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吊灯倾泄, 煦暖的光氤氲满室,映出沙发上两道几乎贴合在一起的身影。
温念枔慢慢放下抱枕,露出半张脸。
她眨眨眼睛,在灯光下晕染出清透的碎芒, 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着迷茫和困惑。
少顷,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骗了你, 我其实一直都是你的粉丝, 你不生气吗?”
江槐微挑眉梢, 似漫不经心。
顷刻后, 他忽而一笑, “我为什么要生气?生气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还是气你对我处心积虑?”
这些话是能这么直接就说出来吗?
她还要不要脸!
温念枔一把抓过抱枕,又挡在脸前, 解释的声音抖颤,“你还说你没生气?我说了, 这些都是巧合, 我没有处心积虑。在飞机上那天,机票是锐姐订的, 我也不知道会和你选到同一排, 《朝暮行》我也是试镜了很多次,但是我发誓, 我一直都不知道男主是谁,我甚至完全没想过会是你……”
不过脑子, 一口气说完之后, 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完全没想过?这好像在说,他不配演那个角色……
温念枔恨不得当场找个缝隙钻进去,只好将整个脑袋都埋在抱枕里, 根本不敢看江槐的表情,声音闷闷地传来。
“你不要逼我了,我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我真的不是变态粉丝。”
温念枔说得磕磕巴巴。
她是江槐粉丝这件事,不怕被别人知晓,只担心被江槐知道。
她害怕的是。
因为自己和江槐那之后有了过多的接触,会让江槐觉得,她动机不纯,她费尽心机……
担心江槐会因此讨厌她。
她说完,半晌后,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还在自己身边。
江槐没有走,也没有移动位置,可就是不开口,接过她的话。
温念枔心里更觉得难堪。
她咬咬牙,干脆将抱枕拿开,鼓足勇气,抬眸。
刚一拿开,却陡然撞进那道视线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眸色变得很深。
江槐正偏头看她,此刻嘴角勾起的笑意显得愈发意味不明。
说话啊?没听到吗?这人什么意思?
是死是活,给个她一个准话不行么?
温念枔越想越慌乱,指尖紧张得抠自己掌心。
“座位是我先选的,我怎么知道你也选了同一排的座位?手链也不是故意掉的,我确实没有发现,更不可能预测到你会捡到。还有,你趁喝醉偷偷亲我……这样看起来,明明是你,你处心积虑比较多。”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对面的人握住了手腕。
他问:“你说完了?”
这句质问,让她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温念枔顿了顿,随后才点头,“不够吗?你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解释清楚。”
江槐垂眼望她,“那到我说了。”
温念枔愣了下,听他继续道。
“我是处心积虑。”
江槐语气很淡,平缓得好像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你杀青那晚,我是故意去的那个聚餐,我也没有喝醉,吻你的时候很清醒……我还让许笙组了客串的局,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你。”
温念枔瞬间呆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槐微微倾身,蓦地凑近她,嗓音低沉,“前些天颁奖礼,我在台上说那句话,也是因为你坐在下面,明白吗?”
喝醉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电话里和她说了同样话。
她当时想追问,可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是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制造和你相处的机会。我当时以为你有男朋友,但还是不想放弃,我亲你,是想让你忘不了我,和他分手……所以,我认出坐在路演电影院里的那个人是你之后,还有现在听到那些话,我都很高兴。”
她忽然想起杀青宴那个晚上,他说:“和他分手。”
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
那后来,他又说“算了,不用分手”,是他说服自己接受?
尽管在以为自己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他仍是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这些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念枔的脸颊霎时红透,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心跳怦然,而呼吸紧促。
她结结巴巴,努力维持冷静,“江槐……我一直都没有男朋友,陆永思他是乱说的。”
“我知道。”
江槐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我现在知道了,你当时也喜欢我。但我想让你明白,就算那时候的你不喜欢我,我也会等下去,等你看到我,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解释,那些根本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说话间,他的声线越来越沉,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随意’,你在我面前,也是同样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念枔的脑子有一丝迷眩,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随即,她伸出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不该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也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我害怕……害怕你知道那些事,会因此不再喜欢我了,甚至讨厌我。”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眼眶渐渐泛湿。
“昨天晚上,你说,你怕‘趁人之危’,其实我也很担心,你救了我,我还恬不知耻地让你和我表白……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谈恋爱应该是怎样的,我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我当时以为,你会把我赶出去……”
江槐伸手,抚上她的发丝,动作是那样轻缓。
他低低笑了声,“那你还说?”
温念枔:“我不就赌一赌嘛,万一你不肯说,我吃点亏,我先表白也可以。”
在灯光的笼罩下,交织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温念枔放开他,揉了揉微润的眼睛,“其实,我不知道你做那些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槐扯了扯唇角,明知故问,“哪些?”
温念枔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些许羞愤,“就是……就是故意亲我,还有想和我在一起。”
江槐直白翻译她的话,“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嗯。”
温念枔点了下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锐姐老是说我不够大方,不够自信。我知道我的性格也不太好,总是扭扭捏捏,会想很多事情,疑神疑鬼。我还爱耍小脾气,爱钻牛角尖,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受不了……我也不红,没人认识我,以前还是个小结巴,你带我出去也是要被嘲笑的。”
江槐轻声说:“你抬头。”
温念枔掀起眼,注视着他的脸。
江槐的指腹温暖轻柔,拂过她被泪水沾染的眼尾,语调却一转,“你是不是想了好半天,才凑出这堆可有可无的缺点?”
“你!”
温念枔忍不住怒视他,打转的眼泪刹那间憋了回去,“我说得这么真诚……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对,觉得我好烦,你后悔了。”
江槐放下手臂,转而握住她的手。
在她手心里,轻轻划了下,莫名问了句:“那你有什么优点?”
温念枔觉得一阵酥痒,掌心的触碰像瞬息传到了心尖,嘴里下意识回答:“很多啊,比如……”
江槐目光温和,“比如什么?”
“这不显而易见嘛。”温念枔说着,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我长得很漂亮,非常。”
江槐“扑哧”一声笑了,“你现在对自己的认知怎么又精准起来了?”
他仍勾住她的手指,继而抚上手背,力道时轻时重。
“你这样,我觉得我好像只狗。”
温念枔嘟囔了句,“不是逗我,就是摸我,然后搓我。”
江槐觉得她这个形容很新鲜。
他松开她的手,掀起手臂上的衣服,伸出自己的手腕,递到她面前。
温念枔疑惑,“干嘛?”
他眉心微动,语调缓慢而悠闲,“不是狗吗?咬我,我洗过澡了。”
“你才是狗!”
温念枔用力拍他胳膊,“以后不让你摸了,你就会占我便宜。”
江槐敛了笑意,仿佛有些受伤地叹息,“不是你说的你是狗,我让你咬我,有什么不对?”
温念枔瞪他,“哪里对了?哪都不对!”
霎那后。
江槐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好了,不逗你了,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
这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的心意都认不清楚么?
敷衍是吧?
温念枔眼眸低垂着,抱怨道:“你今天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吗?”
江槐眸色愈深,目光像钉在她身上,开口却是莫名其妙,“你知道四季交替的准确时间吗?究竟是哪一分哪一秒,季节才开始变化?”
“不知道。”
她茫然地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一个地理学问题。
江槐凝视她良久,眼尾随之扬起,“我也不知道。”
温念枔神情一滞,“那你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关注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开始在意你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忍不住观察你的每一个神情。”
江槐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语气却极为认真,“后来了解到一些事,我又开始考虑要怎样才能配得上你……”
温念枔怔怔地看着他,气息又忽然滚烫起来。
她倏而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心里冒出一个猜测,却听得他又再启唇。
“我不知道四季变换具体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添了衣,进入下一个季节,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了……就像喜欢你这件事一样。”
江槐沉吟须臾,眼眸依然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继续道:“所以,我没有直接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也在回想,但是我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很多很多的画面……温念枔,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温念枔眼睫动了动,喉咙陡然哑涩,“江槐……”
空气骤然安静几秒。
江槐的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点靠近。
四目交接之时,鼻尖也近而相触。
温念枔缓缓地闭上眼。
这种时候,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几个小时前的决心荡然无存,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根本什么都拒绝不了。
江槐只是望着她,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他用鼻尖轻蹭她的额头,而后似乎扬起了唇角,语含笑意,“温念枔,你又乱想了不是?”
温念枔睁开眸子,低低沉沉道:“你凑这么近,我又不是……没感觉的。”
江槐笑容更深刻,身体退了回去,“我今晚来,除了送你那条项链,其实是想和你说。”
温念枔愣楞地看着他,“和我说什么?”
江槐凝眸,一字一顿道:“你看到我的行程了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很忙,没有办法陪你。我明天走了以后,可能小半个月都回不来。”
“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那种随时都需要男朋友陪的人。”温念枔垂下睫毛,语速极快,“你放心吧,我很懂事,不会烦你的。”
江槐用力揉她的头发,“不止这些,我的事业才刚起步,还很不稳定,现在的人气和热度也不会维持很久,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还有,我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人,家里没有公司也没有资产,我现在的片酬也没涨多少,甚至还有很多房贷要还,车贷也还差几期……这些你都考虑到了吗?”
温念枔终于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吸了口气,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想了好半天,才说出这堆可有可无的缺点?”
第52章 第五十二粒星
江槐微眯起眸, 旋即哑然失笑,“不重要吗?”
温念枔抬手,去触碰他的脸,凑上前, “你知道我做你的粉丝多少年了么?”
忽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五官在他眼前瞬然放大开来, 直冲敏感神经。
他只要稍微偏头, 就能碰撞到她的唇。
江槐瞳孔缩了缩, 喉咙干痒, “多少年?”
温念枔盯着他的双眸, 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七年, 从《天光之前》开始,从在大银幕上看到你的第一秒钟开始, 我不是因为你红了才喜欢你的,我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我不在乎你红还是不红, 也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资产……喜欢你, 只是因为你是江槐而已。”
江槐身子怔松,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片刻后, 温念枔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心, 安抚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是季明泽和你说的?”
他没说话, 偏头挪开了视线,语气很淡, “你先坐直, 别靠那么近。”
这个反应肯定是了。
她多少也猜到了,季明泽一直都觉得江槐哪里都不好,江槐配不上她。
“我不, 我要和你说清楚,让你再也不要胡思乱想。”
温念枔手指划过他的鼻尖,而后放下,“那天在化妆间里,我说你配得上‘裴衡之’,配得上《朝暮行》,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等你回来拍戏很久了,所以你当时和我说,你不需要我帮你说话,我很难过,你知道吗?”
江槐凝视着她的脸。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很深很专注。
江槐舔了舔唇,嗓音略低沉,“对不起。”
温念枔顿了下,才摇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和我道歉。”
温念枔想起他喝醉的那天晚上。
其实他心里非常在意,别人到底为什么喜欢他,也很在乎,喜欢他的人究竟会喜欢多久……他们会不会像几年前一样,因盛名而来,又在低谷期离去,留他一个人。
他知道作为粉丝的爱意来去匆匆,不会长久。
所以,一直在为之后做打算。
得知她也曾是粉丝之后,心里的不安感只会更强烈。
如果自己也和别的粉丝一样怎么办?会不会因为他不红了,人气不在,就不喜欢他了。
温念枔强行掰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我不知道你对于红不红这种事是怎么想的,但我真的觉得很高兴,高兴你被大家看到了,我很喜欢看到你身边围满粉丝,喜欢看你被全世界爱着。”
江槐微扬眉眼,勾唇笑了,“我也很开心。”
“真的吗?”
温念枔眨了眨眼睛,明光烁亮,“但没关系,就算有一天,围在你身边的人没有那么多了,我还是会在,我永远都在……虽然我是粉丝,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别的艺人,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说完这些表白的话语,也察觉到自己是情绪上头了。
那晚,是因为她知道江槐喝醉了,才敢放开胆子说那么多肉麻的话。
但现在,她很清醒,却还是说了同一番话。
她明白,只要能让他打消顾虑,让他不要再患得患失,她说什么都愿意。
江槐笑意更甚,视线落到她眼里,“知道,我感受到了。”
温念枔从他怀里坐起来,低下眸,勾住他的手指,“那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么?不要在意季明泽说的那些话,你怎么配不上我了?那些问题我都会解决的,我会说服我哥,说服我爸爸,还有所有对我们关系有疑问的人。更何况,我才是那个梦想成真的人……”
江槐抿着唇,定定地望着她。
许久,他轻声开口,“温念枔,是我们一起,不是你自己。”
温念枔抬起头,笑吟吟地望着他,“好,我们一起。”
说罢,她张开双臂,等待他的动作。
江槐这回没有装作不懂。
他伸出长臂,将女孩搂到怀里,紧紧抱住。
窗外的灯光渐渐暗去,繁华城市陷入沉眠的黑暗。
而屋内,灯光依旧明亮,两束人影交叠重合。
两人无声拥抱了很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姿势变成了她靠在江槐的腿上,仰头望着他。
江槐俯首看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绕过她的发尾。
片刻后,低哑地问:“我那时候有粉丝吗?”
“有啊,我。”
温念枔指着自己,想了想,很快补充,“其实还有好多人,我们都很喜欢你演戏,想看你走向更大的舞台,想让你被更多人看到。”
江槐把玩她的头发,“你喜欢我什么?”
“很多啊。”
“列举一下。”
……
温念枔忽然觉得他好脆弱,怎么还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才能抚慰他“二次爆红”的敏感心灵吗?
