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训练室。
中岛敦跪坐在地上, 看见汗水顺着自己下巴不断滴落下来。
他浑身脏兮兮的，白色训练服都快要变成黑色了。而在他的对面，橘色头发的少年仍然连衣角都没乱。
“好……好厉害……”
中岛敦想要站起来, 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了，肺部在发疼。
“我说你啊，”中原中也好奇道，“难道说完全没有接受过体术训练吗？”
中岛敦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是……呃，那个……”
之前他一直都待在孤儿院。大家都去上学了，只有他不能去。因为经常接受到‘惩罚’，所以就连能够吃饱都是最近的事情……
他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得多，不仅出招没有章法，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让中也先生这样的优秀的忙人来教导他, 感觉像是在浪费对方的时间吧……
“那个……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
“别在意。”中也挑了挑眉, “是因为你还不能掌控‘虎’的能力，所以上强度的课程是我来教你。”
他之前和老虎状态的中岛敦交过手。
只能说——速度、力道和恢复能力都很优秀。如果在训练中异能失控, 其他人难免会被伤到，但中也就没有这个问题。
中岛敦更惭愧了：“非常抱歉……”
“话是这么说, 这也算是我们组织的某个传统。”中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干脆一摊手, “我的体术也是由钢琴师那几个家伙……前干部兰堂先生和BOSS教出来的。”
“诶？BOSS？”
中岛敦想起了之前见过面的风间桐。
无论怎么看，那个人都不像是武斗派的样子……
“什么啊，你已经见过风间先生了吗？”中也靠在墙上，露出了明亮的笑意，“觉得他不像是懂得体术的人, 对吗？”
中岛敦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实战中给我把这种思想抛掉，以貌取人的家伙死得最快。”中也提醒道，“我以前也有和你一样的误会……但BOSS很强, 体术的技巧更是千锤百炼。现在的你，算上‘虎’的形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虽然当初风间桐只教过他几次，马上就被小心眼的太宰搅合了。但中原中也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和外表极为反差的强大，格外能理解中岛敦这种震撼全家的表情。
“好了，闲话就到这里。你的气顺过来了吗？”
“……”中岛敦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中也先生，刚才原来是在帮助他找回呼吸的频率吗？
白虎少年感动着，努力站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轮的训练。
但中也扫了他一眼，拿起了长风衣：“今天就到此为止。”
中岛敦急道：“我还可以坚持——”
“再练下去就要影响明天的学习了。”中也道，“记住，没有取得‘特别许可’的话，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你的主要任务都是学习。”
话音还未落，他就看见了中岛敦眼中执拗的光。
这孩子今天第一次大声说话：“再继续一会就好，拜托了，中也先生！”
中也奇道：“……为什么这么坚持？你并不是喜欢争斗的人吧？”
中岛敦沉默了一会：“……太宰先生说，我的异能有点特殊。如果以后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太宰？”
中也的嘴角一抽，看中岛敦的目光多少带上了一点同情：“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的预言多半都会成真。不过，你是我们的人，如果太宰只是把你丢到这里，没有做多余的事，就说明至少这段时间内你是安全的——”
中也说到这里，了然道：“还有别的原因吧？”
“……芥川。”中岛敦攥紧了拳头，说，“那家伙，已经在跟着织田先生出任务了。可我的进度却仍然停留在这里。”
中也：“……”
他笑了。
什么啊，原来如此。
太宰这不是——已经做了些什么吗？
眼前这小子恐怕不知道芥川加入组织的申请被太宰驳回，现在正在将功补过的事，也不知道芥川目前正在治疗肺病，不能够进入训练场。
“原来你有想赢的心气啊。”中也把风衣扔到旁边，意气满满地活动了一下筋骨，“那么，我就破例多陪你练一会吧。”
“非常感谢您！”-
街道。
少年背后的外套分裂成数条阴影，用撕裂空间一样的速度猛蹿到了树上，仿佛多首的黑色怪物伸出了触手——
然后，卷住了一只小猫。
芥川龙之介和这只小猫对视了一眼，灰色的小猫对他无辜地“喵”了一声。
“……”
黑白色头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拎着这一小团柔软的生物，咳嗽着走到了几条街外，织田作之助的身边。
“真是帮大忙了！芥川君，织田君。要是这孩子离开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主人欣喜地把猫咪抱了回去，用脸颊蹭了蹭：“今天很热呢，二位在外面奔波一定口渴了吧。我这里有一些冰镇的西瓜，请不要客气——”
芥川：“……不需要……”
织田作之助：“谢谢您的好意。那么我们就收下了。”
半分钟之后，芥川龙之介拿着勺子，抱着半块冰冰凉凉的西瓜发呆。
“如果有毒怎么办？”他问。
已经吃了一口的织田作之助：“……”
他面不改色地把西瓜咽了下去，静静地等待了几秒。
没有毒发的迹象。‘天衣无缝’也没有预示危险。
“没毒。”
他做出了判断，然后又挖了一勺。
芥川：“……为什么要收下？”
“因为这是谢礼。”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不收下的话，对方就会换一种方式表达心意。比如说——我曾经有一次拒绝了一位老人家的饼干，然后稀里糊涂地留在对方家里吃了一顿。”
芥川：“……”
他被说服了。
和留饭相比，果然还是收下西瓜比较好。
芥川像盯着地雷一样，盯着西瓜看了一会。
最后他还是认为，一直把瓜拿着就太麻烦了，还是尽快吃完吧。
芥川试探着用‘罗生门’拿着勺子，给自己勺了一口。
冰凉、甜蜜的味道。
原来西瓜里面红色的部分是这种感觉，就像糖水一样。吃了这个，他的咳嗽也稍微好转了一点。
接下来他们要进行的，是最后的回访。
那些在作战中被异能力毁坏的房屋，现在已经被修好了。其中，‘罗生门’在搬运各种东西上面起到了作用。
“……把这些东西写到检讨上去，太宰先生就会认可我吗？”
芥川不太理解地问。
他这段时间已经知道，织田作之助是太宰治的挚友。组织里所有人都信服着太宰的判断，但能够称得上是太宰的挚友的，只有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两个人。
如果织田作之助认为太宰会认可他的话，说不定这一次他就能成功。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
两个人在树荫下吃完了瓜。
“走吧。”织田作拍拍衣服下摆，对芥川说，“今天早点结束工作，然后去医院复查。小银应该在那里等你吧。”
把病治好，也是芥川获得认可的关键。
等他到了的时候，芥川银果然在，一直到看见他才松了口气。
相依为命的两兄妹一起拿到了诊断书，是比较好的结果。
回学校的路上，芥川在水果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哥哥？”芥川银疑惑地问，然后目光转向这个他们不会踏足的店铺，“这是……”
芥川犹豫了一会，还是正步走进了店里，像观察地雷一样观察了许久，最后拿起一个西瓜，很不熟练地用工资卡——虽然被太宰逐出组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用的工资卡——付了钱。
‘罗生门’劈开了瓜，芥川递给妹妹一个勺子。
“这一个绝对没毒。”他说。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很好吃。”
芥川银：“……”-
中岛敦累瘫的时候，太阳已经在渐渐西斜了。
中也停了手，他还是连衣角都没乱。
“记得自己拉伸。否则明天会动不了的。没力气但有勇气的话就去医疗部，让他们帮你拉伸。”
周围爆发出一个爽朗的大笑声。
信天翁调侃道：“喂喂——医疗部军医一样的拉伸手法——嘶，中也也学会坑人了啊。”
“吵死了。”中也没好气道，“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中岛敦用劫后余生一样的语气说，“——我第一天训练结束之后，就被扛到医疗部了。”
中也：“……你也很不容易嘛。”
“芜湖，”信天翁欢乐道，“中也，变得很有前辈的样子了呢。取得了特别许可就是不一样啊，在学习兰堂先生的气派，准备向干部进发吗？”
中岛敦：“……”
干部？
好厉害，好厉害啊，中也先生！
被叫破自己悄悄许下的目标，中也耳根微红，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就滚蛋好吗？”
“别生气别生气——”信天翁嬉笑着，像是变魔术一样，摸出来了一封信，“我是来给你送兰堂先生的信的。”
中也一惊，顿时也顾不得和信天翁闹了：“兰堂先生——那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你，偶尔也会做一些有用的事嘛。”
阔别许久，兰堂这一次给大家写了很多封信-
风间桐拆开信封，纸上仍然是熟悉的，流畅优美的字体。
致风间先生：
愿这封信抵达您时，横滨的阳光仍然像回忆中那样美丽……于危机关头辞去干部职位，再次向您表示歉意。在横滨与大家相处的那几年，使我找回了自己，那段美妙的时光至今仍在我最深处的梦里……
我在欧洲的调查，得到了超出预料的答案，有关我的身份，我曾经的搭档，甚至中也君……虽然想要尽快与诸位分享这些消息，但我这边尚有麻烦缠身，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思绪……
不过我想，BOSS您对这背后的一切，应该早就有所预料吧？否则我回忆那几年的光阴，怎么会处处都是暗示呢？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稍迟动身一点，就能在您那里得知一切了呢，这实在是让人遗憾……
唯一的好处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我猜想您的异能已经恢复了，不禁安心了许多。
……
最后，请您相信：不管‘兰堂’曾经是什么人，蒙诸位照顾所找回的那个‘我’，永远会是大家最真诚的朋友。
……
风间桐合上信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得到朋友的消息，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拿起手边的另一封信——是兰堂给太宰的，朝书房那边看了一眼。
……最近，太宰很忙。
要么就是整天在外面晃悠，回到家了也只会待在书房里。
这本来没什么，但风间桐习惯了只要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太宰就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像一只亲人的黑猫一样。
现在骤然看不到他，感觉有点奇怪。
还是去看看吧。
风间桐拿起这封信，走了过去。
敞开的书房里，是一团一团，乱七八糟堆放着的草稿纸，太宰本人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只有书桌上的稿纸是摊开的。
风间桐恰好扫到一眼，目光凝固了一瞬间。
——这是——空间相关的算式——
“啧。”太宰‘啪’地合上笔，懒洋洋道，“擅自跑到别人书房里来可不好哦，桐。”
他们的书房是分开的。太宰的书房比较凌乱，塞满了他从小到大感兴趣的各种书籍、档案和资料。最近似乎多了不少艰深的，数学和物理的著作。
风间桐扫了一眼，大概看出了他研究的方向。
他才没把太宰的装模作样当回事——这小鬼要是真的不想他进来的话，会关门的。以此类推，太宰在研究的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他说的事情。
“这是兰堂给你的信。”风间桐先把信交给他，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写什么？”
“……”太宰往后一靠，晃了晃手中的稿纸：“要看吗？”
风间桐的目光顺着稿纸移动了一下。
尽管觉得太宰有调弄他情绪的嫌疑，但这个还是太吸引人了。
——太宰会如此认真地研究什么，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那看吧。”太宰短促地笑了一声，把稿纸递给他，“——这原本是你的工作才对。”
“……”风间桐带着某种预感，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第一页，“这是——”
“空间计算的辅助系统，算是对战魏尔伦的准备吧。虽然这么说，因为技术限制，也只能起到有限的效果而已。”
太宰把他拉过去，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型机器，按下开机的按钮，就会浮现出辅助运算的光幕。
“反正，你到时候肯定会忍不住插手吧。”太宰毫不客气地道，“但那边的魏尔伦可是完全体，和当年一样，甚至比当年更强——要是又让异能失控就麻烦了，必须要想点办法才行。所以说，这本来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风间桐：“……”
太宰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用电脑辅助运算。”
风间桐：“……”
想过。
怎么会没想过呢？联盟就是这么做的。超级电脑甚至能够计算出摧毁一个星球的参数。
他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只是……从以前开始，就不太信任别的东西算出来的结果。”
就算有超级电脑，他自己也是会验算的——这就完全起不到减轻压力的效果了。
“但是你现在要学会相信它呢。毕竟你精神力一旦过载，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你不想那样吧？”
风间桐：“…………”
太宰治冷静道：“那加油。”
风间桐被推出了书房。
第82章
“砰。”
书房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风间桐：“……”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型机器, 莫名有种非常熟悉的，心虚的感觉。
弹幕纷纷被感动了：
【猫好，猫担心你精神力过载】
【猫好, 猫给你做辅助计算装置】
【猫好，猫送你的东西精致优雅，电线没有露在外面】
【主播不信任辅助计算系统，主播坏】
【主播不想一直待在猫的身边，主播大大滴坏！】
风间桐：“……”
他觉得这帮人在偏心眼，并且有证据。
【不愧是宰，我很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不弄一个辅助计算装置呢？反正我要是有需要这么大量计算的异能力，我绝对会第一个把这玩意弄出来】
【简直就是生活必需品好吗】
【人类的□□是有极限的, 所以要学会使用工具——不能因为自己算得快, 就把人脑当机械用吧？】
‘……’风间桐简单粗暴地回答道，‘不做是因为不能做, 而且没必要。’
不能做，是因为, 风间桐能手搓的机械, 被限制在这个世界的科技范围内。太宰就不受这个影响, 看这个情况，大概是把他教的东西优化升级了，在此基础上才能做出这个级别的辅助计算装置。
没必要，则是因为机械始终是机械。
‘神之棋盘’非常危险。在文野世界也就算了，在科技更加发达的联盟, 风间桐绝不可能把关键的判断交给有可能被入侵的超级电脑。
否则，一个参数错误，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您是不是太看不起联盟的技术了？谁能入侵联盟的超级电脑？特别还是军部使用的超级电脑。】
‘我就可以。’
风间桐说着危险的话, 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我篡改我的数据？】
【请大佬不要用自己的水平揣度别人，好吗？好的】
风间桐一笑。
——不仅如此，他知道还有别的文明可以。
联盟的技术水平远远超过大部分已知文明，但实际上，在风间桐的眼里……他们的优势并没有刻板印象中那么大。
不过，这种事不必现在说。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他有点好奇太宰优化这个东西的思路。
作为给这个过于聪慧的少年的玩具，风间桐会时不时地把自己探索出来的，文野世界里最先进的技术教给他。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刻。
……不，这并不是说他又要犯同样的错误，把太宰的礼物当作课后作业的意思。
他拆掉之后会天衣无缝地装回去的。
于是弹幕们眼睁睁地看着风间桐就这样捣鼓了一段时间，把机械拆成一个个小零件，又迅速拼回去，最后放下这个机械，带着莫名的情绪叹了口气。
