思考的话小心把脑子烧坏哦。”
中也：“……”
他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过了情报。
算了，反正太宰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危害到组织的事情。
橘发的少年扫了一眼手中的情报，对松岛千鹤道了声谢。最后瞟了一眼懒洋洋窝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太宰治斜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是在休息一样。
耳机的对面，传来了均匀的噪音。
——是汽车正在平稳运行的声音。
对于太宰来说，这就足够他推断出汽车行驶的速度、拐弯的时机、进而判断对面的目的地了。
横滨的地图在少年面前展开。
一个弯。
两个弯。
三个弯。
……
是异能特务科……的障眼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是桐提议的吧。
太宰治睁开眼睛，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么说，中午不回来了啊……
——今天的午饭，找织田作和安吾一起吃吧-
风间桐安静地倾听着汽车的噪音。
一直到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后，风间桐才被允许摘下眼罩。
戒备森严的房间里，种田山头火站在那里等他。
异能特务科的长官此时脸色颇为复杂：“您是怎么知道……算了。”
反正定位都缩小到了横滨的范围，这个人真的要抢的话，异能特务科也毫无办法，不如相信他的说辞。
“按照您的建议，我们转移了保存那页‘书’的地方。”
而敌人果然已经被调走了，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风间桐轻松地问：“所以，就是这里吗？”
种田山头火谨慎道：“您怎么想？”
“对付费奥多尔差了点，”风间桐评价，“但是，如果互助会能够正常应付接下来的局面的话，守护住‘书’还是不成问题的——指的是，我不在的情况下。结果马上就能知道了。”
风间桐说着，伸出手，指间迸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片刻后，就像是封印住昆虫的琥珀一样，‘书页’被金色的空间护罩整个包裹住了。
“异能特务科原本的保险已经很完备——而我要做的，就是在外面再加一层……”
这是‘神之棋盘’的能力——空间隔绝。是除了撕裂空间，谁也不能打破的绝对护罩。
没有特异点级别的空间撕裂规模，又或者对空间的统治力度小于风间桐的任何异能，都无法影响‘神之棋盘’。
随着这个护罩的落成，风间桐的脸色悄无声息地变白了一点。
种田山头火震撼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片刻后，他们被请出了这个房间。测试人员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风间桐从容地戴上了眼罩，坐上了离开的车。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在一切结束之前，守护好‘书’。
——风间桐大概能猜到首领宰反向黑入联盟的操作。
跨世界的沟通难度很大，但有一个取巧的方法，那就是利用‘世界的基石’。
这个东西在目前发现的各个世界中很常见，表现在这个世界是‘书’，一本能够让上面的故事成真的小说。
通过‘书’，像太宰治这样的天才，就有可能发现联盟的存在。
当然，费奥多尔也可以。
在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的世界之前，风间桐绝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
费奥多尔总是给他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和在联盟时，面对那帮狂热的异能者的信徒同样的感觉。
——“风间少将。”那些人说，“加入我们吧。像您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天生就应当立于庸才之上。”
——那一次见面，费奥多尔在离开前说：“或许本该如此，如果异能力不存在的话。”
“……”
极端拥护异能力的人，和极端厌恶异能力的人。
一个东西如果变得极端，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会具有毁灭性。
联盟是守护人类文明的地方。是异能力者和非异能力者都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也就是异能力者与非异能力者共存的社会。
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如果他拿到了书，接下来一定会发生风间桐不想看到的事情。
要避免这一点，接下来还需要……
风间桐漫不经心地打开房门。
“呀，”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看见他的身影，眼角弯了弯，“欢迎回来，桐。”
风间桐：“……”
刚刚还沉浸在思绪中的大脑，突然全部放空了。
第74章
太宰治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风间桐现在有一种做亏心事被当场发现的感觉。
他刚才去加固了‘书页’的封印，这点姑且是为了防备费奥多尔那一边的空间系异能力者。毕竟，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 费奥多尔也没有从包围中带走他的能力。
但是为什么在此之前，他要催促异能特务科转移封印书页的地点呢？
费奥多尔对横滨完全不熟悉，他的所有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展开，无论藏在两个地方中的哪里，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大区别。
在横滨生活了多年的、掌握着情报组的、有机会意识到‘书页’存在并且找到它的人是谁，真是一点儿也不难猜。
特别是太宰自从跟他摊牌之后，动作就变得密集了起来，风间桐总有一种他要整大事的感觉。
——风间桐不介意‘书’被太宰拿到。
但‘人间失格’和‘书’的碰撞，发生的反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多年之前, 首领宰的状态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风间桐克制地呼了一口气, 刚想开口，就被太宰堵住了。
太宰治微笑：“我就不问你一整天去哪里了……毕竟BOSS做事也不需要和我汇报。”
风间桐：“……”
他被噎了一下。
是啊, 你没问。你直接在人家异能特务科的车子上装了窃听器。
“不过既然没有回来，我猜你中午应该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吧。”
风间桐：“……”
确实如此。
异能特务科对‘书页’的保管很严格, 封印花了太长时间。等风间桐离开的时候, 都已经快傍晚了。
这种时候就非常想念联盟的营养液……方便、快捷、高效。
不夸张地说, 风间桐定时吃饭的习惯，完全是在和太宰的相处过程中磨出来的。太宰一不在他身边，马上就恢复原状。
这种亲密的小细节，是这八年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
风间桐也能猜到，中午太宰一定是去找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了, 而且肯定毫不留情地对风间桐进行了吐槽，就像个气鼓鼓想要告状的小孩子一样。
风间桐的嘴角勾了勾。
表面上很帅气，但内里还是个小孩子的太宰治轻笑一声, 对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所以，事情已经做完了吧？现在首领先生有时间来陪我吃顿饭吗？”
“……”
风间桐欲言又止。
怎么说呢，太宰都这么问了，他肯定是有时间的。但问题在于，餐桌那边的氛围，不太对劲……
不，已经不是不太对劲的程度了。
哪怕风间桐对那种事情再不敏感，多少还是有常识的，发生在他们家餐厅的事情，完全可以说是‘烛光晚餐’的前奏。
一定要这样吗？
这时，被他切镜到这边一整天的弹幕开始发力了：
【您在犹豫吗？您在犹豫什么？】
【——在你把猫抛下之后，太宰可是乖乖地在办公室工作了一天，除了听歌都没摸鱼！下班之后，还回家亲手做了一份晚餐——这么好的猫，你竟然要拒绝他吗？】
风间桐：“……”
你们所谓的‘听歌’，不会是指太宰的窃听吧……
弹幕继续道：
【您一定不是那种渣男，对吧，少将？】
【又或者，您可以直接告诉太宰，这个氛围让您不舒服了，然后现在离开这里？】
风间桐：“……”
最后一条弹幕的暴击程度，比前面的所有加起来还多。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他就会这么做。
但既然是太宰，而且还是太宰亲手准备的晚餐，他只能举手投降。
风间桐怎么可能在自认为‘自己的喜欢很糟糕’的太宰面前这么做。
坐下来的时候，太宰好像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风间桐莫名地眨眨眼，并没有深究，而是问：“花能放到客厅去吗？”
太宰治单手托腮看着他：“可以哦，桐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就好。但是，桐还真的不怎么喜欢这种布置啊，明明情侣餐厅的内部装潢有参考我提出来的建议，一直都大受好评呢~”
风间桐小心翼翼地把那束花放在柜子上：“我只是……不太习惯花的香味。而且，它们太脆弱了。”
美丽的、脆弱的、饱含着各种心意和寓意的花朵，不管怎样用心照顾都很快就会枯萎，风间桐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们才算妥当。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一般都是丢掉哦。”
风间桐：“……”
太宰治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对吧？但是这可真不像你，居然在鲜花还盛开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凋谢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期待’。期待这束枯萎的花为新生的花提供养料。”
“……”
这确实是他常规的思路没错，但是风间桐看着这束花，脑海里却尽是它被丢进垃圾桶的模样，并且为这个画面而心悸了一下。
“没什么，”太宰很安然地说，“鲜花也好、感情也好。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人们所能做到的一切，不过是在那之前尽己所能地挣扎而已。”
这句话很熟悉，但又很不熟悉。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就看见太宰微微低下头，神情在暧昧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
他低声道：“我反而在疑惑，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你怎么敢对我毫无防备心呢？”
随着这句话，空气中的花香，突然异常地浓郁了起来。
“嗯嗯，没错。”
在骤然爆炸的弹幕中，太宰治手腕一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某种药品。
他的声音里带着伪装出来的愉悦：“就像你想的一样，这里已经被麻醉气体充满了哦，有觉得晕吗？花香和不习惯的装潢是为了麻痹你的感知，不过，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风间桐扶了一下柜子，借助锐利的尖角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感知——
他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弹幕的眼睛，精神链接的空间里顿时一片混乱。
太宰治微笑着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做什么吗？”
【？？？？】
【我错过什么了？怎么突然跳到了囚禁片场？？】
【麻醉气体？真有你的，宰！】
【不对，我们从头到尾旁观太宰制作这顿晚餐，我怎么没看见他做手脚的动静？】
【那可是太宰啊！太宰做手脚能被我们发现就怪了。就连少将不是都中招了吗？】
【有人已经回去逐帧拉进度条找线索了，现在的问题是少将，少将你还清醒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都需要扶桌子了，想也知道情况很不好吧！】
【我忏悔，我虽然有说过希望你一直不开窍，被太宰小黑屋，但想想也就罢了，来真的还是达咩！这种情况被关起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敢想】
【想也没用，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们会首先被屏蔽！】
【额啊啊啊啊我已经投诉到主神空间了——】
风间桐的耳边传来了私下发送的语音：‘执行者1023，听到请回复。你是否需要主神空间提供的额外援助？’
“是在联络什么人吗？”太宰说，“没用的。这里的信号已经被完全屏蔽了。马上就是对涩泽龙彦的作战，你之前亲手把指挥权全部下放给了我——等到事情结束，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眼弯了弯，轻声哄诱道：“又或者，你可以选择对我开一枪。”
风间桐的身上一定有隐蔽的配枪。
在家里也不会解下来的配枪。
毕竟，他之前失去了异能，而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太宰也不是武斗派，他需要注意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风间桐看着太宰。
“最后一个机会哦。”太宰张开了手臂，“这一次不要用礼花枪，也不要打偏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都会比你先恢复意识的，所以——”