她一一列举,“首先,你长得很帅,演技也很好。”
江槐倒是不谦虚,“这些我知道,你的‘其次’呢?”
“其次嘛……你还很善良,我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都从天而降,拔刀相助,英雄救美,救我这个无辜少女于水深火热中!”
温念枔越说,语气越浮夸。
江槐被她逗笑,“该到‘最后’了吧。”
还真是的,她就不该说那个“首先”。
温念枔觉得这样抬头看他,脖子实在有些累,干脆又重新坐直身体,单手杵着脑袋。
她迫切地想结束这个话题。
温念枔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最后就是,你身材很好,看电影的时候,我很想……摸摸你的腹肌。”
话音未落,她已经想一头撞在豆腐上了,果然根本不会说这种撩拨的话。
她猛地捂住脸,“这些够了吗?我能不能不说了?”
江槐似乎是被她的话尬住了。
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温念枔慢慢抬起脑袋,分开手指,空出间隙看他。
江槐只是微微侧过头,微蹙起眉,“温念枔,你那会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吗?”
“才没有!”
温念枔脸色蓦地一红,连忙偏过脑袋,“我那时候对你,真的是纯洁清白的敬仰爱慕以及欣赏之情,绝对没有别的妄想,此情天地可鉴!”
江槐低哑一笑,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部前,“那想摸我……是怎么回事?”
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立刻抽回手,“我就是想想……没要真实践。”
江槐似乎根本不想放过她,抓着她话里的漏洞继续追问,凑到她耳边,声音又轻又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你真的要问得这么清楚吗?我不想说了……”
温念枔听见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用力抿了抿唇,嘴里却理直气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好的事物,我就想摸一下,怎么了?想一想又不犯法。”
“嗯嗯理解,没什么的,很正常。”
江槐凝视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极力掩盖笑意,“我现在人在你家,坐在你的沙发上,你做什么都……很正常。所以现在,你想试试么?”
正常个鬼!
他的语气很不正常!
江槐的手掌慢慢往前,碰了碰她撑在沙发上的指尖,搭上。
她手指倏地缩回,感受到空气里渐渐升腾起来的危险气息。
可他却一直在靠近,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
他甚至连手腕都没有触碰到,可她心里却痒得要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温念枔深咽一下,缓慢地憋出话来,“很晚了,你明天早班机,还不回去吗?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房间,而且……今天满打满算,只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江槐收回手,语气沉了下来,“温念枔,我这次一走,好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如果这次你不……那就很久都。”
他在暗示什么?
那又怎么了?
温念枔觉得周身燥热,视线转向窗外,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随即,僵硬一笑,“那又怎么了,来日方长嘛。”
江槐从身后拿出那条项链,送到她眼前,倏地笑了,“我是说,如果这次你不收我的礼物,那我就很久都没办法亲自送到你手上了。”
“你说这个啊……”
温念枔舒了口气,低头,打开手里的盒子。
钻石的光华瞬间折射进眼底。
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她还是呼吸一滞,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片刻后,江槐问道:“怎么不拿起来?不喜欢吗?”
温念枔抬头望着他,“不是,我很喜欢。”
“那我帮你戴上?”
“先别。”她还是拒绝,“江槐,我说了,我不需要这些东西证明什么,而且应该是我送你礼物,你救了我。”
她记得,这条项链起码六位数。
他现在根本没赚到什么钱,肖路说他被亲戚骗,而且他还有房贷要还……
等等,他家里装修成那样,不会是因为便宜吧?
江槐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拒绝,并不意外,手指自顾自地捻起项链,“不妨碍,我还是想要送你。”
温念枔张了张唇,还想多说什么。
江槐已经将盒子里的项链拿了出来,微微倾身上前,帮她戴上,“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要,但我真的没那么穷。”
“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念枔着急解释,语气也慌乱得不行,“我没有认为你买不起,不对,我不说得不对,我重新说……我们才刚在一起,就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心里过意不去。”
江槐系好锁扣,回过身来,神情很平和地笑了一声,“解释什么,我的自尊心没有那么轻易就受到伤害,只是我说得是真的,我没肖路说得那么穷。”
温念枔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是肖路说的?”
“除了他还有谁。”江槐说,“那时候他逼我买房,我不想买,就骗他说我穷得很,没钱。结果他真信了,说要借钱给我,还不用利息。”
温念枔笑,“他还挺讲义气,然后呢?”
江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就买了,不过当时确实没办法一下子拿出全款,我还在努力。”
温念枔挪身,靠近他,低声问:“那你有多少钱?”
江槐眼底带了点笑意,“开始调查我存款了,怕我养不活你?”
“你会告诉我吗?”
温念枔伸出食指,轻轻抚摸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但是我不要你养,我自己能挣钱。”
她的动作过于轻柔,像羽毛扫过。
江槐的喉结滚动了下,目光逐渐变得晦暗,“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你真想了解那些,我就告诉你。”
“不用不用,你都留着。”
她闻言摇了摇头,放下手指,身体却越凑越近,“我知道那些做什么。”
江槐不免得往后退了退,生硬转移话题,“除了这个牌子你还喜欢什么?”
温念枔轻点他的面颊,忽然露齿一笑,“可多了,珠宝首饰、包包、衣服鞋子,贵的我都喜欢。”
江槐安静地看了几秒,最终垂眸笑了,“看来我还要更努力才行。”
“那你喜欢什么?”
温念枔的手指顿住,“我也要送你礼物,让你也能随时带在身上,一看到就能想到我。”
江槐扬了扬眉,“这么快要宣誓主权?”
温念枔看着他,脸颊又红透,和他分开距离,“才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谢谢你,你别想太多。”
江槐笑起来,“真想谢谢我?”
她点头,认真道:“嗯,你的私服没有经常穿的牌子,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
江槐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温念枔默了一瞬,还是跟着他的动作附身,“你说吧,我记下。”
他探过身子,一点点往前靠近。
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小,五官几乎贴上,气息呼出,便会交织到一起。
江槐噙着丝笑,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不用麻烦,现在就能送。”
她就知道!
他随时都能想到那种事!
温念枔立刻直起身子,想要缩回去。
男人却瞬间察觉,伸手揽过她的后脑勺,一手按压在她的背脊处,将她整个人箍在原地。
温念枔被他控制在怀里,半分都动弹不得。
被迫与他视线相触。
她沉了口气,“我有钱,不需要卖身还债。”
江槐低眸看她片刻,目光灼灼,“我们也聊了一晚上,话都说清楚了,礼物你也收了。”
温念枔动了下,躲避视线,“所以……你该回去了。”
他置若罔闻。
随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又放到自己腹部,“我没钱,那我卖身。”
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男人肌肤的触感原来是这种感觉。
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是柔软的,温热的,却又感觉很坚实,充满了力量感。
温念枔下意识伸回手掌,却被他抓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她不得不承认……挺好摸的。
江槐低声说:“实践的感觉怎么样?”
温念枔低下头,觉得脸颊快烧起来了,磕磕巴巴道:“还……还挺不错。”
她控制不好力度,忽轻忽重,时快时慢,弄得他身子一阵酥痒。
江槐按捺住心底奇异的躁动,似笑非笑地凝着她,“要继续吗?”
这种时候问什么问!
她都没有用尽全力收回手,他不可能不明白。
温念枔抬眼,对视他漆黑的双瞳。
她心跳得厉害,窘迫不止,“你亲的时候……轻一点。”
嘴可不能再肿了。
江槐无声弯了弯唇,捧住女孩的脸,吻了上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还是连手指头都在发麻,整个脑袋即刻空白成一片,仿佛置身云端,飘飘然化雾。
江槐的唇很烫,在不知不觉间便吮住她的唇瓣。
她只觉得自己瘫软在他怀里,一丝呜咽都没有力气溢出,渐渐享受与他之间愈发的亲密。
比前几次更加熟练的亲吻,让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浑身像过电般抖.颤了下。
温念枔伸出手臂,下意识环抱住他宽阔的后背。
他想要更多。
她也是。
想要回应他,不只是用语言……
温念枔小心翼翼地探出温热,主动去裹他的舌尖……
缠绕的瞬间,柔软触感令两人同时颤.栗。
江槐微微怔了下,睁开眼。
她此刻的眸光含水,显得迷乱不止。
寒风凛冽刮过,严寒更甚。
静谧的屋内温度在不断上升,彼此相闻的喘息声,与灼热的目光交错在一起,越发炽烈。
温念枔很快闭上眼,仰头继续亲吻他。
唇再次贴上的刹那,男人的呼吸猛然粗重了些,
他缓缓附身,压了上来。
温念枔终于抓住了游走在深思里最后一寸理智,忽然攥紧他的衣服。
她轻轻咬住嘴唇,“你是第一次?”
江槐被迫停顿一秒,喉结滚动,回望她,“不信?现在验一下……”
“不是。”
温念枔迷离地望着他,“第一次的话,你会做么?还有……你上来的时候买那个东西了吗?”
第53章 第五十三粒星
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
紊乱而急促的呼吸声原本该是令人迷醉的, 却在此刻变成了尴尬。
江槐僵立原处,眼神晦暗莫测,盯着她不语。
温念枔一说完,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老天爷……她刚才是在想什么, 才能说出那种话?
问他会不会做?还这么直接, 但凡问点别的呢?
时间仿佛停滞,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视线也是对望着。
可谁都没有继续。
场面十分诡异。
温念枔察觉到那股热意仍在, 可他就是没有动。
她眨了眨杏眼, 红唇被咬得泛了白, “江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有些紧张。”
温念枔拉着他胸前的衣料,想让他更靠近一些。
江槐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任凭她怎么用力,他都不肯再靠近。
可是他那里还是传递不对劲。
她知道他还想……
两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维持了很久, 眼底的欲.念都没有消下去。
温念枔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心里像被无数竹叶轻扫过,痒得要命。
可是这种事她要怎么主动嘛……他一动也不动。
正在她绝望间。
江槐突然扣紧她纤细的腰肢, 往她身上又压了几寸, 低哑地吐字:“温念枔,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你可以认真点吗?”
温念枔如蒙大赦,努力回应, “我很认真, 特别认真……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嘛,紧张在所难免。”
江槐凝视着她的眼眸因为极尽忍耐,变得更发乌黑透亮。
五官轮廓在顶光照耀下, 愈加深邃立体,仿佛带电似的吸引住她。
温念枔在他的眸光中看到小小的自己。
她轻吸了口气,尽力仰起身子,努力去亲吻他。
江槐闷哼了声,终是避开了她的吻。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他微微拧眉,缓缓地覆盖上她的额间。
还带着滚烫热意的唇瓣,轻轻触碰到她的肌肤,她轻而颤了下。
这个动作和方才的唇齿相交的亲密不能比,但她的内心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再感到慌乱和害怕。
片刻后。
江槐慢慢从她身上坐起来,揉捏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鼻尖,语调沙哑,“不做了,你没准备好。”
温念枔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她有限的观影量也没有见过。
做到一半不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指攥紧自己的衣服,她也坐起身子。
温念枔睁着明亮透润的眼睛看他,“不是的江槐,我准备好了。”
闻言。
江槐忽地凑近,重新抚上她的脸颊。
他低头,似乎又要吻上来。
温念枔猛然闭眼。
可他又停住了,还是没有下一步。
半晌,江槐只是捻着她的头发,从她的衣服领子拿出来,慢条斯理地放到脖颈后面,轻声道:“太快了,不着急。”
温念枔低垂眼帘。
余光却瞥到他的双腿,她立刻移开。
温念枔强迫自己去看别处,小心翼翼地说:“那什么时候才不算快?”
她问得这么直接。
江槐收回手臂,勾唇笑了笑,“等你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话语未落,他似乎想要站起来。
他要走了。
温念枔心底空落落的,莫名生出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
下一刻。
她往前一跃,整个人又跌到他身上。
“唔……”
江槐胸口被她蓦地撞上,低哼了声,“你做什么?”
都这样了,她只能继续不要脸了。
温念枔把脸颊贴在他胸腔前,伸出食指,放到他的唇瓣上。
江槐的身体明显往后瑟缩了下,“你到底怎么了?”
那晚上,被喂了那种药,她也不是这样的。
“嘘……”
温念枔红着脸,捻起声线,嗓音像灌了蜜,“好久之前,我就想光明正大地摸一摸它,还有你的眼睛,你的鼻子、嘴巴……我全都想触碰。”
说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抚弄他的面容,最后停在了他微凸起的喉结上,摩挲了会,“可不可以……”
在指尖触摸到他的耳廓之际——
“温念枔……”
江槐哑声喊她的名字,“你先起来,我也不是没感觉的。”
温念枔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附身,靠在他身上,“我不起来……都这样了,你还要走,而且你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到你……我一想到,就觉得很难过。”
她越说,语气越委屈。
江槐耳根微红,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他深吸口气,“我明白……但是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我们好好再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一有空闲我就回来,行么?”
温念枔摇了摇头,在他胸前蹭了下,闻到他身上有清冽好闻的海洋气息。
她娇声娇气,“我不要,你今晚别走了,就在……在这里睡吧,明早我送你去机场,不会耽误你工作的,好不好嘛?”
“温念枔。”
江槐不禁打了个冷噤,声音沉了些许,“好好说话,别撒娇。”
温念枔很想立刻变成狗,重重咬他一口。
她忿忿道:“没撒娇……我平常说话就这样啊。”
江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乱了心神,任由她抱了一会儿。
顷刻后,抓紧她的领口,把她的脑袋提起,拎到一边,强行让两人分开。
“痛死了!”