‘如果太宰想的话，’他喃喃道，‘军部的技术部门随时为他敞开。’
能够依靠文野现有的技术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温斯顿学院，只需要两年也会教无可教的。
弹幕：【？】
【？你在做什么？你要把宰拉入理工生的行列吗？】
【不允许！！我不允许！！太宰就应该是文科生啊！！！】
【你看，他从小就会思考生命的意义，心思细腻，而且情商高，而且长得好看，而且懂得情调，怎么看都是文科生的料子啊！】
‘你们那莫名其妙的歧视是从哪里来的？’中了好几枪的风间桐如是道，‘理科生也并不是全都像我一样的。’
弹幕冷漠无情地问：【哦，比如说呢？】
风间桐：‘元帅就很风趣。’
【……】
弹幕回忆了一下某个严肃到仿佛这辈子都没笑过的人，决定拿风间桐的话当屁放了。
【我突然有点不明白‘风趣’的意思了，所以去查了一下，现在更不明白了】
【往好处想，至少主播终于有一点作为木头的自知之明了】
风间桐：“……”
风间桐决定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拿着太宰给他的东西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虽然他不习惯使用辅助计算装置，但太宰做都做了，他不会浪费对方的一片心意。要想真正让这个东西发挥作用，还缺少一些数据，需要去横滨实地调研一下。
太宰似乎已经填补了一部分，剩下的要他自己来完成。
……真是的。
风间桐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该骄傲地想：
——又完全被太宰猜透了。
究竟是太宰太厉害，还是他在太宰面前总是左右支绌，发挥不出来应有的水平呢？
就算二者都有，希望至少最重要的那件事，他还是有暂时瞒住对方啊。
风间桐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对弹幕道：‘我接下来要出门调研，需要我把镜头切到太宰那边吗？’
【嗯？这么突然吗？】
【来了，经典的‘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风间桐：‘……请这位文科生不要乱比喻。’
弹幕敷衍他：【您大概理解意思就行】
风间桐在直播间挂了个投票，五分钟之后，结果出来了。
弹幕选择他这边的视角。
风间桐：‘……嗯……’
【……为什么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我们很吵吗？】
‘不，’风间桐纠结地问：‘……为什么不选太宰？你们不是很喜欢他吗？’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选那一边的。
【认真的吗？就算我们很喜欢太宰，不代表我们很喜欢数学吧？】
【我刚才扫了一眼就开始痛苦了。就算是男神也抵消不了这份伤害】
‘是吗？’风间桐不置可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算是在列算式，太宰的气质也像是在写书一样赏心悦目，完全没有各种小动作。如果能完整观看草稿的话，大概能够理解太宰的思考吧。
可惜太宰关门了。那就是不想他去打扰的意思。
不会打扰到太宰的弹幕又不肯看。
风间桐只好遗憾地出门了-
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就连世界之外的力量也没有注视着的书房，太宰一个人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往椅背上一靠。
写满的稿纸在少年的手上被卷成一团，随意地丢到了房间的角落，和无数纸团滚在了一起，乍一看就像是废纸一样。
如果刚才风间桐选择打开这些‘废纸’看一眼，他就会发现，太宰在研究的东西，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那是现在的他无法使用，也无法教导太宰的知识。
“又失败了啊……”太宰喃喃道，“果然在短时间内自学这些，还是有点勉强吗？”
即使对‘太宰治’来说，也太勉强了。
毫无疑问，太宰是个天才。
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超出太宰的预料的——大家都这么说，也差不多就是事实。但掌握人心的本领，和学习理论技术的本领，并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有一位老师来教导的话，情况大概会好很多。甚至不需要风间桐那样超规格的老师，只要是正常的，能够解答疑惑的老师就好。
但太宰没有那种助力。
唯一能够提供帮助的家伙，为了隐蔽自身的需要，和他的联络时间也很有限。
所以现在，姑且是只能靠自学。
因为他能够一个人做这件事的时间不多，所以太宰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缓解了过热的大脑，就又拿起了笔——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太宰的动作一顿。
摁门铃的人并不指望他去开门——或者说，就是起到一个‘我来了’的通知作用而已，门口的家伙已经从花盆里拿出了钥匙，非常自然地打开了门。
会这样做的人，只有……
“呀，太宰。”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走进这间书房，毫不客气地道，“你可真是个笨蛋啊。”
鸢眸的少年端坐在书桌前，垂下眼睫，手中的笔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乱步先生。”他这么说。
“……”
乱步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被冒犯到的表情。
“别搞错了，”他指着太宰，突然超大声地说，“你以为我们认识了几年啊！”
从互助会建立的那一天开始。
一直到今天。
独属于这个世界的，漫长的、漫长的光阴。
怎么可能轻飘飘地被抹去。
“我知道。”出乎预料地，太宰道。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和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这是敬称啦，敬称。是对能够看破一切的名侦探的敬意哦~一看就知道了，我做的事，都瞒不过乱步吧？”
乱步这才‘哼’了一声。
他没有和风间桐告状，眼前这家伙是真的应该感谢他。
太宰很上道地拿出零食和波子汽水，供奉到了乱步的面前。一起供奉过去的，还有凌乱的各种草稿。
乱步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算了，这也不错吧。”
——起码在风间桐那边，是没有暴露的可能了。
乱步喝了一口波子汽水：“所以，你要学习的东西都有哪些呢？全部交出来吧。”
他已经提前说过，接下来不会见风间桐了。所以，只要和太宰见面的时机把握好，他们就会有充足的活动时间。
太宰拿出手机，向他传输了一份资料。
乱步一边看一边点头，宣布：“只是这样的话，两个月之后来找我就好。”
“真不愧是乱步！”太宰笑着鼓掌道，“所以，你一定也发现了吧？有关那件事。”
乱步点点头：“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风间那家伙，还真是做好了充足的觉悟啊。”
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话，太宰脸上的笑也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连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乱步：“……”
这不是麻烦透了吗？
“喂，太宰。”乱步没好气道，“我可是背着社长私自行动的，你要是做得太过分的话，我会随时反水哦。”
空气沉寂了一秒钟。
“怎么会呢？”太宰说，“我的底线只有那一个。只要他们不想掀起战争，我就不会那样做。否则，桐会很难办吧。”
乱步：“……”
也就是说，判断的标准完全掌握在太宰手上……吗。
但考虑到风间桐的立场……对太宰来说，这实在是非常有分量的一句保证。
所以乱步才会来到这里。
太宰眨了眨眼：“那么，乱步先生猜到什么了吗？”
“我是猜到你有一定的把握。”乱步大大方方地说，“但缺少了一个重要条件，无法推理。所以，最后是什么呢？”
太宰神秘地微笑了起来：
“——是‘空间’哦。”-
巨轮上。
俊美的青年拿到了一张照片，拍摄于八年前的横滨。
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以及天空中的那条巨龙。
“异能特异点……”他喃喃道：“那个光芒，不是【彩画集】吗……”
第83章
魏尔伦来到横滨的时候, 已经是黄昏。
俊美的青年摘下礼帽，对出现在面前的风间桐微微一欠身：“初次见面，风间先生。”
风间桐：“……”
魏尔伦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意思, 这是非常明显的信号。
果然，这个人知道风间桐，也知道他的异能。
费奥多尔既然在调查风间桐的来历而无暇他顾，想必并不会在乎顺手把查到的情报分享给魏尔伦，为风间桐制造一些麻烦。
“……”风间桐垂眸：“初次见面，‘暗杀王’。”
此时，他面前的弹幕已经炸了锅。
有在叫【哥！！】的，有紧张兮兮地祈祷旗会不要有事的，有企图隔空抽打魏尔伦, 把他抽到欧洲去和兰堂和解的……
【别想了, 少将特意把兰堂弄走，就是因为这对拧巴的核弹不经历一次生死, 显然是很难说开的样子，而他们‘谈心’的余波可能会把横滨炸掉……】
【联盟有没有观影体服务？我愿意付费让魏尔伦观看主世界的剧情线！！】
【……我记得, 我们没有这么高级的技能】
【等魏尔伦来联盟之后, 倒是可以邀请他来看一下……好吧我开骂了, FW主神空间！！你也配做小说反派？？】
“您的眼神很奇怪呢，是在想什么吗？”
这个时候，魏尔伦突然非常敏锐地问。
“……”风间桐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在瞬间调整好了表情。
那一刻出现在他脸上的，不是对强敌的忌惮, 而是某种奇特的，肃穆而郑重的什么东西……
有在这个直播间从头看到尾的人一晃神，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表情,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拉回了这场对话里。
“在那里停下吧，魏尔伦。”风间桐轻声说。
魏尔伦表情变了变。
他感觉到了。
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周身的空间突然‘动’了起来。它们遵循着某个人的意志，排斥着他。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在真正的战斗中，反应稍微慢一点，就会瞬间在空间里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吧。
果然是和【彩画集】相似而不同的异能，这种事【彩画集】是做不到的，它的强大在别的方面。而眼前之人的异能，可以称得上是‘空间之主’了。
正因为这样罕见的两个空间系异能碰撞在一起，才会爆发出异能特异点吧。
发生了这种事，也就证明，八年以前，风间桐赶到的时候，兰堂还……
魏尔伦摇摇头，抛去这个自从得到情报之后，就像是病毒一样在脑海中蔓延的想法。
不可能的。他想。这么多年了。
如果那家伙还活着，恐怕早就来追杀他了吧。
比起那个，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
得到弟弟的消息之后，魏尔伦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前往横滨把中也带走，踏上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旅程。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了。
他是实验室里诞生的‘人造异能力者’，拥有莫名其妙的‘生’。所以他从事暗杀工作，为创造了他的人类带来莫名其妙的‘死亡’。
只有这样，这段生命或许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意义。
同为‘非人之物’，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同类，只有中也一个人而已。
他知道中也加入了守护横滨的组织，并且成为了其中的重要成员。
但是那并不重要……人类都只不过是在欺骗他们而已，通过欺骗，让中也沉浸于虚幻的梦中，为人类效力。
他会让中也从这场梦中醒来的，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这就是魏尔伦原来的打算。
他并没有把横滨放在眼里，事实上，世界上确实罕有能够阻拦他的人物。
强大的异能再加上精湛的暗杀技术，哪怕是女王的皇宫他也能来去自如，暗杀掉一些蒙骗中也的小角色，只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可是，在风间桐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丝让人汗毛倒立的危险感。
魏尔伦的眼神变得郑重了起来。
他参加过异能大战，也认识欧洲的大部分强者。
所以，他才更加明白。
风间桐比他以前面对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危险。
【出现了！强者之间特有的感知！】
【和兰堂没有直接打过……那么魏尔伦恐怕是到这个世界以来，少将面对的最强的对手吧？他果然能感觉到】
【笑死，宇宙中遇到‘神之棋盘’，要是没有任何限制手段，大家一般是直接投降的】
【更正，就算有限制手段，超越者以下也是直接投的。目前头铁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这个异能太bug了，少将在衍生世界遇到这么多限制，我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我是世界意识，我也害怕‘神之棋盘’啊，这个异能认真起来，是真的能灭世的！】
【大家有看军部最近公开的秘密行动报告吗？原来少将刚刚加入军部的时候，就参与过捣毁人体/实/验的行动。
那个时候，我方情报部门有内鬼，行动组被一个空壳实验室引开了。眼看着那帮人要跑，少将一个违规超远距离空间跳跃，直接瞬移到了敌人老巢，在那个空间站自爆之前带着所有实验体和证据转移到了附近的行星上，这简直神了。现在制造异能者的违规实验能被打击得这么干净，就是因为这件事】
一个弹幕凉凉地飘过：
【神吗？违规操作完就倒下了，之后写了一个月检讨】
【……写检讨这种事，原来是从军部起源的传统吗？而且这个语气，你是知情人吧？】
【少将会做这种冲动的事，我居然毫不意外，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是啊，现在他发癫都是思虑周全地发了，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在发癫的事实】
【口下留情。保护他人应该不能算是发癫吧？我虽然做不到这种事，但还是相当尊敬能做到的人的。】
【明智的决定。像风间那样的行事风格，就叫发癫。】
【……】
【……我感觉到了要吵起来的气息，诸位——这本来不该由我来提醒。但按照联盟的规矩，要吵或者要辩论，请去特定的地方，我们这边是没心没肺的欢乐弹幕】
【……】
【不吵了？所以我们可以回归没心没肺的傻乐时间了吗？】
【那么，尊敬的知情人，我有点好奇少将写的检讨……】
【朋友，你没心没肺得有点快了吧】
【别打岔，你不想知道？】
【……想】
良久，那个弹幕才冒了泡：
【……哈，这么说吧——比那位芥川君检讨的诚意，还要更少一点】
【那不就是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意思吗？】-
下一刻，魏尔伦动手了。
看不清他是怎么靠近的，下一刻，修长的身形就已经到了风间桐的面前。
红色的光芒在距离风间桐的脸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再也不能向前。金色的波纹在空气中一闪，风间桐手中多了一把枪。
“砰砰砰”
子弹在魏尔伦面前被无效化，与此同时，地面的重力开始发生了变化。
空间、重力。
两个随处可见的东西发生碰撞的时候，一瞬间就毁灭了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园。
不过没关系，正因为考虑到了魏尔伦的破坏力，所以风间桐提前让人清场了。
像是天灾袭来的一分钟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收手了——就好像刚才只是一个有点特殊的打招呼方式一样。
“请不要紧张，空间的主人。我此行并不抱有敌意。”魏尔伦站在废墟的中央，笑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弟弟。您应该认识他。他叫中原中也。”
“我从没听中也说过，他有一个哥哥。”
“是的，他不知道我的存在。”魏尔伦笃定的语气说，“但我们毫无疑问是兄弟。”
有那么一瞬间，风间桐似乎想问他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刚才的战斗他隐约占了一点上风，但真正不想再打下去的人也是风间桐。
不仅因为异能力处于被限制的状态，还因为——这里是横滨。不远处就是人们的居所。