耳边，主神空间的联络已经等不及了：‘风间少将，听到请回复，如果您已经失去意识，我们将在十秒之后采取行动。’
催命般的十秒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动手吗？”太宰笑着问，“还是说，你舍不得呢？”
风间桐：“……”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住手。’他对主神空间说。
然后上前几步，一点都不温柔地伸出手，像拎猫一样，提着后颈的衣领，把太宰拎了过来。
弹幕和主神空间被这突然的180度的变化惊呆了，精神链接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就连太宰治也愣住了。
“胡说八道，”风间桐低下头，埋在太宰的肩膀上轻轻吸一口，然后松开他，笃定道，“花香明明是你身上的味道。”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已经僵成了木板，刚才那股病娇又危险的气质马上不复存在了。
“是香水吗？”
风间桐捻了捻碰过太宰衣领的手指，好奇地闻了闻。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香味不太灵敏的他，居然从这股花香里感受到了曾经在联盟礼仪课上学过的香味的‘层次感’。明明当时老师都快要对他绝望了来着。
——仿若月光下的花园的淡淡幽香。
是很适合太宰的味道。
“你到底往身上喷了多少啊……”
风间桐大概理解了太宰的用意。
用香水伪装麻醉气体，虽然不会真的让风间桐晕过去，但能够同时试探到主神空间和风间桐本人。
如果太宰真的设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想要囚禁他的话，在摊牌之后，能够用来反应的时间大概只有一瞬。
这一瞬，震惊的风间桐没有时间去详细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震惊的主神空间会马上采取措施。
如果风间桐没能及时阻止，现在主神空间就已经动手了。
而太宰想知道的是，风间桐背后的秘密对‘太宰治’的容忍度到哪里？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风间桐本人在这其中又有多大的话语权？
他试探出来了。
那种情况下，会无条件相信他的人，只有风间桐。
从此之后，太宰已经不需要顾忌主神空间的态度。因为在主神空间前面，是绝对信任他的风间桐。
小混蛋。
完全不在意如果风间桐真的对他开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风间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脑袋，然后发现……太宰的头发上也有香味。
而且，这里的气味感觉和衣服上的，又有微妙的差别。
……香水，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风间桐眨眨眼，顺应内心，又低下头去嗅了嗅。
这下子，太宰治是完全僵住了，宛如一只无辜被吸的猫咪。无论是谁看到了这一幕，大概都会觉得，只要稍有动作，这个少年就会像是坏掉的木偶咔啦咔啦地碎一地。
好柔软。风间桐无意识地想。
这个柔软程度，大概是把早上打的摩斯给洗掉了吧。
果然，太宰只需要这样就很好了。
这时，精神链接里，一条沮丧的弹幕浮现了出来：
【我回来了！果然还是找不到太宰下手的证据，所以现在怎么样？少将没事吧？】
回应它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
【……你自己看呢？】
【……】
【好吧，看着是不像有事的样子……明明刚才还一股危险气息的样子。我不想再回看一次了，免得又错过什么剧情，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说的？伪·囚禁线一转纯爱线了呗】
【根据我的鉴定，所谓‘麻醉气体’其实是超名贵的香水来着，勾引心上人的小手段罢了。不愧是你，宰】
【真是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我们直播间要因为主播被○而强行停播，然后军部愤怒地干掉主神空间，对衍生世界宣战，然后世界毁灭……】
【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现在少将正在对太宰进行卓有成效的惩罚，对这只邪恶的黑猫进行惨无人道的一个吸】
【我们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泪目了】
主神空间：‘……’
他们安静地消失了。
风间桐完全没有在意他们，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卷发蹭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点麻痒的感觉，真的就像小动物一样。
简而言之，这个有点上头。
太宰像一块直挺挺的木板一样，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吸来吸去，良久，他才安详地推了推风间桐。
“可以了，桐。松手。”
风间桐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太宰治面无表情：“不松手的话，我就亲你了。”
秒松手，而且拉开距离的速度就像是瞬移一样快。
【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欺欺人】
【噫~~~~~】
风间桐：“……”
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我记得你说，不习惯花香？”
风间桐：“…………”
弹幕秒接台词：【只是喜欢你身上的花香啦~】
太宰治：“喜欢这个味道的话，要我给你送一瓶吗？”
弹幕迅速回归了看热闹的状态：【哦~~送香水啊，好暧昧哦】
【会变成那样吧——BOSS和干部大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什么的——一些经典的办公室恋情】
【好的厨子一句话就是饭，再多来点（敲碗）】
风间桐：“……我们可以先吃饭吗？菜要凉了。”
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可能什么表情都没有，反正面部神经系统好像是崩了。
总而言之，太宰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这个话题，重新坐回了餐桌旁边。
他们之间的空气回归了安静，但又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动着。
在一切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风间桐的手机响了一下，证明太宰所谓的屏蔽信号大概也是个鬼话。
“是雾起来了吧，”太宰治都不需要看，恹恹道，“啧，真会挑时间。”
风间桐：“……”
他倒是有被救了一命的感觉。没想到还有真心实意感谢涩泽龙彦的一天。
“是，是我。”铃声响起，太宰接起电话，看了风间桐一眼，“BOSS没事，按计划进行。”
风间桐看着他，坐在原地，完全不打算动。
‘啪。’太宰合上手机，站了起来，突然问：“如果这一次通过了首领先生的考验，我会有什么奖励吗？”
“……”风间桐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一个承诺。”太宰毫不犹豫地说，“没什么，不会让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的。”
风间桐想了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只是这个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问我要。”
“不用。这样就可以了。”太宰摇了摇头，露出了愉悦的笑意：“那么，我们成交。”
他披上黑色的风衣，走向了迷雾弥漫的夜色。
第75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风间桐把弹幕的视角切到了离开的太宰身上, 安静地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他的心有点乱，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太宰刚才僵硬的模样, 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崩溃的感觉，好像找回了一点和太宰相处的边界。
‘你消气了吗？’一个声音猫猫祟祟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是首领宰。
缩头的鹌鹑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风间桐：‘……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白兰都可以暂且不提，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首领宰，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提示。
‘你是怎么想的？’风间桐问，‘其他问题都可以暂时不提，怎么看这个时间都不合适。’
首领宰凉凉地笑了一下：‘那家伙至今为止过得太顺了，遇到一点麻烦也无所谓吧？’
风间桐：“……”
刚才好像听到了很不妙的声线。
……难道说，‘太宰’这种生物和‘白兰’这种生物一样, 都是对同位体不怎么友好的类型吗？
还没等他开口, 仿佛刚才是个错觉似的，首领宰就咪咪喵喵回来了：
‘其实我这些年所有空余时间, 都在努力地借用港口mafia的力量守护横滨，就像桐说过的那样……要让利益至上的组织强行转变到‘守护’的方向, 实在是事倍功半。可是桐在努力, 我也不能拖后腿。我还以为那小鬼有和我一样的觉悟呢。
风间桐：‘……’
啊, 这就变回了他熟悉的首领宰，只是这语气有点奇怪。
不过，听完这段话，他的目光还是变得温和了一点。
以一己之力守护整个世界，首领宰这些年, 真的辛苦了。
这时，私聊频道里，第三个人被恶心到开口了。
白兰嘲讽道：‘太宰君,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了？’堂堂港口mafia首领用这种语气说话，如果被你的属下听到，他们会纷纷以为自己在做噩梦的吧？’
风间桐莫名地眨了眨眼。
首领宰才不在乎白兰的讽刺，反正风间桐肯定领会不到这背后的意思，不由得升起了一点玩心。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毫不客气地给风间桐表演了一个茶香四溢：“没错，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个小鬼还真是我行我素，完全不懂得体谅人啊。”
白兰：“……”
他没声音了，可能去吐了。
风间桐迟疑道：“谢谢……？”
他觉得首领宰在暗示什么，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只是感受到了一点心疼、释然和纠结。
平行世界的那只宰，比他认识的太宰要成熟很多。少年时期的经历对一个人的性格有重要影响，所谓的‘懂事’大多是经历磨难而来。
如果他来到了这里，太宰仍然变得那么成熟了，那岂不是说明他完全没有为这孩子做到什么吗？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是好事……吗？
风间桐：“……”
大脑打结。
太宰，无论是那一只太宰，似乎都有对他的大脑进行强制清理的奇妙功效。
而且在心底，还有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来自于刚才吸猫时的突发奇想。
——如果这个时候，太宰收回了这份‘喜欢’，他会感到高兴吗？
又或者，太宰喜欢上了别人，他会有什么感受？
这两个问题十分致命，细想下去大脑可能会烧掉。
所以风间桐一股脑地把它们打包压缩，珍而重之地装到了内心深处，准备把面前的问题解决之后再想。
然后他正色问道：‘你们既然同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参数】的趋势已经很明确了吧？’
首领宰一顿，察觉到他已经进入了状态，于是用带着无奈笑音的语气道：‘……还有比这更适合产生【质变】的时候吗？’
风间桐点点头：‘……我想也是。’
和原本时间线上完全不一样的、新生的横滨。
不再是依靠三刻构想来进行守护，而是由自卫队脱胎而来的组织一家独大，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作为辅助。
这个体系能否经得住考验，关乎到这条世界线的未来。特别是，在没有‘风间桐’这个外来者的干涉的情况下。
于是风间桐截取了费奥多尔用来扰乱横滨的布置，作为对这个体系的考验-
空旷的场地内，一个黑白头发的少年躲避着异能力的袭击，下一刻，一发子弹斜斜飞来，打碎了异能力‘罗生门’的晶石，少年芥川恢复了异能。
然后他不情不愿地扭过身子，按照作战计划，利用‘罗生门’阻碍了‘天衣无缝’的脚步。织田作之助抓准时机，一枪过去，也拿回了异能。
“帮大忙了。”织田作之助道，“我们去支援其他地方吧。”
芥川反手就是一击：“……别命令我！为什么太宰先生要把我放到你的手下……不行，我要去找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
‘麻烦’是这个意思吗？还真是太宰不擅长应对的类型啊。
“等一下，”织田作之助苦恼地说，“‘组织不需要作战时不听从指挥的部下’。太宰让我告诉你这一点。”
芥川：“……”
也就是说，不听从指挥的话，就连加入组织的机会都不会有。
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努力的芥川蔫吧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跟上了织田作之助。
“把任务做完就好了吧？除了支援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往这边走。幸好选了这个地方，否则建筑物一定会被全部打烂，重新修理好要很大一笔费用吧，希望安吾那边顺利一点……总而言之，支援结束之后，我们要加入救治伤员、重建和调解大家心理的工作……”
芥川龙之介：“……”
“——哈？？？”
他掉头就想走。
织田作之助安慰道：“没关系，很简单的。太宰以前也做过这件事呢。”
“……”