温念枔的脖颈瞬间吃痛,惨叫出声,“你气死我了。”
什么人呐?刚刚还像禽.兽一样,把她嘴都亲肿了。
现在又开始演坐怀不乱了。
虚伪!
江槐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自己衣服。
而后,抬手将她身上凌乱的黑发拨至额角,语调淡然,“温念枔,把从电影里学的那些奇怪动作和语气忘掉,你不适合撒娇。”
“你怎么知道?”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色却蓦地一白,“我学得那么差吗?”
江槐平静指出,“很差。”
差得他险些控制不住。
温念枔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安定神情,又大言不惭道:“那我也没有对别的男人做过嘛,一时没有掌握技巧,我重新来一遍。”
说罢,她的身体又凑了上来。
江槐抬起胳膊,手掌覆在她的脸上,将人推了回去。
温念枔半晌才缓慢地扭过僵硬的头,“我也是要面子的,你就不能装一下被我勾.引到了吗?”
“不用装,我也被你勾……”
他顿了顿,终是没有说出那个词汇,“被你迷到了。”
迷到了……
尽管换了个词汇,可传达的情绪一点都没减少。
温念枔的脸颊像火一般又烧了起来。
江槐低笑了声,拿下颌轻蹭了下她的额角,“所以我得走了。”
他很快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衣服在里面。
真要走了?
几分钟后。
江槐走出房间,围巾和大衣都已经穿戴整齐。
他身姿笔挺,神色淡然疏离,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温念枔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你要回家了么?”
他脚步一顿,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嗯,收拾下东西,直接去机场。”
温念枔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抬眸,眼巴巴地望着他,“现在还不到十二点,你这么早回家做什么?”
江槐抚了抚她的头顶,忽地一笑,“洗澡。”
她想也不想便答,“我这里也可以……”
随即意识到不对,将后面的音节生生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不正常……为什么会这么不想让他走呢?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要密集训练,见他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一想到小半个月都见不到他,她就想抓紧所有间隙,好好看看他。
真的只是看看……
以前一年见不到几次,她都不会这样。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
得到一次甜头,下一次只会想着要得到更多。
欲望是无法被填满的,只会越来越膨胀。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娱乐圈的情侣分手理由总是“见少离多”了。
温念枔真的很想做个听话的女朋友。
但是,直到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和网上说的那种黏人的女朋友,没有任何区别。
温念枔侧身,环上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怀里,“好吧,那你再让我抱一下下。”
江槐微垂下眸,“我很快就回来。”
“你回来我就开始忙了。”温念枔抱得更紧,“接下来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去争取,我每天都会很忙……”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无言静默片刻。
江槐抚上她单薄的脊背,嗓音微哑:“柳导很看重态度,你现在赢面很大。”
温念枔仰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这个项目?”
转瞬又想到,不会和之前那次一样,又是他朋友吧。
江槐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却故作神秘道:“秘密。”
温念枔撇撇嘴,放开他,“好吧,不过你和柳导很熟吗?”
“还行,我之前试过他的戏。”江槐回答,“后来那部戏投资方撤资了,没有拍成,但我和柳导还是认识了,也能聊上几句话。”
温念枔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试他的戏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他列出的要求必须全都做到,一个都不能拉胯。”江槐想了想,又问,“他这次有什么要求?”
温念枔耸耸肩,微叹口气,“可难了,法语、大提琴、格斗……不过这些不是最难的,我比较担心的是上海话,另外两个女演员都是沪籍,我根本没优势。”
“上海话?”
江槐微挑了下眉,“侬好,碰到侬交关开心(你好,遇见你很高兴)”
他居然会?
而且,这一句听起来还挺标准。
温念枔眼睛一亮,“你会说上海话?”
江槐笑了笑,“一点点,也是为了拍戏学的,有几年了,现在只能记得一些日常对话。”
既然如此,那她不得好好利用啊。
温念枔上前,轻握住他的手掌,“那之后,你就陪我练上海话好不好?我们平常就这么交流,这样我肯定进步得很快。”
江槐微微偏头,好似来了兴致,“行啊,不过你先说一句。”
说就说,虽然她只会那么一两句。
温念枔清了清嗓子,“侬最近哪能(你最近怎么样)?有……有撒(有什么),好事体伐(好事情吗)?”
怎么说……字音是准确的,但是语调完全不对。
就像是用普通话把这几个字念了一遍。
江槐忍着笑,“可以是可以,但我怕你一直这么说话,我们就没法交流了。”
这是嫌弃她说得差,还一点面子都不给。
温念枔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这样,就不能包容一下你可爱美丽又好学的女朋友吗?”
江槐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我不是都答应你了?现在我是你师父,会负责把你教会的。”
温念枔生怕他反悔,伸出小拇指,“真的?”
江槐失笑,勾住她的手指,“当然,你都当我师父多久了,现在让我还回来。”
随便吧随便吧,管他谁是谁的师父呢。
只要能让她尽快学会上海话,吃点亏也没什么。
温念枔顿时满足了,踮起脚尖,捏了下他的肩膀,“徒弟会努力学习的,定不辜负师父厚望。”
江槐唇角扬起,眸色暗了暗,“那我可爱又美丽的徒弟,你现在可以体谅一下师父,放他回家沐浴更衣吗?”
第54章 第五十四粒星(双更)
落水后的这几日, 或许是因为上了热搜,温念枔的微信消息里多了不少前来“关心”她的人。
温之云的消息也和预想中的一样,礼貌客气,但没有温度且疏离。
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温念枔复制了几句话, 给那些不熟但前来关心的人都发了一遍, 基本可以杜绝他们再发新的回复过来, 省去很多麻烦。
而张浩宕比较奇怪, 他足足隔了四天, 才发微信给她。
语气也很客套, 只是问她身体好些了吗。
温念枔将早已复制好的话发了过去, 张浩宕果然又客气地回了一句,“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 方便的时候我去看你。”
她当然是拒绝, 他却没有强求,匆匆结束对话。
不过, 张浩宕这个人对她的态度真是蛮奇怪的。
以往他没话题, 也要硬找话题和她聊天的,甚至问她温度多少、什么天气之类的。
这次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还是当事人之一,却无故失声, 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
但其实, 温念枔也不是很在意。
少回一个无谓的人,她还能多节约几秒钟时间。
经过几天的调理(主要是睡觉),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苏锐一看她好得差不多, 立刻就和教语言的老师重新约了时间,让她提前两天去上课。
这几天她都逼江槐用上海话和自己聊天。
江槐也很听话,发过来的语音全是地道的上海方言,她自己还找了视频跟着先学基础,短短几天,她的听力极速进步,现在已经能听懂很多日常对话。
但是,又出现一个新问题。
她倒是有进步,可江槐说多了,再加上,在她看不到脸的情况下。
总觉得……聊天对话框背后的那个人,好像没那么帅了。
温念枔觉得这样子不行,还是恢复以前的聊天模式吧。
【不喝温开水】:你还是说普通话吧。
那头回得很快,仍是一条语音。
还是方言,他说,“哪能(怎么)?吾教得勿好(我教得不好)?”
温念枔听完,忽然就起了个鸡皮疙瘩。
自己在江槐眼里也这样吗?也会变难看吗?
看着脸聊天,会不会好一些?
【不喝温开水】:你现在忙吗?我想看看你。
三秒后,江槐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他身后围了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做妆发,看背景是在酒店里。
屏幕里,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碎发垂在额前,眉目清朗,看起来状态很好,神采飞扬得像个男大学生。
好。
还是这么帅,她就放心了。
温念枔看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江槐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他这么一提醒,温念枔才陡然反应过来。
她现在还穿着卡通睡衣,坐在餐桌前吃午饭,头发也扎得很随意,好几束发丝飘到脸上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江槐心目中早就没有形象了,可现在的对比也太强烈了!
他光鲜亮丽,她却披头散发……
不行!
温念枔脸色一变,立即用手指挡住前置摄像头,“没什么,我就确认一下你现在还帅不帅,确认完毕,我要挂了。”
江槐抬了抬眉,眼里隐有笑意,“确认出轨我听说过,确认还帅不帅?你又在玩什么?”
“你敢……”
温念枔把手机靠在杯子边缘,这样既能看到他的脸,她这边的摄像头又是对着窗外,避免自己那副模样出现在镜头里。
她放低声音,“教我语言的老师马上就来了。”
江槐:“所以,你就要抛弃我这个免费的师父?”
温念枔微拧起眉,“哪有抛弃这么严重?”
江槐语气严肃几分,“那就是白嫖。”
“呸呸呸!我怎么嫖你了?”
温念枔凝视他,“我实话和你说吧,我总觉得你和我说多方言,好像没那么帅了,所以我打视频确认一下……你呢?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丑了?”
江槐没有被她的逻辑折服,想也没想,便回答:“没有。”
温念枔扬起半边眉毛,“真的?我现在这种邋遢样子也不丑吗?很多人说,讲方言会降低颜值。”
“不丑。”江槐挑唇轻笑,“这又是什么原理?”
温念枔觉得他对自己滤镜太重了,她现在明明就丑得要死。
作为一个女明星,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好看,才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说服。
她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今天很忙吗?”
“还行,待会有个活动。”江槐回答得漫不经心,转瞬后,微眯了眯眸,“温念枔,你还要让我对着这个雾蒙蒙的天,说多久的话?”
好像是有点不太好哈……
但她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温念枔抿唇,“要不现在挂了?不打扰你工作。”
画面里,他身边走过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靠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槐点了点头,和他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的什么内容,温念枔听得不太清楚,但有似乎听到他说“等阵”“唔该”……
粤语?
他在香港?
温念枔想起来了,他今天在香港有个品牌活动。
好像有直播来着。
江槐很快结束对话,目光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你刚才说什么?”
温念枔思绪回神,“你还会粤语?”
她问完立刻想到,《天光之前》的导演陈道海和主演吴孟都是香港人,但这部电影是在内地拍的,对白也是普通话,按理来说他并不需要学。
江槐:“一点点。”
又是“一点点”,她才不信。
之前说自己只会一点点上海话,可通过这几天的对话下来,她发现他根本不是只会说几句日常对话的程度,甚至可以用精通来形容。
温念枔将镜头对准自己,“几时学嘅(什么时候学的)?”
江槐微微愣怔,一瞬后,嘴角勾起笑意,“拍《天光之前》嘅时候,为咗同导演倾计(聊天)。”
温念枔睁大眼睛,极其浮夸的感叹了一句,“咁犀利(这么厉害)!”
“你都好叻(你也很厉害)。”
江槐被她的表情逗笑,随即话锋一转,“我们什么时候正常说话,柳导又加了个学广东话的任务吗?”
温念枔忍了半天,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那倒没有,不过你再说下去,我也接不上了,我才是真的只会‘一点点’,你明明就都会……你是不是有什么秘籍,怎么会这么多?你教教我。”
江槐扬唇一笑,神秘兮兮道:“不难,你也可以。”
温念枔以为他又是在敷衍自己,或者要说什么“努力就行”之类的话。
顷刻后。
他敛了神色,注视着她,认真道:“学不会就会失去那个工作机会,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赌不起,只能学。”
温念枔忽然想起,肖路之前和她说的话。
他说,“江槐等不起也输不起,他的人生,只有拍戏。”
消失的那几年,江槐究竟发生了什么?
肖路说的那个比赛,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不去,易珲就要封杀他?
还有,他为什么要对易珲报恩,报什么恩?易珲既然对他有恩,那后来又是为什么要逼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他不做,宁愿毁掉他……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
但现在他们才刚开始交往,就问那么多私密的事,还是太早了。
江槐也没有义务,把他过往的人生,都一一向她交代清楚。
而且,这些回忆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她主动问起,就等于在揭他的伤疤,还是不要了。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她要等到,他主动和自己提起的那天。
一直以来,都是江槐在安慰她,引导她走往正确的人生方向,她也想做这样的人……在最失意的时候,希望他第一个想到人,是她。
温念枔默了一瞬,旋即莞尔一笑,“懂了,我一定能学会。”
她说着,刚才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又出现在镜头里,再次和他说了几句话。
等江槐再回过视线时。
她问:“你要工作了吗?”
江槐微微颔首,“嗯,还有一个小时活动就开始了,我先去换衣服。”
温念枔眼里透出期待,笑吟吟地回答:“好,你快去吧,我会去直播里看你的。”
江槐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地看她,“这次活动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的女嘉宾,不过活动结束之后,要和几位VIP客人合影,应该有女生。除此之外,品牌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也是女性,非常优秀,但她家庭美满幸福,按照活动安排,我会和她一起剪彩……”
温念枔瞬间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觉得自己是在监视他?主动报备行程?她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停。”
温念枔抬手示意,打断他,“我知道这些做什么?我只关心你帅不帅,代言Title是什么,会不会穿超季的衣服?我可是事业粉……同时,也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女朋友,不会吃这些飞醋,你就放心吧。”
江槐偏了偏头,换个角度看她,“事业粉?那今天还有个消息,你可能会高兴。”
温念枔倏地抬眸,“什么?”
江槐笑了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温念枔皱眉,又问:“我不能提前知道?”