魏尔伦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用全力。
超越者之战弊多利少，他相信风间桐能做出合理的选择。
良久，风间桐说：“在横滨期间，不允许你杀死任何一个人。也不允许你毁坏横滨的任何一个地方。”
魏尔伦问：“……即使是对方先动手也不行？”
“没错。”
“真是苛刻的要求……”魏尔伦叹息，“但我会同意。作为……我的诚意。为了确保这一点，需要派一个人跟着我吗？”
“不用。”风间桐道，“我相信一个强者的承诺。”
魏尔伦一哂。
‘暗杀王’在这方面，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但如果他打算毁约，他确实会提前和风间桐说一声。
出于对守护此地的强者的尊重。
“那么，再会。”魏尔伦优雅一礼，就准备离开。
“慢着。”风间桐对他说，“在走之前，麻烦你赔偿一下这个公园的修复款。”
魏尔伦：“……”
他用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的表情，看了一眼无论怎么说，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的风间桐。
“赔钱。”风间桐重复道。
——组织虽然收益很高，赚钱方面人才不少，有大把的人抢着过来送钱，但相应的，花钱的地方也很多。
对战涩泽龙彦之后的修复工作，他们连日政的钱都要薅，更别说面前的魏尔伦了。
风间桐才不管魏尔伦以前是什么作风，但在横滨，打坏了东西就想跑，没门。
魏尔伦：“……”
他甩出一张卡，风间桐接住。
只听见魏尔伦若有所思，举一反三地道：“这么说，我在破坏了横滨的建筑物，都可以这样偿还？”
风间桐：“……翻十倍。毕竟修理要人工。”
“没问题。”魏尔伦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这张卡可以把横滨翻修一遍。顺便一问，另一件事——”
风间桐马上明白了他在问什么：“损毁财物十倍赔偿。如果伤害到人命，就用你的命来赔。”
不管那个人是谁。
“……”魏尔伦低低地笑了：“是这样吗？”
他丝毫不怀疑风间桐话里的认真程度。
——八年前，这个人硬接了那场爆炸。
那场让魏尔伦受了重伤、兰堂生死不明的爆炸，毫不相干的风间桐却选择了面对，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即使是这样的人，当年都没有发现中也的存在。
就好像他保护了身后的‘人类’之后，就不再对废墟可能存在的‘人造体’感兴趣了一样。
彻头彻尾，是不一样的物种啊……
魏尔伦像一阵烟雾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第84章
……
从医疗舱里出来之后, 少年风间桐来到了军方的机密档案处。
在那里，他得到了一个拒绝。
“非常抱歉，风间少校。您的权限不足, 无法调阅一级保密行动，编号A2532的行动报告。”
“……哪怕我是这次行动的参与人员？”
“哪怕您是这次行动的参与人员。”
“是吗。”风间桐没有争辩，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过，以我的权限，可以为您解答一个问题。条件是，您同样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风间桐停下脚步。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风间桐说：“那么，我想知道他们创造异能力者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回到那个‘黑暗时代’吗？”
“……黑暗时代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那是彻底的混乱。他们想要建立的, 是一种全新的秩序。有才能者高于无能者的秩序。”
风间桐彬彬有礼道：“很复古的想法。”
“和联盟的精神相悖。但不可否认, 精英统领普通人能够提高效率。”
“……”
“轮到我问您了。我想知道，您认为, 异能力者应该拥有特权吗？就像您之前使用‘神之棋盘’拯救那些实验体，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死在空间跳跃中。您认为这两端的代价是相等的吗？”
风间桐反问：“考虑到我们之前的对话, 您的提问有诱导我回答方向的嫌疑——我的回答重要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他, 但这无济于事。
“看来军部, 并没能把你们一网打尽呢。”
风间桐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少年穿着浅色的长风衣，笑容冲淡了脸上的苍白。他看上去美好得像一个梦，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只会做春秋大梦的蠢货，说不定也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在背后捅人一刀呢……这么看来，我还是加入这局游戏比较好。”
对面的人悄悄摸向了背后：“……所以, 您的回答是？”
“是啊，我还没回答您呢。”风间桐说，“我认为——”
他觉得, 面前的人应该有兴趣听他说完才对。
毕竟，他在温斯顿学院里那个毁灭世界的志趣，并没有瞒着任何人，是很容易就能收集到的情报。
但无论是联盟，还是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似乎都对他有着多余的信心。
还没等他说完，眼前的人就动手了。
五分钟后，风间桐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被空间束缚着的那个人身边。
既然他没有给风间桐把话说完的机会，风间桐投桃报李，也没有给他继续蛊惑自己的机会。那个人的话全部被堵在嘴里，只能用赤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在生气什么？”风间桐漫不经心地问，“如你所愿，我留下来陪你们玩了。被打乱计划的人是我，生气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眼睛更加赤红得仿若滴血了起来。他的身体突然异常地开始膨胀。不过数秒之后，他炸成了一片血雾。
军部的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监控记录了一切，血雾被阻挡在空间的壁障里，甚至没有弄脏机密档案室的地板。
风间桐抬起头，看见了大步走进来的元帅。
“……您是故意把他放在这里的。”风间桐明白了，“但是很遗憾，在他暴露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次性的传话工具。”
“……”
“他们的势力比我想象得更强，也更加疯狂。”风间桐从椅子上站起来，“居然入侵到了联盟的中枢。”
元帅问：“你有怀疑对象吗？”
风间桐：“如果我给出怀疑对象，您会把他们抓起来吗？”
“……”
漫长的沉默。
“风间少校。”最后，元帅只是道，“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不久之后，风间桐身穿军礼服，在墓碑面前放了一束花。
“那帮混蛋……”他听见同僚咬牙切齿的诅咒，“迟早要把他们全部送上军事法庭。”
风间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束花。
面前的墓碑，不是军部的人的墓，也不是其他人的墓碑。而是风间桐救出来的实验体们的墓碑。
‘黑暗时代’里，早就出现过制造异能力者的方法。虽然就原理上来说，与其说是制造异能力者，不如说是制造‘有思想的异能特异点’。
很多人尝试过抹去那份思想，将被制作出来的异能力者作为趁手的工具使用。但后来关于异能本质的研究，打碎了这个幻想。
没有思想的傀儡，是不会有异能力的。
所以，这帮人换了一个思路。
他们调控了实验体的寿命，让每个实验体的‘使用年限’变成了一年。
这样，当实验体生出反抗意识的时候，也差不多到达了生命的终焉。
真是个残忍的创意。
风间桐以外援的身份留在了那支队伍，他们在短短一年内，将这种实验室捣毁得七七八八。
尽管仍有一些漏网之鱼，但这股势力明面上，已经被打击得不成气候了。其中‘神之棋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之前特意派人去挑衅风间桐。
——从后来，那个被寄送到面前的炸弹来看，大概是没有后悔过的。
看来对面的首领很清醒。
无论挑衅与否，风间桐都是他们必须除掉的敌人-
在遇到兰波和魏尔伦之前，风间桐完全没想到，在这个衍生世界居然也存在同样的技术。这就说明，在文野世界里，存在同样的野心家。
如果‘那些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加以利用的话，会对后续的计划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风间桐把这个可能性纳入考虑，心不在焉地关上了房门。
他回过头，看见了一双鸢色的眼睛。
靠得很近，几乎是‘开门杀’的程度。
“……”
刚刚还在运筹帷幄的风间少将稍微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上了冰凉的门板。
【呜哇，宰你最近鬼鬼的】
【虽然和魏尔伦打完之后，开门见宰有点吓人……但你好怂！！】
【行不行啊少将，自从宰表白了，你好像对他怂的越来越明显了】
风间桐：“……”
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应该和表白无关，更可能是亏心事做得有点多的缘故。
【真是惨不忍睹，如果实在是斗不过人家的话，你要不投了吧？】
“……”
这帮人，果然净在看乐子吧。
风间桐选择无视掉弹幕，专心对付面前的太宰。
太宰认真的时候，视线会非常有穿透力——此时，风间桐就感觉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被隔空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就在他越来越紧绷的时候，太宰终于开口了：“他对你动手了吗？”
“……对魏尔伦来说，那应该算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风间桐想了想，拿出那张据说能把横滨翻修一遍的卡，递给太宰，“那家伙说，造成的损失从这上面划。”
“诶——”太宰勾起唇角，“这也就说明，他从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遵守规则，对吧？”
风间桐为魏尔伦点上一支蜡烛，然后正色道：“只要他知道我们的底线就好。”
不允许杀死任何一个人。
否则，就是与风间桐为敌。
魏尔伦不傻，为了达到目标，必定会放弃原本粗暴的手段，更加慎重地考察中也现在的生活环境，以此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正是风间桐想要他去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风间桐也想看到在魏尔伦的面前，现在的互助会做出的反应。
超越者魏尔伦，是风间桐为这个逐渐走向成熟的组织出的第二张考卷，并且这一次，不会召开干部会议，等于说是要考察大家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
只有这种等级的考验，才能让组织迅速成长起来。
太宰对此心知肚明，他笑道：“真是斯巴达呢，桐。严苛到就好像，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样。”
风间桐没有露出任何异状。
弹幕很怜爱地划过：
【时间多不多……不是看宰你的选择吗？】
【‘让太宰获得幸福’，不管怎么看，目前都快要拉满了。】
【一般情况，到这里的时候，任务都会出现即将完成的提示——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这小兔宰子绝对做了些什么，比如说，操纵自己的感情之类的】
【别的任务对象我不信，但如果是太宰，他真的有可能这样做】
【所以我说少将，您还是投了吧。和宰说明任务的始末，否则，就真的要被他关在衍生世界里了哦~】
【胡说八道——少将还能强制登出啊。只需要放弃至今为止的所有存档，直接回到联盟就好了】
【打了八年的存档诶！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要不还是投了吧】
【投了＋1】
风间桐：“……”
有些时候很想让联盟人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他其实——连强制登出这条退路都没有。
太宰很感兴趣地问：“这么着急，你是赶着要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弹幕还在嘻嘻哈哈：
【能问出这句话，真是演都不演了】
【我早说，他一定猜到任务的存在了！】
【所以今天要摊牌吗？】
【今天摊牌，过多两天解决魏尔伦的事件，任务就圆满结束了。再过多两天联盟派人过去谈判——少将确实会很忙呢~】
【任务就结束了？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被调走的费奥多尔：为我发声】
【费奥多尔看到联盟，应该会很绝望吧哈哈哈哈，到处都是异能力者，这罪孽的社会啊~】
【认真地说，只要两边世界建交了，天人五衰不是其实什么大问题啦~在这里HE是很不错的选择哦】
【好耶！！摊牌、摊牌、摊牌！！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宰的表情啦~】
太宰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的紧迫感太明显啦，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桐。”
风间桐：“……你想听什么吗？我说给你听。”
这种话，就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意思。
“不用了，我想听的，是桐的真心话呢。”太宰又凑近了一点，用带着笑意的气声问：“那，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我不——”
“很着急的话，要试试贿赂我吗？”
风间桐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曾经说过，我只需要幸福就好。在俗世的‘幸福’中，爱情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吧。”
太宰浅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要试试吗？说不定你想要的事情，一瞬间就成功了呢。”
第85章
弹幕爆炸了。这不重要, 他们在太宰的面前一直在爆炸，就好像什么气氛组的烟花。
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风间桐眼前一黑。
“呼吸, 哎呀，桐，呼吸。”耳边听见太宰可恶地笑着的声音，“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这个提议就这么刺激吗？”
风间桐：“……”
他要是当场晕过去了，一定是被太宰气晕的。
这是一个试探。
有关‘风间桐的任务是什么’的第二次试探。
这是合理的，太宰不会轻易相信他给出的答案，这只胆小鬼也承受不了那个答案。
站在风间桐的立场上，则希望太宰一直到最后才确定答案，这样事情才不会在半路出现波折。
所以, 试探是正常的。
——但是, 谁教他这样试探的？？
所谓的‘贿赂’，含义实在是太可怕了。
已经不是‘色诱’的范畴了, 是更糟糕的‘诱导别人色诱自己’的领域。
太宰完全就是在恶劣地耍他：
无论如何，要不要亲我一下试试呢？
——效果不保证, 做了就是在奖励太宰, 而且会暴露掉自己的任务。
虽然是这样, 但要不要来赌一下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毕竟风间桐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嘛。
简直就是极致的耍赖。
就算是风间桐，这一刻也禁不住开始回忆了。
他是喂错了什么东西，还是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当年那个想要跟他走，还别别扭扭藏在纸箱子里的太宰，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太宰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 遗憾地抱怨道：“反应太快了吧……桐。不管是为了什么，居然都没有心动一瞬间吗？”
风间桐实话实说：“没有心动。就是刚才心脏好像停了那么几秒而已……”
太宰相当可恶地轻笑了起来。
风间桐面无表情：“我现在有一种想揍你的冲动。”
“诶——真的可以吗？”太宰把那张很会骗人的脸凑过来，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动手吧，我不会躲哦。”
风间桐：“……”
他抬起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脸沉痛。
太宰等了一会才睁开眼睛，用他那种可可爱爱的声音问：“怎么了吗？”