决心离开的少年脚步顿住了。
织田作之助平平淡淡地说：“他当时还挺高兴的。”
特别是调解他人，让战火愈演愈烈的时候。
“……”
芥川意志坚定地走了回来-
优雅的和服女子撑着伞，把胁差收了回去。
在她身后，是一片片倒下的敌人。
“诸位是怎么想的呢？”尾崎红叶掩口轻笑，“我们组织虽然不喜欢使用暴力，但也绝非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守护横滨的决意可不比任何人少呢。”
敌方的干部咽了咽口水。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原本以为，互助会是心慈手软，全凭运气走到今天的组织，但他们精心准备的谋逆，却在这个组织面前一败涂地了。
还站着的人，已经全部失去了战意，纷纷投降。
“这画面可真让人不爽……”红叶轻语道，“就好像横滨回到了三年前一样。”
她抬头看向白雾之上，漆黑的天色。
希望这长夜的血，能够为明天带来和平-
孤儿院。
在异能力者的操纵下，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短暂地吹尽了这片地区的白雾。中原中也看准时机，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果然在这里啊，涩泽龙彦。”
他冷酷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眼含泪水、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白发少年，还有满脸奇怪笑意的涩泽龙彦。
一时之间，双方的表情都相当困惑。
涩泽龙彦：“……”
哪儿来的直升机？？
中原中也：“……”
他擦了擦眼睛。
嗯？嗯？？？？
这什么情况？
天上，传来了信天翁的声音：“怎么了，中也？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中也吼道：“吵死了，协助者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天上！”
太宰治顺着绳梯，利落地跳了下来，看到这一幕，稍微挑了挑眉：“……哇哦。”
“喂太宰，情报里没有这个吧？”中也身上亮起了红色的光芒，不可置信道，“涩泽龙彦，居然是个喜欢小男孩的变态吗？？？”
涩泽龙彦：“？？”
你是变态，你才是变态！！
他是为了追逐最美丽的宝石而来的好吗！！
太宰扫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然而他并不在意涩泽龙彦的风评，于是很有私人恩怨地回答：“谁知道呢？”
比起这个，这个少年的异能……就是费奥多尔吸引涩泽龙彦来到横滨的筹码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中也动手的时候，一道飞刀划断了绑着中岛敦的绳子。
幽深的鸢眸扫了一眼被惊吓到的白发少年，太宰治悠游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中也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涩泽龙彦，停止了雾气之后，整个孤儿院被团团包围了起来，那是企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日政方的力量。但他们的枪刚刚举起来，就被某个动物横扫得七零八落了。
——那是一只白虎。
名为中岛敦的少年化作的，异能兽。
由此，太宰所需要的演员已经全部登场，他若有所思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等到中也和信天翁解决了一切之后，原地已经没有鸢眸少年的踪影了。
和白虎纠缠了半天的中也：“……”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岛敦。
等等，太宰的秘密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他们已经找到那个特殊的异能力者了？
现在太宰又跑到哪里去了？？-
客厅里。
‘我觉得他们没问题。’风间桐露出了一点笑意。
白兰懒洋洋地说：
‘参数也是这么表明的——这个世界，正在朝着【可能性】最大化的方向转变。恐怕再过不久，就能够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了吧。而且还是在没有使用【愿力】的情况下，真是超额完成任务啊，小桐~’
风间桐轻声道：‘啊，接下来就是测试【愿力】能否达到同样的效果。如果这个研究能够成功话，太宰君那边的世界，也能够变得稳固起来了吧。’
‘不着急。’首领宰冷静地说，‘这件事要怎么通知联盟，那边的态度会是什么，你想好了吗？’
风间桐沉默了一会-
首领宰、白兰、风间桐在研究的某项技术，也就是所谓的‘世界升格’技术。
用在联盟不太政治正确的说法来说，世界是分有不同层次的，世界所处的层次，可以从各种表现来推断。
比如说，世界本身的稳定程度、文明的繁荣程度、又或者世界未来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种。
有像联盟一样，无论怎么造作都毁灭不了的世界。
也有像if线世界一样，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马上就死给你看的世界。
文野的主世界和家教的世界夹在中间，有明确的毁灭掉它们的方法，譬如夺取‘书’或者‘7’，但总体而言还是稳固的。
于是，首领宰在发现了联盟的存在，总结了一切之后，提出来了一个设想——他能否通过创造更多的‘可能性’，让if世界升格呢？
这个实验不能在if线做，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脆弱，太经不起折腾。
但放出这种情报，让其他稳固的世界代替他尝试，却有可能招致联盟的不快。
——目前已知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所位于的世界，是目前已知最稳固，最繁荣的世界。
在大部分的文明还困于母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能力探索宇宙，甚至探索其他世界。
其取得的成就，究竟有多少是基于世界层次的领先，已经难以考证。
这个伟大的文明在几百年前就发现了‘愿力’的重要作用，将之视为提高异能力者数量的重要催化剂，但在‘世界升格’方面的研究却是一片空白。
主神空间和其他世界意识友好合作的时候，会将愿力对半分成。属于其他世界意识那部分的愿力，大多数会用于开拓更多的衍生世界，并且静待它们开花结果。
就古往今来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是天才，只有他一个人能想到，世界还有‘升格’的可能性似的。
这怎么可能-
“也是。”白兰捏了捏棉花糖，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联盟啊……这可真是两难的选择。”
“——如果与联盟为敌，小桐也会是我们的敌人吧？”-
风间桐出了一会神，他想起了一个故事。
那是在遥远的过去，联盟还未成立，人们仍困在古地球上的时候，频繁出现在科幻小说上的题材。
——宇宙中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类文明吗？
——肯定有吧，毕竟宇宙这么大。
——那么，他们的科技发展到了什么水平呢？
——一定有比我们先进的文明吧？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有的人比较乐观，认为外星文明已经发现了地球。他们抱着和平友好的态度，等到地球科技发展到一定地步，就会和人类见面。
有的人却认为，其他文明必不可能抱着什么好心，只是暂时还没发现地球而已。一旦被发现了，就会是地球的灭顶之灾。
也有的人认为，地球是某个外星文明的‘实验场’。人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如同缸中之脑一般被观察着了。
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设想，就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就是最先进的那个文明呢？
仿佛孩子的梦话一般的、最为天真的设想，就是当年到达宇宙的联盟……所要面对的现实。
我们就是最先进的。
我们就是第一个。
我们的前方没有足迹可以参照。
……所以。
联盟怀抱着和平友好的态度，过去的人类就能获得最好的结局。
联盟走向掠夺的道路，过去的人类就将面对绝望的敌人。
联盟傲慢地将其他文明看做实验场，过去的人类就将失去前往未来的可能-
“我们所抵达的极限，就是目前为止，人类文明所抵达的极限——”
“所以，作为先行者，我将宣誓——”-
风间桐听见自己清晰稳定的声音：“我会永远忠于先行者之誓。”
授衔仪式上静得可怕。
风间桐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看不懂台上的人脸上的神色。
但他最终没有受到任何质疑，短暂的静默之后，一切流程继续，他成为了联盟最年轻的少将。
“——笨蛋。”
只有仪式结束之后，温斯顿恨铁不成钢道。
“——那个时候，你应该说你忠于‘联盟’。”-
现在，他又遇到了同样的静默。
良久，白兰才打破了这份寂静：“嘛，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理论还尚未完成呢。我会断开直播十分钟，在联盟面前掩饰住这个衍生世界的变化……”
“……桐。”
首领宰突然打断白兰，一字一顿道，
“在主世界和这条世界线，我的老师是森鸥外。你能猜到，主世界的我为什么要离开港口mafia吗？”
“……”风间桐一愣。
“因为我存在错误的幻想。”首领宰毫不留情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我以为我可以二者兼顾。我相信了森先生。所以，我的幻想害死了织田作和他收养的孩子们。”
“……”
“这时候说这个吗……”白兰倒抽了一口凉气。
“唯一的不同是，森先生不会杀我。”他喃喃道，“但是，联盟会杀死你吗？”
“……”
“选择吧。反正无论如何你都要选择的。”首领宰说，“我并不畏惧联盟。但，那里是你的故乡吧？”
“……”
风间桐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实在是太敏锐了。到头来，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都没瞒住。
“太宰君，我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而已。”
风间桐说：
“——我相信现在的联盟，还没有抛弃曾经的誓言。”
第76章
白兰用来掩饰衍生世界变化的时间, 最终比预定的还要多。
并且，此人一边调整那边的参数，一边指挥风间桐用异能在衍生世界制造各种微妙的变化。据说是双管齐下效果才好。
白兰一边操作, 一边懒洋洋地指挥道：“对，就是这样……别那么没耐心，坚持一下吧。联盟的监察机构太麻烦了。”
风间桐：“……”
联盟的监察机构再麻烦，之前也碍不着白兰光明正大地做手脚啊。
拥有所有衍生世界同位体记忆的白兰，在家庭教师的世界就是一个超级科学家。自从他来到联盟之后，更是以光速吃透了现有的科技。据说其他部门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现在偶尔都会来请教他。
白兰能够以家教世界的大boss身份，做到现在的高度，已经能证明了这家伙的能力。就算是风间桐, 这时候也最好听他的。
“稍微悠着点, 白兰。”首领宰淡淡地警告道，“桐还现在不能过度使用异能。”
白兰悠闲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们的少将可完全没有要喊停的意思啊——你可以做到的, 对吗？”
风间桐摁着眉心，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继续。”
首领宰于是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这个私聊频道里蔓延, 直到白兰笑了一声：
“好了, 你那边差不多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如你所见，太宰君现在是个火药桶。虽然舍不得炸你，但对周围的人可是无差别攻击呢~你既然也不能确定联盟的态度，之后就学着稍微谨慎一点吧——否则的话，我可拉不住两个太宰治。”
风间桐低着头, 身边已经有了异能力紊乱的淡淡金色光芒。
他有气无力道：“你快滚吧。”
拱火就这么快乐吗？
于是白兰滚了。
滚之前，他愉悦地说：“太好了，‘神之棋盘’的存在感很强, 这下我们断开直播的理由都有了——是为了恢复主播的异能力，而进行的技术性调整哦，这件事大家可是催了很多年了，应该没有人会感到不高兴吧？”
风间桐头痛欲裂。
他这两天根本就没有在休息，刚才不仅进行了超负荷的异能复建，还久违地又招来了世界的排斥，简直有种四大皆空的感觉。
“……你把事情做到完美无缺，需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白兰说。
他说的是联盟时间。风间桐自动换算了一下，在衍生世界大概是三个半小时。这段时间，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衍生世界发生的事情。
幸好看现在的时间，对涩泽龙彦的作战应该已经结束，后续就是一些收尾而已。白兰确实选了一个不会让弹幕们闹起来的时机。
风间桐把脑袋往桌子上一靠，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他得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好状态，明天还有很多需要应付的事情。
风间桐熟练地清空了思绪，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比浅眠要浅、比闭目养神要高效的状态。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法休息。
大脑针扎般的疼痛像潮水一样缓缓褪去。
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风间桐惊醒了，他抬起头，看见太宰治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带着长夜的冷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了。