江槐望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即转眸,“应该快了,还有几分钟。”
温念枔目光流转,“好吧好吧,那我等一等,赶紧挂了吧,你去忙。”
江槐半阖上眼,“嗯”了一声。
她抬手,点向屏幕,想要结束通话。
视频那头突然又来了一句。
江槐:“温念枔。”
她低头,收拾桌上的饭盒,“嗯?”
他莫名问:“你真的不会吃醋吗?”
闻言,温念枔愣了一瞬。
他是艺人,这些都是他的工作,要是因为他和别的女生合影就生气,那算什么合格懂事的女朋友。
而且,她自己也是做这份工作的。
工作和生活,她分得很清楚。
温念枔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吃醋?这些都是你的工作,我很理解啊。难道我和别的男艺人一起工作,你会吃……”
“我会。”江槐忽然说。
温念忻猛地抬头,盯着镜头前的男人。
他沉默一霎,随后轻轻勾了下薄唇,语调轻缓,“行,挂了,我去工作。”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温念枔坐在餐桌前,怔怔出神。
脑海里不断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又想到之前岑祎说他出不了戏的事。
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认为,她也可能会没办法出戏?担心她爱上对手戏演员?
不对不对,一想到这里,她的脑袋就乱成一锅粥,还是沸腾着冒泡泡的那种。
因为,如果他真是这么想。
那她和江槐,以及肖路之间的关系可就太诡异了。
他们那个剧,节奏快得连一场吻戏都没有。
江槐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她以后肯定会拍更多爱情戏的,不可能完全避免和别的演员有亲密接触。
他自己也是演员,不会真的这么小气吧?
片刻后,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纷繁的思绪在这声提示音中猛然回神。
温念枔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第xx届金鸡奖提名名单公布,最佳男主角入围者有……”
江槐刚才说的“她会高兴”是这个意思?
她心神一震,立即点开了微博。
@星梦电影:“#第xx届金鸡奖提名名单#最佳男主角提名:黄和泽《凡尘之下》、时睿明《东京审判》、许华荣《疯狂一家人》、姚杰《未来神》、江槐《绝境盟约》。”
除了江槐,其他四位入围的演员都是家喻户晓的电影圈一线。
黄和泽以反派角色出名,曾两次荣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在三年前拿下金马奖影帝之后,在电影圈资源就一路飞升,近两年佳作频出,正处于事业高峰期。
而许华荣是老牌影帝,曾八次入围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更有三次成功拿下奖杯,在娱乐圈的地位仅次于陈兴言和吴孟。
姚杰则是国民喜剧演员,多次入围国内各大电影节奖项,虽然最终都没有获奖,但是他的观众缘和票房成绩在电影圈都是排在前三位的,国民度极高。
时睿明则是内地演员里第一个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人,至今也是唯一的一位,在香港电影圈极度排外的情况下,他获得这个奖在当年引起了好一番轰动,得奖的故事传颂至今。
简而言之,这份提名名单几乎是国内电影圈实力最强的男演员之间的交锋,江槐不仅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作品最少的一位。
很多人都有疑问。
距离他爆红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年,他真的够资格和其他人相提并论吗?
热搜下面果然也吵得不可开交。
“早说了,其他资源咖都弱爆了,江槐才是顶级资源咖。第一部电影拿下金像金马双新人奖,第二部电影直接入围金鸡奖影帝,这份提名名单里,除了他,其他人都是百亿票房傍身,国民度实绩都很强,他到底凭什么和他们比?”
“从江槐破天荒拿下‘述飞年度之星’开始,我就知道资源咖的霸凌生涯不会这么轻易结束,颤抖吧内娱,最水影帝要来了!”
“演技说话不是年龄说话,江槐年纪大个十岁,你们还会在这叽叽歪歪吗?”
“我说前排的几位陆永思粉丝,能不能别再浑水摸鱼了,正主都殉了还在这指点江山,不忙着给正主洗白啊。现在已经十二月了,《绝境盟约》还是今年的票房TOP1,江槐不入围难道你们正主入围吗?搞笑。”
“笑死我了,真的皮都裹不好,你们骂江槐第二部电影就入围金鸡影帝,只会让我们粉丝爽死好吗?这资源转换率简直内娱第一!各大导演制片人快来看看我们家江槐,盘靓条顺演技好,无绯闻无黑料,还不用替身!”
@老刘说电影:“#第xx届金鸡奖提名名单#锐评一下这份提名名单,好像争议最大是在男主角?但老刘觉得毫不意外。
《绝境盟约》是大男主电影,四十多亿票房和豆瓣评分8.5分,口碑、票房、演技都不差,江槐更是以演技扭转了之前换演员带来的风波,绝对不只是人设红利,这个角色的难演程度看过电影的都明白。
我反而觉得是黄和泽入围有些名不副实,《凡尘之下》演得很一般,而且票房大扑街,情人节上映那会被骂死,你们都忘了吗?”
“我搜了下,这几部电影口碑和评分都是《绝境盟约》第一。
《凡尘之下》和票房口碑双扑街,《疯狂一家人》虽然有十几亿票房,但是口碑也是一塌糊涂。你们不要只看演员,也要看入围的作品。
按照《绝境盟约》票房和口碑,没有提名才不正常吧?”
“只看提名名单,黄和泽和许华荣基本可以PASS,看过电影的都懂。
主要应该是时睿明、江槐、姚杰之间的战争,《未来神》里姚杰的表现很出彩,区别于他以往的喜剧角色,演技大突破;时睿明则是占了题材的便宜,不过《东京审判》拍得很还原历史,票房一般但是口碑很好;最后一位江槐,他虽然年轻,但是演技很成熟,角色和他的适配度也非常高,人设还讨喜。
压一个,影帝不是姚杰就是江槐,女主方面,提前恭喜柯诗婷,几乎没有对手。”
“我后知后觉一下,这份名单是不是意味着江槐在娱乐圈的咖位已经接近一线了?
前几年被叫‘影帝预备役’,现在看各位电影博主的分析,感觉他要成真影帝了。
这事业运也是有点好,而且他几乎没有和同年龄段的小生竞争过,人家还打包在偶像剧里打转呢。他每次出来,都是直接弯道超车。”
……
温念枔顺着热搜广场,给为江槐说话的微博和评论都点了一个大大的、红红的赞。
随后,编辑好一条微博文案,检查账号,按下发送。
@逐星·江槐:“#江槐入围金鸡奖最佳男主角# 恭喜@江槐获得提名,《绝境盟约》实至名归!转发本条微博,抽100个人随机瓜分一百万元人民币,只要没有骂过江槐都可以参与,同贺!@微博抽奖中心,已备案。”
这条抽奖微博发出去的十分钟后,香港。
岑祎看着屏幕,手又抖了下,递到他老板和领导面前。
“槐哥、庄哥,那位神秘的富婆粉丝没脱粉,她刚才出现了,这次又是抽一百万,又上热搜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粒星
庄幻和岑祎对视一眼, 连忙接过手机。
那条抽奖微博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转了三十多万。
评论和转发一水都是震惊。
“逐星姐我唯一的姐,之前还有营销号造谣她脱粉,这不就来了?我就知道逐星姐不可能脱粉!这么有钱的富婆工作肯定很忙啊,和我们普通人比不了。”
“逐星姐吾辈楷模!我何德何能, 能和你成为同担啊!虽然我一无是处, 但是我的同担都很牛逼!”
“我是粉丝先抽我!!!逐星姐姐看我看我, 我微博里全是江槐!”
“接我担也来一个这样的富婆粉。”
“同接+10085, 信女愿吃肉一个月来换。”
“#江槐入围金鸡奖最佳男主角#逐星姐姐, 我带话题加热了, 抽我抽我!”
“我上次被抽中了!!!真的是一万, 这辈子中过最大的奖。我又来了, 现在我也成为江槐的粉丝了!逐星姐姐再看看我~[图片]”
在人民币和讨论度的双重加持下,#江槐入围金鸡奖最佳男主角#的话题已经上升到了热搜总榜第一, 阅读量和讨论度都狠甩其他提名的演员。
很多不关注娱乐圈的网友都因为这个抽奖,点了进去, 顺手关注了江槐。
庄幻不得不感叹人民币的力量。
上次那个抽奖就给江槐的微博涨了十多万粉丝, 这次恐怕更加。
工作室的一行人此时正在电梯里,准备出发去商场出席活动。
江槐一手插兜, 站在中间。
听完他们激烈的讨论, 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习惯了?
庄幻担任他的经纪人不到两年,但自己也是刚来没多久, 就听说他有一个特别舍得为他花钱的知名富婆粉丝。
还是唯粉,从不爬墙的那种。
江槐没有理由不知道。
庄幻把手机还给岑祎, 探过脑袋, 问他:“你对这个‘逐星’真的没什么印象?她还是前线,按理来说你应该见过吧,她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江槐垂下眸, 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玩手机,“没什么印象,我以前也只有几个粉丝,但是拍我的人每次都不一样。”
庄幻摸了摸下巴,“她这么低调吗?不是自己来拍?对了,她有没有给你发过私信什么之类的?花了这么多钱,她总得有点想要的吧?”
江槐转过头,目光平静。
一瞬后,他开口却冷得如坠冰窖,“庄大经纪人,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狭隘了?”
“不是我狭隘,是这圈子本来就这样。”
庄幻明白他的意思,确实不应该这样恶意揣测一位粉丝,但是这种事在圈内发生过太多次。
他顿了片刻,继续道:“傅淮那个代言,不就是他那位著名的富婆粉丝帮他拉的,他还去和那人吃了好几回饭,后面那位富婆还帮他介绍了新剧,甚至霍沛白这样非偶像路线的演员,都有富婆粉丝帮他拉资源。”
“所以呢?”
江槐盯着他,“我要主动去找她,问她能不能给我的事业带来什么帮助?”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庄幻眼睛都瞪直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如果她主动找你,那你就推给工作室处理,不要自己私底下和她说话,还有啊,我们归元也并不需要这样得来的资源。”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庄幻也知道了。
江槐的疑心很重,很难相信别人,但想到他就是因为信任,才在易珲那边坐了六年的冷板凳,被抢了无数戏约,庄幻也就试图理解了。
毕竟除了这点。
江槐这个人没有其他的毛病。
拍戏非常拼,几乎是豁出性命去拍,所有的项目都是他自己用尽全力去争取,私生活也很干净,给他省去很多麻烦。
站在角落里的岑祎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连忙出来打圆场。
岑祎走到庄幻身旁,笑嘻嘻道:“庄哥冷静,槐哥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这位‘逐星’我是知道的,她粉了槐哥五六年,一直都只是拍图和抽奖,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我没有生气。”
庄幻回答,而后,重新看向他的艺人,“但是江槐,你的底线我是清楚的,我也不会做。我们合作这么久了,该有的信任的还是要有。”
片刻后。
江槐凝起视线,眉梢挑了一下,“其他艺人怎么做和我们没关系,我只是希望纯粹一些,粉丝支持我,我回馈给他们好作品,就足够了。很多人喜欢我,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一定的情绪价值,能让他们感到开心,所以才会无条件信任我,支持我。
所以,我也希望自己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能够信任粉丝,不要因为人家做了什么就胡乱揣测意图,更不要去打扰他们,我不希望这个关系变得复杂。”
*
温念枔学上海话和法语的第七天,从老师家里出来没多久,她在回家的保姆车上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尽管有江槐的证词,但是她落水的地方是监控死角,而且人太多,几乎把她和夏柠挡得严严实实,而夏柠那边极力否认,发誓没有做过这件事。
那位撞到她身上的服务员也说,他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才打滑的,并不是夏柠推他;另一位当事人张浩宕则表示,自己当时正在和其他人聊天,没有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最终,她落水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事件。
夏柠做完笔录,就没有再出现过。
温念枔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夏柠每次做坏事都会把证据毁灭得很干净,她甚至怀疑,夏柠是故意引导她走去那个监控死角,又仔细观察了旁人的视线后,才下手推她落水。
张浩宕那时候确实在和旁人聊天,他也没有说谎。
只是,夏柠忽略了远处还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这边。
夏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自己做过的坏事真心忏悔,而在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法律制裁之后,她只会变本加厉,想让当时经历过霸凌事件的人都闭嘴。
而最关键的就是她这个当事人。
她羽翼愈丰满,对夏柠的威胁就越大。
对于夏柠来说,毁掉她,让她永远闭嘴才是最安全的。
况且,现在夏柠家里的公司经营状况大不如前了。
她把自己包装成顶级名媛,在宴会上豪掷百万,不过是想证明家里的资金链没有问题,从而吸引目标,趁机嫁个冤大头罢了。
难道,她的目标是张浩宕?
看到自己和张浩宕聊天,以为他们之间关系斐然,所以她推自己落水?
温念枔捏着手机,靠在沙发上。
在脑海里分析完这些,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收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可是,有人会相信她吗?
夏柠在社交平台上,也是有百来万粉丝的,一直营造热心公益的白富美人设。
温念枔抚了抚心口,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她还是有证人的,比如当时发现自己的那位老师,还有,当年学校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夏柠还敢继续挑衅的话,大不了把所有的事都爆出来。
看看到时候身败名裂的人是谁。
没有做过就不用害怕。
至少父亲和哥哥,还有江槐,都会站在她这边。
她并不是孤立无援。
她已经长大了,有稳步上升的事业,有相信和支持她的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人嫌弃的小结巴。
不会再受欺负了。
*
翌日,温念枔是被电话吵醒的。
昨晚思考夏柠的事,整理自己手头上掌握的证据直到半夜。
不知不觉,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阿怡怎么了?今天不是休息吗?”