“我在想，”他的声音让风间桐罪恶感更重了，“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的？”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没对太宰动过手吧？这是他轻拿轻放养大的孩子，然而这副受虐狂一样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尽管知道这更可能是太宰在耍他，他还是受到了一点打击。
……不，在太宰的事情上他受到的打击已经太多了。足以让他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养另一个孩子的程度。
这是命运般无法预测的盲盒。天使和魔鬼的集合体。
一只太宰就够让他挂心的了，在这之后，很难想象还会有任何一个人占据他如此多的心神。
“别继续想下去了，桐。”太宰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是在反思吧。反思自己之前的教育有什么问题。毕竟桐就是会想这些的人嘛~”太宰懒洋洋地说，“但是桐在这方面实在是笨得不行，继续想下去一定会把自己绕晕的吧。”
“……”
“为什么不想想另一种可能呢？”太宰轻声道，“比起教育方式的问题，或许我本来就是这么糟糕的人吧。”
名为‘太宰治’的存在，在无数个世界里都是这么糟糕的样子。
不管他经历了些什么，有没有遇到风间桐。
反过来，如果风间桐遇到的是其他人，现在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吧。
他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从最开始就有对他人负责的觉悟。是太宰治贪得无厌，除了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心之外，还想要风间桐的全部。
风间桐：“……”
他神奇地看懂了太宰的表情，并认为自己的眼光受到了质疑。
如果太宰真的是一个糟糕的家伙，他最开始就会放弃这个任务，转而选择其他世界来收集数据了。
就算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目标，风间桐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道路，是他选择了太宰。
在他看来，和太宰对自己的评价恰恰相反，这孩子想要的东西，是太少了才对。
正是因为那么少的东西，风间桐都不能给出承诺……所以他才会感到愧疚。
风间桐觉得，有些事，他必须要和太宰说清楚了。
他首先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太宰的颈侧，感受到了平缓的、没有一丝变化的心跳。
风间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测谎专家，也无法从太宰的心率中探听出他的真实。
但风间桐有一个办法可以。
“你说的‘贿赂’，是这样吗？”
风间桐上前一步。
太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眼前的人显然根本没做过这种事，动作有点生疏。但这份生疏的靠近却格外让人心动。
“……桐……？”
太宰的心跳乱了。
为什么突然……？
周围的空气被压缩得格外稀薄，连呼吸都下意识停住了。
他几乎有点慌张地向后仰了仰，那模样就像是要夺路而逃，但最终还是僵硬地待在了原地。
风间桐停在了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太宰的大脑才缓缓地恢复了运转。
什么都不必说了，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风间桐收回手，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无奈又温和地看着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你没有想让我答应你，你只是想要借这件事来扰乱我的判断而已。”
“……”
喜欢是真的。
贪得无厌是假的。
太宰治是怎么样的一个胆小鬼啊。
‘爱’和‘亲情’比起来，又是多么不稳定的一种东西呢？作为家人的风间桐永远都会是他的家人，但作为恋人的风间桐却未必。
正常情况下，如果风间桐没有表现出和他一样的‘喜欢’，他会若无其事地把这份爱埋在心底，一直到永远。
比起这份‘爱’，太宰有更不能失去的东西。
所以当风间桐注意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把这件事抛了出来，用于掩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风间桐本人。
——他想要风间桐留在他身边。如果不能留在他身边，那么保证自己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安全地活着也不错。
就是这样，胆小鬼想要的一点点东西，在反复的询问、反复的拉扯中，不擅长伪装的风间桐竟然不肯给他一个准话。
那么，真相还能是什么呢？
太宰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的心跳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风间桐甚至能够看见，他心底的城墙一道道升起的声音。
“为什么要挑破这一点呢？”太宰问，“一直装傻也不错吧。”
装傻的话，至少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这么早地摆在明面上。
魏尔伦还在横滨闲逛，费奥多尔的调查应该也有了进展……在‘这个世界’的事情结束之前，风间桐应该还有需要太宰治老老实实干活的地方。
然后在最后，他想要离开这个衍生世界，只需要精心地骗一下太宰就好了。
不管能不能真的把太宰骗过去，那份心动都是太宰也无法控制的。
——有一件事，太宰没夸大。
如果那个亲吻真的落在实处，任务说不定马上就能完成呢。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太宰握住风间桐的手，袖口处滑出一把枪。
微卷的碎发下面，是横滨的其他组织看见之后，足够做好几天噩梦的眼神。
“——但你既然说了，我的手段也只好激烈一点了——”
“我挑明这件事的原因，是我有话想告诉你。”
风间桐被摁在门上，任由太宰抹消了‘神之棋盘’，把麻醉枪抵在他的肩膀。
“……”
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
而风间桐看着太宰的眼睛，稍微走神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炸毛的猫。
太宰其实非常敏感，真的挺容易炸毛。
……只要他让太宰感到‘不安全’，或者‘有可能失去’。
能够像这样虚张声势地威吓他，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团进纸箱子里随波逐流，任由命运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真是长大了不少。
想到这里，风间桐露出了一点笑意。
虽然其他地方变得有点奇怪，但能在这方面有所长进，就说明他的教育方法没歪得太远。
他甚至有闲心抬手捏一捏太宰柔软的脸颊，无视了抵在肩膀上枪口加重的力道，才缓缓开口：
“自信一点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自信一点。”
风间桐拉着他的手，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然后为这份既视感而微笑了：
“你还记得吗？几年之前，你在这里问过我，如果死在这里，我会感觉轻松一点吗？”
“……”太宰当然记得，记得再清楚不过。
那个时候，风间桐刚刚失去异能，为了给新成立的组织扫平障碍，他不顾自己死活地跑去港口mafia当俘虏收集情报。
太宰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拿着空枪在玄关处等他，逼着风间桐交出了组织的指挥权，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伤。
那恐怕……是目光一直看着远方的风间桐，第一次和他交心。
“是。”时隔多年，风间桐这样明确地回答了他，“如果死在那时候，我确实会感觉到轻松。”
太宰呼吸一窒。
风间桐垂下眼睫回忆着什么，昏暗的灯光下，他金色的眼睛显得美丽又空洞。
——是在遥远的过去，少年风间桐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有，却又拥有着一切。
联盟给了他完全的自由，他却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从孤儿院离开，来到温斯顿学院，遇见了友人和老师。他说他要毁灭联盟，但他毕业后自己选择加入了联盟军部。
他去到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他捣毁了非法的人/体/实验；他站在病床旁边，看着自己救出来的实验体带着对未来的渴望停止呼吸；他奉命前往家庭教师的世界，看见了动手毁灭一切的白兰最后一刻的表情。
他踏上了名为‘繁星’的空间站上，抬头看向那片星空，想起了很久之前某个人对他说过的大话。
他不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但那片星空，为之前的一切做了汇总。
“我曾经不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所以，我为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选择了一条道路。我告诉自己，人就是为了那些瞬间而活着的。在那之后，我开始为一件事而努力。如果能成功，那么在路上我能看见很多东西。”
风间桐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如果死在半路上，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得到了永恒的安宁罢了……直到遇见你。”
太宰的存在，他和太宰一起经历的一切，还有太宰那一次的质问，让风间桐开始审视自己。
他的目光看得太远。忽视掉了身边的真实。
所以显得虚幻。
“我认为，和你的相遇是一场奇迹。爱也好，还是其他感情也罢——一切都不糟糕。我想告诉你的是，太宰，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在这里，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会回来。”
在风间桐说到一半的时候，太宰就已经完全僵住了。
“……我可没有要求你现在做出承诺。”
风间桐点点头：“所以，这是我自己想要给你的承诺。之前的约定仍然有效，你想要的承诺，可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现在有觉得安心一点吗？”
枪口移开了，太宰露出了被完全打败的表情：“完全没有。太狡猾了，你根本什么都没说嘛。”
既没有说‘一定会回来’，也没有告诉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仅仅对你，我不会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对其他人耍赖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风间桐这么说。
“这可真是可信。”太宰嗤笑道，“那么，我也会用我的方式行动。有什么不希望我做的事，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的。”
“没有哦。”
“……这可是唯一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吗？”
“嗯。”风间桐道，“我相信你只要想做，不管是什么都做得到，但我同时也相信你的分寸。”
“……”
太宰一言难尽地挖苦道：“真会挑啊，桐。你相信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反正太宰能肯定，只要风间桐没事，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所谓的‘联盟’爆炸——
“当然，”风间桐狡猾地说，“我说过，太宰是个好孩子嘛。”
“……”
太宰像一只猫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
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安抚了……尽管焦虑仍然存在，但他的精神确实稳定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风间桐竭尽全力想要给他的东西。
安全感……吗。
他突然开口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风间桐对他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太宰自己的预料。只要他露出了一点端倪，风间桐就能看穿他到这种地步。
但唯独一件事，风间桐搞错了。
——还是在这个人最不熟悉的领域，理解到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风间桐在这方面真是笨得可以。
太宰确实不会轻易地说‘爱’。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风间桐怎么会觉得，他的表白仅仅是一个幌子，并没有想要回应呢？
太宰看着那双疑惑的美丽眼睛，慢慢地靠了过去，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肩膀里。
这个举动又超过了安全线，风间桐的身体几乎马上僵住了。但因为刚刚进行了那样直抵内心的剖白，风间桐紧张归紧张，还是没有推开他。
太宰闷笑了起来，拖长了声音：“呐，桐。要听听我的预言吗？这一次是认真的。”
“……”
太宰愉快地说：“我预言——你迟早会答应我的。”
第86章
风间桐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太宰埋在他怀里笑，就像一只恶作剧成功的黑猫。
风间桐被他笑得有点痒，不太温柔地把这只猫推开了一点：“我不是说过吗？那边是自信过头的领域。”
“诶——”太宰眨了眨眼睛, 把他上下看了一遍，贱兮兮地说，“桐的话，在这种事上还是稍微谦虚一点吧。”
风间桐：“……”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内涵，但没有证据。
要是跟太宰计较这种事的话，一定会被绕进去，然后狠狠玩弄的。
于是风间桐只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绕开他，向书房走去。
刚回家就被太宰堵在门口审问, 已经不用想弹幕那边调侃的盛况了。而且, 风间桐还想起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家里？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有工作才对。”
太宰非常自然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闻言懒洋洋地道：“暴露了啊，桐——所以说, 你在去见魏尔伦之前, 还利用了BOSS的特权查看了我的任务吗？”
风间桐：“……”
他用文件挡住脸,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太宰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俊美的少年坐在书桌上，低头笑着凑了过来：“你在害怕什么呢？就算你瞒着我做了危险的事情，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风间桐觉得他有点太得意了。
虽然他刚才认真地剖析自己的内心，表达了太宰对他的重要性, 并且做出了承诺，就是不想看见太宰患得患失的样子，但得意成这样, 就稍微有点过头了吧。
“……别总是贴过来。”
风间桐抓住太宰摁在他肩上的手，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
他并不是很想这样对太宰说话——主要是自己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和太宰拉开距离。
可再怎么说这也太没距离感了，是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吗？
风间桐扬起头，用教育一样的语气说：“太宰，稍微注意一点吧。虽然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但这样对‘喜欢的人’，已经能算是骚扰了吧？”
“啊，”出乎预料地，太宰非常迅速地笑了一下，遗憾道，“被发现了。”
风间桐：“………………”
他睁大眼睛，大脑都快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烧掉了。