“……”
如纱的月光轻柔地照在鸢眸少年的身上，衬得那张俊秀的面容雪白如纸，鸢色的眸子连光线也反射不出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等身的精美娃娃。
风间桐的声音顿住了，熟悉的名字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他醒了，太宰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弯下了腰，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点阴影，用像梦一样轻的声音问：
“你使用异能了吗？”
“……”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距离，太宰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风间桐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了他。
太宰的手果然冷得像是冰一样。
‘人间失格’下一秒发动，抹去了风间桐周身暴动的异能。
风间桐站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马上脱下外套，披在了太宰身上。
太宰：“……”
带着温度的外衣落在肩上，带来了最熟悉的气息。他的眸子动了动，整个人终于多了点活气。
风间桐扶着他的肩膀，把人轻拿轻放到了沙发上，言简意赅道：“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拿热水。”
说完，他还嫌不够似的，扯过一张薄毯，把太宰包成了一只毫无威慑力的猫猫虫。
“……”
这是什么对待失温症患者的疗法。
太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室内熟悉的布置，神魂在缓缓归位。负责调节体温的功能在见到风间桐的那一刻，差不多就恢复工作了。
于是他果断伸出手，把没什么力气的风间桐抓了回来，一起卷进了毯子里。
风间桐：“？”
那双美丽的、澄澈的金色眼睛微微睁大了，在夜色里，简直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太宰！”
“是、是。”太宰治把整张脸埋进他的肩头，发出了含混的轻笑声，“不需要热水，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就好。”
说话的时候，感觉风间桐轻轻颤抖了一下。
……也是。这个人对他的声音有点敏感。更何况这一次离得这么近。
再逼一下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太宰这样亲密的接触下缓过来了一点，马上恶劣地侧过头，近乎是贴在风间桐的耳边，黏糊糊地问道：“桐，你今晚……”
风间桐僵硬地打断了他：“……你已经没问题了吗？”
听出了潜台词，太宰遗憾地闭嘴了。
除此之外，风间桐表现出来的纵容，实在是非常助长人的妄念。
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决定认领‘失温症’‘需要保持体温’两个状态的太宰治很放飞地搂着他的腰，彻底贴了上去。
风间桐刚才把外衣脱给了他，现在只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透过薄薄的布料，几乎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和触感。
很柔软，很温暖。
风间桐在他耳边非常小声地轻轻抽着气，这个举动已经彻底打破社交距离了，就算是在家人一样亲密的关系中，这样的拥抱也亲密过头了。
太过头了。
但最终，风间桐还是没有推开他。
——啊啊，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太宰闷闷地笑了起来。
桐这么聪明的人，这时候也变傻了啊。
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很快，‘底线’这种东西就会不复存在的。
特别是在名为‘太宰治’的混蛋手下，如果利用好这份纵容的话，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呢？
太宰怀抱着这样的毁灭欲，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回升，从幽灵一样的状态，重新回到人间。
良久，风间桐轻轻探了探他脖颈处的温度。太宰治温顺地松了手，用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没事了吗？”风间桐问，“发生了什么？”
“……涩泽龙彦回到横滨，确实有别的目的。”太宰治说，“是一个名叫‘中岛敦’的孤儿，他的异能月下兽，存在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孤儿？”风间桐明白了，“这孩子，没有能进入学校学习啊。”
“嗯，好像是因为异能的原因，总是会在月夜不受控制地变成老虎。”
“隐瞒了这一点，并把他关在孤儿院的人……用意很耐人寻味。”
“究竟是出于什么感情做出这种事，这是那位敦君要考虑的问题~反正桐一定会想把那孩子塞进学校里的吧？”
太宰和他额头贴了一会，就好像懒得支撑自己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一样，又把他抱了过去，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次，藉由流畅的、理所当然的肢体动作，太宰给人的威胁感莫名地大大降低了。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也失去了那种麻麻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猫在懒洋洋地咪咪叫一样。
风间桐被他诱导着放松了身体，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的太宰这么说，“我今晚试探了一下，对他身上的秘密有一点猜想，但不急着探究……如果那孩子想要加入组织的话，就让他和芥川君搭档试一试吧。”
“‘月下兽’和‘罗生门’……”风间桐沉吟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很适合的搭档。”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太宰说，“都说到这里了，作为指挥官，我顺便对BOSS做一下汇报吧。这一次的作战大成功，大家都发挥出了预料以外的积极性。结果是：无论是一般民众还是我们的组织成员，没有死亡人员。轻伤23人，基本是在作战中受伤的；重伤2人，是由于倒塌的建筑物，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伤者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放心了吗？”
风间桐：“……嗯。”
就算没有了搅浑水的费奥多尔，要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属不易，统筹指挥这一切的人，是太宰。
风间桐突然很想揉揉猫头，手都抬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太宰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哼笑了一声：“其他的情况如下：作为重要俘虏，涩泽龙彦目前被关押在本部，安吾会把这个消息传给日政方面的；
敦君的话……织田作今晚捡到了五个走失的孩子，正在临时照顾他们。我看他在那边自在一点，就让织田作带着他了。反叛的组织被红叶大姐击退，日政也被中也教训了一顿。这样一来，迎战魏尔伦的时候，我们这边就能全无后顾之忧了。”
太宰说到这里，顿了顿：“要揉的话就揉吧，今晚我不会突然说要亲你的。”
确实在担心这个的风间桐：“……”
他迅速揉了揉太宰柔软的卷发，简直对这孩子感到惊叹了。
这些事情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可是千头万绪，麻烦得要命。风间桐这一次完全放手了，太宰绝对有更简单的达到目的的方法，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太宰问。
风间桐摇了摇头。
太宰换了强硬一点的语气：“那就换我问了。今天晚上为什么要使用异能？”
风间桐：“……”
太宰的目光专注又温和，这个距离简直无处可躲。
在这种气氛下，即使是风间桐也说不出任何敷衍的话来。
太宰以前……软硬兼施有那么纯熟吗？
“……是为了一个保险。”他投降似的移开了视线。
“保险……吗。”
出乎预料地，太宰没有追问，而是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因为就算我问了，桐也不会说的。是‘保险’总好过是其他事情。”
“……”风间桐提醒他，“那个承诺，你可以问我要了。”
风间桐对太宰会提出什么，其实心里有预期。
但太宰说：“啊，我会用的，但不是现在。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的话——陪我睡一会吧。”
“……？”
风间桐还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太宰却用那种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表情看着他，让风间桐连同思维一起凌乱了起来。
“你昨晚没睡吧？”不知道算不算解释地，太宰说，“我也是。现在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了，得抓紧时间休息才行。”
太宰握住着风间桐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点时间里，风间桐终于把逻辑顺了过来。
他的异能处于紊乱状态，只有人间失格能够完全压制，今晚确实最好不要和太宰分开，一起睡是比较妥当的选择，并没有奇怪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有点感叹：
即使一晚上没睡，早上起来也有弄头发的精力吗……
太宰相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房间走去，轻声道：“这是当然的吧。因为刚刚才告白啊。”
风间桐：“……”
风间桐试图挣扎：“你睡吧，我在床边握着你的手就好了。”
太宰毫不客气道：“那是什么？探病吗？而且你现在再不休息，真的还有力气吗？”
“……”风间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有点窒息。
他刚要让太宰松开他，异能紊乱虽然麻烦，但他只需要一直不要完全入睡，也是能够撑过去的——
就见太宰关上了房门，扯掉了领带，回过头。
“桐，”太宰问，“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会做，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一怔，不假思索地说，“……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件事。”
太宰勾了勾唇角，拖长了声音：“诶？还是担心一下吧。现在就很危险哦。”
风间桐叹气了：“你才没这个胆子……算了。”
其实，似乎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太宰就是太宰。
无论是眼前这个太宰，还是以前的那个小鬼，他都毫无疑问地相信着对方。
一旦转过了这个弯，就觉得现在都不算事了。
风间桐自暴自弃地抬手解掉领口的两个扣子，身体自动带着太宰往床上一躺，确实已经精疲力尽了。
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
“唔……晚安，太宰。”
没有得到回应，他光速睡着了。
黑暗的房间里，太宰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
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晚安……桐。”-
一个小时后。
被屏蔽了二十分钟的弹幕涌了进来。
【真是的，看着看着突然画面就消失了，给我吓了一跳】
【通知说是技术性调整……虽然少将的异能官宣回来了，我很高兴啦，但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幸好是看完了太宰中也VS涩泽全过程，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主神空间的。接下来应该也是一些收场，就二十分钟，我们应该没错过什么吧？】
看清画面的那一刻，弹幕突然陷入了大片的空白。
开屏就是极其引人误会的画面，风间桐靠在太宰的身边，明显是睡熟了。他只穿着白衬衫，领口也没有扣到最上面去，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太宰睁着眼睛，正用手机给什么人发着邮件。合上手机之后，他非常顺手地帮风间桐拉了拉被子。
【？？？？】
【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技术性调整了二十分钟，不是二十年吧（吸氧）】
【疯狂摇晃主神空间，给我把之前的事情吐出来啊喂！！】
【那个……技术性调整期间，衍生世界的剧情是全方位无法观测的……】
【？？？什么？？？】
【……主神空间，该掉链子的时候你是真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77章
清晨。一个充满阳气的时间点。
风间桐一睁开眼, 就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怨气。
【早上好，少将……】
【您昨晚睡得好吗？我昨晚没睡着】
【请问炸主神空间的活动还有名额吗？】
风间桐：“……”
这又是怎么了？
白兰修个参数，把自己修成公敌了吗？
【心如刀绞……我CP感情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进展, 那一刻我却没能看见……】
【虽然这种时候一般都会自动开启隐私屏蔽模式，但您这也太把我们当外人了吧？】