“凌晨发给你的行程,你肯定没看对吧?”
乔怡的声音里带着焦急,“我快到你家了,明天开始就正式进入《云起时见你》的宣传期,我来和你简单对一下行程。”
温念枔按了太阳穴,坐起身来。
昨晚没有盖被子,最近天气又冻得不行,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你进来先自己吃早餐,我洗漱。”
挂了电话,她刚才浴室走出来,电梯口便传来叮咚声响。
门打开,紧接着乔怡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里的袋子,脸色很严肃。
随即,摸了摸温念枔的额头,“有点烫,你感冒了,我刚才就觉得你声音不对劲。”
“好像有点。”
温念枔伸手揉了揉眉心,生病让人脑袋昏沉沉的,“没关系,今天还能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乔怡走到调控器旁边,将屋子里的温度往上调了些,“大冬天的,你屋子里的温度还是再高一点,怕上火就喝中药。”
她做完这一切,又从药箱里找出感冒药给温念枔。
而后,她将行程表递过去,”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几乎没有空档,你可不能倒下。”
温念枔举高手臂,仰着脑袋,翻看那一沓厚厚的行程单,顿时欲哭无泪:“为什么连扫楼都有三次啊?”
乔怡摆好早餐,放下筷子,给她解释:“述飞、星梦、视界各一次,一个平台和两家最大的媒体,雨露均沾嘛。”
温念枔走过去,坐在餐桌前叹了口气,“宣传个剧真不容易。”
乔怡拿起勺子舀粥,“大的活动其实就那几个,还有两本杂志的合体拍摄,到时候CP粉可有福了,那个策划可贴剧情了,我看了都小鹿乱撞。”
她说到这里。
温念枔忽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盯住她,“CP粉?谁和谁的CP粉?”
第56章 第五十六粒星(加更)
乔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 答道:“当然是你和肖路的CP粉,除此之外,还有别人吗?难不成……你想和你爱豆有CP粉?”
温念枔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吃早餐, “我和江老师……怎么可能有CP粉?”
乔怡伸出手指, 在她面前晃了晃, “非也非也, 《朝暮行》里本来男主的CP线就多, 和男二、男三都有, 再加一个我们师徒线咋了?我觉得你们在片场就挺有火花的。”
温念枔咬了口油条, 睁大眼睛盯着她, “真的?”
乔怡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个,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到时候你就看吧,现在的观众可喜欢嗑邪门CP了。”
这倒也是。
但是等会……她和江槐哪里邪门了?
这外形一看就很登对!
半晌, 温念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表示同意,旋即又问:“不过, 我和肖路现在就有CP粉了?”
乔怡煞有其事地扬起声线, “当然,你们的CP超话都两万人了, 全是看了片花来的,我们可没有买, 所以, 述飞和云深那边都觉得有得做,想再加点你们的合体宣传。”
什么?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剧还没播。
温念枔嘴角抽搐, 默了片刻,才挤出一句,“我和他又不是真CP,这样不好吧?”
乔怡吃着东西,移过视线看她,“放心啦,锐姐早就考虑到了,只是剧宣,不会炒作真人CP,而且肖路那边也并不想和我们深度绑定,两方团队都明白的,点到为止。”
温念枔稍微松了口气。
述飞视频最近播得还不错的那几部小甜剧,都是靠男女主角戏外合体,炒作真人CP来吸引剧粉的。
她生怕《云起时见你》也要这样。
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倒不全是因为担心江槐会多想,而是她和肖路本身就只是同事关系,根本不来电,还要炒作真人CP……有点对不起真情实感嗑CP的粉丝。
半晌,乔怡眨巴眼睛,“你们的CP名还怪好听的,要不要知道?”
温念枔:“什么?”
乔怡回答:“林琅满慕。”
林琅满慕?
不对啊,怎么没有她和肖路的名字。
转瞬后,她忽然反应过来,“林琅满慕”是指司慕和林文,《云起时见你》两位主角的名字。
温念枔微蹙了下眉毛,“所以,你刚才说的有两万粉丝的是林文和司慕?”
乔怡更疑惑了,“那不然呢?”
“没事了没事了。”
温念枔还以为自己是百搭CP体质,就那丁点花絮,居然能吸引真人CP粉?
结果是剧啊,那没事了。
“林琅满慕”越多越好,粉丝越多,也证明她演技还可以。
乔怡顿了片刻,反应过来她的想法,旋即笑出声,“念念,你要实在这么不甘心,我现在就去给你俩申请真人CP超话。我想想啊……就叫‘念花微肖’,行不行?”
温念枔:“……”
难听死了,一听就不配。
她义正言辞地阻止乔怡:“千万别,要是让肖路知道了,我们这边主动炒作真人CP,他以为我暗恋他,还不得臭屁死,我还要不要见人了?”
乔怡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等等,你刚才说,和你爱豆,你不会也是想的真人CP吧?”
温念枔身子僵住,轻咳一声,“哪有?剧里剧里,你不要玷污我对我爱豆清白的爱意。”
乔怡偏了偏脑袋,仔细打量她,“现在全网都在说你是模范粉丝,我们追星女的当代楷模!有钱人追星,真是令人羡慕,一百万,你说抽就抽,还两次!”
温念枔怎么觉得这件事在现实生活中说出来,会那么尴尬呢,就好像是一种特别脑残且幼稚的行为。
她拿起油条,往乔怡嘴里送,“别说了,逐星是我,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当然,我嘴严得很,你就放心。”乔怡拍了下她的肩膀。
乔怡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微博的评论,整个人乐得不行。
过了一会,她看温念枔吃完早餐,时间也不早了,便说:“念念,你再看看行程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给你解释一下,没有的话我就先下班啦。”
吃早餐的间隙,温念枔已经把行程单了解得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宣传活动忙中有序,安排得很合理,休息时间也足够。
温念枔将饭盒装在袋子里,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辛苦阿怡,你下班吧。”
一瞬后,乔怡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那我就让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俩约好今天去环球影城,明天之后就没时间了。”
现在十点多,从她家这边过去环球影城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到达目的地,最快也得十二点。
这么一算,他们只能玩一个下午。
乔怡和她男朋友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约个会还要这么赶吗?
不过此刻,温念枔还真羡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约会。
温念枔眼神微微一滞,也站起身来,“你们好好玩,我报销,玩得开心点。”
乔怡微鞠一躬,“谢谢老板!”
随后,拿出手机,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
一分钟后。
乔怡脸色沉了一个度,“今天人太多了,恐怕会被挤死,我男朋友说他看了现场的图片,排队那里起码有一亿人!”
温念枔送她走到门口,问道:“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为什么这么多人?”
乔怡戴好帽子,穿鞋的时候抬头望向她,“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有初雪,所以很多人都提前买了票,想去看下雪的霍格沃兹,我魔法袍都租好了,必须要出片!”
原来如此。
去年冬天,她和朋友蒲忆一起去了环球影城,不过没有赶上下雪,但人也是很多,她们买了快速通道,依然排队排到怀疑人生。
送走乔怡,屋子里再次陷入宁静。
她以前从没有觉得这套房子有这么大,还这般安静,可能是习惯了一个人住。
但自从江槐来过之后,她突然开始不习惯这样的静谧,老是觉得这个空间里,应该要有他的声音。
前几天回家很晚,她还没空思考这个问题。
而现在,刚有空余时间,自己的脑海就被这个想法所占据着。
过于依赖一个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温念枔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练琴、健身、练口语……再睡个午觉。
但是,她很认真地把这些事做完一遍,甚至还清理了衣柜里很久没穿过的衣服,又小憩了一会,时间才刚到下午四点。
天色依然是亮堂的。
平常的时间都过得很快,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慢?
思忖几秒,她决定加练。
只要忙起来,就没有空思考那些情情爱爱。
温念枔再次走进琴房,把房间里的窗帘拉开。
天色白茫茫,寒风凛冽,远处的建筑物像是披上一层轻纱,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
温念枔坐在窗边,将大提琴放在面前,右手拿起琴弓。
修长的指节扣在琴弦上,房间里缓缓流淌出低沉优雅的琴音。
曲子奏至一半,天空中遽然飘落起白色的雪花。
从一开始细细密密变成纷纷扬扬,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将目之所及的景物都掩盖成白皑皑的一片。
这是今年的初雪。
温念枔打开了窗,伸出手,任由雪花飘至掌心里,慢慢融化。
她蓦然想起。
小时候某一年下初雪,好不容易碰上季晔回家,他还难得地有空。
季晔便教他们兄妹念了两首关于下雪的诗词。
一首是李白的《清平乐·画堂晨起》,“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而另一首是白居易的《问刘十九》,那句诗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两首她都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背下来,季明泽则是只听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温之云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夸季明泽聪明。
季晔见她那样伤心,便鼓励她没有关系,她年纪还小,而且每个人的学习能力本就不同。
温念枔那会很在意这些,后来慢慢长大,便开始学着去释怀很多东西,比如对于季明泽的优秀,对于温之云的偏心……
后来,她花了三天时间,完整背下了这两首诗,但季晔已经在地球的另一边,她再也没有机会当面背给父亲听。
那时候,她只是为了背诵下来而苦读,诗句里的意思,她过了很久才明白。
……
温念枔站在阳台上,独自赏了一会雪。
她忽然想到,江槐现在还在上海,要后天才回北京,应该看不到下雪吧。
她拿出手机,对着天空和景物拍了几张,打开微信发给他。
【不喝温开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电话不到半分钟便响起。
她立即按下接听键。
江槐的声音似染了风霜。
他说:“好。”
温念枔走回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
对着手机,她低低笑了声,“好什么?我们隔着一千多公里,你晚上有时间我们可以视频,这样也算见面。”
听筒里传来他的笑意,“不用视频,你倒数十个数。”
温念枔微怔了下,心里那个可能性还没问出口,那边已经开始数数。
“十、九、八、七、六、五……”
温念枔鞋都来不及穿好,狂奔跑到门口。
电梯上红字果然开始变化。
她抓着心口处的衣服,深咽下全身心的紧张。
耳畔边继续传来声音——
“三。”
“二。”
“一。”
“叮咚。”
电梯门打开。
江槐穿着深色风衣,身形一如既往地修长挺拔,他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脸上的口罩也没来得及摘下。
看起来,他刚下了飞机就立刻赶过来。
而最重要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束红色的玫瑰。
江槐摘下口罩,而后扬起手,唇角漾出温柔笑意,“下雪了女朋友,所以,我来陪你喝酒。”
第57章 第五十七粒星
落地窗外雪花簌簌而落, 飘满整座城市。
江槐站在玄关处,望着她的目光专注,又带些炙热。
见她走过来,他慢慢张开了双臂。
温念枔一步步朝他迈近, 伸手抱住了他。
江槐来得急, 几朵洁白的雪花还嵌落在风衣里。
她指尖触及到的瞬间, 即悄然融化。
这个还带着深冬寒气的拥抱, 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舒适。
有什么比正在想念一个人, 他就立刻出现在眼前更令人觉得心安呢?
玫瑰的清香弥漫到鼻尖, 温念枔贪恋地闭上眼, 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你不是说要后天才回来吗?”
江槐抱紧她,语调低沉而缓慢, “工作提前完成,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温念枔抬头看着他, “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东西还没准备完。”
“给你一个惊喜。”
他垂眸, 轻吻她额头,“对了, 你要准备什么?”
温念枔忽然发现, 她越来越习惯他们之间那些亲密的举动。
以往,她会心跳怦然, 会小鹿乱撞,但此时, 她只觉得异常舒服, 甚至想要更多……
想到这里,她连忙放开了他,走回客厅, 喃喃道:“该准备的东西……毕竟你都把我家都当成你家了,每次上来都不提前告诉我,就这么直接来,不怕我家里有人?”
她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转身的瞬间,视线还直直盯着他手里的那束玫瑰,隐含女孩的期待。
送花是惊喜的一环?
江槐看着她略显紧张的神情,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将花束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而后,倾身去换鞋。
他并没有直接把玫瑰递到她手上。
又在搞什么?
温念枔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显得她很想收花一样……
虽然她确实非常想。
江槐倒是答得没毛病,“我为什么要怕?”
确实,现在这种情况,怕的那个人是她。
但凡被季明泽或者苏锐其中一个人知道了,她都要解释三天三夜的。
而且,她在家里又为他准备了好些东西。
这两天,她都在思考一个完美的借口,顺理成章的把家里密码换了。
然后,只告诉江槐一个人。
须臾后,江槐换好鞋,又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挂在她平时放衣服的衣架上。
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好像在他自己家里。
温念枔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脸,看向他那边。
他回身走过来时,那束花仍然放在玄关处。
温念枔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等男人走到她对面坐下,她才最终确认,自己的期望落空。
她脚上放着抱枕,手肘搭在上面,杵着个脑袋。
一时半霎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江槐。”
“嗯?”
“我觉得我有点吃亏了。”
江槐微微侧首,“何以见得?”
温念枔:“你都快把我家都当成酒店了,说来就来,还带着不知道送谁的花。”
刚见面她就开始大放厥词。
江槐失笑了声,随即倾身凑近,低眸凝视着她,“那要不……去我家?我不介意。”
湿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间,酥麻痒意传遍全身。
温念枔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我是这个意思吗?”