太宰心满意足地叹息道：“不过，这么多年才发现，甚至在我表白之后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对，桐果然是个笨蛋吧。”
风间桐眼前一黑。
好了。
这下没有丝毫辩驳的空间了。
风间桐坐在原地自闭了三秒钟，然后站了起来，像抓猫一样开始抓太宰，准备把他丢出去。
太宰在耍赖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察觉到不对之后，马上稀溜溜地开始往地上滑，风间桐不得不半扶半抱着把这滩不明生物提起来，往门外走去。
“呜哇，是恼羞成怒了吗？”太宰兴致勃勃道，“桐，你的脸红了。”
风间桐：“……”
他才没有恼羞成怒，这应该是他刚才说‘太宰是个好孩子’这种鬼话之后，被打脸打红的。
见他不说话，太宰蠕动着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轻笑着撩拨风间桐：
“第一次被桐赶出家门，感觉有点新奇……接下来去哪里好呢？已经迟到了这么久，要是去任务现场，会被小矮子他们揍的吧……”
风间桐：“……”
胡说八道。他可没有要把太宰赶出家门，只是想赶出他的书房而已，少在那里装可怜。
“呼……”完全没被理会，太宰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往他的耳朵里吹气。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招数？？
风间桐被他吹得浑身一颤，差点想原地把这个混蛋丢掉。幸好这个时候，如同翻山越岭一样艰难的这段路终于到了头。
风间桐如蒙大赦，赶在忍受度爆表之前，把太宰推出了房门。
太宰被迫站直，第一时间调度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真的要把我拒之门外吗？桐。”
他装可爱是有一套的。
风间桐关门的手直接一顿。
太宰得寸进尺地准备挤进来，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说几遍都行，我错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声音动人得都快要能去做情感广播了。
唯一的漏洞是——在被蒙混过关的前一刻，风间桐看见了他抑制不住的笑意。
“……”
“砰！！”
门关上了。
风间桐就像是在抵抗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抵住了门板。
外面，传来了太宰低低的笑声。
他关上门，笑声就从门缝里溜进来；捂住耳朵，笑声就从指缝往里面钻。
简直就像是太宰本人一样无孔不入。
风间桐困惑又迷茫地把脑袋往桌子上一磕，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生气，只是……心乱如麻。
一旦太宰消失在视线里，弹幕的存在感就会鲜明起来，这在最近几乎成为了什么定律一样。
【好可怜哦】
弹幕这么说。
【可怜过头了】
“……”
可怜？
在此之前，风间桐从未把这个词语和自己挂上过勾。
一般情况下——可怜的都是他的敌人。
如果弹幕是因为他对太宰的自我剖白，而得出这个结论的话，那他们就错了。
是的，他曾经是有过一段找不到生命意义的时光。但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拥有无数选择。他要做的只是找到一条自己心甘情愿走下去的道路而已。
弹幕嘻嘻哈哈地纠正他：
【不是那个方面啦，虽然您和我们一样，曾经迷茫过这件事，确实很让人吃惊……】
【大家都有过那种‘探索’的时候吧？毕竟我们的时间那么自由。我反正纠结之后，选择了一辈子专注自己的爱好】
【我懂。大多数人都是这么选的吧？总而言之过了那段时间之后，我就不太爱和别人说这件事了。这大概是每个人心底最难以启齿的地方吧，然而您居然对太宰和盘托出了……就为了让他安心】
【段数很高，又很低的样子……】
【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作为旁观者的我都要被打动了，对付那个太宰就要这样做】
【……诶？真的假的，主播去对付太宰？】
【不行的吧。感觉会被玩死】
【果然还是可怜过头了】
【（憋笑）】
风间桐礼貌道：‘……请问，我是不存在吗？’
【抱歉，因为最近经常被无视，我们已经习惯这样自娱自乐了】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但我们经过讨论，一致决定，您只需要继续这样下去就好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毕竟把我们这堆狗头军师全部绑在一起也打不过太宰，不如顺其自然吧】
【任务完成已经是迟早的事了，在那之后如果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当然最好，如果最后还是分手了……】
【都能和太宰分手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渣主播的人了吧，怎么看都是赢！】
【联盟赢两次！！】
风间桐：“……”
【我只有一个建议：‘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这种话还是太笼统了，也不知道太宰现在脑补到了什么程度。我理解少将对任务的坚持，但如果不想触发最高难度的黑化模式，实在不行就和太宰摊牌吧】
风间桐：“……”
唯一一个建议完全没用。
真是谢谢这帮人。
“咚咚”
风间桐闻声看了过去。
是太宰叩了叩门：
“桐，还在生气吗？”
风间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弹幕欢快地舞了起来：
【你听，这精心设计过的语气，带着七分温柔，两分歉意，还有一分恰到好处的引诱】
太宰继续道：“这个时间点……魏尔伦应该已经找到了小蛞蝓的位置——你不放心那家伙吧？还是由我过去做最后一道保险吧。晚上见。”
“！！”
风间桐站了起来。
弹幕仿佛看破了一切：
【你看，这熟练的以退为进】
【知道主播不舍得赶他出门又不想见他，所以干脆自己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用这个借口，晚上回来的时候，主播不仅不会跟他计较这件事，还要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呢】
【我甚至怀疑，他们闹的这顿别扭也在太宰的计划之中。毕竟他和主播没有社交距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效果嘛……只能说木头就是木头啊】
【能让少将意识到他们现在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太宰就赢了，是吧？】
【……反过来，少将，你现在开门就输了哦】
风间桐已经开了门：“太宰。”
如弹幕所说，太宰果然没走。
他就斜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等着风间桐开门来找他。
“哎呀。”太宰眉眼弯弯，“在担心我吗？”
风间桐：“……”
【没救了，埋了吧】
【所以说，什么都不需要做，主播会自己把自己卖掉的……】
太宰欣赏了一下风间桐格外精彩的脸色，这才卡着时间把手机递给了他，上面是一份情报。
“先不要生气，我是真的要出门哦——去把某只老鼠抓出来。”
“……”提到正事，风间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他扫了一眼那份情报，意识到了一件事。
——费奥多尔本不应该这时候回来的。
风间桐和太宰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知道，”太宰笑着说，“我也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金碧辉煌的酒店外，被太宰鸽了的中也刚刚结束了一次谈判。
在坐车回总部的时候，他看见前方的树林似乎发生了什么打斗事件。
再凑近一看，是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中也：“……”
谁把这两个人凑一块了？
他无奈地对司机说了一声，下了车-
魏尔伦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若有所思。
第87章
夜晚的霓虹等下, 车子在旧台球吧门口停下，心事重重的中也走了下来，看上去终于放松了一点。
‘旧世界’——这是‘旗会’的秘密基地。今晚是旗会的集会, 为了庆祝宣传官终于结束了他的‘慈善演出’，并且在今天善后完毕。
不要指望有什么温情脉脉的场面，大家都是奔着嘲笑他来的。
“我可是听说了哦，宣传官。”中也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道，“你为横滨募集到了一大笔善款呢，真不愧是全球知名的电影演员，即使是在大街上都会被围起来的存在，这下子知名度又要上升了吧。”
信天翁嘎嘎地笑了起来：“为了宣传官，我们特意关闭了今晚的台球吧, 就是为了避免被狂热粉丝发现端倪。真是让人感动的同伴情谊啊。”
“你来得有些晚了, 中也。”钢琴家说，“我们正在进行一项充实而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什么活动？”
“给宣传官念报纸上夸赞他的话, 我看看……是到这一行。‘在那个漆黑的夜晚里，他的容貌如同圣母玛利亚一样发着光。哦,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中也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宣传官美貌的脸微微扭曲：“很高兴嘛, 各位, 这种话我最近听得足够多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太宰想要看到的结果——中也，我听说你今天下午被他放了鸽子，对吧？”
中也的笑声缓缓停住了，取而代之的, 是恼火的神情。
宣传官继续叙述道：“有人看见你冲进了太宰的办公室，把满地揉成一团的文件一个个拆开来看。”
信天翁惊奇道：“——就像是什么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一样？”
宣传官点点头：“就像是最好的垃圾处理站人员。”
冷血平铺直述道：“有人愿意出几十个亿购买那堆垃圾，据说能够得到那些情报, 就能够掌握横滨未来的动向。对于组织的人来说，擅自查看那些情报是绝对的禁忌。”
“吵死了！”中也不耐烦道，“马上就到了谈判的时间，但情报还杳无音讯，我有什么办法？”
钢琴家：“所以你在那些价值几十个亿的垃圾里看到了什么？”
中也顿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你觉得太宰可能把我权限以外的东西放在那里吗？那只青花鱼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偷懒，真是让人不爽。”
旗会的众人对视了一眼，对彼此耸了耸肩，轻飘飘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信天翁：“这就是中也今天来晚了的原因？谈判出了什么岔子？”
“不，”中也松了口气，一言难尽道，“我来晚的原因是路上阻止了小鬼打架。”
他把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事情说了一遍。
“嘛，还会避开居民区，算他们有点进步。”
中也最近在指导中岛敦的体术，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虽然那两个小鬼不知道，但他们确实是组织里让人瞩目，异能力强大的新人。等他们从学校毕业之后，或许能够成为强大的助力吧。
医生道：“那个名叫‘芥川’的家伙，身上的肺病有些麻烦。”
“连你也没办法吗？”
“怎么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康复的。”
“……还真是可靠。”
“比起那些，”信天翁兴致勃勃地说，“快来看，我弄到了很珍贵的东西。”
出现在信天翁手里的，是宣传官幼年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中也的心停跳了一拍。
在这一瞬间，宣传官已经暴起了。
“粉丝们真是神通广大呢，”信天翁一边躲避着他的殴打，一边摇头晃脑地说，“还有更劲爆的——中也小时候的女装照！”
一直心神不属的中也：？？？
这是哪个年头的事了？组织都刚刚成立吧？这个照片居然还有存档吗？？
而且今晚要被嘲笑的人，不是宣传官吗？为什么他也躺枪了？
来不及多想，他猛地蹿了起来，顿时和宣传官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中也千辛万苦配合宣传官抢到照片之后，宣传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毁掉了自己那一张，然后拿着中也的女装照，站到了其他几个人那边。
“抱歉呢，中也，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中也：“……”
他额头青筋迸起。
像是最后的狂欢一样，他放弃了所有思考，加入了‘旗会’的打闹-
闹了一晚上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总而言之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中也坐起来，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眉心。
一个人的时候，之前在太宰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份文件就又浮上了心头。
那是一份有关‘暗杀王’魏尔伦的情报。
那位超越者，是从实验中诞生的重力使，疑似和本国的‘超越者制造计划’有关。
想到这里，中也‘哈’了一声。
——太宰那家伙，都说到这份上了，在暗示些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中也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的。
某双手把他从黑暗中带了出来，他在爆炸后残余的烈火中睁开眼，懵懵懂懂地走了出来，然后遇到了白濑他们，加入了‘羊’组织，他们是中也最初的伙伴，中也在那里学会了许多常识。
后来，因为港口mafia的暴乱，因为想知道要如何才能保护同伴，中也和大家一起加入了互助会，又进入了学校。
再后来，中学临近毕业的‘羊’组织成员们有了不同的想法，纷纷选择了自己未来的职业，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中也反而和大家渐行渐远了。
不过，大家姑且都是在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中也和白濑他们的联系仍然没有断掉，只是因为彼此的路已经不同，不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而已。
他在这段时间也认识了新的伙伴，‘旗会’那帮人，是一帮看出了他的心事之后，会办一个愚蠢的庆祝会来逗他的家伙。
看起来，一切似乎都非常美好。是几年前的他想象不到的美好。
中也仍然在学习要怎么守护这一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自己的过去了。
可是，如果他的过去，会打破现在的平静呢？-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还有一些附加的事情。
对中岛敦进行额外的训练也好，关心一下部下的问题也罢。因为太宰一直不在，所以他只好运用手头的资源，自行调查了一下‘超越者’是什么东西。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中也心头更沉重了一点。
他在被加密了无数道的手机上删删改改，写下了定时发送的邮件。如果他没有回来的话，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发送给风间桐。
做完这一切之后，中也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回过头：“喂，你差不多也该出现了吧。”
魏尔伦的跟踪技术很高超。如果太宰没有点明的话，中也大概发现不了。但既然他有意识地在寻找对方，对方也没有特别想要隐蔽，那么发现一些端倪就不是难事了。
随着这句话，俊美的青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叠纸，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中也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这就是‘暗杀王’魏尔伦……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座城市的超越者。
而现在他盯上了自己，是打算把他这个实验产物带回去销毁吗？
真是麻烦。
中也暗中警戒着，率先发问道：“……你在看什么？”
魏尔伦镇定自若：“你的试卷。”