【不多说了，交往愉快。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启前情回顾环节？】
风间桐：？？？
他镇定地坐起来检查了一下，无论怎么看这都是非常纯洁的情况。他和太宰之间至少隔着一个身位，鸢眸的少年坐在床头，看着一本书，另一只手牵着他。
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太宰把书一合，转过头来：“早上好, 桐。”
“……”
弹幕马上就从风间桐的感知里消失了,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早上好，太宰。”
太宰随手把书放到一边：“非常怀念的表情呢, 你在想什么？”
风间桐眨眨眼：“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刚刚来到文野的世界。
他阻止了原本世界线中的‘镭钵街爆炸’事件, 自身异能紊乱, 被这个世界排斥……
醒过来的时候, 太宰就在他身边。
正如此时此刻。
太宰轻笑道：“是那个时候吗……那我也来说一些应景的话吧——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仿佛是过去对话的重现，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暖又有趣的默契。
风间桐配合地问道：“好消息。”
“日政方低头了。”太宰把手机递给他，风间桐扫了一眼屏幕上的邮件, 那言辞相当恳切。
对于经常死要面子，不管下属死活的日政方来说——滑跪得称得上迅速。
看来昨天的行动确实有效，而且作为俘虏, 涩泽龙彦的价值也很高。
“那坏消息呢？”
太宰狡黠地拖长了声音：“原定和日政方谈判的负责人，宣传官，昨天在作战结束之后不幸被粉丝认了出来……”
风间桐：“……”
全球超人气级别的巨星——宣传官。哪怕是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样的宣传官，出现在遭逢了一场惊吓的横滨的众人的面前……他那美丽的容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仿佛是下来安抚人间的耶稣。
人们马上疯狂了。
为宣传官应援的声音，从黑夜一直响到白天。宣传官本人被粉丝包围着，就连中也都没能把他救出来。
“你们先走吧，中也！”
最后，宣传官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当众表示，自己是为了举办慰问的慈善演出而来到这里，才得以利用演出准备的名义脱身。
今天早上，他要进行的这场慈善演出，立刻登上了无数国家的新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恐怕要追溯到不久之前，某个精致的礼花枪。
风间桐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一眼记仇的太宰：“……这样的话，他应该没有时间准备谈判了。”
太宰对他乖巧一笑。
风间桐：“……这个工作要交给你负责了，还笑吗？”
“——诶？”太宰变幻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真的可以吗？可是，这一次来谈判的人，大概还会是那位千金大小姐哦~”
风间桐：“……”
这说的大概是那一位。就连风间桐都有印象，和太宰在情侣餐厅进行牛马谈判的小姐。
今时不同往日，即使已经听过完整的录音，风间桐还是很微妙地梗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风间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眉心。
他这是怎么了？终于疯了吗？
“果然还是换一个人吧，”太宰看出了他的一点动摇，马上打蛇随棍上，“让森先生去怎么样？”
“不。”风间桐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就太失礼了。”
虽然他们的干部并不是去色诱的……但对于合作对象来说，从太宰到宣传官，再到把异能力设为小女孩的可疑大叔……
太失礼了（重音）。
话音刚落，太宰已经笑得倒了下去，变成了一只蛄蛹蛄蛹的猫猫虫。
风间桐：“……”
他纠结了一秒钟。
如果要从太宰之外的人选出一个最合适的，那还是尾崎红叶，她的风采即使同为女子也会心生仰慕，而且在对外交涉上有自己的方法。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太宰之外的人里面选？
明牌坑了宣传官的人是太宰，这部分的工作他理应接手才对。
“这样吗？”太宰很遗憾地说，“那么，这一次我也会用原本的方式自证清白的。”
风间桐：“……没有那个必要。我没有这方面的怀疑。提交一份大概的报告就可以了。”
太宰握着他的手凑近了一点，好奇地问：“真的吗？”
风间桐：“……真的。”
“诶——”太宰拖长了声音，“那还是怀疑一下吧，比如说吃醋什么的，我会很高兴的。”
风间桐：“……”
高兴的地方太奇怪了吧？
他总感觉这小鬼越来越不装了。
而且——
他们是不是能‘吃醋’的关系暂且不提，想用这种事来让他吃醋，也是有一点前提的吧？
“你的态度先不说，”风间桐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方真的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第一次被质疑魅力的太宰：“……”
风间桐捏了捏他有点圆润的脸颊，没好气道：“我是有听说，你很会讨人喜欢——但是只有一张脸是不够的。”
“……”
风间桐回忆了一下上次的对话录音里扑鼻的塑料味，很难想象有人能那样心如止水地对太宰说话，这种情况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就连我都知道，约别人去情侣餐厅讨论工作是会被人讨厌的。上次对方的语气……你不会已经被人讨厌了吧？如果是这种情况就快点提出来，我会更换谈判人员的。”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就像一只震惊的猫咪。
“怎么样？你的判断是？”
“……”
良久，太宰长出一口气，无奈道：“我能怎么回答呢……这也太赖皮了。”
说‘是’的话就落入了风间桐的圈套，以后也会被拿出来说事吧；说‘不是’的话……呜哇，那也太危险了。
只有认输了。
“我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地完成这个工作的。”
风间桐多看了两眼他毛绒绒的卷发，觉得很像是可怜兮兮垂下来的猫耳朵。
太宰喃喃道：“……以前无论怎么暗示都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结果你这不是很会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直以来都压制着他的太宰口中得到这个评价，风间桐有点抑制不住自己勾起的唇角：
他若有所指道：“这种事情自信过头可不行。”
比如说擅自玩弄各种文字游戏之类的。
风间桐不算特别介意，因为知道只是口花花而已。但如果是别人就有可能被冒犯到。哪怕做这件事的人是太宰。
“是吗？”太宰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太愉快地反问道，“在桐看来，我在你面前是自信过头了，还是反过来呢？”
“某些方面自信过头了。”风间桐说到这里，顿了顿，偏开了视线，“……其他地方都可以再自信一点。”
“……”太宰轻声道：“可以自信一点的……都是哪些地方呢？”
“你不是很懂吗？自己想吧。”
“……”
风间桐把手抽出来，下了床，把衣架上的外套取了下来，折在臂弯处。
太宰猫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异能没问题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
金色的光芒在风间桐身边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压制了下去，没有了昨晚失控的迹象。
“洗漱好之后就下来吃早餐吧。”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真奇怪，一离开太宰的身边，弹幕的存在感就又回来了。
似乎是被他无视了很久，弹幕已经开始自娱自乐了。
【智脑，请为我总结以上对话的大概内容】
【从对话看来，他们两个人昨晚会睡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技术性调整让风间少将的异能力有些失控，需要和‘人间失格’进行接触。以上省略无意义调情若干】
【怎么能省略调情呢？那是精髓、灵魂、我最想看到的东西！】
【我好想知道，昨晚太宰是怎么发现主播的情况不对，是怎么软硬兼施让主播同意一起睡，又是怎么让昨天还时不时就僵硬一下的主播，今天就能够如此自然地和太宰调情了！！】
【可恶，宰你好有本事，我也好想知道！！】
风间桐：“……”
思维升华。
他很想说太宰没有对他软硬兼施，他们也没有在调情，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感觉只会越描越黑。
【少将不仅已经会调情了，他还会使用死亡二选一了呢，和之前的表现简直是天与地一般的飞跃……】
【刚才那个死亡提问，太宰说‘是’的话，就会完全暴露自己是刻意想让少将吃醋的用意，以后少将就再也不会理会这种事了；
说‘不是’的话……在心上人面前刻意解释自己没有被对面的大小姐讨厌，难道要说其实和对方感情很好吗？这种二选一，即使是那个太宰也不得不认输。】
【简直是如同情场老手一般自然的拿捏呢！】
风间桐：“……”
竟然还有这种解读，他大为震撼。
他最多就只有提醒太宰的意思而已。
弹幕还在继续暴言：
【所以昨晚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真的好奇到不行了啊！！】
【求求了，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晚也睡不着了！！】
风间桐：“……”
这件事，他也想知道。
因为真正发生了什么的，并不是他。而是太宰。
——如同幽灵一般，浑身冰冷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太宰，表情虚无又迷茫。
就像是孩童时代的他一样。
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风间桐没有忘记那一幕。
仅仅是名为中岛敦的少年身上特殊的异能，就能够让太宰变成那个样子吗？
‘月下兽’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即使太宰说可以暂时不去探究，风间桐也想要搞明白这件事了。
又或者——这纯粹是个托词。昨晚的作战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在那连弹幕都无法窥探到衍生世界的，短短三个半小时里。
太宰脱队行动了。
他去做了什么？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风间桐还是给种田山头火发去了信息。
‘书页’好好地待在原地。所有封印都没有被触动过的迹象。
风间桐合上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第78章
“真是对不起, 咲乐这孩子一定麻烦你了吧。”
织田作之助坐在病床旁边，规规矩矩地把果篮放了下来：“……不，没有麻烦。”
骑在他肩膀上的咲乐也说：“对哦, 我昨晚可是有在织田先生家老老实实地睡觉哦！”
病床上的女人：“……
在一旁削水果的男人：“……”
他们头疼地对视了一眼，男人抹抹手站起来，把小女孩儿提了回来：“谁让你爬到织田先生身上去的——太失礼了，快给人家道歉！”
然后对织田作之助鞠了一躬：“织田先生，昨晚我们无暇分身，麻烦您照顾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织田作之助赶紧也站了起来，和男人对着鞠躬：“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因为部下的异能力失控, 毁坏了建筑物, 还让夫人受了伤……”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从门外把浑身僵硬的芥川拉了过来, 把少年的脑袋摁了下去：“实在是非常抱歉！这件事的后续请交给我们吧，一定会拿出让大家满意的处理方法的。”
芥川：“……”
他梗着脖子, 一言不发。
“噗。”出乎预料地, 病房里响起了小小的笑声。
女人微笑道：“这就是芥川君吧, 请不要介意——昨晚保护了我们大家，谢谢你。”
咲乐撒娇道：“妈妈，这个周末我能再去找织田先生玩吗？我和幸介、真嗣他们约好了。”
“要看织田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哦。他们最近可是很忙的。”
“……”
压在脑袋上的力道消失了，芥川愣怔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听见什么难以理解的话的表情。
离开的时候, 芥川冷冷道：“建筑物是在和那只老虎打架的时候弄坏的，你隐瞒了这一点吗？无聊。”
“没有，他们知道。”织田作之助平静道, “但是，你同时也击碎了三四个异能的结晶吧？结论上来说，我们能够迅速结束那个地区的动乱，是因为你的努力。”
芥川又被噎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吧。”织田作之助数了数，“还有三四家要去道歉呢。”
芥川：“……为什么首领直属武装部队的队长要做这种事？”
织田作之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因为BOSS负责的是重伤员那边？”
“……”芥川觉得自己的问号并没有减少，“为什么BOSS要……”
织田作之助温和又郑重地说：“因为保护这座城市是我们的职责。”
“……”
“早上好，织田作！”
活力满满的语气。
在医院外面，他们看见了拿着游戏机的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今天穿着浅色的便服，头发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光，明亮又俊美。
芥川满脑袋问号马上被创碎，整个人“嘎巴”一声立正了。
织田作之助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早上好，太宰。在等BOSS吗？”