她说着,下颌抬起,不停示意那束花的方向。
都这样了,他再不懂,她就要踢人了。
江槐微扬了扬眉,笑意莫名,“是谁说,不需要这些礼物的?”
温念枔双臂交叠在身边,语气愈发得寸进尺,“我可以不说,但你不能不送,而且,你都带到我家来了,还不是给我的吗?”
江槐盯着她,忽而轻笑出声,“原来……女生都一样。”
什么意思?
温念枔顿时来气,猛地朝他踹了过去。
下一刻,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腕。
温念枔用了全身力气,但还是半分都动弹不得,乍然泄了气,“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气我?我越想越觉得亏,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为了庆祝你提名金鸡奖,你就这么对我?”
江槐慢慢放开她,低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温念枔倒也没真的和他置气,不过根据他刚才的表现,她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了,让他自己后悔去吧。
见她不动。
江槐挪了挪身体,坐到她身边来。
随后,他耸了耸肩膀,去触碰她,“真生气了?”
温念枔侧身躲开。
他勾唇笑了笑,“对不起女朋友,是我考虑不周。那花是粉丝送我的,我还没来得及拿回家,想见你,就直接拿着过来了。”
原来不是要送给别人。
可是,他居然会把粉丝送的花拿回家?
而不是交给工作人员处理?她还看过很多艺人,前脚收花,后脚就把花扔进垃圾桶。
温念枔偏过脑袋,望了一眼,“粉丝送的东西,你都会带回家?”
江槐微微颔首,刚想开口,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下。
有人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他拿过,微皱了下眉,还是按下了接听。
听筒里的声音不是很大,但他们离得很近,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电话那头应该是一位制片人或者出品人之类的,在和他聊金鸡奖的事,好像说让他平常心什么的。
江槐听完,只淡漠地应付了一句,“嗯,麻烦您费心。”
而后,便匆匆挂了电话,很快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神情。
温念枔盯着他,眸中有几分探究。
但感觉不太好问出口。
江槐似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想知道什么,问吧?”
温念枔轻抿着唇,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说:“金鸡奖,没希望了吗?”
他顿了下,“如果是,你会失望吗?你不是事业粉……”
温念枔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猛地摇了摇头,“才不会!你不知道我们粉丝怎么说的吗?”
江槐挑眉,“怎么说的?”
温念枔模仿着网友的语气,“你们骂江槐第二部电影就入围金鸡奖影帝,说出去只会让我们爽死好吗!”
江槐被她的语气和动作逗笑。
“那这么说,当我的事业粉还是很开心的?”
温念枔伸出手,顺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轻轻往上滑动,加深这个笑容。
“事业粉也不是在你事业高峰期的时候才会喜欢你,只是比起其他类型的粉丝,更关心你的事业而已……但只要是喜欢你的粉丝,都希望看到你事业有成,你越来越好。你开心,粉丝就会开心。”
“我明白。”
江槐眼底霎时柔缓了些许,慢慢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里,语调却忽而一转,“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温念枔没反应过来,“嗯?”
江槐解释:“刚才打电话的是《绝境盟约》的制片人,他说最近其他几位入围的其他演员团队动作频频,一直在想办法约评委们吃饭,局组了很多场,好像效果挺明显的。他那边觉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而且,他们最近的营销也费了很多力气,看起来势在必得。”
对于这样的举动,她其实并不觉得意外。
任何一个有分量的颁奖礼,都避免不了赛前公关的环节。拿奖的结果,是多方势力的斡旋,同时也讲究平衡的艺术。
在圈内,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有机会拿奖的艺人,都不会什么都不做。
温念枔眨了眨眼睛,“那你要去吗?”
“我不会去。”
江槐毫不隐晦,“也不是说我清高,而是我觉得没有用,请吃几次饭就能拿下这么重要的奖,那评委们还不得吃成个大胖子?”
这么严肃的事都能被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温念枔“扑哧”一声笑了,“那你就打算坐以待毙吗?不做些什么?”
江槐直视着她,神秘兮兮道:“倒是可以做。”
“什么?”
“多买几个热搜夸我演技好。”
“这不需要买,有眼睛的观众都会看。”
温念枔白了他一眼,旋即想到什么,又问,“对了,这一届评委会主任是谁,都公布了吗?”
江槐敛起笑意,“成瑄老师。”
温念枔眼睛瞪得很圆,“是我以为的那位成瑄老师吗?”
江槐:“娱乐圈还有第二位成瑄吗?”
成瑄……
她竟然肯出山?
成瑄是华语电影圈成就最高的女演员,没有之一。在亚洲乃至国际影坛,她也是封神般的存在。
她在四十岁之前,就将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影后奖项都拿了个遍。二十年的演艺生涯里,她一共拿过上百个影后奖杯。华语影坛的九座三金奖杯,成了她华丽履历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奖。
不仅如此,成瑄也是第一位担任好莱坞顶级大制作电影女主角的亚洲演员,并且凭借那部电影,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至今也是唯一一位入围过奥斯卡的华人女演员。
不过,她已经息影十多年,而且在息影之后相当神秘,深居简出,很多年没有被拍到任何照片。
温念枔不由得感叹:“金鸡奖组委会是拼了啊,这次想要搞个大的。”
江槐忍俊不禁,“所以,我说没有用。”
温念枔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也是,成瑄老师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而且我记得以前的新闻老说,她很仗义,剧组有出现潜规则这种事,她都会直接站出来。”
话虽如此,但是成瑄只是担任评委会主任,并不能完全左右局势。
这背后的利益链错综复杂,拿奖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总而言之,放平心态肯定没错。
江槐见状,没有任何隐瞒,继续和她分析目前的情况。
按照这几年金鸡奖的颁奖趋势来说,比较偏向于已经成名多年的中生演员。
主要是有到几个层面的原因,一个是观众缘和国民度的问题,能让观众对颁奖结果心服口服;另一个则是这些演员在演艺圈耕耘多年,人脉资源也相对丰厚,组委会很多人都和他们有过合作,自然容易有偏向。
以这次的提名名单为例,最佳男主角的入围里,许华荣和黄和泽是基本不会进入到第二轮讨论的,因为他们入围的作品口碑实在太差,某些评委就算有心想扶持,也没有办法服众。
而时睿明多年没有出过佳作,他在《东京审判》里的其实中规中矩,但这部电影是主旋律大片,从题材上就占尽优势,再加上他的知名度足够,评委肯定会考虑这点。可是,《东京审判》的票房太低,这也会影响评委们最终的抉择。
至于姚杰,他已经是第三次入围金鸡奖。
上一次,他在《末路人》里突破喜剧演员的形象,饰演一位吸毒者,演技备受好评,却在最后关头惜败给《如山如海》的周屿,很多观众都觉得可惜,因为周屿已经是二度拿下金鸡影帝了,姚杰比周屿更需要这个奖。
所以这一次,组委会很可能会把奖补给姚杰,毕竟他在《未来神》里的表现,也确实有目共睹,演技突破很大。
……
温念枔听完江槐的剖析,微微眯起了眼,换了个角度打量他,“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要不是我问得这么详细,我还以为你真一点都不在意呢,原来私底下已经把对手分析得透透的。”
江槐眉梢好看地扬起,忽地笑了,“是不是突然觉得我这个人心思很重,打破了以往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温念枔吐了吐舌,反驳他:“切,你怎么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什么形象?万一我就认为你是这样的人呢?”
江槐佯装失望,“那可糟了,看来我的人设立得不太好。”
温念枔失笑,“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都准备了些什么。”
江槐不料她又提到这个话题,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温念枔牵起他的手,站起来,“你跟我来。”
江槐跟着她身后,两人走到玄关旁边。
她打开鞋柜。
进门的时候,江槐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没有发现柜子里多出两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温念枔指着那双浅杏色的拖鞋,“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精挑细选的款式,你肯定能穿得很舒服,另一双是我的,情侣同款。”
江槐一时没有说话,跟着她继续往里走。
两人走到她的卧室,浴室里的日常用品都变成了两份。
牙刷、洁面、浴巾、洗护用品……应有尽有。
温念枔指着洗手台上的那支新的电动牙刷,“这个牌子是我用过最舒服的,你试试,用不习惯我们就换一个。还有,这里所有的洗漱用品我都是参考了各种推荐,综合对比,才选出来的。”
江槐的家里,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是酒店常用的一次性套装。
她都不懂,他上哪搞到的那些东西,真把家里当酒店了。
她指着衣柜的方向,“还有,我买了几套新的睡衣,都放在那边了。”
女孩一一介绍着,这些她花了很多心思去准备的东西。
江槐站在一旁,凝视着她,却始终静默无言。
温念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领着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绕了一圈,
她絮絮不休地说完,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温念枔站在床边,回过头,与他对视上。
然后,她极其小心翼翼地开口,“江槐,你不喜欢吗?我做太多了?”
“温念枔。”
江槐唤她的名字,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乖巧地跑过去,仰脸看他。
江槐垂眸,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脸颊。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
温念枔刚才的勇气瞬时消失殆尽,有点委屈地咬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先撤……”
江槐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微微俯首,低声道:“喜欢,想亲你。”
就在温念枔还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喜欢她做的这些事,还是喜欢亲她的时候……
江槐的吻已经落在她唇瓣上。
第58章 第五十八粒星
带着些微凉气息的柔软触感, 和熟悉清冽的气味,猝不及防将她牢牢包裹住。
江槐轻缓地含吮着她,慢条斯理地探索着,一丝一丝游离进来, 却始终没有逾越理性, 只是浅尝辄止地摩.挲着唇瓣, 细细密密。
温念枔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险些喘过不气来。
她的眼睫轻颤了两下, 溢出一声呜咽。
这声音让他微顿片刻, 然后, 抚着她下颌的虎口忽而加重了力度。
江槐的舌尖顺势探了进去, 一点一滴地掠夺着属于她的味道。
“唔……”
她低呼出声,被迫仰着脑袋, 迎合他的攻势。
深吻持续了许久。
仿佛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就在温念枔以为他要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却松开了她。
分开之时, 两人的呼吸都稍稍急促了些。
温念枔耳根红透, 指尖还攥紧着他胸前的衣服,大口喘着气息。
江槐的瞳眸漆黑乌亮, 眼里只映着她一个人, 情.欲尚未褪去。
倏忽间,手指轻抚过她被吻得嫣红的双唇, 声线喑哑得不像话,“谢谢你, 女朋友, 很喜欢你的奖励……想要收我的礼物吗?”
温念枔的脑子还没有空隙思考,以为他还是在说花的事,滞后般点了下头, 随即很快又摇头。
江槐低笑:“想,还是不想?”
温念枔如实回答:“现在不想了。”
空气安静须臾。
江槐用力揉了下她的头发,“那我不是白来了。”
温念枔顿时吃痛,嘴里埋怨道:“轻点。”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闲闲地回答了句,“刚才亲你的时候,很轻,你没觉得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那个……”
温念枔猛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算了,懒得和你说话,我饿了,要点外卖,你吃不吃?”
她快步走出卧室,准备去客厅拿手机。
江槐忍住笑,跟在她身后,探出个脑袋,“真的不要我的礼物?”
温念枔:“不要。”
江槐微仰下颌,“懂了,你可以说不要,但我不能不准备。”
温念枔微愣了瞬。
现学现卖啊这是……还记得这么清楚。
“随便吧,我要吃饭了。”
说着,她打开了外卖软件,手指滑动着界面,思考要吃什么。
这附近的外卖她都吃遍了。
老实说,每一家都很难吃,以至于每次吃饭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才被迫吃那么一口。
尤其最近更甚,嘴都被乔怡的人肉快递给养刁了,更显得外卖难吃。
她哪里买的那些菜?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温念枔正犹豫,要不要打扰乔怡的甜蜜约会。
江槐忽然抬手,抽走她手里的东西。
“做什么?”她惊叫一声,转脸看着他,“我真饿了,今天练了一整天的琴和口语,就吃了一点点。”
江槐举高手臂,“考虑一下,收我的礼物。”
温念枔不明白他怎么又提这个话题,扬起胳膊,却还是没办法够到,“收收收,你先让我吃饭行吗?”
江槐慢慢放低,把手机还给她,“你怎么不问问礼物是什么?”
温念枔低下脑袋,视线又集中在屏幕上,继续点餐,随口答了句,“什么?”
江槐:“那就别点了。”
温念枔疑惑抬眸,“啊?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江槐微微勾唇,漫不经心地回答:“想做饭,给你吃。”
温念枔:“???”
做饭……吃?
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他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想到那种事?
可是家里也没有准备那个东西啊……
而且,她现在真没有心情做那种事,因为——肚子是真的很饿!
根本没有精力做那么耗费力气的事!!!
江槐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做饭”,不会是因为看到她的行程表,知道她之后都没有时间吧?
温念枔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什么破礼物?
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出现各种画面。
*
十分钟后,两人全副武装的出现在小区里的生活超市。
温念枔才知道,他说的做饭,是真做饭……龌龊的只是她自己罢了。
江槐轻车熟路,推了一辆购物车,边走边回头问她,“想吃什么?”
温念枔连忙快步跟上,尽管戴了口罩和帽子,但她还是有些紧张,“怎么知道这里有超市?”
她住在这一年多了,都不知道小区的超市在哪。
江槐拿起一盒西红柿,放到车里,“地图上有。”
随即,回头看她,“番茄牛肉汤?”
温念枔抿了抿唇,“你小声点,不怕被人看到?”