“……？？”中也睁大眼睛，一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良久，魏尔伦点点头，叹息道：“这里的学校似乎有把学生的卷子保留下来的传统，这真是个好习惯。”
中也的卷子，最开始连字都写得磕磕巴巴，后来笔迹就变得工整好看了起来。观览这些纸张，就好像看到了中也一路上的成长轨迹。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让中也在一个无人知道他的身份的乡下，慢慢抚养他长大。现在看来，命运眷顾着这个孩子，让他阴差阳错地获得了这样的成长条件。
但一切到此为止了。
魏尔伦是得到了中也的信息，而回到了这个地方的。
这也就说明，在某些人那里，中也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
所以，他要来到这里把中也带走。
同是非人之物，他们能够相信的只有彼此。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你手里。”但中也愣了一下之后，却露出了惊怒交加的表情，“你把学校的老师们怎么了？”
魏尔伦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微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这些东西是通过柔和的手段拿到的。毕竟，我答应了你的BOSS，不会杀死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
“！！！”
“初次见面，中也。”魏尔伦把帽子脱下来，对他说，“我是你的哥哥。”-
中也狠狠地撞到了树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染着泥土，身上狼狈不堪，是对魏尔伦出手导致的。
当学校的老师们可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中也已经开始愤怒，当魏尔伦说到‘你的BOSS’的时候，他脑中的某根弦断裂了。
“你竟敢——”中也的身上冒出可怖的红光，“你把BOSS怎么了？？”
太宰在干什么？？
平时摸鱼都可以原谅，但这一次，明明早就收集到了情报，却让对手找到了BOSS身边吗？
还是说，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强大，哪怕是太宰都没有找到遏制他的方法？
魏尔伦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进行了谈判。那家伙是个危险的人——”
中也瞳孔一缩。
他听不下去了，选择了直接动手。
现在不是听魏尔伦说鬼话的时候，而是应该马上确认风间桐的安全。
一边动手，他一边试图联系风间桐。那边的电话显示无法拨通。又打给太宰，同样是无法拨通。
于是中也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自己的权限，调动了武装部队前去保护BOSS。
要快，再快一点。
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风间桐出事，中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魏尔伦巧妙地挡住了他的攻击，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你在担心那个人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他本来是想说，无论调多少护卫过去，都不够给风间桐拖后腿的。但中也看起来却更生气了。
魏尔伦：“？”
在这怎么看都不对劲的气氛里，魏尔伦想了想，没想明白，只好头铁道：“跟我走吧，中也。你不属于这里。”
中也：“…………”
橘色头发的少年笑了：“真敢说啊。”
属于重力的红光升腾了起来，昭示着主人拼死一战的决心。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到此为止了，魏尔伦。”
——是风间桐。
在他的精神链接里，弹幕已经无力吐槽了。
【《说话的艺术》——魏尔伦著】
第88章
“到此为止了, 魏尔伦。”风间桐道，“这可不是兄弟见面该有的氛围。”
弹幕应声虫一般点头：
【是啊，收手吧, 魏哥。原世界线里你和中也的初见简直就是我的阴间名场面前三……】
【正常人类的兄弟，不是这样见面的啊！！】
【痛苦面具】
“……BOSS。”
中也愣住了。
再次见到风间桐，在席卷而来的巨大安全感中，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对方身前，蓝色的眸子里隐隐闪着火光。
“请站在我身后，我一定会保护您的。武装部队随后就到。”
魏尔伦眼神一凝，居然也对风间桐道：“风间先生，我遵守着我们的约定。现在似乎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呢。”
风间桐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话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欺负中也。如果有什么想对中也说的, 请你用正常的方式表达。”
魏尔伦：？
他实在是没明白, 自己有哪里欺负中也了。
是的，他最开始的想法, 确实是想要杀死中也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没错。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是有点欺负人的嫌疑——但那是让中也摆脱束缚的必要阵痛。
更何况, 他现在还没决定要不要动手呢。刚才只是单纯地和中也聊了几句而已, 反应过激的是对面才对。
魏尔伦并不是蠢人, 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提前把我的情报交给了中也？”
‘暗杀王’的名号，这些年可谓是乌漆墨黑，所过之处让权贵们瑟瑟发抖，无论是善是恶都有被他下手的可能。
如果中也得知了他所做过的事情，也难怪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风间桐：“一个超越者突然来到横滨, 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预防措施都不做。”
魏尔伦：“即使如此，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
风间桐：“这件事，你就要问问你的合作对象——魔人费奥多尔了。他非常擅长调动有所欲求的棋子作为马前卒, 上一位你的前辈名为涩泽龙彦，两周之前刚刚被送进日政的大牢。”
两个气势非凡的青年对峙着，各自都没有退让的打算。
“抱歉，BOSS。”中也明白了过来，“我在太宰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份情报，擅作主张了。”
风间桐摇摇头：“那是太宰想要让你看见的——但是中也。对方实力不明，这种时候希望你能够更相信我们一点。”
中也：“……”
他轻声道：“……我相信大家。”
他相信大家绝对不会放弃他。
正因如此。
他才要一个人来见魏尔伦。
“我知道。”风间桐无奈地微笑着说完，提高了一点声音，“他这么说哦。”
“呼呼——”
机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
魏尔伦连头都没回，就轻巧地利用一颗石子把突然袭来的机车劈成了两半。
“轰——”
爆炸的烈火中，信天翁一个后空翻，站定在了地上，龇牙咧嘴道：
“BOSS——请不要再嘲笑我们了，明明是约定好生死与共的同伴，中也却抛下我们一个人来逞英雄什么的，实在是叫人难为情啊。”
中也：“……”
钢琴家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你不会以为，自己昨晚把心事藏得很好吧。”
然后是医生、冷血、宣传官……旗会的所有人都来了。
【这个阵容——真是让人紧张不安，又心生期待啊】
中也：“你们——”
宣传官耸耸肩：“是跟着BOSS来的。在‘旧世界’门口遇见了BOSS之后，马上收到了你的示警。”
中也大吼道：“既然如此——”
“是的。我们选择了来到这里，明知道BOSS会有危险的情况下。”冷血道，“保护不好BOSS的话，就全员回去以死谢罪吧。”
“虽然这么说，”医生道，“不肯说明地点，非要一起来到这里的BOSS也有责任。你要发脾气，就对着BOSS发吧。”
“……”中也看了风间桐一眼，像被扎破了的皮球一样泄气了。
【又来了吗？保留节目，‘我柔弱无助的BOSS’】
【也不能怪大家，毕竟仅仅几个月之前，这还是事实……】
“……”
这到底哪里是事实了？
风间桐眨了眨眼，提醒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全员，都在训练场输给过我吧？”
那还是在双方都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
就算旗会的人单方面使用异能，风间桐也能和他们打平。
话音刚落，大家脸上都出现了很精彩的表情，显然当时世界观都很惨烈地碎过。
“今天尽是在被BOSS嘲笑啊。”钢琴家无奈道，“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不得不卖力一点才行了。”
即使在插科打诨之中，他们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魏尔伦。
这个男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还真是让人感动的同伴情谊。”此时，魏尔伦的笑容已经彻底收起来了，“我明白了，你们欺骗了中也。风间先生，你已经知道了那个真相，却为了利用中也的力量，而选择了隐瞒吗？”
信天翁掏了掏耳朵，惊奇道：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BOSS想要利用中也的力量吗？喂中也，快告诉那个人，你是怎么样被压在学校读书直到上个学期的，又是怎么样拼命努力、甚至让红叶大姐为你补习，才拿到‘被利用’的资格的——”
“吵死了！”中也想起这件事，就想起魏尔伦手上的试卷，又想到魏尔伦刚才自称他的‘哥哥’，简直浑身不自在，“不管你想说什么，我是自愿加入组织，守护这座城市的，没有任何人利用我。”
“是吗？正是为了让当事人无法察觉，谎言才被称为谎言。高明的心操师编造幻象，相信的人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魏尔伦用大提琴一样的声音道，他决心在这里点破一切，“风间先生，你还记得八年前的那场爆炸吗？”
“八年前……？”这个时间点，让中也心头一跳。
旗会的众人比他年纪要大一点，但也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场损失并不惨重、但却让横滨局势风起云涌的爆炸。
就连港口mafia都在那之后安静了很多，想必背后一定有他们当时的级别所不能探知的隐秘。
“那是异能实验体所引发的爆炸。本来能够将大片城市移平的爆炸，却被某个人挡下了。”魏尔伦看向风间桐，笃定道，“那个人是你。”
满座皆惊。
中也忍不住反驳道：“不可能，我们BOSS——”
没有异能。
但风间桐却点点头：“嗯，是我。”
中也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个引发了爆炸的实验体，就是你，中也。”魏尔伦缓缓道，“你是实验的产物，和我有着同样的来源，拥有以代码造就的灵魂。”
中也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不可能，我——”
“故事不错，但是抱歉了，和你不一样，中也是个人。”信天翁的眼神带着冷意。
魏尔伦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以悲哀的眼神看向中也：“是这样吗？中也。”
中也的嘴唇动了动。他很想反驳。但在之前那份情报里看见的，有关本国‘超越者制造计划’的详情，加上面前魏尔伦的叙述，已经击破了他的幻想。
八岁之前，他的人生是一片空白。
他没有人类该有的‘过去’。
在大脑的嗡嗡声里，他听见了风间桐的声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中也是我们的同伴。不管他是实验体还是普通人，他就是他。同样的代码、又或者同样的基因都无法复制的，人类。”
“正是如此。”宣传官道，“更何况，你的话并不可信——别被轻易煽动了，中也。就这点程度，想挑拨离间还差得远呢。”
“我们可从没发现过你哪里不像是人。和以前的同伴分别都要哭鼻子的小鬼。”
“喂！”中也怒道，“我没哭！！”
风间桐体贴地不去看他，而是对魏尔伦道：“你曾经也有过这样对待你的人吧？你曾经的搭档，和你交换了名字的那个人。在他的面前，你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要多。”魏尔伦道。
风间桐：“在那场爆炸之后，显而易见，我有所调查。为了表示诚意，如果你想要自己把一切告诉中也，那么现在请吧。”
魏尔伦眯了眯眼睛，像是在估测自己当场动手，能够战胜风间桐的可能性有多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让他犹豫着。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和平。
接下来，从魏尔伦口中，中也得到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故事。
有关魏尔伦和一个名为‘兰波’的人；有关当年那次任务，魏尔伦的背叛，以及那场爆炸；还有中也的身世泄露的现状。
“好好想想吧，中也。我们还有时间。”最后，魏尔伦这样说道。
他问风间桐：“如果中也自愿离开，你会阻拦吗？”
风间桐：“我会尊重中也个人的意见。相对应的，如果中也选择留下，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成员。”
魏尔伦离开之后，旗会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风间桐身上。
“怎么了？”风间桐调笑道，“我也是异能力者，很惊讶吗？”
面前的人，都是组织里面的人精。想必他们早就看出来了，魏尔伦会如此客气的原因，只可能是风间桐。
风间桐拥有和魏尔伦相当……甚至以上的力量，才让这场对话成为了可能。
但在此之前，他们从不知道这一点。
要么是风间桐一直防备着组织的所有人，要么——
他的异能因为什么原因而出了问题，至少在不久之前还是无法使用的状态。
比如说——魏尔伦口中那场可怕的爆炸。
众人并没有要打探这一点的意思。
风间桐是他们承认的首领。在这之中，异能力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您真是把大家都吓得够呛……”中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抱怨道。
“抱歉，那是有原因的。之后我会向各位解释。”
风间桐探究地环视了这几个人一圈。
来自魏尔伦的压力，显而易见地萦绕在每个人的身上。刚才一个照面，恐怕所有人就知道，哪怕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这位超越者的对手。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没有丧失意志、没有抱怨带来麻烦的中也、也没有把希望压在突然拥有了异能的BOSS身上。
全员，都如同往日一般，坚定地准备着战斗。
风间桐露出了微笑。
——一个组织要走向强盛，必须经历生死的考验。
魏尔伦，就是他选定的磨刀石之一。
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成功保护横滨和同伴，才能够获得他的认同。
‘旗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也是最适合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接下来，要面对考验的，是整个组织。
“走吧。”风间桐对他们道，“这一次是临时召开的干部会议。”-
与此同时，魏尔伦走在街上，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耳机中传来一个蛊惑一般的声音：
“如果谈不妥的话，你可以试试动手。”
某个基地里，费奥多尔一边在电脑上和太宰较量，一边说，
“——那个人在八年前的爆炸里受了重伤，异能力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短时间的较量看不出什么，但他应该无法支持全力作战。”
魏尔伦冷淡道：“不用你来指导我。”
费奥多尔不以为忤。
他又摁了几个按键，双手就离开了键盘——已经完全不打算继续这场必输的较量了。
费奥多尔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那么，有兴趣听听我最近获得的另外一个情报吗？有关，你的前搭档。”
第89章
说出了兰堂的情报, 轻巧地把魏尔伦弄炸之后，费奥多尔微笑着挂断了电话，站了起来, 离开了这个即将变成战场的地带。
“好了，接下来……让我拭目以待吧……”-
“唉。”森鸥外叹气，“唉。”
随着他这两声叹息，干部会议凝聚着愁云惨淡的氛围。
“再怎么说这也太刺激心脏了，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他看向敲击着键盘的太宰，“——你觉得呢？太宰君。”