“嗯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桐去道歉总是easy模式，和芥川君完全相反嘛。”
属于胜利的音效传来，太宰放下游戏机，隔空指了指芥川，毫不客气道：“这家伙，很麻烦吧？”
“……”芥川身上隐隐出现了一点裂痕。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确实。上头不听指挥的时候，很让人头疼。作为部下，现在应该还达不到你的要求。”
“……”
芥川碎了，他着急地上前一步，“稍等一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闭嘴。”太宰沉下脸，“居然让BOSS为了你的失误去道歉。一定要给予和问题严重性对等的惩罚才行。”
“……”芥川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可怕的东西。但如果通过那样的试炼就能获得原谅，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我不擅长给出惩罚啊，”作为上司，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写一份检讨怎么样？”
芥川：“……”
可笑，太宰先生要求的，是和他犯下的过错同等的惩罚，这种提议绝不可能……
但太宰愣了一下，居然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样的检讨呢？”
“让芥川全程跟进这一次的善后工作，”织田作之助，“根据实际体验写一份检讨。大概是这样。”
太宰眨眨眼：“很符合织田作气质的惩罚呢，有种小学语文老师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怎么样？”
太宰愉快道：“完美的提议。这家伙现在需要的，就是小学语文级别的教育。按织田作说的做吧，在完成之前，禁止他参与组织的所有事务。”
芥川：？？？
“等一下，太宰先生，因为我的失误造成保护对象受伤，我愿意承担和他们伤势同样严重的惩戒，请让我参加后续的行动！”
织田作之助：“……”
完蛋，太宰生气了。
“芥川君。”太宰用轻柔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说，“你现在一定认为，自己拥有强大的异能力，只要能参与任务，就能够利用这份力量来戴罪立功吧。打破了你的幻想真是抱歉。”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芥川只来得及看清那是自己加入组织的申请书，下一刻，那张纸就碎成了碎片。
芥川猛地伸出手，但只抓到了一点纸屑。在神魂消失的边缘，他听见了太宰无情的声音。
“——作为干部，你的申请我一票否决了。组织不需要只会咬人的狂犬，更何况你的战力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大——我注意到你似乎没有正视过织田作。但如果他想的话，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太宰。”织田作之助不赞同道。
芥川猛地抬起头，用仇恨的眼光看着织田作之助。
“……你刚才的眼神……是想杀了织田作吗？”太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仅仅因为这样？”
医院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人影，是风间桐出来了。
于是太宰似乎连教训的话都懒得说了：“总而言之，这家伙不合格。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同伴愿意把背后交给他，成为组织的战力也无从谈起。”
“我不需要同伴…！！”
“嗯嗯，现在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恭喜。”太宰漫不经心地转过了身，“要加入敌对势力也随你的便。总而言之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可能加入组织。”
“……”
“之后再聊，织田作。”太宰把游戏机放好，脚步欢快地走向了某个方向，“桐～”
“……”芥川失魂落魄地回过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组织的boss，事实上统领着横滨的男人。
和这样有威慑力的头衔不同，风间桐的外表美丽得就像是玻璃花瓶一样。是在芥川回忆中，曾经的那个贫民窟里面绝对活不下来的模样。
而在组织的传言中，他甚至没有异能。
这种人——为什么太宰先生会——
芥川的指关节攥出了血。
风间桐：“……”
好直白的敌意。好浓烈的杀气。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芥川一眼，某个瞬间，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如同琉璃一般剔透。
一股毛骨悚然的直觉升起，芥川攻击的动作停下了。
——感知力还算不错。
风间桐一笑，对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带着阳光向他走来的鸢眸少年身上，愣了一下。
太宰问：“怎么了？”
风间桐：“……”
……不，只是突然觉得……
太宰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能让无数人为他要死要活的“祸水”。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风间桐看了一眼芥川，又扫了一眼正在流口水的弹幕，最后想到了自己来到这里时接的任务，顿时心如止水了起来。
太宰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我换了什么衣服呢。”
风间桐用‘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着太宰。
他毕竟真的学过这方面的课程，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十五岁以前，太宰的大部分衣服明明都是他定的。就算是现在，也有一半呢。
“不是那个意思。”太宰微笑道，他掖了掖额角的头发，突然凑了过来，停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距离。
“……”
在摇晃的树影之下，这副场景就像画一样。
风间桐稍微后仰了一点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卷发。
紧接着，就是一记手刀。
不轻不重地直接劈了太宰的脑门一下。把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变成了教训熊孩子的现场。
刚准备动手的芥川：“……”
难得有些惊讶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点凌乱。
只有风间桐理所当然。
现在他又没有神志不清、太宰的状态看起来也不错，没有任何放纵这小鬼的理由。
此时不教训，更待何时呢？
“我跟你说过的吧？别乱撩。”风间桐转身就走。
“我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太宰赶上他，“刚才我只不过在践行桐的教导，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
“那你践行错了。这里是原本就自信过头的领域。”
“诶——”太宰意味不明地拖长了声音，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
但为了防止恼羞成怒的风间桐真的把他丢下，他还是换了个话题：
“伤员那里怎么样？”
“情况稳定下来了，姑且是取得了谅解。”风间桐道，“但最重要的，还是后续的补偿。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
这是太宰预料之中的事情。
就算忽略掉一切，风间桐也总是能让人轻易地原谅他。何况横滨的人们那么感谢互助会为这里所做的一切。
“我以为他们会更加生气一点。毕竟这一次完全是我们这边的人的失误。”风间桐有点纠结地说，“芥川君的能力在迅速评定动乱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你打算怎么做？”
太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你都已经为了他的事去道歉了，我还能怎么做呢？”
风间桐这样做，就是承认芥川是组织的一员、承认他的失误就是组织的失误。太宰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试着教一教他了。
太宰淡淡地说：“目前看来，那家伙比起‘教育’，更需要的是‘教训’。”
从资料上来看，以前的芥川是生活在贫民窟里，无心的野犬。后来那个地方被铲平，芥川和妹妹也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入学了。
但大概在心里，他现在还待在那个，只有如同野兽般挣扎才能活下来的地方。
“他原本在学校的表现还算不错。”风间桐思索道，“果然是那一次的事件吗……”
那个把好几个学生都卷入了的事件，最后的生还者只有芥川和妹妹。
少年的社会化进程被血淋淋地打断了。童年根深蒂固的某些东西重新占据了主导。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太宰。
“我不适合引导他。织田作比较擅长对付这种小鬼。”
太宰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分享道：“呐，你知道吗？昨天织田作捡到的五个孩子，看样子已经快要认他作为干爹了哦～简直就像是一见如故似的。我看很快，他那里就要开起幼儿园来了呐～”
风间桐想象了一下照顾小孩的织田作，也觉得非常有趣地勾了勾唇角：“所以你把芥川君编到了他手下吗？”
“……”提起这个，太宰露出了像是被分走了关注的小孩子一样不爽的表情。
风间桐仿佛能听到他在说——‘你都为了他的事去道歉了。我当然得做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间桐闻到了一点点奇怪的酸味。
他想了想，提醒道：“但是太宰，芥川君是你带回来的人哦。”
“……”太宰眨了眨圆圆的猫眼睛。
“你还说过，要培养他和那位中岛君搭档。看起来是对他有期待的样子。”
太宰终于反应了过来，震惊道：“等一下，难道说——”
风间桐直视着前方，不去看他，语气倒是非常平稳：“虽然这么说，但我最多也只能容忍他一次。”
“守护横滨”是底线，使用异能也是为了守护，现在的芥川显然不明白这一点。
看在太宰的份上，再加上芥川确确实实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某种意义上也保护了他人。
风间桐这一次勉强算他功过相抵了。
“像这样牵连到其他人的行为，以后的行动中决不能再出现，否则我不会允许他加入组织。这就要看你的教育成果了……太宰？”
在风间桐奇怪的目光中，太宰飞快地伸手捂了一下脸，抱怨道：
“真的假的啊，桐——你这种情况，是被人送炸弹都不奇怪的程度吧。”
风间桐：？
第79章
医院。
芥川蹲在地上, 一片一片地把碎片收拢了起来。
他闻到了太阳晒过的土地的气息，这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童年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暗无天日，污水横流之地。
不知父母为何的少年少女们抱团在一起, 像是野犬一样生活着。
抢不到食物是死；打不过大人是死；受伤了发烧是死。
然后有一天，那片地区突然被铲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所学校。
他们这些孤儿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上学的权利。在以前，这明明是衣着干净地走在阳光下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为什么要来上学？”学校的老师困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们的问题，“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没有文凭的话，找工作会很困难的吧？”
“……”
最开始，少年少女们仍然抱团在一起，私下猜测着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
渐渐地, 大部分人都叛变了。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许久之后, 大家已经开始认为，这间学校, 大概、也许、应该，确实是降落在他们头顶上的大饼, 一份不可思议的善意。
就连妹妹芥川银也说：“哥哥。我们好好学习挣钱, 去治好你的病, 然后报答他们吧。”
“……”
十一岁的芥川获得了一份生存的意义，来自芥川银的一句话。
——那就是学习、毕业，进入正常的社会，报恩。
听起来简直就像个‘人’。
他迷茫地转变了方向，朝着那个意义走去。
他做得不错。
虽然对课本不感兴趣, 但死记硬背并不需要兴趣。照这样下去，他、妹妹，还有同伴们, 很快就能够以不好不坏的水平毕业，然后走向全新的未来——
在这个时候，某件事发生了。
本来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们对危险拥有最灵敏的嗅觉，这是他们在残酷生活下被磨砺出来的天赋。
但是，这份天赋退化了。
被卷入袭击的那一刻，就连芥川都没反应过来。
——这座城市的白天，有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呢？
几乎让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野犬们，放下了赖以为生的警惕心。
同伴们很快倒下了，下一个就是芥川银。
在芥川的心里，某个快要成型的东西碎掉了。他身后的外套无风自动了起来，变作了可怖的镰刀。
他杀光了袭击的mafia，坐在血泊中，觉得从未如此……安全。
啊，早就应该明白的。
在学校里，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只能这样。