江槐拿起一盒牛腩,偏头看了眼四周,淡定地说:“有人吗?”
她顺着视线往周围看去,这间进口超市只接待小区内的住户,这边的别墅区人本来就不多,大多数住户也是请保姆上门做饭,所以尽管是饭点,超市内也没几个人。
看来,他都摸透了啊,不仅查了路线,还知道人流不多,才敢明目张胆地带她出来一起买菜。
但她还是不敢离江槐太近。
万一呢,他现在这么红……
她虽然糊吧,但也是有几个人知道的,被拍到就麻烦了。
温念枔和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尽量压低声音,“我不吃海鲜和大蒜,其他都可以。”
江槐转头瞥了她一眼,“听不清,你过来。”
温念枔假装自己一个人在逛超市,随手拿了盒食材,挡住脸,往右挪动半步,“我说……我不吃海鲜和大蒜。”
江槐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再近点,听不到。”
温念枔没站稳,整个人跌到他身上,瞬间僵硬了脊背。
安静几秒。
她慢慢抬眸,对上他轻扬的眼尾,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顷刻后,温念枔安定好心神,站直身体,“你做主吧,我不会做饭。”
“行。”
江槐气定神闲,很快从货架上拿了几盒食材,又挑选了几样新鲜蔬果,往调料区走去,“你家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温念枔拉高脸上的口罩,点了点头,“没做过饭。”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江槐忽然顿住脚步,侧首看她,“温念枔。”
她依旧保持好距离,佯装看向别处,“嗯?”
“你法语学的怎么样了?”他问,“既然你怕被人看到,那我们假装是法国人吧。”
温念枔:“?”
不懂他的脑回路,他的那张帅脸又不会变,说外语有什么用?
温念枔盯着他,“你觉得别人是傻子吗?”
江槐稍稍扬眉,倏地笑了声,“也是……那上海话?”
“……”
温念枔再次无言,“你是来考核我试镜的吗?”
江槐选了几瓶调料,对比标签上的信息,答非所问:“以后你对戏可以找我,很乐意。”
温念枔忽然察觉他话里的意思,“不是吧,你居然还会法语?”
江槐将选好的东西都放下,偏头睨了她一眼,理直气壮,“不会,但我会说英语。”
她忍不住笑,“放心吧,这次的试镜就几句法语台词,我都练得差不多了,我会好好准备的,不给你丢脸。”
没多会儿,江槐将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两人一起往收银台走去。
收银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久久没人结账,此时他正坐在位置上打瞌睡。
见有客人过来,他连忙站了起来。
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应该是不认识他们。
温念枔把购物车里的东西递给江槐,想到他刚才的话,“你是为了出国才学的英文吗?当时为什么不在国内上大学啊?”
江槐接过,待收银员扫完码,放到袋子里,“嗯,到纽约一段时间之后才学会的,带我入行的老师在茱莉亚学院当过教授,他介绍我去的。”
原来如此。
温念枔想了想,又问:“你的老师是圈内人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江槐:“算吧,不过他不是做幕前的。我入行都是因为他,所以他去世之后我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语气很平静,但却听得温念枔瞬间噤声。
怎么又聊到不该说的话题了……
她赶紧换了话题,“你在国外那么久,会想家吗?”
江槐神色如常,“还行,我那时候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
Double Kill……
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踩两次雷点呢?
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还是不说了吧。
温念枔垂下眼帘,默默将购物车里的东西都递给他。
江槐拿起一瓶辣椒油,扬唇笑了,“比较想这个。”
东西装了满满三大袋,收银员看着屏幕上的数字,“2540元,还需要点什么吗?”
温念枔眼睛瞪大了,“多少?买个菜买了两千多?”
收银员有点无辜,指着袋子里的东西,“都是进口菜,小姐,这里的物价是这样的,而且还有这么多进口调料和上等和牛。不需要其他的,就先结账?刷卡,还是微信支付宝?””
江槐掏出手机,“结账,微信。”
温念枔还沉浸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烟贵”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虽然她不会做饭,但是对物价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个菜价属实太夸张了。
江槐已经负责下厨了,还是特意赶回来的,她不能都让他来付。
就在他手里的二维码即将递过去之时
温念枔蓦地抓住他的手腕,嘻嘻一笑:“我还想吃冰淇淋,你去拿。”
江槐低眸看她,“好,什么口味?”
温念枔眨了眨眼,“巧克力、树莓、香草都要,你每样都拿点吧。”
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她手里,“密码你知道的,我去拿冰淇淋。”
顷刻后,他人走远。
温念枔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工作人员,“我付。”
收银员正要扫码——
她余光瞥到放在收银台旁边的东西。
“等等,这个一起。”
温念枔也不知道哪种好用,干脆每个颜色都拿了一盒。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2940元,帮你一起放袋子里?”
“不,我自己装。”她付完钱,快速将那五盒东西装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回去的路上,自然还是江槐主动拎起那三大袋东西。
温念枔走在他身旁,抬高手臂,为两人撑着伞。
暮色渐沉,雪花飞扬而下,路上被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
两人并肩而行,时而低语,时而相视一笑,如最普通的情侣一般。
天空灰蒙蒙的,只有零星的白色飘落在鞋边,随着走动,很快又落到地上,融成细微的水渍。
道路上,留下两道或深或浅的脚印,蜿蜒着向前。
*
屋里温度适宜。
江槐换完鞋,先将东西拎到了厨房。
而后准备换身衣服,直接去做饭。
接下来没有温念枔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她自告奋勇地帮他脱去身上的围巾和大衣。
两人站在客厅里。
温念枔仰头看着他,抿唇一笑,指挥他的动作,“弯腰。”
江槐听话地倾身。
她伸出手,从脖颈后面解开他的围巾,搭在沙发上,又道:“抬手。”
江槐配合她的动作,伸直手臂,任由她摆弄。
温念枔慢慢帮他脱下外套,随后踮起脚尖,取下他脸上的黑色口罩。
最后,跑到厨房,从刚才买的东西里,找出围裙,替他系上。
温念枔满意地打量完他全身上下。
完美,她真是个优秀的女朋友。
江槐望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笑意。
她没得及脱自己的风衣,刚才跑来跑去,额间涔出细密汗珠。
温念枔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吩咐道:“去吧,我快饿死了。”
江槐微扬了眉,“你也抬起手。”
她依言照办,乖乖地抬起双手。
江槐将她身上的外套脱下,随着她刚才的动作,扔到沙发上。
下一刻。
静谧的空气里接连传来几声——啪、啪、啪……
江槐听到动静,立即侧过身子,“什么东西掉了?”
那是她买的避.孕.套!!!
温念枔急忙跑过去,想把那几盒东西踢到沙发底下,但却被他抢了先。
江槐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板上的东西。
温念枔看他拿在手里,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顿时手足无措,只好猛地捂住了脸颊,欲哭无泪。
江槐走到她身前,强行拉开她的手。
“你刚才支走我,不会是为了……”
温念枔还在垂死挣扎,含糊道:“我可以……可以解释,你听我说。”
江槐目光锐利,定定地看着她。
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听她解释,还是就此打住。
温念枔脸红得像要滴血,自顾自解释,“我说店员送的,你……你信吗?”
江槐一脸你把我当成傻子的神情,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眼前,晃了晃,又指向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的那三盒。
“大促销?送五盒。”
“……”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江槐又闲闲地开口,语气还欠得不行,“不过温念枔,你对我的认知……还挺准确。”
第59章 第五十九粒星
温念枔坐在松软的沙发里, 但背上却像长满了刺,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一直动来动去,感觉自己浑身难受。
她不停咬着指甲, 脑袋往厨房处张望。
半个小时前, 她刚经历里人生中最社死的时刻。
奇怪的是, 江槐说完那句话, 便没再多说什么, 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常, 直接转身走去厨房备菜了。
没脸见人的那瞬间, 她的肚子还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背过身去, 都能听到江槐憋笑的声音。
真是……太丢脸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去买那个东西?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啊?
而且,江槐的那种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懂, 费解,迷茫……一切都让她抓狂。
温念枔思忖片刻, 还是决定咨询一下军师——沈薰女士。
【不喝温开水】:滴滴, 在忙吗?
那边回得很快。
【万人迷沈女士】:在酒店躺着呢,怎么了宝贝?
这个点, 酒店?
她不会又……
【不喝温开水】:就是, 我朋友有个问题啊,想咨询你一下, 情感方面的。
沈薰直接回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随着提示铃声,厨房里霎时传来炒菜的声音, 温念枔连忙捂着手机站起来, 跑到卧室里,顺带反锁上了门。
刚按下接听键,沈薰立刻就说:“你谈恋爱了?你把江槐拿下了?”
温念枔:“!!!”
她怎么知道?
温念枔的心脏狂跳不止, “你说什么呢?没有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
沈薰喘着粗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什么狗屁朋友?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朋友的感情问题,不承认我就挂了,以后别找我,还是不是姐妹?”
温念枔思索三秒,决定坦白从宽,“好吧,你猜对了,我说的朋友是我自己。”
听筒里传出男人微喘的声音。
沈薰不会是在……这种时候还给她打电话,此情天地可鉴!
沈薰轻笑了声,和身边的男人娇嗔道:“等会亲爱的,我聊个电话。”
她身边某位不知名的男人似乎是亲了她一下,才回答:“好的宝贝,那我去抽根烟。”
这动静听得温念枔面红耳赤。
解决完男人之后,沈薰继续追问:“你先说清楚什么时候的事,要不然免谈。”
温念枔的思绪还没回神,“刚才那位,是之前那位吗?”
“之前哪位?”
“是叫乔……乔什么来着?”
沈薰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不是,乔沛都三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是eeeeeeex,这个是昨天刚认识的,电影学院的大学生,一整个生龙活虎……”
“停……我知道了。”
温念枔可不想再听他们床上那点事了,“你怎么知道是江槐啊?很明显吗?”
沈薰微叹口气,“拜托姐姐,你每次找我打听剧组的事,最后都绕到江槐身上,我又不是傻子,只是看你没那个胆子承认,我才一直装傻。”
她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呢?
没想到沈薰心里跟明镜似的,还贴心地照顾她感受,没有戳穿。
温念枔默了一瞬,如实回答:“其实没多久,一个月都不到,所以我没对任何人说,你也要帮我保密,打死都不能说。”
“行行行,和顶流谈恋爱嘛,应该承受这些的,我懂我懂。”沈薰说着,笑声有些诡异,“看在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份上,你有什么情感问题,我帮你解决了。”
温念枔咬了咬唇,把心一横,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最后问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沈薰倒也没有显得多意外,冷静分析,“你不要这么害怕,谁买不是买,女生买怎么了,有什么好羞耻的?”
温念枔快把自己的指甲抠破了,低声道:“但我猜不到他什么态度,前几次他都在最后关头停下,我以为是没有那个东西,我就买了。”
“有可能。”沈薰想了想,“我没明白你在困扰什么,既然你们都亲过嘴了,还不止一次,证明他没问题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亲……嘴……
她是怎么把这件事说得这么直白且理直气壮的?
温念枔脸颊红透,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我担心……我太直接了,会吓到他。”
沈薰不解,“so?只允许男的有欲望,不让我们女的也有?这什么道理?”
温念枔理智上知道她说得没错,可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沈薰继续道:“而且,你放心吧,什么类型的男人我都吃过,那些男的表面上说喜欢女人清纯,实际上都希望她们骨子里大胆开放还风.骚,反差你懂吧?男人最爱这个,你现在不就这样吗?”
刚认识那会,沈薰和她说话还非常的克制。
自从她撞破沈薰和同组男演员的一夜情之后,沈薰就彻底不装了,那些她觉得难说出口的词汇,在沈薰那里,都是相当自然且正常的表达。
所以,沈薰也一直很露骨地喊她“宝贝”,在朋友圈夸她胸大肤白,造型性感得要命。
温念枔听完她这段话,脸蛋愈发红透。
大胆开放……风.骚?
这根本不是她本意……还是倒流回一个小时前吧,她死也不会伸手去拿那几盒东西。
顷刻后,温念枔捏紧手机,靠在墙边,“那我现在怎么办?
沈薰觉得疑惑,反问她:“什么怎么办?待会吃完饭,再喝点小酒,就直接上啊,随便你们,怎么上都行,姿势不重要,戴好套,保护好自己……”
“行行行。”
温念枔急忙截过话头,再说下去微信都要消音了,“可是我还是担心,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沈薰直言不讳,“你肯定第一次吧?没关系,第一次都这样,之后就好了,我看江老师也是个好人。他出道这么多年,愣是一点绯闻都没有,肯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担心什么?而且就算以后分了,现在开心不就好了吗?”
温念枔低下头,小声嘟囔,“我知道……他是好人。”
沈薰安抚她,“那你还担心什么?听我的宝贝,你尝试过就知道,根本不会觉得害怕,这是人类本能的生理需求,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开心的,明白吗?”
温念枔点了点头,却没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安定下心神。
对于这件事,她其实是期待的,而且那个人还是江槐,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发生这件事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感到不安。
沈薰听她那边没了动静,很快察觉到有些不对,急忙追问道:“等会宝贝,你这么沉默,是不想吗?”
温念枔深呼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也搞不清楚我在想什么。”
沈薰一噎,半晌才道:“你不想的话,你买套做什么?”