太宰完全没有理他。
森鸥外毫不受影响，很幽怨地继续道：“身为‘王’，应该格外注意自身的安全才对。竟然单枪匹马去面对最危险的敌人, 而且还瞒着所有干部……如果大敌当前, 组织却失去了首领的话，接下来士气衰败、人心涣散的场面简直就可以预见了,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谢谢，森先生。”风间桐拉开椅子坐下, 礼貌道, “我从不知道我们组织这么依赖BOSS。看来诸位干部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没有自信, 得进行这方面的演练才行。”
“难道您要现在失踪，放任我们来对付魏尔伦吗？”森鸥外苦笑道。
“不，”风间桐说，“我确实这么想过，但那就太残酷了。”
除了太宰之外,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宰合上面前的电脑，微笑道：
“如果那样做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战力, 在不考虑代价的情况下确实能够打败魏尔伦。坏处是变量多得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好处是在绝境之下，大家的潜力都会得到充分的发挥，最终会形成富有凝聚力的团体，对于BOSS来说是最想看到的情况吧？”
风间桐被他笑得瘆得慌：“……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所以我在最初就否决掉了这个方案。”
大概是在那一次去旗会的庆祝会上坐了一下之后，被枪口抵在面前仍然没有反抗的部下震撼到了他。再加上太宰最近的种种操作……
不管怎么看，现在绝对还不是‘失踪’的时机。
否则，他的计划恐怕就是在魏尔伦来袭时顺理成章地消失——暗中注视着这场战局的进行，视情况决定是否提供帮助了。
组织内部的权力交接，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大家。
他不在的时候，最高指挥权就在太宰身上。最高行动原则，也就是：绝对要保护横滨，里世界的恩怨在里世界解决，行动必须听从指挥这三条原则，就是大家所需要遵循的规矩。
组织里的大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风间桐认为，这样的淬炼能够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呜哇……好狠。魏尔伦来袭的时候‘失踪’，您是想让大家觉得您死了吗？】
【别看您放权成这样，但您真的是这个组织上下都认可的首领加上精神领袖，这么做真的好吗？】
风间桐垂下眼睫，回复弹幕：‘我不可能永远都是他们的首领。任务进行到这个阶段，差不多该是为了未来做打算的时候了。而且我不是没做吗？’
心软了。
但磨刀还是要磨的。毕竟磨刀石都在这里了。
“而且纠正一下，”风间桐开口道，“就算我在这里，我们现在仍然处于‘绝境’。各位都已经看过魏尔伦的资料了，他是能够以一人之力摧毁一座城市的异能力者，我们身后还有横滨。”
尾崎红叶叹息道：“看来，又有一场艰难的战斗了。”
风间桐点点头，平淡地说：“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伤亡，这一次我也会参战。”
话音刚落，这间会议室就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了。
“这是我的异能力，名叫‘神之棋盘’，可以通过计算操纵空间。”
风间桐的介绍到此为止。
字数越短，事情越大。这个异能究竟有多强大，根本无需多言。
绝对的超越者级别。
还没等干部们露出震惊的表情，风间桐就继续道：“——虽然这么说，但是八年前，我受过一次重伤。直到几个月之前，异能都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至今能够使用的力量也有限。”
“八年前……”
森鸥外眼神一动，想起了什么。
那是他还在地下诊所当黑医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的‘超越者’传闻。
他甚至看过那个影像。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以及可怖的巨龙，那种超脱了常理的景象，给人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是，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见过那位超越者。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往日所有不理解的事情，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难怪，异能特务科，夏目老师会是那种态度。
森鸥外苦笑道：“BOSS，您可真是把我们瞒得严严实实啊。”
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什么怨怼之意。毕竟，一个暴露了身份的超越者突然失去力量，其面对的危险一定十分可怕。
风间桐是在那那种情况下建立了组织，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恢复了部分力量。可以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风间桐果然道：“抱歉，形势所迫。接下来的作战，包括我的力量一起，交由太宰指挥。”
“稍等一下！”中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自从踏入这间会议室开始，所听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炸裂，他都快忘了迫在眉睫的作战了。
魏尔伦。自称是他的哥哥的人，和他一样，出身实验室的人。
那个人非常强大，强大到旗会一起上都奈何不了对方。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愿意谈判，给了中也思考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中也愿意跟他离开，这场惨烈的战斗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这并不是说中也自己愿意离开这里……而是，他绝不愿意同伴为了他的事情而牺牲。
风间桐的异能很强、很强，或许他全盛时期并不惧怕魏尔伦，但现在的他，必定有着诸多限制——这一点，只需要看太宰的表情就能完全明白了。
为什么大家都仿若理所当然一样，无视掉了更简便的方法，直接选择了战斗？
“要问为什么……”风间桐想了想，“那就是你至今为止，都不像是想要离开的样子吧。”
“哈？”中也不理解。
风间桐：“这么问吧，如果今天魏尔伦让我们交出来的人，是钢琴师，你愿意吗？”
“……”
“是信天翁呢？或者是组织里任何一个人？”
“……”中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间桐一笑：“那么，你也是一样的。这是参战的大家投票的结果，最终，没有人愿意坐视你被那个充满了仇恨的家伙带走。”
他们这一帮人是为了‘守护’而聚集起来的组织。
有的人曾经是普通人，有的人是原mafia的成员。在这么多年里，已经变成了能够交付后背的伙伴。
这就是风间桐预想中的结果，但真正感受到大家在危机面前守护同伴、守护这座城市的决意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吗？”中也感受到了大家善意调侃的目光，喃喃道，“我还以为至少森先生会提出‘最优解’什么的……”
这个人不是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吗？
“看来中也对我误解颇深。”森鸥外很受伤地耸耸肩。
中也干巴巴地说：“哈、你不再遵循最优解了吗？”
“不，”森鸥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我正在遵循着这个场面下的‘最优解’。我们组织从成立以来，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同伴。这虽然让我们的效率变低了很多，但是，也带来了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家的信任。”
这种话从森鸥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怀疑他被夺舍了的程度。但却是这个人的真心话。
“——因为不担心会被抛弃，因为有着共同的，守护这座城市的希望，所以哪怕是无法理解的战略也能迅速下达，并且予以执行。哪怕是在面对超出预料的敌人的时候，也能够保持信念，而不是轻易溃散。这正是我们以小孩子过家家的作风，守护了这里这么久的原因。如果把中也交出去，就打破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原则。即使可以避免一时的争斗，却会毁坏组织的根基。我是这么想的。”
【……森AI精，名不虚传】
【放心了，他还是那个他】
森鸥外看向风间桐，笑道：“——当然，一手营造了这个局面的BOSS，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风间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这正是他当年费尽周折，也要重新创立一个组织的原因。
【BOSS是组织的奴隶，所以，真不好说是BOSS决定了组织的方向，还是组织决定了BOSS的行动方式……】
很灵活地适应了现状的森鸥外摊了摊手：“不过，利益还是要讲一点的吧，比如说——打败魏尔伦之后，能否让他为我们所用呢？”
“这恐怕不行——有人等着接收他呢。”风间桐神秘地说。他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中也，笑道：“中也，你在听他的故事的时候，没有疑问吗——兰波，就是兰堂先生啊。”
“——！！！”
这个时候，太宰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风间桐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了手中的辅助计算装置。
横滨的某处，刚刚想要拷问兰堂的部下的魏尔伦突然消失了。
金光在中也眼前大盛，他来到了一片无人的树林里，身边是旗会的同伴。
耳机里传来了风间桐的声音：
“去问他吧。在这场战斗中把想知道的事情全部搞清楚。”
中也抬起头，望进了同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魏尔伦的眼睛——
下一刻。
枪声响了。
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重狙子弹，纷纷朝魏尔伦飞了过去，打得他狼狈不堪。
这是太宰的计策，原因在于魏尔伦发动重力需要‘接触’，子弹在被停下之前，相当于已经碰到他了。
所以，沉重的子弹对他有效。
“如同计划一样。”太宰说，但他的神情并不轻松。
风间桐知道，这一定是费奥多尔那边出了问题。
他能够猜到理由：
组织高层手机里的防护，是风间桐亲手加固的，基本就等同于世界上最强大的防火墙。然而，费奥多尔却攻破了这道防护。这就是当时中也打他们电话打不通的原因。
为什么呢？难道他的电脑技术瞬间强大到了那种地步吗？
这背后，必定有什么理由存在。而且是太宰不愿意看到的理由。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风间桐和太宰两个人。
伴随着费奥多尔的到来，他们有着同样的直觉——这场战斗，一定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太宰道：“……桐，你留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他们四目相对。
太宰不容置疑道：“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够使用异能吧？那么就留在这里。”
“……”
“又或者，你其实知道是谁帮助了费奥多尔？”
第90章
弹幕天真无邪地道：
【谁？欧洲那边的异能机构？还是天人五衰？】
几秒之后, 风间桐移开了视线。
他平静道：“我不知道。”
太宰：“……”
风间桐补充道：“可能性太多了。”
能够在这方面提供帮助的，只有‘世界之外’的力量。
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太多了。
联盟中枢的某些人，联盟外部的某些威胁。
在联盟被‘神之棋盘’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家伙们, 在把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应该都不会介意尝试在这个衍生世界杀一杀他。
虽然众所周知，主神空间的任务死不了人……但如果他们已经猜到风间桐来到这里别有目的，那么破坏风间桐的任务也就是顺手的事而已。
而事实或许比敌人的想象更加美妙。
在这个逐渐稳固的现实世界里，风间桐是真的能被杀掉。
风间桐相信，白兰的伪装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被看破，在所有人眼里，这仍然只会是一个‘衍生世界’。否则，现在他们面对的就不会是暗戳戳的试探, 而是敌方不惜代价的全力刺杀。
真麻烦啊……
这么想着, 风间桐却笑了。
——他离开了联盟大半年。
有些人终于肯动起来了。
“所以，我要过去看看那是谁。”
太宰坐在原地, 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桐，这场战斗, 我才是指挥官。”
“是吗？”风间桐走到他面前, 弯下腰, 看着他的眼睛，“指挥官要排除个人感情的干扰，遵循战略的目标，做出最优的选择……你有做到这一点吗？”
在风间桐手中，辅助计算装置上显示着参与作战的同伴们的点位, 这是他们提前戴上的定位装置。
隔着半个横滨城的距离，战局在风间桐和太宰的脑中推演着。
风间桐轻声道：“目前为止尚且没什么问题，但随着战斗的进展, 推演的误差会越来越大。我不在现场的话——无法为大家提供有效的支援。”
这一点，太宰很清楚。
风间桐：“没事的，让我过去吧，好吗？大敌当前，我们两个之间就别闹内讧了吧。”
太宰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突然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扯了过去，像耳语一样又轻又急地说：
“你放任费奥多尔把魏尔伦引过来，根本不仅仅是为了确认组织成员之间的‘同伴爱’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提高组织的凝聚力。也不是为了拉拢现在正在赶来的兰堂。”
“……”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风间桐还是为他的敏锐感到震撼。
太宰一字一顿地说：“——是为了让他们战胜超越者。是为了在大家脑海里植入‘即使是超越者那种级别，也并非不可战胜’的理念。”
因为只有拥有这种信念的组织，才能够在接下来的事情里守护横滨……乃至这个世界。
“为什么？”太宰问，“我们的敌人是谁？”
随着他的发问，弹幕陷入了迷惑的漩涡。在原世界线中出现过的名字，纷纷被他们报了出来。
而风间桐只是看着太宰，眼中露出了一抹浅淡的怅惘。
就仿佛，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敌人’吐露出来的名词一样。
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
太宰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随便你吧。”他调整了一下耳机，留给风间桐一个冷硬的侧脸，宣布道，“随便你。反正你如果阻止不了我，我就随便炸掉点什么东西出气好了。”
“只是为最坏的情况的一点准备而已。”风间桐无奈道，但居然也没能说出更多的承诺。
他消失在了这间会议室里。
下一刻，作为战场，远离人烟的树林。
魏尔伦低垂着脑袋，口中流泻出憎恨的诗句——
『汝之憎恨、汝之麻木、汝之绝望……』
随着这些诗句，可怕的异能波动逐渐蔓延。
“真的假的……这是什么东西——”
“是BOSS进二阶段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站在最前方的中也身上压力一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瞬间带到了对方异能波及范围之外的地方。
树林里金光连着片地闪烁，战场被人为地扩大了一倍。
——是‘神之棋盘’。
还能够作战人的被传送到了下一个站位，负伤者被直接送往后方。
刚刚差点被掀翻的众人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在耳机中太宰的指挥下重新调整了态势。
“……”中也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向风间桐，由衷地问道：“这个异能，真的是正在被限制的情况吗……”