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某个人给予他们的，阳光底下的一切，是一份甜蜜的陷阱。相信了那个就会丧命。
芥川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他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生存的意义，那就是去复仇。去把这些杀掉同伴的全部敌人干掉。为此死掉了也无所谓。
——因为，他终于获得了明确的感情，比那种模糊又温吞、似有似无的喜悦要强烈得多。
这是——憎恶。
多么奇怪啊。
即使得到了身为‘人’的对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了新生。
芥川这么想着，却露出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这个时候，太宰出现了-
芥川攥紧了代表着‘被拒绝’的纸屑，鼻腔里闻到了血的腥味。
他现在又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了。
“要试试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了。
“什么？”芥川问。
“试一试按照刚才说的做。去跟进善后，然后写一份检讨之类的。”织田作之助站起来，“我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你要跟我一起吗？”
“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邀请？”芥川质问道，“太宰先生已经拒绝了我……我现在是一个无用之人了才对。”
“……嗯。”织田作之助苦恼道，“因为太宰难得地还留有一点余地？我觉得他或许是期待你的改变的。”
芥川：“……”
他诡异地对织田作之助升起了一点敬意。
在听过刚才的话语之后，还能这么认为。这个男人确实拥有不同寻常的精神力。
“太宰不同意就不能加入的话，那就去获得他的同意就好。除了写检讨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织田作之助把任务清单交给他，这是他原本为芥川准备的那一份。
芥川捏紧了纸张的边角：“……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太宰先生认可我吗？”
“并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帮助他人的事情。”织田作之助说，“无论是BOSS，还是其他干部都会做，也包括太宰在内。”
芥川站了起来：“！！我做！！”-
另一边，弹幕正在激情围观风间桐和太宰的对手戏。
弹幕：【我想起了一个星际逸闻】
风间桐：“……”
他有不好的预感。
【风间少将因为过于不解风情，真的被人送过炸弹】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太宰说的那样，我竟然完全不意外……】
风间桐：“……”
他就知道。
什么时候这件事才能消失？
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那是因爱生恨，但事实明明大概率不是那样，偏偏他又因为立场原因，无法辩解——
【是这件事吗？不过我这边的传言说，那是一次明晃晃的刺杀】
风间桐的目光在这条弹幕上停留了一会，还没等他试图追究对面是谁，就看见了下一条弹幕——
【——于是，我这边有更劲爆的料】
“……”风间桐当机立断地把此人踢了出去，肃正了一下看他笑话的弹幕氛围。
往事全是烂摊子，‘更劲爆的料’里面大概率更是迷惑行为大赏。
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思考太宰为什么要给他寄炸弹。
……想不通。
弹幕因为出头鸟的离去而稍微安静了一点，但很快在风间桐困惑的表情面前，纷纷蚌埠住了：
【因为你在撩他啊！】
【因为你又撩又不负责任！】
风间桐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道理的指控：‘……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你做了】
【因为芥川是太宰带回来的人，因为太宰对他有期待，所以你对他有多余的容忍度——刚才你话里的逻辑是这样的对吧？】
【这和直接说，太宰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有什么区别？】
‘因为太宰就是对我非常重要。’风间桐毫不犹豫地说，‘我也没有回避过直说这一点吧？’
【你看，】弹幕尖叫，【你又在撩！！】
“……”
“太过分了吧，桐。”太宰抱怨的声音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隔空和弹幕一唱一和的，反正风间桐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往太宰的耳朵上看了一眼——
根据风间桐对他的了解，太宰从小七情就不怎么上脸。就算是真的在害羞，也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他的耳朵比看他的脸要准得多。
风间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红了。
真的红了。
说明太宰是有感觉到不好意思的。
‘太宰对他来说很重要……’仅仅是这种话，有什么好害羞的吗？他还以为，他和太宰始终有这样的默契。
风间桐震撼之余，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太宰太疏远了，导致太宰产生了奇怪的误会。
之前会想要向他索要承诺，也是安全感不足的表现吧？
于是他张了张嘴，准备直接告诉太宰这件事。
——包括那句之前没能说出口的‘你的喜欢并不糟糕’一起说。
太宰：“……”
他察觉到了什么，表情奇怪地停住了，然后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像一阵风一样，捂着风间桐的嘴把人推进了小巷。
“等——”
背后贴上了冰冷的墙壁，风间桐的话还没出来就被堵了回去。他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但太宰的手甚至更用力了一点。
风间桐在他的袖口闻到了一点浅淡的香味，是那一天晚上，太宰用来假装‘麻醉气体’的味道。
这东西大概真的有一点麻醉的效果，又或者是神奇的太宰给它附魔了，反正风间桐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风间桐一边拍拍太宰的肩膀，算作是求饶。一边漫无目的地想：太宰真的很像花。脆弱、敏感、美丽，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太宰送的花做成了书签，夹在书里——但他要怎么对待太宰才算妥当呢？
在弹幕的尖叫声中，太宰轻声在他耳边道：“所以才说——你被人送炸弹一点都不奇怪。”
“……”
太宰威胁道：“我现在松手，不许说奇怪的话。否则我就亲你。”
弹幕爆炸得更猛烈了：
【亲！！亲！！！给我亲！！！】
【少将刚才是想告诉太宰‘你很重要’吧？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表白之后亲亲，这很合理！！】
风间桐：“……”
他熟练地无视掉了弹幕，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炸毛的黑猫。
而且——太宰用亲吻来作为威胁，无论怎么说都太奇怪了。
大部分情况下，他对任何人说这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奖励别人。
风间桐很不巧，属于能被威胁到的特例，于是他点了点头。
太宰这个反应，一定是看破了他想说什么。
风间桐被松开之后，困惑地问：“那算是奇怪的话吗？”
“……”太宰没好气道，“没错。桐的话，如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上，最好还是别说的程度呢~”
风间桐若有所思，既然是精通人心的太宰的建议，那想必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
太宰：“……”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暴击’的特效，是我的错觉吗？】
【怜爱了。放弃吧宰宰，这种级别的天然撩是没办法的。除非你把他——，再——，这样手把手地教育~】
【……你这个教育，他正经吗？】
风间桐：“……”
太宰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一辆低调的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巷子外面。
这是来接太宰的车。
风间桐了然：“要去谈判了吗？”
“是呢。”太宰咬着重音道，“如果桐一直这么说话的话，大概能讨所有人的喜欢吧——但是我现在就要去和讨厌我的合作对象谈判了。”
风间桐：“……”
之前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调侃太宰而已。他才不相信太宰想的时候，有谁能真的讨厌他。
看着面前一身浅色便装的太宰，风间桐突然莫名其妙，完全没过脑子地说：“时间还早，先去换一身正装吧。”
“……”太宰挑了挑眉，脚步顿了一下，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但是马上，风间桐就自己也混乱了：“不，其实这样好像也没问题……？”
太宰：“……”
他没有期待这个笨蛋，一定是因为已经深切地了解了木头之所以是木头的原因。
“太麻烦了，那就这样吧。”太宰掉头就走。
风间桐：“……”
他目送太宰关上了车门，困惑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我懂。】弹幕非常理解地道，【宰穿这身真是出乎预料的帅——换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风间桐觉得不是那样，并且有理有据：‘但是织田君和芥川君都看见了吧，一路上大家都可以看见。’
【……】
风间桐想了想，觉得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诋毁他人：‘一定是礼仪课的错。’
【……】
他诋毁完，和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异常完全和解了，长出了一口气。
风间桐最后看了一眼载着太宰的车，浅色的风衣在空气中划过利落的弧度，继续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因为芥川君的情况不太对劲，他有些在意同样幸存下来的芥川银的状态。
大战之后的首领本来就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部下了，现在风间桐难得地有一些空闲。那就久违地去学校看一看吧——
毕竟，在那一次事件之后，芥川银等人在假期也选择了留校-
太宰关上车门，透过单向可视的玻璃，看向了风间桐。
笨——蛋。
他无声地做着口型。
司机对干部和首领的小小纠缠见怪不怪，只是非常尽职尽责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太宰先生。”
太宰像在和什么人较着劲似的，沉默了两三秒钟。
“太宰先生？”
太宰治偏开视线：“……时间还很充足，先回本部一趟。”
等他从衣柜里拿出正装换上，来到熟悉的餐厅的时候，谈判对象也正好下车。
“啊拉。”从眼睛里散发着野心的大小姐张开了扇子，笑道，“又见面了呢，太宰先生。这次合作也请多多关照哦。”
从气势上看来，真是看不出她是录音里那位……在太宰面前节节败退的来使。
不过，也没有任何人能知道这一点。
至少从一年以前开始，因为各种原因，组织对日政方面的所有谈判，都是由太宰来进行的。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彬彬有礼道：“我的荣幸。那么，请吧。”-
风间桐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白发少年抱着箱子，在校门口进退踟蹰的样子。
他是中岛敦。拥有名为‘月下兽’的异能，隐藏着未知的秘密。这份秘密，是涩泽龙彦回到横滨的原因，但中岛敦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昨晚被太宰捡了回来，暂时交给织田作之助照顾。
风间桐下意识地分析了起来。
……这个情况，是为了躲开昨晚攻击了他的芥川，主动提出要提前来到学校吗？
原本安排的接应人应该是芥川银。但这个少年来得太早了，银还没到。
中岛敦看起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现在正在反复地纠结、犹豫和自我怀疑之中。
风间桐：“……”
原来如此，是这个性格的孩子啊。
弹幕已经开始欢快地向敦打招呼了，风间桐想了想，正准备上前——
突然，一个小孩快速冲到了他身前，猛地撞在了他身上。
孩子只到他的腿那么高，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手上戴着一个卡通手环，怀里抱着一个丑丑的玩偶。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就露出了一双带着星星的眼睛，以及不像是孩子的恶劣表情：“抓到你了哦~~风间先生~~”
……梦野久作。
风间桐一瞬间认出了他。
“没事吧？”中岛敦注意到了这个动静，被吓了一跳，想要过来帮忙——
“呃啊啊啊啊——给我稍等一下啊，你这小鬼！！”
后面，一个身穿黑衣的大汉满头大汗地追了过来，在看到风间桐的时候，发出了不似人形的惨叫：
“——BOSS！！！”
他的表情让梦野久作有趣极了地大笑起来。
“您没事吧，BOSS！！！我立刻联系太宰先生——”
“不用。”风间桐摇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很不适应地把梦野久作拨开了一点，“我应该说过，不能这样吓人吧？”
梦野久作委屈地叫了起来：“可是，我就喜欢这样嘛——大家惊恐的表情什么的。”
黑衣大汉：“……”
他捂着心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中岛敦：“……”
什么？？这是什么？？好像听见了很恶劣的发言——
梦野久作继续愉快地笑道：“——特别是，用风间先生作为恐吓的时候，大家都吓得不行，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呢——”