温念枔心里蓦然一紧,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就是我觉得正常的情侣都要做这件事,所以我就买了。”
“我懂了……”
沈薰明悟,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宝贝你听我说,你心理负担太重了。正常的情侣确实会做这件事,但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做这件事,做.爱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不需要你提前去设计什么。”
温念枔怔了怔,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是说谈恋爱就是为了做……为了睡觉吗?”
沈薰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单纯?人和人需求不一样,我是为了睡男人,你很明显和我不一样,但只要不危害他人和社会,你做什么都可以。”
还挺有社会责任感……
闻言,温念枔沉吟顷刻,舒缓了一些不安的感觉,“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宝贝,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吧。”
沈薰松了口气,“没关系宝贝,你有什么疑问随时咨询我,正好我的男大回来了,我去了拜拜!”
口中的“拜拜”还没说完,那边就火速挂断了电话。
温念枔坐在床边,揉了下额角和心口,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门外适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急忙站起身,转换好一个完美笑容,走过去,打开了门。
江槐系着围裙,撑在门框边看她。
温念枔上下打量着他,觉得这个装扮有种浓浓的……人夫感。
见她笑了,江槐也扬起唇角,“很久没做饭了,有点不熟练,让你久等了。”
温念枔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江槐被她的浮夸表现逗笑了,“走,吃饭。”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身侧是偌大的落地窗。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夜景,大雪纷飞之下,高楼大厦像被笼罩在一层朦胧光影中。
短短几十分钟,江槐做了六道菜。
分别是番茄炖牛腩、香煎柠檬鸡、三鲜菌菇汤、麻婆豆腐、黑椒菠萝牛肉粒和清炒莴笋,每一盘看上去都色香味俱全,卖相极佳。
江槐拿起筷子,示意她,“尝尝?”
温念枔已经看呆了,大厨,这是真大厨。
她怎么不知道他还会做饭啊,而且,还做得那么好!
粉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对江槐的探索只有1%,这完全没说错啊!
温念枔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鸡肉,酸辣可口的柔嫩触感瞬间刺激到她的味蕾。
她眯了眯眼睛,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好好吃!”
江槐微垂下眸,满足地笑了,“喜欢就多吃点。”
温念枔点头如捣蒜,又吃了点其他的菜,忽然想起来,她之前无聊的时候逛购物软件买的红酒,还一直没喝过。
于是问他,“要喝酒吗?”
江槐眉头一皱,“你明天不是有通告吗?”
温念枔脸色微变,“一点点没关系,这么好氛围不喝就浪费了。”
江槐顿了几秒,才道:“这样的氛围,以后也会有,不会浪费,但是耽误你明天的工作,就不好了。”
温念枔蓦地低下头,“好吧好吧,那不喝了。”
江槐见她失望的样子,忽地溢出丝笑,“温念枔,主要是你的酒品真的太差劲了。”
她不服,“我怎么了?我酒品好着呢。”
江槐轻咳一声,“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跑到陌生男人的房间里,要不是我及时叫住你,你衣服都脱完了。”
温念枔愣了下,脸旋即红透,连忙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意外,那是意外……”
“是吗?”
江槐扬起半边眉毛,“还有一次,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哪次?
温念枔开始回忆,不会是开机聚餐那次?
他那会不是说什么都没发生吗?
温念枔抬着碗,停在面前,直直望着他,“做了什么?”
江槐眸色渐深,喉结上下滑动,“算了,不翻旧账,先吃饭。”
这餐饭吃了快一个小时,空了三个盘子。
最后,温念枔往后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微鼓的肚子,“你还是别做饭了,这样下去锐姐会杀了我的,太胖了。”
江槐挑眉,“以后怎么办,一起吃外卖?”
以后……
他怎么一直提这个词。
而且,今天的场景让她感觉,仿佛未来也会这样度过。
和他一起,赏雪品酒,三餐四季。
眼前的一切让她恍惚,温念枔呼吸加速,语气也带着些颤抖,“以后……会有多久?”
语罢,江槐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慢慢走到她身边来。
倏然间,他倾身逼近,拇指抚上她的唇,嗓音慵懒带笑,“很久,只要你愿意。”
第60章 第六十粒星
江槐半弯着腰,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
直面而来的目光灼热无比,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流光。
温念枔想到沈薰的话,能清晰地听到从自己胸腔传递出来的心跳声,咚咚乱响, 一声比一声重, 仿佛即刻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江槐为她擦去唇边的残留水渍, 随即站直身子, 柔声道:“你去玩吧, 我来收拾。”
“玩什么?”
温念枔感觉鼻子有些痒, 伸手揉了揉, “有什么好玩的?”
她问完, 觉得刚才这段对话,很像是大人会对小孩说的。
你去玩吧, 别打扰我做家务。
江槐熟练地将碗筷叠起,放到洗碗机里, 转头问她:“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温念枔还是跟着他一起收拾。
白吃白喝的, 还一点活都不干,也说不过去。
听到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 才回答:“看电影、看书、练琴,护肤健身……好无聊是不是?”
江槐低笑, “比我强多了。”
温念枔端着盘子,站到他身后, “那你喜欢做什么?”
江槐接过, 淡声回答:“跳伞,不过很久没去了,最近很忙。”
“跳伞?从飞机上跳的那种?”
温念枔心中波动, 有些不安,“你经常做这些极限运动吗?还有别的吗?”
又想到他买人身保险的事,拍戏的时候也是不要命。
江槐的手指顿了片刻,语气带着几分沉闷,“没了,其实总共也没去过几次,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玩了几次之后就什么感觉了。”
其实前两年,他经常去。
有时候甚至一周一次,后来也会玩一些别的极限运动。
刚开始会有一种活着的感觉,但次数多了,他的情绪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
他话虽如此。
但温念枔心里的担忧渐浓,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江槐。”
“嗯?”
江槐慢条斯理把餐具摆好,回头看她,“怎么了?”
温念枔咬住下唇,轻声说:“你以后拍戏能不能不要那么拼命?有些戏份明明不需要你那么不要命地拍,敬业是应该的,但首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很多演员拍戏都不用替身,但是事先会做好安全工作,可江槐显然不是这样,从仅有的那几个花絮来看,他甚至连安全绳都不会去检查,从高处跳下去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犹豫。
她拍《朝暮行》那会,所有的打戏同样没有用过替身,但也没有受过伤。
可江槐经常受伤。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很缺钱吗?房贷压力大,还是你有别的经济问题?我……我可以帮你,真的,你就当我是借你的……”
江槐注视着她,似乎是不料她会说这些,许久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微微抿唇,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温念枔,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包养我。”
他又想用玩笑话掩盖过去。
温念枔怔愣地望着他,眼神茫然起来,“你别岔开话题,你不答应我,我……”。她看向四周,拿起木制锅铲,放到他脖颈旁边,语气坚决,“我就不让你走。”
江槐无奈失笑,“你生气的样子,真的没有一点威胁性。”
温念枔顿时急了,“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
江槐低头,轻轻拿开脖子上的东西。
随即,将手掌按在她脑袋上,“我答应你。”
温念枔猛地摇了摇头,声音颤了下,“你又敷衍我,我都没说让你答应什么,你就答应了。”
“我什么都答应。”
江槐目光深邃,落在她身上,“答应你拍戏的时候不会那么拼,答应你不去做那些极限运动,答应你下次见面时会送你花……”
温念枔眨了眨眼睛,泪水瞬间涌了下来。
她走上前,慢慢抱住了他,“好,你要记得答应过我,我不要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很担心,每一次都是。”
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放到她的后背。
江槐轻轻拍抚着,“嗯,我会记得。”
她破涕为笑,仰起脑袋,忽然又问:“真的不要我帮忙吗?你不要害羞嘛,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江槐弯唇笑了,捏了捏她绯红的鼻尖,“又是肖路那小子说的?那我把银行流水给看看?我真的没有经济问题。”
“不是,我猜的。”
温念枔连忙解释,“他只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脸颊迅速发烫,赶紧放开了他,转了话锋,“没什么,都收拾完了,你歇会吧,忙一晚上了。”
江槐跟在她身后,强行又把话题掰了回来,“这小子到底乱说什么了?让你老是觉得我有问题。”
温念枔走得很慢,小声嘀咕,“他没说什么。”
江槐眉心蹙了蹙,“难道……他和你说我的那些情史了?”
她立刻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惊讶道:“哪些?你不是说你……没有吗?你骗我?”
江槐眼神定定,忽地一笑,“你怎么什么都相信?”
温念枔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没关系,你有也无所谓,我不在乎那些,现在没有就行了。”
闻言,江槐走近一步,逼近她,“既然他不是说这个,那什么会让你这样?每次一提到脸就这么红。”
温念枔抬头看向他,见他眸光微深,似带着几分压迫感,下意识回答,“他其实只告诉我……你喜欢我。”
“是么?”
江槐攥紧她的手腕,“他还说别的了吗?”
温念枔心脏乱跳,往后退了几步,“还要说什么?”
双腿猛地抵到沙发边,她身子向后倾倒些许。
江槐顺势扣住了她的腰,嗓音低哑,“你想不想知道。”
温念枔瞪大了眼,心跳如擂鼓,“知道什么?”
江槐的唇越凑越近,气息潮热,“知道,我究竟有多喜欢你……”
她刚想回答,她知道。
毫无章法的吻便落了下来。
两人撑在沙发旁边,身体紧贴在一起。
唇齿相交间,江槐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肌肤接触,他是克制的,是理性的,探入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而此刻的亲吻,却是激烈的,粗暴的……
好几次嗑到她的下唇,她轻喘口气,他也没有停下来。
江槐单臂搂住她,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一次次接触间,她明显感受到他愈发用力,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也暗了下去,天地都陷入静谧之中。
融雪时,因为要吸收热量,温度会比降雪时更低。
温念枔猜测,白天落了这么厚的雪,今晚或许会是这个寒冬最冷的一天,可她此时却没办法感知到寒冷,身体早已被他皮肤传递过来的暖暖热意包裹着。
屋内只开了盏落地灯,最暗的那一档,光线晦暗不明。
但也足以让温念枔看清他的脸。
江槐靠在她的上方。
昏黄光线下,睫毛的暗影投射到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几束黑影轻缓的颤动着,眸色被高挺的眉骨挡住光线,微垂的眼睑盖住了瞳孔中的情绪。
她不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
可也听到,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是压抑许久。
亲吻落到她的额头、鼻尖、唇瓣,而后是下颌、脖颈……
皮肤上的衣料褪去了一半,再往下便是那片旖旎。
温念枔闭着眼睛,情难以控地微.喘出声。
江槐缓缓拨去她脸上的发丝,黏湿有了一丝间隙。
“温念枔……”
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声音哑得不像话。
温念枔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迷离的眼睛,“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江槐额头上涔出细雾。
他微拧着眉,“你现在还害怕吗?”
“江槐。”
她凝视着他,目光深深,唇边绽开笑意,“我很清楚,我不怕。”
江槐怔怔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后悔?”
温念枔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但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微微点了下头,“不后悔,江槐……别再确认了,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脑海里忽然想到他刚才的问题。
是“还”……
他察觉到她之前害怕吗?所以才不继续?
之前的几次。
她虽然觉得这是所有情到深处的情侣都应该会去做的一件事,所以她和江槐也该如此,顺其自然地进行下去。
但随着每一次深入,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是极度恐惧的。
害怕在他人面前完全的袒露自己,不仅是那具带着疤痕的身体,还害怕展露内心深处抑制不了的情绪。
在最意乱情迷之时,这个念头也会跑出来。
她总是本能地颤抖,会想到那些有的没的,会问他奇怪的问题……
原来,每一次他都知道。
“现在还来得及,这时候,也不在我的计划里。”
江槐紧盯着她,随后伸手去抚她的眼睛,他的声线被浓重鼻音包裹,“可是,你太好了,我……”
他怎么还计划这个?
温念枔微仰脸看他,“那你……你计划要什么时候?”
她问得直接。
江槐倏地低笑,“没有什么时候,等我再为你做很多次饭,和你一起看很多场电影,陪你练琴……做一切你喜欢的事,等你不再害怕。”
温念枔手指搭在他胸前,摁了下去,“我一直这样怎么办?”
江槐抬起下颌,轻蹭了蹭她的额头,“那就慢慢等,等你全然接受我,你的感受最重要。”
温念枔听着他的语调,突然眼眶酸涩。
她很想告诉他,她那时候害怕,并不是因为他。
顷刻间。
温念枔撑着身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瓣,“因为是你,我不怕,我想和你……”
眼前被黑暗覆上,熟悉又安定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
……
奇异的触感越来越明显,她感觉到手指都在发麻。
失去意识之前,濡湿的空气里,蓦地传来抽屉打开的声音。
温念枔努力睁开眼,朦朦胧胧,“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放在这里的?我不是扔了吗?”
江槐低哑道:“别浪费……”
现在是讨论浪不浪费的时候吗?
他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东西捡回来,又放到她的床头柜里的?
光影晦冥之中。
江槐按住她微微张合的红唇,将那东西放到她嘴边,“宝贝,咬住。”
温念枔反应了几秒,张嘴咬住了那层塑料。
他轻咬边缘,慢慢地撕开包装之时,些微碰到她的唇瓣。
心痒难耐。
……
这座高楼之下。
雪花落在土地上,慢慢融化,滋润着来年生长的植物。
越来越温热的房间内,她也被慢慢融化着,在他怀里。
喘.息声,水声,碰撞声……
持续交织纠缠,最终融在一起,合为一体,似雾幻雨。