风间桐：“是的。别看我这样，现在冲上去和魏尔伦战斗，空间一定会被马上撕开的。所以必须有限度的进行使用，我只能做到这一点而已，这一次战斗的主力是大家。”
仿佛严丝合缝地对应着他的话语，下一刻，挡在魏尔伦前面的金色护罩马上碎裂了。被关在其中的魏尔伦……那个打开了‘门’的生物，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过，比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堪称‘平静’。
所以风间桐声音平稳地继续问中也：“从他那里，获得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中也沉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啊，我知道了一切。”
“感觉如何？”
中也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就算他曾经不安和迷茫过，但再也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能想清楚那件事的了。
“我是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他坚定地这么说，然后看向了魏尔伦，“那家伙，也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吗？”
风间桐浅笑起来：“那个人马上就要到了。”
“轰——”
战场的中央传来了轰鸣，那是地面在巨大的能量下塌陷的声音。
那个瞬间，风间桐的脸色变白了一点。
因为他利用‘神之棋盘’，把隐藏在这片区域的某个地下室的危险物品转移了出来。
那恐怕就是费奥多尔的后手了——那些金属粉尘，是能够操纵魏尔伦，能够让『魔兽Guivre』完全现身的东西。
横滨附近，能够最大限度避免伤亡、作为超越者战场的地方只有这里。只要把东西留在这里，战斗的余波就一定会打碎装载着金属粉尘的信号弹，让魏尔伦陷入狂暴。
这是阳谋。
常态的魏尔伦，打开了‘门’的魏尔伦，姑且还都是大家能应付的存在。如果放出了魔兽，那就不得不在让中也开污浊，或者让风间桐勉强使用完全体的‘神之棋盘’二选一才能够解决了。
前者会让中也失去判断自己是否是人类最直接的依据，而后者，则会让风间桐当场被这个世界排斥。
那可并非风间桐所愿。
所以他一定会动手排查这片区域。哪怕会为此消耗掉大量的精力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费奥多尔想要的。
而风间桐也从费奥多尔的举动中得到了明显的信号。
在迎战魏尔伦之前，风间桐已经事先排除掉了所有的隐患，但费奥多尔仍然获得了他本不该获得的情报。这也就是说明，他一定获得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帮助。
此刻，风间桐想做的事情，和费奥多尔想让他做的事情重合了。
——那就是，去会会在搅局那支‘神秘力量’。
此时，在魏尔伦的身边，空间隐隐出现了扭曲的趋势。在那扭曲的空间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是世界被侵入的标志。
借助魏尔伦所引发的世界壁震动，某股力量强行进入了这个世界。
那片黑暗的异空间，是对面为风间桐选择的‘会客室’。
他可以不去。
那么敌人就会进来。
——来到这个‘衍生世界’，然后他们至今为止严格保密的那件事，或许就会被发现什么端倪。
还真是大胆啊……
风间桐想：就算得到了帮助，那家伙接触那边的世界才多久呢？”
费奥多尔果然是个危险的敌人。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不太好用直播的形式呈现了。
几乎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秒，作为队友非常省心的白兰就在直播间发表了一个公告。
主神空间被入侵了，衍生世界出现异常。
在一片问号中，“咔”，直播的画面消失。
风间桐对部下们和耳机那边的太宰说：“我去处理一些小问题，作战继续。”
“……”
耳机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但在喧嚣的战场中，风间桐却奇异地感觉，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马上就会回来。”风间桐对他说，“别担心……这是承诺。”
然后他发动了异能，进入了无光的异空间。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带在身上的辅助计算装置也失去了功效。
这里只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这个人的身体是数据化的，是某种奇特的异能的效果。这个异能让他在异空间生存了下来，并被认为，可以与异能被压制的风间桐一战。
“好久不见了，你愿意主动跳出来被逮捕，实在是让人高兴。”风间桐彬彬有礼道，“——王族的遗民，帕尔默先生。”
这个词语从风间桐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带有极端嘲讽的色彩。
对面的人眼睛一瞬间充满了怒火。
从白兰做出了应对的那一刻，风间桐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的敌人很多，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去死的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有头有脸的，见到他说不定还会亲热地打招呼——一般不会如此直接地入侵主神空间，干扰他的任务。
能够直接这么做的人，最有可能是赛博朋克BOBR57行星的残党。
对于那个地方，风间桐印象深刻。并不仅仅是因为刚刚离开那里就上了军事法庭，还因为那极端发达的科技，和极端落后的体制。
那是个阶层固化到极致的地方，拥有着最接近联盟的科技，打造了一片地狱。
高贵者生来享有一切，贫穷者被剥削到最后一个器官。
其中立于顶点的那帮人——自称‘王族’。
在这个星球完成革命之后，风间桐突然被急招回联盟审判。所谓的‘王族’得到了喘息的时间，趁机带着部属逃离了联盟的追捕，一直到今天。
看这个人憔悴的样子，想必近些年过得不太好。
“好久不见，风间少将。”对方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能有今天，都是拜您所赐。”
风间桐并不接他的茬：“那就太抬举我了。你们只是自己多行不义而已。”
对方被噎了个倒仰，愤怒至极地笑了出来：“您看起来真是悠哉——难道是觉得，在这个地方，您仍然像是在联盟一般强大无匹吗？”
“我不这么觉得，但对付你勉强还是够了。”
风间桐一边和他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唯一一个没有被数据化的装置。
愿力的夺取装置。
原来如此，对面是打算釜底抽薪，直接毁灭这个衍生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还没能发生‘质变’的话，这是可以做到的。未完成的‘衍生世界’，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泡影一般的存在罢了。只要动摇它存在的根基，它就会像肥皂泡泡一样破灭掉。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风间桐有些啼笑皆非。
——不管风间桐想要做什么，直接破坏掉就好了。
他在这帮人的心目中居然有这样的地位，实在是荣幸至极。
但是，风间桐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否则，这个世界自行稳固的现状就会被发现。
时机还不够成熟，无论是哪边的动向都还不够明确，世界升格的事情不能现在暴露。
可惜，面对风间桐，敌人根本不头铁，从最开始就选择了最苟的打法。
用魏尔伦和地下埋藏着的金属粉末来消耗他；把战场定在异空间，加大他的计算量，争取到了第一次出手的机会……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一击就缩回了数据化的乌龟壳里。
“我记得……以前的你们可不是这种打法。”
风间桐捏碎手中的愿力夺取装置，若有所思道。
作为抢夺这个东西的代价，他左手捂着胸口，鲜血不断顺着指缝涌出来，但表情却连一丝痛苦都没有。
敌人——名为帕尔默的‘王族’快意地笑了。
这是自然的，任何一个人重伤了自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和风间桐第一次见面的景象。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从未正眼看过他们，转头就自甘堕落地去与贫民为伍了。
哪怕后来被他所帮助的人背刺了一刀，似乎也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
就像现在，如果风间桐留在联盟，而不是来到会压制异能的衍生世界的话……他们还真不敢对这个人下手。
帕尔默保持着数据化，欣赏了一下风间桐惨白的脸色，用柔和阴狠的语气道：
“您不必激我，我可不是您，总是学不乖。刚才您一定已经完成了对这片异空间的解析，解除数据化就会立刻死在‘神之棋盘’之下，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风间桐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了一点血丝，周身也隐隐亮起了凌乱的金色光芒——这是异能力使用过度，濒临失控的标志。
很可惜……很可惜……
即使是这样，帕尔默还是杀不了他。
但能看到风间桐狼狈的模样，似乎也算是他们这些年颠沛流离的利息。
“如果不为那些部下挡下魏尔伦的攻击的话，现在您的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后悔了吗？少将。衍生世界本身不过是一个游乐场，其中的人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我很好奇，您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选择在衍生世界玩过家家的呢？”
“……哈，”风间桐低低地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但你不也正在听从自己所看不上的‘衍生世界人物’的命令吗？”
帕尔默眉头一皱，尽管他确实听从了费奥多尔的部分建议，被风间桐点出这一件事，还是让他倍感耻辱。
风间桐抹去嘴角的血：“闯入主神空间……你已经做好了被羁押入星际监狱的准备了吧……做到这种地步，只为了恶心我一下……这么看来，你们的精神状态更值得斟酌。”
“……”
聊到这里，帕尔默却突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甚至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风间桐一眼，意味深长道：
“这就不必您费心了，风间少将。我们会有再见的时候的。”
“……”
风间桐在慢慢变冷的体温中想：原来如此……打入星际监狱，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异空间剧烈地震荡了起来，应该是联盟那边采取了措施。
这片空间关闭的刹那，两方都被弹回了原本的世界。
从异能力的波动来看，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风间桐一边向下坠落，一边准备调动‘神之棋盘’——
下一刻，一个和他的异能相似而不同的金色光芒接住了他。
……是兰堂。
不，现在应该叫兰波了。
匆匆从欧洲赶回来的兰波，刚刚才和中也他们一起唤回了魏尔伦的理智，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风间桐。
“BOSS……风间先生！！怎么回事？？”
风间桐的模样非常吓人，鲜血几乎打湿了他的衣襟，还在不断往外涌。
下手的人毫不留情，是奔着取他性命去的。
以风间桐的身手和异能，谁能做到这种事？？
风间桐喘了几口气，拉了拉兰波的袖子，言简意赅道：“……送我到地面上，晶子在那里。”
晶子果然在。
接触到风间桐的一瞬间，只有在濒死状态才能起效的‘请君勿死’就发动了。
与谢野晶子：“……”
乱步先生说得对，这就是个混蛋！
濒死状态……难以想象这个人前一秒钟还在镇定自若和大家说话！
几乎是治疗结束的刹那，风间桐就惨白着脸色，翻身坐了起来。
来不及和兰波寒暄，也来不及看一眼缓缓醒转的魏尔伦，风间桐直接伸出手，不顾快要暴动的异能，试图从虚空中拉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用于更换的衣服——
然后，他拿到了一盒糖。
一盒很适合这个时候吃一点儿、缓解头晕的糖果。
风间桐：“……”
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绝望道：“……乱步……”
不是说不见他了吗？
——就算不见他了，但还是可以坑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时候，魏尔伦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看见了仿佛幻境一样的场面。
他看见了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风间桐——真是见鬼了——简直虚弱得就像是被打碎的花瓶一样——感觉像是被谁附身了。
他看见了刚刚还在和他战斗的中也，正在欲言又止地看着这边。
他还看见了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保尔。”兰波说。
于是魏尔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笑了，然后，他在无可遏制的虚弱的眩晕中，安宁地闭上了眼睛。
——他果然在做梦。又或者已经死了。
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的兰波：“…………”
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尽管这好像不是提问的时候，兰波还是打起精神，转向风间桐：“稍微解释一下吗？BOSS。”
“稍等一下……”风间桐恍恍惚惚地抬手制止了他，“我正在思考……”
兰波：“……”
这个语气是在思考什么？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吗？
“没错。”风间桐点点头，振振有词地低声道，“我只是说‘马上会回来’，没有承诺过多余的东西……嗯……”
兰波：“……”
感觉更恐怖了。
这个时候，周围的气氛突然一变。
伴随着直升机的声音，某个人到来了。
风间桐像是被什么人摁下了‘静音’键一样，突然安静如鸡。
太宰顺着绳梯跳了下来，无视了所有人，大步走到了风间桐面前，握着对方的手上下检查了一遍，然后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魏尔伦是这片残破的战场的罪魁祸首吧——总而言之，兰波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也有点抬不起头来。
“收队。”太宰在耳机里命令道，“后续的指挥由钢琴家负责。”
然后他完全没有理会在场的另外两位超越者，就这样准备把风间桐带走。
兰波没绷住：“稍等一下，太宰君，我和保尔——”
“……”太宰叹了口气，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冲他笑了笑。
兰波看着地上的重狙弹头，活活被他笑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太宰用活泼愉快的少年音这样说：“呀，兰堂先生，欢迎回来。横滨是您的第二个故乡，您在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们的招待……您，还有您的亲友，都请自便就好。”
兰波：“……”
太宰看向晶子，语气变得郑重了一点：“今天的事，谢谢。也请代我感谢乱步先生。”
与谢野晶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哈’了一声，对风间桐道：“祝你好运。”
风间桐：“……”
“呀中也。”最后，太宰看向中也，语气变得恶劣了起来，“不会吧，难道你需要BOSS留下来安慰你吗？”
“少胡说八道！”中也的嘴角一抽，“喂太宰，我不管你在生气什么，给我对BOSS放尊重一点。”
“是、是。”太宰随意地摆摆手，“我正要护送BOSS离开呢——”
他看着风间桐，假笑道：“BOSS，您现在有力气上绳梯吗？还是说，需要兰堂先生帮你一把？”
“……”风间桐试图把手抽出来使用异能，但太宰握得更紧了。
他看向兰波，兰波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与谢野晶子，女医生正在拍照。
中也已经被气走了。他低下头，是满脸安详的魏尔伦。
风间桐满脸麻木。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躺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