中岛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已经完全陷入了迷惑之中。
风间桐：“……”
他真是应付不来小鬼。
第80章
梦野久作是在两年前被发现的, 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这孩子凭借一己之力，差点让医院陷入混乱。如果不是因为太宰恰好就在附近, 事情几乎无法收场。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精神系异能——【脑髓地狱】，在玩偶被破坏之后，梦野久作能诅咒伤害过自己的人，使他们身上浮现出掌印，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人。
异能力或多或少能够折射出异能力者本身，拥有这种异能的梦野久作，家庭环境几乎无需赘述。
于是，如何处理这孩子, 成为了风间桐的难题。
风间桐无意把这孩子彻底封印起来。
如果仅仅因为异能力危险, 就要将一个人关押起来的话——按照这个标准，第一个应该被抓起来的人是风间桐。
联盟没有那样对待他。
能够轻而易举毁灭一切的风间桐, 即使在最不稳定的少年时代，也是完全自由的。
所以, 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对待梦野久作。
虽然这么说, 但风间桐并没有理想主义到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梦野久作的程度。失去了异能的他可没有联盟那么深厚的实力, 梦野久作的精神状况也和少年的他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风间桐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使用异能抑制装置。
根据测试，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最简单的抑制装置的雏形，风间桐打了规则的擦边球，利用这个原理, 制作出了效果要好得多的抑制器，也就是梦野久作手上戴着的手环。
有了这个东西，【脑髓地狱】对人的影响降低了不少——意志力比较坚定的人, 甚至能够主动挣脱幻境的控制了。
梦野久作也因此得到了初步的自由，接受着组织的监管和教育，一直到今天-
风间桐看了一眼黑衣大汉，知道除了他之外，暗处一定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跟着梦野久作。精神系异能太过棘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即使如此，梦野久作待在风间桐身边，好像还是让大家非常紧张。
广津柳浪走了出来，对风间桐一礼：“BOSS。非常抱歉，我们没有看管好梦野君。”
梦野久作待在风间桐的身后对监管者们吐舌头：“今天明明是我可以出来玩的时间！”
广津柳浪无奈地解释道：“昨天才发生了一场大战，现在外面还不太平呢。”
“就算是这样，失信也是失信。我们之前说好的！”梦野久作任性道。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拉拉风间桐的袖子：“呐，风间先生。我们最近的敌人是谁呢？我可以帮你干掉他们，条件是你今天要陪我玩。”
“不用。”
“真的吗？”梦野久作追问道，“我的异能力很强吧？一直费劲养着我又不用我，大家看起来都很有怨言的样子呢~”
“养着你是因为你是个孩子。除此之外不需要你做别的。”风间桐把他的手拉开，“而且，你不是说你怕疼吗？那就不要使用异能力。至少在想清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之前，不要随便使用异能力。”
“又在说很深奥的话了，风间先生。”梦野久作嘟哝道，“——使用异能力的原因，当然是好玩啊。”
“真的吗？”风间桐问。
“……”梦野久作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居然是中岛敦。
几个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白发少年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合，只是因为某种责任感而不得不开口劝告，就连声音都打着飘。
“你也是——呃，异能力者吧？”中岛敦满脸痛苦地说，“绝对不要因为好玩而使用异能力哦。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就不好了。而是要在保护他人或者做什么有意义的时候使用异能吧——当然，是在控制得了的情况下，如果控制不了异能的话，最好就别使用了——”
梦野久作：“……”
这个人，是笨蛋吗？
风间桐：“……”
‘噗’
他轻轻地笑了。
中岛敦僵硬在了原地，脸轰的一声红成了番茄。
……一定是被嘲笑了吧？我说了什么蠢话吗？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今为止，连孤儿院都很少离开的白发少年无地自容地想。
梦野久作眨眨眼：“可是，我至今为止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就只有把大家吓出心脏病来而已哦。”
中岛敦：“……”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宣言，不是更加恶劣了吗？
他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了风间桐。
黑发的青年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梦野久作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又高兴了起来：
“那么，风间先生，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这一次的玩耍时间一定要在三天之后补给我哦。”
他往广津柳浪那边跑出去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挥挥手：
“下一次见面，我也会冲过来的，而且会在太宰先生面前这么做。请仔细分辨我身上有没有带着小刀哦~~”
在身上带着小刀撞人，是梦野久作幼年时的惯用做法。只要这样做，撞到他的人就会被动地伤害到他，达成【脑髓地狱】发动的条件。
深知这个异能可怕程度的监管者们，脸色马上就绿了。
风间桐困惑地问：“……为什么要挑衅太宰，你喜欢上罚抄了吗？”
梦野久作一蹦三尺高：“那是世界上第二讨厌的事情！第一讨厌的是关禁闭！！”
“好吧。”风间桐叹了口气，“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如果你身上带着小刀，无论太宰在不在，你都近不了我的身。”
“好过分啊，风间先生。”梦野久作灿烂地笑着，和风间桐告别了。
弹幕姗姗来迟地吐槽道：
【这孩子的状态……真不好说他是变得活泼了，还是病得更重了】
风间桐平静地回答他们：‘我觉得，他只是不断地想要确认着什么而已。’
敏感的孩童感受到了大家对他的排斥，选择利用这份排斥，给自己找一些乐子。
但其实，自从进入组织之后，他再也没有在身上带过伤害自己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他刻意撞到了什么人，但所有人都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的话——梦野久作大概会更开心一点。
可惜，这件事风间桐做不到。
完全消除异能力的方法，世界上只有‘人间失格’而已，哪怕是抑制器都无法对‘人间失格’起效。
所以，梦野久作注定要在漫长的人生里，学习自己的异能和解。
【……是之前研究儿童心理学的成果吗？少将你分析别的孩子的时候倒是头头是道嘛】
【为什么一遇上太宰就麻爪呢？】
‘……’风间桐反问：‘你们难道觉得，太宰是普通的孩子吗？’
【……】
好问题。完全无法反驳。
弹幕给他扣了一排省略号。
梦野久作走了之后，中岛敦明显放松了一点。但很快，他就发现风间桐探究的眼神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什、什么？”中岛敦像被吓到的猫咪一样弓起了身子，“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好漂亮的人。他想。
但是，气势好强。这么近的距离，气势就更强了。是平时的中岛敦不太敢靠近的那种类型。
“中岛君……对吧。太宰和我提过你。”
“……那位太宰先生吗？”
中岛敦想起昨天惊鸿一面的黑衣少年，虽然马上他就被丢给织田先生照顾了，但因为芥川的存在，这个名字他记得很牢。
对面就是因为他是太宰送过去的，所以马上就开始对他大打出手啊！
于是中岛敦知道，‘太宰治’是干部，一个了不起的角色。那么，能够用这种语气称呼太宰的人是——
中岛敦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哈，哈哈，不可能吧……
“BOSS。”
少女清脆的声音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是原定要来接他的人，芥川银。
中岛敦：“…………BOSS的意思是……首领吗？”
风间桐点点头。
中岛敦碎了。
芥川银欲言又止：“那个，BOSS——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抱歉，”风间桐扫了一眼中岛敦的箱子，“这好像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去把中岛君的东西放好吧。我想和你们了解一下，有关芥川君的事情。”-
——“我觉得哥哥他，说不定一直在迷茫，在无所适从……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
——“芥川从以前开始，就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孩子’，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和快乐，只是在不断地挣扎着而已。”
——“虽然我们从以前开始就是同伴，但他会因为的他们死而感到愤怒，说实话，超出了我的预料。”
——“那个家伙……芥川，有点让人害怕。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了他，他好像，真的想杀了我。”-
风间桐从芥川银、芥川以前的同伴、中岛敦那里，得到了这样的说法。
太宰戳着奶茶里的冰块：“所以，你认为小银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吗？”
风间桐点点头：
“当天没有和同伴一起行动而存活下来的那几个孩子告诉我，最近她的话很少。我已经让学校的心理医生留意了。那位中岛君……还需要观察。他不像是喜欢争斗的人，但迟早会处于争斗中心，还是尽早拥有自保的力量比较好。”
太宰叹了口气：“……结果，你把收尾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还是跑去加班了吗？”
他的眸子微黯。
面对涩泽龙彦，风间桐这一次放权得如此彻底，一定是在锻炼干部阶层的能力。而大家确实也被锻炼到了。
这个时候风间桐的注意力放在了芥川和中岛敦的身上——
为什么？他在担心吗？
比如说——担心着自己如果离开，组织必然会变得更加脆弱，更需要新生的战力，为此做着准备？
太宰回忆着今天下午的谈判，心里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风间桐道，“只是在想，你还是换正装了啊。”
【我刚才就想说这件事了！！口嫌体正直啊宰！！】
【今天想去看看阿敦和小银，结果没把镜头切过去，实在是好遗憾哦。我超想知道宰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这样做的啊！！】
【太守规矩了（抹泪），即使下午是去情侣餐厅和大小姐谈判，感觉也是连录音都不用听，就能断定这孩子的清白的程度】
太宰：“……”
回来之后先去让梦野久作罚抄，在那之后马上就撞见了风间桐……否则，他原本是想换回那套便服再回家的。
不为别的。
只是觉得风间桐会有特别的反应。
风间桐一定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去那里堵他的。
这个人虽然在某些方面迟钝得无药可救，但在另一些方面却很敏锐。
太宰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见到梦野了吧？任由他拿BOSS来威胁他人可不好。我已经让他反省了。你也稍微注意一点吧。”
“如果反省有效的话也不错。今天广津先生快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风间桐点点头，偏开了视线，“……我看见你把那套衣服带回家了。所以，为什么会想到把衣服放在总部？”
“是吗？可能是距离比较近之类的吧。”太宰干巴巴地说：“……顺便一提，从结果上来看，今天下午的谈判结果对我们有利，已经确定了初步的意向。遵循BOSS的指示，这一次没有录音，没问题吧？”
风间桐很理解似地点点头：“……没关系。只是谈判的话，组织内部并没有这种要求。宣传官一般也不录音。”
太宰治：“……”
风间桐：“……”
他们安静了一会，同时决定休战。
太宰治戳了戳冰块，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可爱的表情：“话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织田作了。”
“……我也有接到他的报告。”风间桐思索道，“说是想带着芥川君去善后，我同意了。”
太宰乐不可支道：“织田作说，芥川的异能在搬运东西上非常有天赋哦~看来他们是短暂地去工地客串了呐。听说，那位狂犬一个下午就被感谢到不知所措了呢~”
横滨的人们对作为自卫队存在的组织，友善度是爆表的。作为代表去善后的芥川，应该能感受到那份热情。
……虽然，那个少年未必感到自在就对了。
“决定了。”太宰弹了一下玻璃杯，发出清越的声音，“最近就找机会让芥川和敦君合作一下吧。”
时机是还不成熟。
但他想看热闹了。
风间桐：“……”
虽然很抱歉……但考虑到他在太宰那里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他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